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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名剑风流-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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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婆道:“但少爷你现在可千万莫要乱打主意,我老婆子年纪虽大了,但要捏断你的
脖子,还是像掐稻草那么容易。”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我别的不佩服你,只是你编的那“乖小花”的故事,
可真是教人听了一点也不会怀疑。”
  口口口
  小楼下的门是虚掩着的。
  楼上的人,郭翩仙在坐着发呆,锺静伏在他怀里,像是已睡着了,银花娘全身蜷曲在角
落中,嫣红的面靥已惨白得毫无血色,眼睛瞪着那张床,本来一双最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
是空空洞洞的,像是已变成个呆子。
  那病人——凤三先生还是那么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不过面色更红润,呼吸也正常
了。
  朱泪儿守候在他身后,脸上也有三分喜色。
  俞佩玉已大步走上褛来。
  他一走上楼,就大声道:“这位老太太在路上得了急病,我只有把她救回来……我总不
能看她病死在路旁,是么?”
  这话说出来,郭翩仙皱了皱眉头,锺静睡着未醒,银花娘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凤三先生
眼睛也未张开。
  只有朱泪儿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太太得的是什么病呀,等我替她……”
  她语声忽然顿住,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这老太婆,满脸俱是惊骇之色,就像是忽然瞧见
了鬼似的。
  老太婆把脸藏到俞佩玉身后,呻吟着道:“姑娘行行好,赏我老婆子一点药吧。”
  谁知朱泪儿竟突然骇极而呼,大呼道:“胡佬佬……胡佬佬……你是胡佬佬。”
  “胡佬佬”这三个字说出来,郭翩仙身子一震,面上也露出惊惧之色,似乎立刻就想夺
门而出。
  俞佩玉手心也淌出了冷汗,他记得他爹爹曾经告诉过他,当今天下最凶最狠的女人,就
是胡佬佬,当今天下轻功最高、最会用毒的女人,也是胡佬佬,“十大高手”中,曾经有三
个人将她困在阴冥山,无肠谷,围攻了七日七夜,还是被她活着逃出来了。
  只听胡佬佬在他背后叹了口气,道:“早知道这小丫头认得我,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
事。”
  她向朱泪儿招了招手,道:“喂,小丫头,你怎会认得我老婆子的?说出来婆婆买糖给
你吃。”
  朱泪儿已紧紧抓住了凤三先生的手,颤声道:“三叔你看,胡佬佬没有死,她又来
了。”
  凤三先生还是没有张开眼来,只是缓缓道:“这人不是胡佬佬。”
  朱泪儿道:“我认得她……我认得她,她还是穿着那身青布棉袄,头发上还是插着那根
乌木针,连脚上穿的鞋子都和那天一模一样。”
  凤三先生冷冷道:“她不是胡佬佬,胡佬佬已死了。”朱泪儿道:“但……但她……她
又复活了。”
  凤三先生厉声道:“受了我化骨丹的人,莫说不能复活,就连鬼也做不成。”
  这老太婆忽然纵声狂笑了起来。
  拗折竹竿,铁器磨擦,荒野狼嗥,夜枭哀啼……这些本都是世上最可怕,最难听的声
音。
  但这老太婆的笑声,却比世上所有的声音都难听得多,可怕得多,只听她疯狂的大笑
道:“难怪我找我那狠心的妹子不着,原来她果然已被你这病鬼害死了……死得好,死得
好,她的确已活够了,早该死了……但她死了后,却叫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还能活得
下去呀……”
  她笑声突然变哭,哭声比笑声更难听十倍,众人都听得全身发毛,俞佩玉更几乎连站都
住了。
  凤三终于张开眼睛,目光一闪如电击。
  他闪电般的目光瞪着这老太婆,厉声道:“你是胡佬佬的姐姐?”
  老太婆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是胡佬佬,我也是胡佬佬,我们姐妹两个人,就
是一个,分也分不开的。”
  郭翩仙恍然暗道:“难怪江湖中人都说胡佬佬行踪飘忽,不可捉摸,同一天里,有人瞧
见她在江南却又有人瞧见她在河北,原来这胡佬佬竟是孪生的姐妹两个,面目装束打扮也一
模一样。”
  只听胡佬佬狼嚎般哭喊着,又道:“你这死病鬼,臭病鬼,你杀了我的妹子,索性连我
也一齐杀了吧。”
  凤三淡淡道:“你就是来送给我杀的么!好,你过来吧。”
  胡佬佬怪叫道:“你们瞧,世上竟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呀,他杀了我妹妹,还想来杀
我……你这病鬼难道连一点人心都没有么?”
  凤三冷冷道:“你不愿死,就下去吧。”
  胡佬佬道:“下去就下去,我既杀不了你,瞧着你更生气。”
  俞佩玉听她要走了,赶紧就想转身下楼,虽然他也知道此番下楼之后,只怕终生都要受
制于人,至死为止了。
  谁知胡佬佬的腿突然在他肚子上向内一勾,他上半身就不由自主向前扑了过去,但觉一
股劲道自他手臂间通过,他双臂也不由自主直挥而出,向躺在休榻的凤三先生直砍了下去。
  这正是一着名副其实,不折不扣的“借刀杀人”,俞佩玉若是一击成功,固然最好,凤
三先生若是反击,最多也只能伤得了俞佩玉,伏在他身后的胡佬佬,见到他一击下中,立刻
就可全身而退的。
  要知胡佬佬早已算准凤三躺在这么多床棉被里,绝对无法闪避,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
么就是挨俞佩玉两掌,要么就是反击回去,换句话说,凤三先生若不死,俞佩玉就非死不
可。
  但凤三先生若死了,她还会让俞佩玉活下去么?
  算来算去,俞佩玉都是已死定了的。
  口口口
  朱泪儿忍不住放声惊呼出来。
  只见凤三先生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臂,突然自棉被里伸,也不知怎么样一转,就托住了俞
佩玉的手掌。
  刹那间,俞佩玉只觉又是一股大力自凤三先生的手,入自己的掌心,但一转之后,突又
缩回。
  接着,胡佬佬自他肩井穴上注入他手臂的劲气,也随着凤三先生的这股力道,往俞佩玉
掌心流了出去。
  他只觉两条手臂里像是有一股火焰正在奔流不息,惊愕之下,心念闪动,已知道凤三先
生竟以他的手臂作桥梁,将胡佬佬的真气“借”了去。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功,实在令人
不可思议。
  胡佬佬也发觉了,骇极大呼道:“凤三……凤老前辈,住手……饶命,我服你了。”
  凤三先生缓缓道:“我本不愿妄取别人真气,但你既想取我性命……”
  胡佬佬嘶声道:“我下次不敢了,求求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俞佩玉又是惊奇,又觉可笑,郭翩仙也瞧呆了。
  突见胡姥佬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两条腿在俞佩玉背上一挺,整个人从俞佩玉身上跳了
出去。
  “砰”的,她身子撞上屋顶,又落了下来,坐在地上,不住喘气,突又跪了下去,叩头
道:“我老婆子知错了,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凤三淡淡道:“你居然能自我掌下脱逃,也算不易……去吧。”
  他忽又瞧着俞佩玉一笑,道:“只便宜了你。”
  方才胡佬佬身子弹起时,俞佩玉立刻就觉得掌心的吸力消失,此刻但觉两条手臂里,仍
有真气流转不息。
  他正不知怎么回事,朱泪儿已抿嘴笑道:“我三叔从别人身上借来的真气,一大半都留
给你了,你落了个大便宜,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么?”
  俞佩玉怔了半晌,瞧瞧自己的手,又瞧瞧胡佬佬,心里当真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
受。
  只见胡佬佬已佝偻着身子,蹒跚着往楼下走,虽然低垂着头,但一双眼睛里仍是凶光闪?
动,不住偷偷去瞟凤三。
  凤三先生忽然道:“你且慢走。”
  胡佬佬吓了一跳,颤声道:“三爷还有何吩咐?”
  凤三缓缓道:“我与江湖中人,素无来往,更无过节,你此刻若是走了,必定要当我无
缘无故杀了你妹子。”
  胡佬佬垂首道:“老婆子不敢。”
  凤三道:“你不妨留下来,听我告诉你,我是为了什么才杀她的?”
  胡佬佬道:“前辈若要说,老婆子自然只有听着。”她嘴里虽说得像是被迫而听的,其
实却恨不得凤三快些说出来。
  俞佩玉也知道凤三先生此刻要说的,就是那故事的后半段,他想听这故事的迫切,实也
不在胡佬佬之下。
  谁知凤三还未说话,朱泪儿已抢着道:“三叔你还是歇歇,让我来说吧。”
  凤三叹了口气,道:“那天的事,你还记得么?”
  朱泪儿咬着嘴唇,一字字道:“那时我年纪虽然还小,但那天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好像
已刻在我心上,我只要一闭起眼睛,就能看得见……那每一张脸。”
  她虽然说得很轻、很慢,但语声中的怨恨之意,却令人听了不寒而栗,胡佬佬竟忍不住
机伶伶打了个寒战,陪笑道:“既是如此,姑娘就快说吧。”
  朱泪儿目光忽然向她瞪了过来,道:“我先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胡佬佬苦笑道:“普天之下,除了朱宫主那样的母亲外,还有谁生得出姑娘这样的女
儿?”
  朱泪儿狠狠瞪了她一眼,才缓缓阖起了眼睛,缓缓道:“那天已是深夜时分,我母亲还
没有睡,正在灯下为我缝制衣服,是一件准备在过年时给我穿的红衣服,还要在上面为我绣
一只麒麟,她偷偷告诉我,希望这麒麟能为我带来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弟弟。”
  这些回忆,还是温馨而美丽的,朱泪儿苍白的脸上,也因这些温馨的回忆而焕发出美丽
的光采。
  她嘴角噙着一丝甜蜜的微笑,接着道:“小孩子谁不喜欢穿新衣服,找简直等不及要穿
上它,所以时候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守在旁边,不肯去睡。”
  胡佬佬眨了眨眼睛,笑道:“销魂宫主居然会亲手缝制衣服,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
事。”
  朱泪儿道:“我母亲不但亲手缝衣服,而且洗衣、煮饭、扫地……家里大大小小每一件
事,都是她亲手做的,你不信么?”
  胡佬佬陪笑道:“姑嫉说的话,老身怎会不信。”
  朱泪儿道:“那时外面已起更了,小镇里的入睡得都很早,四下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
声音,就像现在一样。”
  风吹窗户,四面果然是静寂如死,众人心里也不知怎地,竟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像是有
什么不祥的预兆。
  朱泪儿道:“那时我母亲似已感觉到有什么不祥的事将要降临,心像是乱得很,她本在
绣麒麟的眼睛,竟用错了三次针,就在这时,突听“扑喇喇”一声,一只宿鸟,忽然自对面
屋顶上飞起。”
  说到这里,朱泪儿面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大家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跟着紧张了起
来。
  朱泪儿道:“我吃了一惊,扑到妈的怀里,她一面拍着我,突然从针匣里抓起一把绣花
的针,向靠近屋顶的一个小气窗撒了出去。”
  胡佬佬笑道:“宿鸟惊起,便知道是有夜行人到了,令堂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这一把钢
针撒出,窗户外面那小子不倒楣才怪。”
  朱泪儿冷冷道:“窗户外面的,就是胡佬佬。”
  胡佬佬怔了怔,强笑道:“噢,是……是么?”
  朱泪儿道:“我母亲那把针撒出后,竟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她立则就知道有高手到
了,就将我爹……”
  她闭起眼睛,长长透了口气,才接道:“就将东方美玉拍醒,将我交给他,那时我只觉
我妈的脸色突然变得毫无血色,但东方美玉却像是高兴得很。”
  俞佩玉叹了口气,暗道:“这样刻薄无情的男子,也就难怪朱泪儿不肯将他认做父
亲。”
  朱泪儿道:“这时窗子外已有人笑道:“好高明的满天花雨撒银针,只可惜遇着我老婆
子,就没有用了。”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的眼睛,都向胡佬佬瞧了过去。
  胡佬佬乾笑一声,道:“姑娘那时有多大?”
  朱泪儿道:“四岁。”
  胡佬佬笑道:“四岁的孩子,就能将别人说的话,记得如此清楚了么?”
  朱泪儿淡淡道:“有些人纵然活到七八十岁,反而越老越糊涂,有些人虽只有四岁,但
已懂得很多事了,何况……”
  她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胡佬佬,一字字缓缓道:“有人若在你四岁时杀了你的母亲,他
在那天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你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胡佬佬竟是被这双眼睛瞧得心里生寒,垂首乾笑道:“我那妹子的确是老糊涂,总喜欢
多管别人的闲事。”
  朱泪儿“哼”了一声,接着道:“我母亲一听这话,就已猜出窗外是什么人,就说:
“胡佬佬,我与你素来没有纠葛,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就在这时,四面的窗户突然一齐开了,屋子里立刻多了十几个人,这些人来得好快,虽
是自窗外掠入的,看来却像是突然从地下出现的鬼魂。”
  胡佬佬叹道:“原来他们竟来了十几个……”
  朱泪儿道:“屋子本来不大,十几个人一下子就将屋子挤满了,我母亲被围在中间,连
退路都被封死。”
  胡佬佬忍不住道:“那些人长得是何模样?”
  朱泪儿道:“为首一人,个子高高的,羽衣星冠,看来似乎是仙风道骨,令人尊敬,其
实……其实却也是个恶毒的小人。”
  胡佬佬笑道:“这人想必就是不夜城主东方大明了。”
  朱泪儿道:“还有一人,满面虬髯,身材魁梧,一张脸生得如同锅底,所用的兵刃,看
来竟好像一座宝塔。”
  胡佬佬动容道:“原来李天王也在。”
  朱泪儿冷冷道:“还有一人,满头白发,嘴里牙齿都掉光了,脸上笑眯眯的,像是个心
地很慈祥的老婆婆,其实她的心却毒如蛇蝎。”
  她不用再说明,别人也知道她说的是谁了,眼睛不由得又向胡佬佬瞪了过去,胡佬佬抹
了抹脸,乾笑道:“骂得好,老身我若是见了她,也要痛骂她一顿的。”
  朱泪儿道:“我母亲见了这些人,自然不免吃了一惊,但瞬即就镇定下来,问他们究竟
是想来干什么?”
  胡佬佬暗笑道:“不错,这些人来头虽都不小,但朱宫主也未必怕他们。”
  朱泪儿道:“那东方大明就大骂起来,说我母亲诱拐了他的儿子,还说了一些很不好听
的话,我母亲虽然听得很生气,但知道这人就是自己的家翁,也不敢发脾气,还以为这是件
误会,想加以解释。”
  胡佬佬道:“东方老儿最是护短,怎会听你母亲的话。”
  朱泪儿道:“他果然连话都不让我母亲说,我母亲就想要东方美玉自己去说,谁知东方
美玉忽然一个纵身,掠到东方大明身后,也指着我母亲大骂起来,而且还骂得比他爹爹东方
大明还要难听得多。”
  胡佬佬叹道:“男人大多都是没良心的。”
  锺静也已醒了,此刻触动心事,竟嘤嘤啜泣起来。
  朱泪儿目中也有了泪珠,道:“我母亲直到这时,才知道东方美玉是这样的人,她多年
的真情,竟交给这种人手上,在这一刻之间,她忽然变得心灰意冷,连话都不想说了,只问
东方美玉父子,肯不肯将我教养成人。”
  说到这里,她已是泪流满面,就连银花娘都流下了眼泪,众人心情亦是十分黯然,一个
个俱都垂首无语。
  过了很久,朱泪儿才擦了擦眼睛,接着道:“东方美玉自然一口答应,还说女儿也是他
的,他自然会好生照顾我,我母亲最后瞧了他一眼,就要死在他面前。”
  众人都不禁惊呼一声,但也知道,她母亲必定还不会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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