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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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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翻了案头那杯灼热的碧螺春。让他震惊的那块石头不是别的,是一块《太极石》。
那块《太极石》的大小、色彩和图案,与他父亲当年在雨花台挖到的那一块竟然如此
地酷肖!奇怪的是,画报发表的诸多石头中,偏偏只有《太极石》没有标明收藏者的
姓名和国籍。第二天,池九发出三封信:一封画报社,一封新加坡驻中国使馆,一封
中国驻新加坡使馆。悠悠半年才等来两封回信:查找不到有关《太极石》的任何资料。
从那,那块《太极石》给他带来命运一般的悬念。手捧回信,池九腹部隐隐作痛:他
的胆结石又发作了。
    池九不多参加石展。他的不多参加似乎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一块石头曾在一次
展览上被人以狸猫换了太子。二是他主张参悟石趣、修身养性,一旦置石于喧嚣市尘
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就失去了“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那样的意蕴。至于再深
一层的原因,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多参展,但热心观展,比如一次在夫子庙举行的
雨花石展他就不仅去看了,而且一连看了三天。那次石展应该说是一次高水平的艺术
盛会:开阔的视野,迥异的风格,丰富的内容、高雅的品位,无不给观众留下深刻印
象。第三天,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矍铄飘逸的耄耋老者。这位老者手持一只金属把柄
的放大镜把全部展品逐一看过,之后,在留言簿上以颇俱功力的颜体楷书写下两行文
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墨迹未干,已然激恼了诸多观众。可是对于“观众留
言”,除了激恼,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老者刚要离开,展厅里发出一个克制而又执拗
的声音:“请先生留步。”老者驻足回身,看见一个高身架浓眉毛的汉子正直面对视
着他。
    老者:“先生是和我说话吗?”
    大汉:“请原谅打扰一下。”
    老者:“不知有何见教?”
    大汉:“莫非先生拿得出什么更奇特的石头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老者:“有倒是有,只是我不能拿出来。”
    大汉:“此话怎讲?”
    老者:“因为这里的展品和我的不在一个档次上。”说完他谦恭得体地低下
了头,久久没有抬起来。
    沉默片刻,大汉开口说道:“我想请先生欣赏一次菊展,不知可能赏光?”
一听菊展老者顿感惊讶:“酷暑盛夏,何菊之有?”
    大汉恭敬作答:“先生且看——”置碗斟水后,大汉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圆的石
头放入水中。待到石头稳妥,水面平静,老者俯身一望,这浸润于水中的哪里是石
头:银缕为瓣,冰珠为蕊,仿佛正丝丝沁出霜雪一般的冷香来。大汉说:“是为‘
倒卷珠帘’。”第二块则是墨绿阔瓣,花瓣上闪烁着莹莹金粒。大汉说:“是为‘
雨打芭蕉’。”接着是“贵妃醉酒”、“月上西厢”、“阳关三叠”、“十面埋伏
”、“昭君抚琴”、“红楼梦醒”、“陶令归田”——九块石头,九朵菊花,一个
名副其实、匠心独运的菊花展览。
    在众人惊愕赞叹之余老者眯眼打量大汉,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莫非你就是
我要寻访的金陵石痴池九公?眼前这九块石头,莫非就是那驰名遐迩的‘九石斋’
的绝品珍藏?”不问则已,这一问倒把大汉问懵了,他说:“石是‘九石斋’之石
但不是那九块石头。人倒正是世间惯称的所谓池九,敢问先生——”老者且不作
答,他从容撕去留言簿上那一页宣纸,重新写了两句话:“摄魂夺魄,叹为观止”。
写毕,合掌躬身向观众施礼致歉:“在展品中没有找到池九公,请原谅我用了一次
激将法。”说完在池九耳边悄声言道:“到得府上我有话要与你说。”接着,两人
一前一后走了。
    入室落座,斟水沏茶,池九恭请老者见示。老者说他受青城山道长委托,青城
山道长受一位云游道长委托,要他把一件东西亲手交给金陵石痴池九公。但在递交
这件东西之前,他想先看石头。
    池九预感来者不凡但又不知底里,只是暗自揣度:莫非今日有文章?于是,他拿
出那绝少示人的九块石头来。
    几为红木几,石为斑斓石,石置几上,如星列夜空。池九将九块石头分为三组,
每组三块。第一组为文字石,三块石头上分别长出三个古朴凝重的篆字:稻、麦、
黍。无论间架结构,无论笔意墨趣,都让人产生殷墟龟背的遐想。单独看已属奇观,
排在一起是气势贯通、结构生动,俨然一卷精警别致的经典法书。第二组为水胆石,
就是石中包孕着晶莹流动的水珠。这三块石头中的水,一块像是江河,一块像是湖
泊,一块像是大海,从江河,到湖泊,到大海,这小小一粒水珠,究竟跋涉了多少
年,又还要跋涉多少年呢?第三组为变石。它们一块闪着星辰,一块隐着月亮,一
块燃着太阳。变石变石,绝处在变。星辰石变幻色彩,月亮石变幻形状。太阳最奇:
昼观深赤,夜观浅黛;入水三天则隐去,出水三天则显出——去留无痕,深浅有序,
俨然一部东方《哥德巴赫猜想》。
    稻麦黍 河湖海 日月星
    池九分组列定九块石头,之后,抬眼望着老人,仿佛等待他的鉴定。观石、思
石,老人半晌才击节说道:“遗憾哪,遗憾!”
    池九彳亍发问:“恭请先生见教。”缓缓端起茶杯,缓缓喝口热茶,之后,老
人正襟危坐缓缓说道:“恕我冒昧,容我直言。就组合角度看,从地面到天空,从
文字到声音,从微观到宏观,从物质到精神:这九块石头已然形成一个三部曲式的
结构。可是作为结构似乎有所欠缺:它欠缺一个首尾。欠缺首尾即欠缺呼应,欠缺
呼应即欠缺完整——未知九公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池九浑身一颤,顿然觉得腹部作痛,痛得额头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来。
于是他心中倏忽闪过三个不详的字眼:胆结石。
    忍住疼痛池九凄然说道:“未料想先生竟然一语道出我淤积多年的心病。我此
生始之于诗,但只怕是难以终之于诗的了。这九块石头其实是我用生命写出的无字
诗篇。但它之所以久久不敢示人,原因不在别处,正在于欠缺一个结尾。欠缺结尾,
就影响诗篇的严整和完美,而诗篇欠缺严整和完美,也就是我的生命欠缺严整和完
美呀。先生请看——”说到这里,池九拿出他的《问天》,只轻轻一摇,屋中随即
发出一缕深邃旷远的声响。这声响始如寻觅,继如呼唤,终如等待:一个镂骨铭心、
地老天荒的等待。等待中,池九俯身把它放在九石之首。于是,红木几案上就变成了:
       问 天
       稻麦黍
       河湖海
       日月星

    闻石之声,观石之形,老者不觉暗自一惊,以至杯中茶水悄然溅湿了白绸对襟
衣衫之一角。放下茶杯,他赶紧从包里取出一只金丝楠木盒,并郑重把盒子双手交
给池九。池九开启合盖,只见里面是一个红绸团子。展开绸团,里面是一块蓝色雨
花石。再凝神定晴打量,哦呀呀:不偏不倚,不虚不幻,卧在他面前的,竟是那块
让他魂牵梦萦了几近一世的《太极石》!
    老者伸手取出《太极石》,只轻轻说了一句:“这石头,也是一块响石。”之
后,把它轻轻放在九石之尾。这样,红木几案上就变成了:
    问 天
    稻麦黍
    河湖海
    日月星
    太 极
    就在《太极石》触及几案的刹那,石头诗篇终于怦然完成了它苦苦寻觅、苦苦
呼唤、苦苦等待的严整完美之结构。
    列就石阵老者发问:“你的作品该当如何命名?”池九拿起那块《太极石》只轻
轻一摇,便仿佛太极图像之一侧发出白声,一则发出黑声,黑声和白声一旦相逢,便
呼应成平易和谐、空灵博大的诗音。
    老者俯首自语:“一生九九,九九归一。”
    池九仰天长叹:“天得一清,地得一宁。”
    说完,池九双目微闭,端坐不语,仿佛神游于苍茫太极间——他的胆结石,好了。
    是年,池九适逢耳顺。那年属鼠,又恰是他的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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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丽英

    沈安和王慧成了情人。要说事情,却简单得很。
    那天七十周年校庆,舞会挺热闹。一些毕业了很久的校友,都回来,兴致勃勃
地在新建的舞厅亮相。这说明他们其实并不太老。王慧毕业也快十年了,有时她觉
得那不过是上个月的事。而沈安是在武汉念的大学,广州念的研究生。他工作了一
阵子,觉得广州太热,太易分心,就考到上海做博士,结果留校当了教师。这是沈
安说的。沈安还告诉她,他的祖籍在东北。王慧觉得,一个人竟为了气候的缘故挪
地方,换工作,拖家带口的,说什么也很稀罕。当然沈安念博士时,王慧早已工作
了。也就是说,他们从没有机会相遇。可能这就是所谓〃相见恨晚〃的原因吧。而王
慧隐约觉得沈安不是真正的校友,至少他没有在青春年少时和她同过学,反倒像一
只布谷鸟,乘人离开之际巧妙地占领了巢穴。
    那个晚上王慧一直在跳舞。 从华尔兹到吉特巴,从迪斯科到一种难度较高的〃
恰恰〃, 没有一支曲子拉下过。她不甘心,如今当学生的,竟拥有灯光和音响如此
高档的舞厅。沈安多数时候却坐在舞池外的火车座里。他注意到一条机织的玫瑰红
长裙,降落伞一般,不停地在人堆里旋啊旋的,格外醒目。沈安在娱乐方面比较笨
拙。作为一个大男人,连舞都不会跳还像什么话?所以不知怎么学来这一手,偶尔
也会踩几下别人的脚,但碰见简易的曲子,总算还能勉强对付。
    〃友谊天久地长〃是最合适的旋律。校友们沉浸在对青春没完没了的留恋之中。
音乐所到之处,一些昂首阔步的驼鸟迈开摇晃不定的步子。沈安拖着王慧,东闯西
撞了一番后,不知不觉闻到她身上一股特殊的气味,顿时腿脚软绵绵的,好像踩到
了体操垫。那是一股奶油冰淇淋的气味,他因此联想到正在他手臂下渐渐融化的乳
白色固体。他也一直认为,一个大男人要是被这些事吓倒,还像什么话?于是他红
了红脸,作了自我介绍。他的腼腆,马上赢得了王慧的好感。她教了他一招,并约
好什么时候再切磋〃技艺〃。
    到了春节,沈安打电话给王慧说,〃我们为什么不好好聊聊?〃。这个春节他没
回老家。他俩正好都有假期。沈安又说,〃你为什么不上我家来〃。他告诉她,他新
买了一架cd唱机,他们可以在上面放惠特尼·休斯顿的歌曲。他猜王慧是个流行音
乐fan(爱好者, 迷),不过趣味保守。而他喜欢的却是古典音乐,什么巴赫啦,
肖邦啦,肖斯塔科维奇,其实也不过瞎听听,他谦虚地说,〃算不上真正的爱好者〃。
他还设想,他们会一起吃一顿饭,过后打打牌。他同时还请了另外一个校友,一个
修辞学专家,他是一个有趣的人。可沈安没说,他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回长春过节去
了。他也没强调,让王慧的丈夫一起来。
    最后,那个受邀请的〃修辞学专家〃没有出现。也许他出现过,又退了回去?也
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反正,沈安早已备下一大桌火锅原料:羊肉、牛百页、菠菜,
外加〃川奇〃,〃王朝干红〃什么的,等着王慧。王慧想,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自有
一套招待客人的办法。火锅,完全掩饰了不善烹饪的弱点。
    他们吃得很慢,不时瞧瞧对方,一边等着生食煮熟,好把它们从混浊的汤汁里
打捞上来。王慧的右下巴上有一小粒痣,左侧有只牙齿长在另一只后面。她笑起来
时,嘴巴咧得很大,好像脸上的皮肤不够用了,过后,也没想起复原。她具有某种
恣意的美态。她没有孩子。当他们谈论孩子的时候,她就跑过去把沈安儿子的照片
从墙上摘下来,看个仔细。〃他长得真不错,真可爱。〃王慧说。其实她本想说,做
父亲的也是如此。
    沈安很英俊,不高不矮,胡子整齐。如果等那些胡须长长,也许是金色的,也
许曲卷。他的头发颜色也很淡。皮肤白得像洋人,穿一件藏青色的圆领手编毛衣,
里面是粗格子衬衫。牛仔裤。他还戴了一副度数不深的眼镜,如果不是因为习惯,
或者鬼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知识分子的审美观,王慧想,他蛮可以什么也不戴的,那
样,看上去就有点像阿兰·德龙。
    
    他们聊了一会儿舞会,学校,工作,共同认识的某个快要入土的教授,那人有
一次竟坐着轮椅在讲台上做学术报告,后来因为缺氧被人推了下来。沈安说,他很
难想象一个人竟会老到这种地步。也许他以后当了教授,也会这样的。王慧说,那
人因为勾引女学生,在文革期间被人游斗过。他妻子因此上了吊。沈安说,真有此
事? 〃知道吗?那时人们管这叫什么?搞腐化!〃她说,当时她还小,错听为〃搞五
花〃。 她想什么是〃搞五花〃呢?好像那个人在不该摘花的花圃里摘了花。两人全笑
起来。他们想象不出,另一个人竟为此上了吊。他们还聊了住房,各自爱人的工作。
王慧的丈夫小李是个〃监理师〃,沈安就问,〃监理师〃到底是干什么的?王慧说,她
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他每天坐地铁到市政府上班。而沈安的妻子也姓
李,是个教师,不过教的是中学。这样一比较,王慧觉得自己在国营企业做文秘,
好像最没文化了。她的爱好听上去也不是文化之士的爱好:跳交谊舞,每天早上到
公园打木兰拳,参加公司举办的各类比赛。她的身材倒练得十分健壮,肌肉结实、
气色白里透红。最近她还学习一种入静的瑜伽。
    他们互相敬酒, 用筷子在碗盘边缘敲响对酒令。〃老虎〃,〃鸡〃,〃虫子〃,〃木
棒〃……渐渐地, 王慧有些醉了。她感到愉快。她说,〃我是老虎,你是鸡。〃沈安
也有些不胜酒力,他说,〃不,我是老虎,你是鸡。〃他们争执了一翻,最后沈安说,
〃谁也别争了。我们都是虫子。都是虫子。而且是害虫。〃他们想起十年前电视上的
一则杀虫剂广告, 于是王慧唱道,〃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富灵,正
义的来富灵把我们都杀死,都杀死……〃
    于是两人在房间中央举着胳膊,抬起屁股踏步。〃是这样,是这样。〃他们回忆
着往事。他们搂在一起跳舞。跳来跳去,沈安就说,〃我们睡觉吧。〃王慧停止了哼
唱, 用力把眼皮抬了抬,说,她也感到有点困了。沈安更正道,〃不是一点困,简
直是困极了。〃王慧沉吟了片刻,就说,〃那么好吧。我们睡觉吧。可我把话说在前
头,除了睡觉,我们可什么也不干。〃沈安说,〃我也把话说在前头,除了睡觉我们
不干任何事情。 〃两个人开始发笑,绕着床兜圈子,将枕头掷过来,掷过去,好像
那是他们身体的组成部分,这种时候,也需要被如此这般地接纳,拥抱,揉捏不断。
王慧说,除了爱人,她还没和人睡过呢。
    沈安说,他也是。〃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呢?说不定有点不一样。〃
    于是,两个人拉上窗帘,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他们盖好被子,在
对方的背上用手写了一会儿字。王慧起先写〃人〃,后来又写〃大〃,这都没什么难,
很容易猜着。沈安说,〃看我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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