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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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见孙女冷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虚伪,枉读圣贤书,如此矫揉造作,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番话,自是针对张致元的,可谓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张致元面色一变,抬头见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小姐,却不好批驳。
朱八珍却无顾忌:“知年兄,江小姐这话说得不对,传扬出去,会教人指责缺乏教养的。”
江静儿柳眉倒竖,冷言道:“我口道我心,何必需要别人来教?朱老爷,如今诗会结果还未揭晓,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哈哈哈。”
朱八珍当场就是一阵大笑。
江知年叹了口气,他心里当然明白孙女只是不想在口舌上输了气势,如此而已。
只无奈,某些没有悬念的事情,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明明白白。不管嘴巴多硬,都是无用功。
……
中央大船之上,四位评委已开始工作,先把密封的诗词稿件拆开,然后随机一张张抽取出来观阅。
他们并不是一起开工,而是轮流的,比如说先由老夫子宋文博取一份稿件,看完了,然后点评,随即交给别的人看,看的人,再进行点评,交叉意见……
不过他们阅卷多矣,经验丰富,目光老道,很少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
大浪淘沙,经过外厅的筛选,能进入初选的稿件不多,一共只得二十五份。这样工作量就轻得多了。
四个评委的工作氛围很是轻松写意,读一份诗词,就抿一口茶,或者浮一大白,精彩的点评妙句,信口拈来:
“向恒兄,这首《水调歌头》固有独到之处,可惜斧凿之迹太重,用典太多,反而落了下乘,可惜,可惜!”
“远山,你看这首《咏江》,破题气势不错,不过到了颈联结句则一泻千里,水平大跌,当为此子功力不足之故。”
“宋老,今有句曰‘长江风急送千里’,窃以为结合整首诗的意境,那‘急’字当改为‘高’,如此,方能烘托出那份志气高扬的气势。”
“嗯,不错,当如此。此子还需多推敲,多炼字。”
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当有好诗词,当即有执事过来,抄录好几份,然后传出去,在各个船只上诵读——这便是参加诗会的荣光,当作品得到传播,作者名声自然而然就得到宣扬。
有了名声,其他的东西就好办了。
“咦,好一首《念奴娇》,呵呵,原来是武山张致元的作品,果然不负众望……”
这时候,刘志清抽出了张致元的词作,精神一振,仔细阅读起来。
第四十四章高下
随着评审工作的展开,一些不错的诗词作品,开始在各船上传播开来,从一艘船,到另一艘船,速度很快。不少人纷纷拿出文房四宝,抄录誊写,可用之对比学习;而到了青楼画舫那边,更受重视,当即有专人研究,看适合谱上什么样的曲子,从而给姑娘们弹奏吟唱——
这个世界,可没有电子行业一说,作品的传播,除了刊印成书,推而销售之外,更多的在于口口相传。主要的渠道形式,或者写于某些热门景点显眼处,但凡有人路过,都能看见;或者题于大酒楼的墙壁之上;以及,由青楼的姑娘和梨园歌姬谱曲传唱。
最后一种,影响力尤其广泛。
因此就算没有版权一说,收不到任何酬劳,但诗人们还是趋之若鹜,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被谱上曲调,并以此为荣。
唐时便有一则小故事,说得是三位著名诗人王之涣、王昌龄,以及高适出去喝酒,听歌姬奏乐唱歌。当时三人打赌,看歌姬所唱的乐章采自谁的作品最多,并以此定名气高下。
当其时前面三女所唱,其中两首采自王昌龄的诗,一首采自高适的作品,于是他们两人就窃喜不已,等着看王之涣的笑话。
这时候王之涣指着最后的、长得最漂亮的那位歌姬说,如果此女所唱,不是自家作品,从此以后,终生避席。
等到那歌姬开口吟唱,正是“黄河远上白云间”……王昌龄与高适,大为佩服。
由此可见,诗词入曲,早成潮流,为一大雅事。
“哗,是张致元的词!”
“终于审核到他的作品了。”
“评价很高呀,吴向恒先生评曰:‘当为三甲’;林远山先生的评价为‘行云流水,文义清新’……”
“快拿过来,让我抄一份。”
一阵骚动,人声鼎沸。至此,本届道安诗会掀起了一阵小高潮。
……
江家座船上,早有专门的人手传来讯息,并抄录了词作过来。
朱八珍哈哈大笑:“致元果真大才也。”
张致元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成竹在胸,道:“既然蒙受朱馆主之托,岂能敷衍了事,自当尽全力,幸未辱命。”
其实他本身,是不大愿意当八珍镖局的诗会代表。只是因为之前朱家对他有恩,又许了重酬,这才答应。
两人一唱一和,那边江知年爷孙听得气呼呼。对方这般造作,摆明了就是要落江家的面子。
“文绉绉的家伙,酸不可言……”
江静儿恨得牙痒痒的,如果是在擂台上,她早蹦跳起来,一枪就将这瘦巴巴的叫什么张致元的给挑了,再抽上几大嘴巴,让他能说会道,哼哼!
江知年干咳一声:“恭喜朱兄,结果已知,可得回去好好庆贺庆贺。”这是在变相下逐客令。
不料朱八珍呵呵一笑,摆摆手:“不急,知年兄,我还要等着看你们的结果呢。如果能取到好名次,自当恭贺。”
江知年心里暗骂:恭贺个屁,你这是要等着看笑话呢……请来的叶君生临场失踪,孙女肚子里那点墨水估计不够半杯子,结果早就显而易见,初选就被刷下来了。
恼怒归恼怒,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撕破脸皮逐客,那就显得自家度量太小,传出去,忒难听。
……
木楼之中,彭青山刚刚饮尽一杯素酒,摆在他面前的,正是张致元的那一首《念奴娇》:倒是巧,自己所写,也是《念奴娇》,不过观其词句,虽然算得上是佳作,但比起自己那一首,在意境之上,只怕还是略逊一筹……
洞悉了一位有力对手的作品,他信心大涨,嘴角露出微笑:接下来,就看郭南明的了。
身边的朋友弹了弹纸张,啧啧有声,道:“青山兄,这趟那张致元居然成为商家代表,简直是自折声誉嘛。”
读书人清高,商人逐利,两者本来泾渭分明,如张致元这般有了秀才功名,前途一片大好的,委身当八珍镖局的诗会代表,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彭青山笑道:“人各有志,无需过多指责。”倒表现得豁达开明,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外面再度骚动起来,原来正是彭青山所写的作品被抽出来了,亦是一首词:《念奴娇》。
这一首,四位评委的评价更高,直言比张致元那一首要好,意境更高一筹。
讯息传来,木楼内一片欢腾,无数的恭祝庆贺之词,滚滚而来,大家都端着杯子,上来敬酒。
彭青山意气风发,来者不拒,一连十余杯下肚,脸不变色。他文武双全,本就有千杯不醉的海量。此刻玉树临风,脸上洋溢出动人的笑容,终于从哥哥身亡的打击中稍稍解脱了出来。
心情逐渐好转。
……
道安府里,雅室内,郭南明手中正拿着两张素纸在看。上面所写,霍然是两首《念奴娇》,分别出自张致元和彭青山之手——
因为道安诗会的缘故,道安府今晚开了特例,子时才关闭城门,因此传递消息,并无阻滞。
不多会,郭南明已看完,将两纸折叠起,径直放到灯火上,焚烧掉。他脸上,尽是寂寥之意,叹息道:“张致元彭青山,原来你们只得这般水平,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摇摇头,又喃喃道:“看来这冀州,再无值得期待之辈,我还是早些动身,游学江南吧,只希望那些江南才子,不会让我失望。”
纸张渐渐被烧成灰烬,掉落下来,散了一地。
人生,真是寂寞如灰。
……
“好词,好一首《念奴娇》!”
内厅之上,宋老夫子激动得白须都翘了起来,神情极为罕见。
那边吴向恒忙问:“可是郭南明之作?”
宋老夫子笑道:“舍他其谁?又是一首《念奴娇》,但措辞之妙,妙如清风;意境之高,可上青云,就连老夫,都自愧不如呀。”
这评语,算是高到顶点。
其他三人忙着抢来观看,无不拍案称赞,反复读着,久久不愿放下。
“道安诗会,当以此词为魁!”
宋老夫子立刻下了定论。
“必须的。”
根本没有反对的意见。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宣布结果吧,郭南明为魁首,彭青山次之,张致元再次之。”
“好的。”
这时候,刘志清忽道:“咦?这里还有一首词,就剩最后一首了。”
宋文博摆手笑道:“剩多少首都无关大雅了。”
刘志清点点头,自是认同:“那是……不过还是评一评吧,免得授人话柄。”说着,抽出那首词,开始看起来。
第四十五章揭晓
刘志清的神情,颇为轻松写意,今晚最后一首诗词了嘛,看完后,写几句评语,就过去了,整个道安诗会,即将圆满落幕。
那边吴向恒已迫不及待要向外界宣布结果,只是碍于还有一首作品没有点评完,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再产生什么变化,但在程序上,必须走完,便笑道:“志清,可看过了?”
刘志清却置若罔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素纸,神色有些古怪的模样。
吴向恒就纳闷,再追问一句:“志清?”
刘志清还是没有搭腔,嘴唇开始动——他审阅作品,一般都是先默念一遍,然后挑出问题来谈,可现在,当阅读着手里的那首词时,看着看着,情绪不由自主沉浸进去,两片嘴皮子一开一合的,就读出声来:
“……羽扇纶巾,淡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声音越读越大,先是朗读,渐而竟变成了吟唱般,当读完最后一句“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时,大手往书案上一拍:“好词!绝世好词!”
书案上一方砚台被拍翻,墨汁飞溅,幸而没有造成什么破坏,倒是他的手,墨汁淋漓,黑漆漆一片了。
这一番变故,让其余三人都呆住,很陌生地看着刘志清,脑筋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还是宋老夫子阅历更长,心性最为坚定,便皱着眉毛,走上来,伸手拿过那词作,嘴里道:“志清,且让我看看。”
他可不信,还有什么词作能比得过郭南明的《念奴娇》——
这同样是一首《念奴娇》,但没有注明词牌名,书法有些奇特,题目《怀古》两字,娟秀清丽,明显出自女子之手,下面的字却铁画银钩,气象森然:
“这字,不对呀。”
宋文博颇觉奇怪,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一首词,两人笔迹。当下按耐住疑问,继续往下看。
然而只读了前面三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老夫子的眼神便有些发直,情态一下子就不对了。
这时候,吴向恒与林远山都隐隐发现事情发生了某些古怪的变化,赶紧围拢上来,伸长脖子,要去看那张普普通通的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诗词,竟有如此魔力,能让刘志清和宋文博两人都失态。
一字一词,一句一阙,通篇读完,三声叹息,几乎同时响起。
等他们叹完,让在一边的刘志清问:“宋老,你看如何?”
宋文博仍沉浸在词作意境之中,不可自拔。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雄壮激荡,旷达深沉,容古今于一笔,此词一出,世上再无《念奴娇》。”
诸人心有戚戚然,皆默然无声,更别提意见了。他们倒是很想挑剔出些瑕疵来,无奈反复地看,每看一次,就叹绝一次。此词借古抒怀,将写景、咏史、抒情融为一体,简直字字珠玑,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若说郭南明那首《念奴娇》足以称雄冀州的话,眼前这一首则可以傲视天下,更具备传诵的资本。
片刻后,刘志清想起一事,赶紧说道:“快看看作者为谁?”
于是八只眼睛凑成一堆儿,死死地盯着词作最后的署名——
“彭城江腾镖局诗会代表叶君生作……”
叶君生是谁?
四人面面相觑,皆茫茫然。
……
此时道安府中,一些人家还亮着灯火。街上卖夜宵的档口生意正红火,卖面的,卖馄饨的,摊上都有不少客人光顾,人声交杂。其中一些话题,赫然在谈论在通江之上举办的道安诗会。
由此可见,诗会的影响已深入人心。
“啪”的轻响,原来是灯花微微炸了开来。
郭南明放下手中书卷,皱一皱眉,一阵气血翻腾,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颇感难受。干脆起身站到窗前,举首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一阵敲门声,他霍然转身,不料却见到是刘姨推门进来,顿时有些失望。
刘姨看见放在案头的参茶,只喝了一小半,剩下的却凉了。便道:“明少爷,时候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郭南明“嗯”了声:“刘姨你先去睡。”
刘姨收拾好杯子,道:“明少爷,你还要等最后的结果吗?”心里却想,少爷虽然说无悬念,但还是在乎的。
郭南明淡然道:“嗯,既然参加了,自然要知道结果。”
刘姨微笑道:“也不知道那边怎么弄的,这么晚还没有揭晓。往年诗会,可是一早就尘埃落定。”
郭南明道:“也许本届的作品比较多吧。”
刘姨道:“应该是,不过多又如何?我可不觉得他们有资格与少爷你争,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郭南明傲然一笑。
他来参加本届诗会,就是为了夺魁,拿第一。
……
最终结果迟迟不见公布,等待在外面的众人就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大冷的天,不大好受,当下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回事?怎得还不揭晓最后三甲名单?”
“可不是嘛,郭南明他们的作品都审核完了,还有什么看头?”
“依我看,第三肯定是张致元了,估计是第一和第二不好定夺,这才拖了时间。”
“第一当是郭南明,郭南明的《念奴娇》,典故结合得精巧自然,用词遣句,炉火纯青,舍他其谁?”
“不好说,彭青山的《念奴娇》意境高昂,情景交融,天衣无缝,未必就输掉了……”
外面的争论,有小厮传递讯息进来,彭青山不置可否,内心委实在打鼓:郭南明的《念奴娇》他自是看过了,写得非常好,果然不负“冀州第一才子”之名。但是彭青山可绝不情愿就此甘拜下风,他觉得自己的《念奴娇》同样有独到之处。毕竟诗词艺术,仁者见仁,并没有绝对的衡量标准,一切,还得看诗会评审的品味角度。
是自己,还是郭南明?
一个大大的疑问悬在心坎上,甚感焦虑。
“揭晓了!”
外面猛地一声“炸”开,随即就像煮开了的粥,一下子沸腾起来,闹哄哄的,声浪如潮,吵得耳朵生疼。
太杂乱了,一时间无从分辨。
饶是彭青山沉稳如山,此际也有些按捺不住,急切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于是冲到窗前,竖起耳朵倾听,隐约间听到一句“郭南明得了第二”,心中顿时像化开的蜜糖,甜得要流溢出来,至于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郭南明只得第二,那么第一还有什么悬念?
自然便是他彭青山呀!
第四十六章吐血
江家座船上,朱八珍正优哉游哉地开始喝第六杯茶,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翘着二郎腿,心里那个美呀,简直像吃了蜜糖。
近年来,他八珍镖局发展的势头被江腾镖局压得死死的,委实憋屈。今天晚上,终于逮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扬眉吐气,狠狠踩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