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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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你好久,越来越觉得你很像一匹飘浮在云雾中的白马。”
吴兰道:“是吗?我很高兴你对我有这种感觉。”
余宏说:“可能是因为今晚喝多了酒的缘故。”
吴兰说:“你现在脸红红的,满口酒香,醉了没有?”
余宏说:“还好。你好像也喝了酒,脸也红红的。”
吴兰问:“你不记得我是怎么会喝酒的了?”
余宏问:“是我和你干杯了?”
吴兰含笑点头,说:“你当心摔倒。“
余宏答:“不会的。”
他们都沉默了。然后余宏又问:
“今晚怎么不叫刘忠来玩玩?”
吴兰答:“我叫他来的,他说他可能不来了。”
余宏说:“上次想和你谈话,也没谈什么,等会儿我们谈谈好吗?”
吴兰答:“好的。余老师。我怎么听说你离婚了,是真的吗?”
余宏问:“你听谁说的?”
吴兰答:“我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
余宏说:“你可能是在做梦吧。”
吴兰笑:“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继续跳舞。跳完那个舞后,他们忽然发现刘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坐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面带笑容幽幽地望着他们。余宏过去和他打招呼,在他
旁边坐下,问他:
“什么时候来的?没看见你。”
刘忠答:“刚来。”
刘忠忽然俯过身来,说:“你发现没有,那个家伙看见我来了走了?还算识
相,他要是还不走,我今晚给他好看。”
余宏问:“你说谁?”
刘忠问:“你不知道我说谁?”
余宏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笑笑,想说什么。这时一位女教师过来邀请他跳
舞,余宏就起身跳舞去了。
舞会结束时,余宏回到刘忠那儿。刘忠对他说,我听吴兰讲,你等会儿要和
她谈话,我就不上去了,到吴兰办公室去看一会儿书。
余宏问他:“你不一起去谈谈?”
刘忠说:“还是你和她单独谈好。”
余宏就回到自己宿舍去拿了一只茶杯,然后穿过门前的花径到前面去。吴兰
正在等他。
……
余宏从吴兰宿舍离开时,已是深夜。他去办公室找刘忠。刘忠仍在那儿看书
,看见他进来,抬起头问他:
“谈完了?怎么样?”
余宏说:“你还是准备和她分手吧。”
刘忠问:“她还是这么说?”
余宏答:“还是这么说。”。
刘忠问:“她有没有告诉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余宏答:“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说她总是觉得你是一
只螃蟹,她觉得他是一匹马。她说她知道自己很傻,对不起你,她知道你各方面
都比他强,无论是才能、前程、家庭、经济条件都比他强,所以她本来是想和你
过下去的,对你也不是没有感情,但既然事情被你发现了,就只好分手了。用她
的话来说,事情被你发现后,她不知为什么越来越觉得你是一只螃蟹,觉得他是
一匹马。她说所有的人都反对她,她也相信他们的反对是有道理的,但她就是喜
欢看着他的身影,觉得他是一匹马。他情愿这样过一辈子,没有办法。”
刘忠说:“这是什么话。”
余宏道:“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刘忠还是说:“这是什么话。”
余宏问:“她以前对你说过没有?”
刘忠说:“以前开玩笑时她是说过我像一只螃蟹。不过她没有对我说起过她
觉得他是一匹马。这是什么话。”
余宏说:“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余宏说话时一直注意着刘忠手里在把玩一件东西。余宏问: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刘忠把那件东西拿出来给余宏看。余宏问:
“你今天晚上还过去睡吗?”
刘忠答:“不过去睡了,我就在这里看看书。”
余宏说:“你可以睡到别人宿舍里,肯定有空床的。”
刘忠答:“再说了。不睡也不要紧。”
刘忠起身出去小便,把手里的那件东西放在桌上。刘忠离开后,余宏过去把
那件东西拿在手里,也离开办公室。朝已经到了走廊另一头的刘忠说:
“那我走了。你还是去找个地方睡觉吧。”
刘忠答:“算了,天都快亮了。”
余宏就独自往走廊另一头走去,出了办公楼,手里捏着那件东西,往宿舍楼
走去。
……
翌日清晨,宿舍楼里出现了一具男尸。尸体仰躺在水泥地上,胸口被戳了数
刀,头上套了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取下塑料袋,尸体的眼睛被挖掉了,留下了两
只血肉模糊的窟窿。
在现场发现了一把尖刀,被证实是杀人的凶器。
刘忠被警察逮捕时,正靠在办公室的藤椅里酣睡,发出匀称的呼吸。警察问
他:
“这把刀是不是你的?”
刘忠答:“是我的。”
警察问:“这上面的血是怎么来的?”
刘忠想了想,答:“可能是一个人的眼睛上的血。”
警察问:“这么说你承认人是你杀的?”
刘忠反问:“你说谁被我杀了?”
警察说了死者的名字。
刘忠说:“人不是我杀的,是你们杀的。”
警察将刘忠的口供作了笔录,让他签了字,就把他带走了。
警察在把刘忠带走前,找到了余宏。他们把余宏叫到一间办公室里,一警察
问他:
“你昨天夜里和刘忠谈过话?”
余宏答:“是的。”
警察问:“你们谈了什么?”
余宏告诉了他。
警察问:“他情绪怎么样?”
余宏答:“他情绪不好,显得非常气愤和沮丧。”
警察问:“他有没有说过要杀人的话?或者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有这方面的
动机?”
余宏答:“没有。”
警察取出了那把刀,问:“你见过这把刀吗?”
余宏答:“没见过。”
警察就让余宏走了。余宏穿过门口惊慌失措的好奇的人群,独自回宿舍去。
他没有回自己宿舍,到了另一扇门前。那幢楼里无声息,人都走空了。余宏推了
一下那门,门就开了。余宏进去,站在门口,感到有些晕眩和恍惚。房间里很暗
,有一股洞穴般的潮潮的甜味儿。房间似乎显得很小,天花板显得很高,一个楚
楚动人的女子坐在床上面带泪痕幽幽地望着他。他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伸手轻轻
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软,乌黑光亮,拖至腰际;她的脸有些苍白。眼
睛红红的,哀婉妩媚。她问余宏:
“他死了?”
余宏答:“死了。”
她问:“是他杀的?”
余宏答:“是他杀的,警察已经把他带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怎么办
?”
余宏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不要难过。”
她说:“我很难过,我怕你也会离开我。”
余宏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好像没有听见余宏的话,声音如幽谷清风,径自徐徐地说下去:“你也会
离开我的,警察不是把你带走了?”
余宏说:“不是把我带走。”
她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把谁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余宏答:“你安静点儿,不要太难过了。”
余宏继续抚摸她的头发,感到她的头发如瀑布似的柔软地滑泻下来。
余宏直起了身。
3
余宏在学校一直住到学期的最后一天。这天他在校园里碰见了一个人。
“你昨天晚上不是看见我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吗?后来这张照片不见了。”那
个人对他说。
余宏问:“什么照片?”
他说:“就是吴兰的那张照片,你昨天晚上不是看见我拿在手里的吗?你还
问过我的。”
余宏说:“吴兰的照片?我还问过你的?怎么回事?”
余宏想不起这件事,那个人也只好作罢,没再表示什么。他们就分手了。余
宏当时并没有感觉到过一会儿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只是觉得他有些神志恍惚
,情绪不太稳定。中午时分,他进入男教师宿舍楼,把青年物理老师邓伟揍了一
顿,围观者众多。下午在回家的车上,余宏见到邓伟,邓伟双目两侧都有些青紫
,嘴角也有些红肿。邓伟中等个子,一张白净的脸,他是个足球运动爱好者。邓
伟主动冲余宏笑笑,指看自己的脸说:
“这是被那个家伙打的。今天我让他一次,以后他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敲
断他的腿骨。”
余宏不知怎么说好,望着他脸上的伤痕有些尴尬地笑笑。
余宏回家后在沙发上躺下,睡了一会儿。
即使是睡着了,余宏的脑子也没有安静下来,他也能感觉到小岚似乎正在外
面厨房里准备他们的晚饭。余宏睁开眼睛,晚饭已经摆在桌上了,圆桌旁还坐着
两个人,正用不同的眼光看着他。
外面响起了悠长的铃声。
□〈全文完〉
热屋顶上的猫
作者:王海玲
第一章
一
丽莎来到这个特区的时候是一个秋天, 丽莎在北方最美好的季节南下来到这个
美丽的海滨城市。当长途车停下时,丽莎拎着她那精致的小包从车厢里下来, 她的
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的阳光太耀眼了,四处都是明晃晃的, 不仅海面反射着阳光高
大建筑物的玻璃幕墙也反射着阳光,阳光在这里成了无处不在的东西, -切的一切
都是明晃晃的,丽莎下了车就被阳光逼得躲在一家小铺里。 她从小铺往外看街道,
只见宽阔的街道上是穿流不息的车辆,而在阳光下行走的行人则步履匆匆, 丽莎想
在阳光这只巨眼里看这些匆匆行走的人群大约仿佛如昆虫般渺小。 就是在丽莎看来
这些行走的人群也全部呈现一种无可奈何的状况, 阳光仿佛在逼迫着他们煎熬着他
们,他们被阳光照射得通体透明,身体的一点点可怜的水分在无可奈何地蒸发……
这时恰逢红灯,一辆辆的小车在丽莎眼皮下鱼贯停下, 丽莎看见一辆“宝马”
停在小铺的街道前,揸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此刻女孩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在抹口
红呢,那神态很自如很漫不经心,车窗外热辣辣的阳光一点也影响不了她, 因为她
的那一小方世界凉风习习,舒适宜人。丽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位小姐, 只见那
位小姐悠悠地抹完口红待绿灯一亮就轻踩油门悄然驶去。
这镜头就这样留在丽莎的脑海里了, 所以双足刚刚踏在特区土地上的丽莎就有
了一个愿望,她想只要自己一旦挣到了大把金钱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部靓车,
她也要坐在车里抹口红,也要这样漫不经心地抹。
就在这时,小铺的老板开口说话了。他说,小姐天气这样热, 你不想买-副太
阳镜戴吗?丽莎回过头来对着老板莞尔一笑,老板顿时惊讶了一下, 确确实实是为
丽莎的美貌所惊。他由衷地赞道,哇,小姐你的皮肤真白呀, 这样白的皮肤在我们
这地方可是少见呀。想来你是刚从北边过来的?那老板被丽莎调动起了全身的热情,
满面含笑地说。
丽莎还是微微一笑,但却回避了老板的问题。丽莎说, 我真的想买-副眼镜,
有什么好眼镜吗?有,当然有,像你这样的靓姐姐我当然有大把的靓眼镜来配衬你。
说着,老板将一副又一副的眼镜递给丽莎, 对每一副眼镜老板都有一句很恰当的赞
语,他说小姐这一副你戴了一定显得斯文,这-副戴了呢就显得富贵, 而这一副戴
了就好新潮……丽莎在老板的殷勤劝说下, 买了那副老板再三表示戴了一定新潮的
眼镜。就在丽莎付钱的当儿,形势竟起了变化,那老板一手来挡丽莎付钱的手, 另
一手却伸到丽莎的手臂处轻轻抚摸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姐,不用付钱了, 就
算我送给你,好不好。丽莎迅速地后退了一步, 一到此地就被一个如此糟糕的男人
轻薄,丽莎的面孔都气红了。丽莎说,拿开你的手,你以为你是谁, 开一间这样的
小铺竟敢如此小看人,谁要你送眼镜,这一两百元的眼镜谁买不起, 有本事给你的
小铺装一台空调免得我们买东西时出汗, 有本事就开一家像日本八佰伴那样的大百
货公司,有了这样的条件你再想办法打女孩子的主意。说完, 丽莎从银包里抽出两
张百元大钞就往柜台上一甩。
老板接过丽莎的钱,一点儿也不生气,唯唯诺诺满面含笑地说,哇, 小姐你真
是好厉害的北方妹呀,辣味十足。好了,不要生气了。小姐,你说的对, 在有钱鬼
一扫就是一大篮一大箩的特区我这个男人是顶没有本事的了, 要不怎么会混了这么
多年还是开一间这样细小的铺子呢,我一天要在这小铺站上十多个钟, 才辛辛苦苦
挣那么千几百块钱,真是好衰呵,我还真是羡慕那样北方妹呢, 她们每日里只要穿
着靓衫、涂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可以轻轻松松挣大钱。 有时碰得客爽出手就是
一张黄牛,运气好的妹崽一天就可挣几张黄牛,直让我们这些衰男人看了满心羡慕,
羡慕这些妹崽青春的身体就仿佛是那日日开动的印钞机。 丽莎不动声色地听那老板
说,老板见丽莎的面色已不那么难看了,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 他指着对面的一家
装修豪华的美容院对丽莎说,你看那家美容院开得有多豪华,场面有多大。 那个老
板早两年就是做“鸡”的。做“鸡”做发了就金盘洗手了, 眨眼就开了这家生意旺
到飞起的美容院。早两年那女人还会来我这买买东西,和我谈笑几句。 现在人家高
贵了,再也不移玉步到我这买东西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如何如何有本事, 可是
我知道她的本事只不过是……紧接着老板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对自己语言的幽默和
含蓄很得意。连丽莎也忍不住笑了, 一边笑一边不由朝对面的美容院多看了几眼。
这时那老板轻轻地喊,喂,小姐,你看那个女的出来了。
丽莎果然见一个修长玉立的女子很优雅地推开了那间美容院的玻璃大门, 向着
人行道旁停着的一部皇冠三点零款款走去,也就那么几步路, 从美容院还匆匆跑出
个女子为她打遮阳伞。 丽莎清清楚楚看见这个女子坐进车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
一面小镜子左瞧右照,然后又给自己补了补妆才开动车子。
老板在旁边很鄙视地说,小姐,你看她很派头是不是, 现在任谁就是戴着放大
镜也看不出她的底细了,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一出世就是嘴里含着银匙呢。 哪里知
道她早两年还辛辛苦苦地企街头朝过路的五花十色的男子打媚眼呢, 就是来我这里
买东西也还死缠着讲价钱呢,连小姐你现在的派头都没有,可人家就发了, 现在身
家好几百万,出入酒楼、揸着靓车、活得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