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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丹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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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心上的女子正以探究而炽烈的眸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一下子慌乱起来,就好似藏了经年的心事被人轻而易举地看破,将他心底深处那份浅淡却又浓烈的好感,赤。裸。裸。地捧在了她面前。

他只好以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羞涩。

颜筝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些放肆了,不由便脸上一烫,将脸别开说道,“能替鹿城百姓尽到一份绵力,是小女之幸,区区一份药方而已,不足挂齿,蔺……林大人过礼了,小女当不起的。”

她没有否认那方子是她送到竹雅阁的,因为她的本意便是想借此来接近这位蔺大人,而现在,如她所愿,他找上门来要谢她,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她想过了,初次见面就谈交易有些唐突,等到彼此之间的尴尬和紧张消除一些,她再想法子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等到一年之期满时,她一定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求娶她为妻。

这时,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听起来并不只是一人。

颜筝的眉头便轻蹙起来,虽然她将蔺雪臣视为猎物,一心想着要将前世闺中所学都用到他身上,将他这段钢炼成绕指柔,可这件事须当徐徐图之,不是现在,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有这样的心思,否则……

四季园的那些美姬知晓了,司徒侧妃也定然会知晓,紫骑那些人神通广大,又怎么能瞒得过去呢?那位云大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的,若是她的心思被那人窥破,以他的狡猾,一定会猜到她的打算,也许位高权重的云大人并不一定会为难她,可倘若他要为难呢?她一心一意要回到皇城,必须要回到皇城,冒不起一点险。

这样想着,她忙扶着廊柱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对蔺雪臣说道,“林大人,好似有人过来了,小女腿脚不便,能不能请您暂时回避?若是被人瞧见了,对您……不好的……”

蔺雪臣晓得颜筝心中的顾虑,便忙说道,“筝筝姑娘莫慌,你先坐下,雪臣这就离开。”

他又作了一揖,便转身朝着树后躲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影踪。

颜筝轻轻舒了口气,便看到洛姬在几位美姬的簇拥中来到亭前。

洛姬神色倨傲,语气里带着藐视一切的傲然,“颜姬,原来是你在这里,你腿脚不便,不在屋子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云姬怎么不在?司徒侧妃分明吩咐过,要让云姬好好照顾你的,她躲懒,下回我去拜见侧妃时,一定要替你好好说说,让侧妃给你讨个公道。”

碧落姓云,因她性子随和,擅于与人交往,大伙都亲切地叫她碧落,便是到了韩王府,那些婆子侍婢们见了她,也都只唤她名字。颜筝原本倒是不大与人亲近,但因为碧落喜欢叫她“筝筝”,和旁人提起她时,也都是“筝筝”“筝筝”地唤,所以时日久了,四季园内众人,也都习惯了叫她“筝筝姑娘”。

只有洛姬自恃身份,似是不屑与碧落颜筝为伍,每当遇到时,总是居高临下地叫她们颜姬云姬。

洛姬是临州府人,说话的声音软糯尖细,带着天然的转音,颜筝每次听她说“颜姬”,总是会听成“阉鸡”。

虽晓得洛姬并非故意如此,但心里总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觉,这回又听她无事端端地将碧落扯了进来,颜筝脸上便不由现出愠色。

她听洛姬言下之意,大有责怪她坐了兰芝亭,并要将她赶走的意思,冷哼了一声说道,“整日闷在屋子里,身上都快要长蘑菇了,所以我求着碧落带我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我瞧着这亭子甚好,四处又无人,便就坐了,碧落怕我饿,去厨房给我去要些点心,想来很快就要回来了。”

她语气一转,“怎么,这亭子莫不是洛姬你的私物?是不是我误闯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晓得,若是早知道这兰芝亭只有洛姬能来,我一定不会踏足这里半步的。”

兰芝亭自然不是只有洛姬能来,同为四季园的美姬,在没有承受韩王宠爱之前,洛姬并不比别人更加高贵。

洛姬约莫还是头一次碰到有人与她针锋相对,尽管同为韩王侍妾,但她是临州府尹的嫡亲侄女,身份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便是苏月乔在时,也不敢和她发生正面冲突,其他的美姬无不是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以她马首是瞻。更何况,这些日子,她在周嬷嬷身上下了重本,买通了周嬷嬷搭上了司徒侧妃这条路,她和明净堂走得近,在四季园中的威信更是前所未有得高。

她听惯了奉承和吹捧,一下子遇到颜筝两三句夹枪带棒的话,便倍觉怒意,“颜姬,你胡说什么?”

洛姬身侧的几名美姬也都连声附和,“筝筝,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若是传了出去,别人还当洛姬是何等嚣张跋扈,竟能将兰芝亭据为己有,你这不是陷她于不利吗?同在四季园里住着,又都是从江南四府来的,说起来都是姐妹,你这样居心,实在也有些太狠毒了些吧?”

颜筝眉头一挑,一双清澈的眼眸便冷冷地望向说话之人,她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笑意,“若论狠毒,我敢说,整个四季园中,恐怕都没有人能比得过你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冒姬!”

☆、032 报应

032。

这四季园中,冒姬凉姬和萍姬属意蔺雪臣,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上回萍姬因着槐花香膏的气味怡人,得了蔺雪臣一回青眼,她引以为傲,便颇有些洋洋自得,却没有想到过后不久便遭人算计,发了满脸的痘子,好些日子都褪不下来。萍姬拿着那小半罐槐花香膏沫来冬院闹了一回,恰逢唐太医复诊,指出那香膏里被人动了手脚,萍姬这才消停了下来。

光天化日,有人将不干净的东西混入了槐花香膏中,伤了萍姬的脸,这不是一件小事。对四季园的美姬而言,美色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工具,是想要蒙受恩宠唯一的武器,脸面伤了,便等于断了她们的后路。换而言之,今日那人在香膏中放的只是让人破相的脏东西,可焉知明日她不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在吃食里下害人性命的毒药?

一时间,四季园内人心惶惶。

周嬷嬷得知此事,便也信誓旦旦要找出这个背后使绊子的小人,一番洗劫般的搜院,终于在凉姬的屋子里找到了几瓶来历可疑的药粉,经由医正验过,证实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阴损东西,其中就有混入萍姬香膏中的下马仙,幸得那东西是涂在了脸上,若是经由口入了腹,轻者腹痛呕吐,重则呼吸麻痹而死。

凉姬家里原是开生药铺子的,这么多美姬中唯独她最懂得药理,证据确凿,她无可抵赖。

司徒侧妃一句“同室操戈毒害姐妹者,罚三十大板”,凉姬就被拖着去了戒律堂,听说才受了十个大板,就没气了,离乡之魂,无所依靠,死后连个棺木都无,只是一卷薄席,就被扔到了韩城外的山林里,连个念想的人都没有。

听碧落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颜筝只觉得有些冷,可她对害人者并无太多同情,只觉得凉姬因妒忌害人,最后却丢了自己的小命,虽有些可惜,但到底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没两日,她便又从厨房李婆子那听说,原来周嬷嬷原本并未在凉姬的屋子里找到什么,是冒姬偷偷去跟周嬷嬷的人指认了凉姬藏东西的地方,才搜出了那几瓶药粉的。

颜筝想到凉姬被抓走那天,咬牙切齿咒骂冒姬的话,又想到她说那些东西不是她的时,痛苦而绝望的表情,心里便生出许多怀疑,她暗想,也许凉姬真的是被冤枉的。这种想法,一直到夏院的洒扫丫头夏荷来冬院串门时,才得到了肯定。

当时,颜筝借故与夏荷闲聊,套出萍姬脸上发痘的前日,冒姬曾去过一趟夏院,从萍姬那出来后,又径直去了一趟秋院凉姬处。

颜筝自小生在硝烟无声的公府后宅,见惯了女人之间的相互算计,当时她心里就已经肯定,这出借刀杀人的剧码,无疑出自冒姬之手。冒姬一次拜访,轻而易举地害了凉姬的性命,也伤了萍姬的脸面,在同样爱慕着蔺雪臣的三人间,她是唯一毫发无损的那个人,没有了竞争对手,从此之后,她便也是胜算最大的那个。

凉姬已死,无可挽回,颜筝虽然觉得凉姬冤屈,但这桩阴私,她是不肯轻易抖落出来的。棒打出头鸟,凉姬和洛姬交好,无凭无据的,光依着夏荷的说辞,就指认冒姬害人,恐怕不能令人信服。若是闹大了,反而会令她立于危境,所以,她心里虽为凉姬感到抱歉,但对这样的腌?事,却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一时彼一时。

现下,她无缘无故被洛姬驱赶,冒姬言辞犀利,句句诛心,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倘若在这样的境况下,她忍让退避,不为自己作任何辩解,那么从此之后,恐怕“狠毒”这个词,就要死死地背在她身上了。没错,她想要在韩王府过低调安静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事事退让忍耐。

更何况像洛姬和冒姬这样的人,欺软怕硬惯了,柿子挑软的捏,若是她看起来软弱可欺,她们则会越发嚣张,可如果她强硬起来,她们拿她无可奈何,在她身上处处碰钉子,那么时日久了,自然也就不敢再招惹她了。

同是四季园不曾受过恩宠的美姬,不管在娘家时曾如何地受宠显赫,但今时今日,她们的身份地位都是一样,今日这样的事,洛姬无礼在前,冒姬心中有鬼,她笃定她们不敢对司徒侧妃多说什么。顶多,也就是以后要多提防她们暗地里使绊子罢了。但她可不是萍姬,她是在夏朝帝宫生活了足有五年的少帝皇后,女人之间的阴私伎俩,她晓得的恐怕比她们还要多。

洛姬和冒姬之流,根本就不足为惧。

果然,冒姬听了颜筝的话,神色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胡说什么?”

她心虚得很,便不敢看颜筝,只将身子往洛姬身后躲,一边却还不忘记继续煽风点火,“洛姬,你瞧,筝筝她胡说八道,竟然说我狠毒,我整日茹素,心中向佛,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的,她竟说我狠毒!我与你整日在一块的,她说我狠毒,岂不是也正是说你狠毒?洛姬,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洛姬虽是江南水乡女子,但却十分暴躁易怒,她的情绪很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冒姬只不过稍加撩拨,果然洛姬便就愤怒起来,她怒目圆睁,步步紧逼着颜筝,厉声说道,“颜姬,不要以为你住在冬院,就能沾上苏月乔的光,我洛姬自出生起,就没有谁胆敢给我气受,你要惹我之前,还请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她这些日子讨好司徒侧妃,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许多韩王的喜好兴趣,暗地里鼓足了劲,打算在六月初一韩王生辰宴那日,将浑身上下的劲道都使出来,一举擒获韩王的心。

她晓得,韩王如今只是一时被苏月乔迷惑,但时日久了,总也是要抬起头看看她们这些江南来的美姬的。她叔父是临州府尹,也算得一方大员,就算是冲着叔父和家族的面子,韩王也不敢当真无视她,她受恩宠,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像颜筝和碧落这样被人牙子辗转贩卖的身份,连凉姬冒姬都不如,除了美貌之外,她们还有什么机会?而美貌……

洛姬不由冷笑一声,“颜姬,你若再敢这样与我作对,想想你身上脸上脖子上的伤。”

冒姬有了洛姬撑腰,胆子终于大了一些,她目光阴测测地在颜筝脸上扫过,带着几分鄙夷和不屑,“不错,原本你是我们之中最有希望得到韩王宠爱的女人,你生了张让男人一看就会念念不忘的脸。可是,没有想到吧,韩王竟然不喜欢你这样长相的,你如今肤色这样粗糙,脖子上脸上又都结了伤疤,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论多好的香膏和蜜粉也救不回来。你说,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斗?”

她嗤笑一声,“叫我说啊,真该跟司徒侧妃谏言,请她立时将你送去幸春园,反正以你现在这样的姿容,根本就没有必要占着四季园的一间屋子,还每月白白受着二两银的月例,浪费韩王府这许多的粮食。”

颜筝却轻轻笑了起来,“没错,我这样的容色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得到韩王亲睐,可那又怎么样?至少我行事光明磊落,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像有些人,口蜜腹剑,背后伤人,也不晓得夜里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做噩梦,半夜醒来时会不会在枕边看见熟人。”

她微微一顿,又转眸笑着说道,“对了,若是你们当真有这个本事,让司徒侧妃立时送我去幸春园,我倒求之不得,感激不尽呢。”

冒姬满脸菜色,双手已然抓住颜筝的肩膀,“光天化日,你说什么鬼神之言,也不怕犯了王府的忌讳,司徒侧妃早就说过,若是听到有人在府里妖言惑众,一定会严惩不贷的,姐妹们,帮我一起押住她去见周嬷嬷。”

颜筝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树后有一角青色的衣料飘荡,心里一稳,不见丝毫慌张,她冷哼一声,转头对着洛姬说道,“幸春园里清静,总比与居心叵测的毒妇呆在一处要强,姐妹一场,我便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哪,当面时对你各种奉承,背地里却恨不得你死,这样的人,你可千万要当心,否则,说不定哪天喝了一杯水,吃了一口饭,就能要你的命。”

冒姬被她激得忍无可忍,便直接抡开手臂,恶狠狠地将手掌往颜筝脸上招呼去。

“啪”得一声,颜筝只觉得耳边扫过凌厉的指风,但不出意外地,脸上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而冒姬却不知怎地捧着右手哀嚎着在地上打滚,洛姬和其他几个美姬围在她身侧,慌乱成一团,人群里传来冒姬撕心裂肺地哭嚎,“好痛!好痛!我的手臂断了,我的手臂一定断掉了!洛姬,救我!”

颜筝冷冷一笑,厉声说道,“你看,亏心事做多了,就会有这样的报应,方才你们那么多人围着我,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冒姬,可见天道昭昭,害了人虽然能躲过一时,可不能躲过一世。被你害死了的冤魂,不能入地安息,可是一直都会跟着你呢!”

冒姬早就痛得说不出话来,洛姬一时犹疑,心里也有些害怕,却还是强自撑着瞪了瞪颜筝,然后指挥着那些美姬们扶着冒姬仓皇离去。

颜筝低声叹了口气,对着那片影影绰绰的衣角轻声说道,“多谢!”

☆、033 惩罚

033。

话音刚落,碧落手中提着食盒急匆匆跑来,她见颜筝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筝筝,我在前头遇见了洛姬她们,那些人见着我态度十分凶恶,就跟凶神恶煞似的,我瞧她们是从兰芝亭下来的,心里便很着急,你还好吧?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颜筝往树丛后望了一眼,见那角青色的布片已经不见,便晓得这回蔺雪臣是真的离开了,她脸上便淡淡一笑,转头扶着碧落的手臂起身,带着几分轻松地说道,“冒姬要打我,但不晓得是不是她亏心事做太多,那巴掌还没有扫到我脸上,她就嚷嚷着手断了,我借机便拿凉姬的事刺了她几句,那些人得了没趣,就只好走了,我没有吃亏。”

她眉心一蹙,却又说道,“不过洛姬为人争勇好胜,恐怕不会就此罢休,此地不宜久留,碧落,咱们还是拿着玫瑰豆沙馅的蒸饺回冬院去吃,在自个的屋子里呆着,洛姬若是要带着人强闯,那便是她的不对,周嬷嬷那边也说不过去。”

洛姬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做得的,就算司徒侧妃纵着她,可也一定不会容忍她强闯私院闹事。

颜筝笃定洛姬顶多也就是在冬院门外叫骂一阵,她不敢真的伤人砸门,但她和碧落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却不好说了,她行动不便,身后就是湍急的河流,磕伤绊伤甚至落水了,只要没有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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