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水浒全传-荡寇志[70回本续]-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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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宋江嘴里虽强,心里却也有几分惊疑。但见数人在廊庞下乘凉,宋江正欲差伴当去问,忽见柏阴内立有碑石,宋江、吴用遂同去先看,乃是隋文帝驾幸宁陵,至此甘露下降,故隐岭名为甘露,立碑记瑞。宋江、吴用一齐大惊道:“真是河南宁陵县地界也,我们几时渡的黄河?”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道:“这是何故?”吴用道:“此真天下未有之奇事。”宋江道:“此地果是宁陵。我等就从此问路回去,亦不过三四日路程,只是我等来时,并不带盘川干粮,如何是好?就是现在,自辰刻至此,尚未饮食,好生饥渴。”
众人正在踌躇,猛见一个僧人出来,便合掌问讯道:“众位客官,想是登山迷路的?”宋江道:“正是。弟子们自黎明至此,未曾饮食。”那僧人道:“客官既已来此 ,却是有缘,便请小寺叙斋。”宋江大喜拜谢,便问道:“大师想是宝刹方丈?”僧人道:“非也,贫僧乃是知客,本师却在里面禅房。”宋江对吴用道:“我们何不进去参拜?”吴用称是。那知客欣然领入。众人都在外面等候。
宋江、吴用进去,只见松篁交翠,轩宇清明,正是曲径通幽处,掸房花木深。到了里面 ,只见一老僧跃坐蒲团,宋江、吴用上前参拜。老僧起了蒲团,打个问讯,便请二人坐地。知客命侍者看茶,又命办斋。老僧开言道:“义士远涉黄河,来访荒山,定有事故。”宋江、吴用都暗吃一惊。宋江停了半晌,只得将曹南山逦迤到此情形说了,便道:“弟子等不解何故,乞老师指示。”老僧回顾知客信道:“此必笋冠道人之所为也。”因叹道:“此老心肠太热。”宋江便问:“笋冠道人是何人?”知客僧道:“这道人开封人氏,生长名门,少喜谈兵,战阵上也去过几次。暮年无意功名,来此深山修养。却是道法圆明,神通广大,就中单表缩地一术,能令千里舆图,缩成跬步。义士由曹南顷刻到此,敝师所以料是此公也。”宋江、吴用听了,不能做声。老僧道:“义士既已来此,何不就去见见,休辜负他指引苦心。”宋江便问:“道人现住何处?”知客道:“出寺后不数步,有一道清溪,是甘露岭发源来的。义士但从此溪,傍石岸溯流前行,到了岭下,自有小桥接渡。岭上一路苍松,下有细径,可以步行前进。但见乱石墙边,藤萝掩映之处,三间茅屋,便是笋冠道人家也。”宋江、吴用皆欣然愿往。只见香积厨内饭头进来,告称斋已办齐。老僧便道:“请义士外面禅堂用斋。”即命知客奉陪。那吕方、郭盛、张魁、时迁及伴当一干人,俱请向斋堂赴斋。大众告饱,宋江、吴用复进禅房,向老僧深深造扰。便辞了老僧,领着众人,去访笋冠仙。知客送到寺后,告别回寺。
再说宋江等依知客指引的话,取路前进,一路清凉,竟忘炎热。吴用道:“这大仙引我们至此,不知有何见渝。”宋江道:“陈希真那厮妖钟挡路 ,我等无法破他,想这位仙人定有以教我也。”一路谈说,不觉到了藤阴门首。只见一个童子在门前扫叶,见了宋江等一行大众,便笑道:“义士来也,本师恭候久矣。”宋江又陪吃了一惊,方知真是这笋冠仙戏他,心中十分凛凛。童子领宋江、吴用进去,众人在外等候。只见里面十步茅廊,三弓隙地,苍松古柏,盘舞成阴。童子引二人到了精合,见了仙人。宋江、吴用不觉肃然下拜,仙人急忙扶住,施礼逊坐,童子看茶。宋江看那仙人年近七旬,身长八尺,精神矍铄,面貌魁梧,目有余神,须垂银白,飘然仙风道骨。宋江开言道:“弟子偶玩曹南,不意到此仙境。因遇清凉寺长老,始知仙师神力,弟子等奉摄至此。想仙师必有指教,特此晋谒,伏望指示迷途,并详休咎。”仙人颔首微笑,因命童子,取书架上一卷《太乙雷公式》来。仙人翻出一页,命童子递与二人。二人看时,只见上写着:“引敌军深陷重地第三十六:凡敌军远屯境外,及隔河为阵者,但运式三转,将杜门移加敌人营后方位,以天大将军印封之,三呼敌人主将姓名,敌人自不觉从开门前行,陷入我重地也。但敌军在五百里以内,皆可以此致之。”宋江、吴用大骇,登时汗流浃背。童子将书收去。
宋江神定半晌,忽然心生希冀,便拜问道:“仙师此书,授自何人?弟子愚蒙,不识可指授否?”仙人道:“山人寂寞闲居 ,藉此消遣,义士要他何用?”宋江道:“弟子宋江避居水涯,恭候招安,现在替天行道,到处翦除贪官污吏,为民除害。倘得仙人传授此书,以除残暴,各路生民幸甚。”仙人笑道:“贪官污吏干你甚事?刑赏黜陟,天子之职也;弹劾奏闻,台臣之职也;廉访纠察,司道之职也。义士现居何职,乃思越俎而谋?”宋江、吴用皆错愕无言。仙人叹道:“世路崎岖,运途变易,半生惊险,却为谁来?寓主开蒙汗之樽,梢公作板刀之面;山头逢燕顺,灯下遇刘高;王章倖免于江州,追捕潜身于还道:此皆义士之所亲为尝试者也。聚义而来,快心有几?昔日群英协辅,今朝勍敌成仇;战长岭而良将殒身,渡魏河而金珠输敌;寰中疆域,尽成支绌之形;寨内星辰,已见离披之兆;忧患倍增于曩日,存亡未卜于将来;奉劝回头,且请息足。”宋江、吴用都道:“仙师之言是也。”仙人道:“人寿几何,去日苦多。英雄无名死,不如栖岩阿。”宋江道:“蒙仙师指示迷津,实铭肺腑。惟弟子大伦未尽,暂且告辞。倘能摆脱尘缘,异日必依门下。但未知终身结果如何,还求指示一二。”仙人笑而不答,暗忖道:“孺子不可教也。”遂口占一律云:
“到处干戈动鬼神,夜深人静忆前因。明如金镜超三界,渡得银河抚万民。遇合有缘随世运,渔樵无限乐天真。而今欲问前程事,终是朝廷社稷臣。”
二人听罢,一一记了,都未解其旨,却又不敢多问,目中打个照会,起身告辞。仙人拱手道:“二位前程远大,沿途保重。”吴用道:“弟子们急回曹州,尚求仙师法力,途中保护。”仙人道:“无伤也,此去必然稳便。”进长揖而别。童子送出门首,递一把小石子与宋江道:“沿途粮食,愿以奉赠。”宋江接了,不解其故。童子道:“但宜整吞,不可碎嚼。不然,不敷曹州路程也。”
宋江告别了,同众人下岭。只见夕阳在山,远远清凉寺暮钟掩动,途中谈论笋冠仙,众人互相诧异。顺路行来,大众又觉饥饿。宋江捻那手中石子,觉软如饭团,便取嚼一枚,清香绝胜,饥火顿消。宋江道:“妙哉仙粮!”吴用道:“看有几枚?”宋江将石子一数,不多不少,手中四十五枚,原来是一枚给一人的。宋江便分与众人吃了,大众都称妙不绝。一路行来,不觉几个转湾,不见了清凉寺,却好撞着那槐阴长堤。众人顺堤北行,晚雾朦胧,到了牌楼,张魁愕然片刻。吴用问故,张魁道:“此刻天暗,不辨字迹。起先进来时,众位见上面写着什么?”宋江道:“是‘清凉世界’四字。”张魁顿足道:“怎的我这般糊涂!我进来时只道是曹南山的牌楼,那曹南山南面也有一座牌楼,錾着‘曹南第一山’五字。”吴用道:“悔他则甚!那时就晓得了,也是无益。”
宋江等六位头领上了头口。少顷雾消月出,众人趁月光下拣北便行,腹内果然精神爽快。大众不辨路径,一口气走到天明,叫声苦不知高低,原来宁陵回曹州只是正北,却错走了东北。此地土名双棚,距黄河尚有六十里,渡河是定陶县地界。末伏初秋天气,喜得是日炎热顿消。行至辰牌时分,到一市镇,望见黄河渡口,大家又渐觉饥饿。宋江叫苦道:“是我忘却仙童叮嘱,将那仙粮嚼碎,果然不能耐久,如何是好?”吕方、郭盛道:“我们且去射些虫蚁儿,胡乱充饥。”时迁道:“小弟有个计较。”说罢,看他下了马,踅到前边一爿米店里去了。饶你时迁手段高强,青天白日如何做得来贼?倒也亏他,偷得一袋米来。行至中途,吃店中人看见追来,时迁早已逃到宋江面前。店中一群人赶出,见他们大伙客人,身边都有军器,不敢逼拢来,只得远远地烂贼、臭贼、瘟贼的辱骂。恼得吕、郭、时、张四筹好汉一齐性起,杀奔前去。不知这场厮杀有无奇文,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 礼拜寺放赈安民 正一村合兵御寇
却说宋江在黄河渡口被市人辱骂,吕方、郭盛、时迁、张魁四人皆大怒,一齐上前厮并,吴用忙招手叫住道:“我们渡河回家要紧,休要在这里生是惹非了。”众人只得依了吴用,渡过黄河,由定陶转回曹州。林冲等头领会着,喜出望外道:“兄长们游向何处,弟等在曹南山四路寻觅,杳无踪迹,真忧得苦也。”宋江将遇笋冠仙事一一说了,众人无不惊异。宋江因此断了渡黄河取宁陵之念,并曹南山屯兵之议,亦不敢举行。不日董平、鲍旭、焦挺领本部人马都到。宋江命林冲将兵符交付董平,一面修筑北门,收管钱粮,整顿人马,备御官兵。林冲领刘唐、杜迁并原来人马,回濮州去了。时迁仍归兖州。
宋江、吴用领吕方、郭盛、戴宗、凌振、戴全、张魁一干人马,大队回归山寨,正出北门,只见一骑报马飞到,乃是清真山马元的差人 ,呈上鸡毛文书一角。宋江、吴用一齐大惊,忙拆开看时,知是云天彪大兴马步全军,并会合归化、里仁、正一三庄回民,攻打清真山,十分危急,速求救援。宋江大怒道:“关胜、索超两兄弟被害,俺正要兴师报仇,他却先来撩拨我们,便活擒这厮们来祭旗。那班贼回子也要出头与俺作对,就一并扫除了他。”便与吴用重进曹城,商议兴兵救清真山之事。吴用道:“清真之役固然矣,但高俅那厮必定就到此间生事,虽董平兄弟对付得他,总费手脚……”说到此际,戴宗立起身道:“何不写封书去托那蔡京,教他在官家前阻挡师期,小弟星夜前去。”宋江道:“缓兵之计也可使得。”便修书一封,交与戴宗,飞速往东京去了。
这里宋江、吴用、吕方、郭盛、凌振、戴全、张魁七位头领,仍领本部二千人马,出北门向东进发。一面遣凌振回山寨,告知卢俊义,添兵助战。卢俊义便点杨志、李逵、徐宁、史进、陈达、龚旺、穆春、薛永、张顺、阮小七 ,带领水陆兵马共一万二千。正欲启行,只见郝思文上前道:“此次宋大哥攻伐青州,为弟之故主报仇,小弟亦愿同去。”宣赞臂伤已愈,也踊跃愿往。卢俊义便命二人带一千人马,随同杨志等,沿途迎会宋江。大众同由汶河进发,无分昼夜。
一日,到了秦封山下,为时已及三更,顺风朗月,扬帆直进。吴用对宋江道:“前去不远 ,已是汶河埠头,青州地界。云天彪那厮致我至此,沿途必然设伏,须逐路探听。”说犹未了,忽听外面墓地一片喧嚷,前后百余号兵船,号叫之声,惊天动地。宋江急问何事,左右飞报道:“不知怎的,前后军船无端沉失三四十号,现在逐只还在那里沉下去,主帅速请上岸,须防坐船有失。”吴用忙叫道:“张顺、阮小七何在?速赴船底查看!”言未了,只见张顺、阮小七率领水军,早由河中跳起,捉得十余人,在岸上捆缚。
原来张顺、阮小七沿路照应,当沉船之际,不待命下,早已一齐赶赴水中查阅。见有一班人分头跟着船底,用铁锥凿洞 ,且行且凿。当即拿住,送入宋江大船。吴用当查沉船数目,共沉失兵船十三号,兵丁被沉下水者,均各抢救上岸,幸无死亡。宋江将这班挖船底的人一一看到,问道:“你们何路贼人?擅敢挠乱大军。除你们十二人之外,有无余党?你等是何名姓?从实说来!若有虚言,光刀立斩。”内中一人,面如圆镜,色若黄沙,赤条条雪白身体,肚大腿小,厉声叫道:“我沂州蒙阴人也,为商数十载。我主人姓召名忻,家财有恒河沙数,广厦千间,良田万顷,行商坐贾,生业繁多。上年差人运货至濮州现城一带,路经郓城北乡,被你们这班狗强盗抢掠一空。我主人恨极了你们,不惜盘川,叫我等分头专寻你梁山的事,不分水岸,遇便下手。那怕你吃了我下去,还叫你受些古怪。你问我名姓,我姓申,小名勃儿是也。”宋江大怒,叫把十二人推出岸旁,一齐斩首。宋江又道:“不料蒙阴人如此可恶,今救清真山要紧,只好缓图。”便传沂水军补好沉船,加紧防护,依旧进发。只见李逵大嚷道:“何不就杀到蒙阴,砍翻了那班鸟男女,出口鸟气!”宋江喝道:“你又来胡乱了!军务大事,不许乱说。”众人扯李逵下去。
次日黎明,到了汶河埠头,大众上岸。吴用传令教探子分头探看,有无伏兵。行不数十里,只见清真山有人报来道:“云天彪无故全军撤退 ,并归化三庄乡兵,亦尽行退去,不留一人一骑。现在马头领四路探看,并无一个伏兵,不解其故,请令定夺。”吴用叫苦道:“云天彪如此牵制,我军为其所困矣。”宋江忙问其故,吴用道:“此事显而易见。他分明以攻打清真为名,逼我不得不来。我等锐师远来,利在速战。他却将军马退去,使我进无可图。我若退归,他又必攻清真山夹。”宋江道:“我们偏不退兵,直攻青州何如?”吴用道:“毒蛇螫手,壮士解腕。今我拚将清真山送与他,我等全师还归,安然无事,倒是上策。”宋江道:“是何言钦!我梁山替天行道,忠义为心,今日岂可见难而逃,有乖大义?”吴用道:“兄长如不愿退,只得进兵。但此刻万无直攻青州之理,须防归化三庄前后夹攻,腹背受敌。且着人去探看三庄如何情形,再定计策。这里兵马且赴清真山住扎。”
且说那归化庄与里仁庄、正一庄毗连,地名通叫做正一村。一村三庄,都是回部,各有精壮乡勇一万五千多名。归化庄都团练便是哈兰生;里仁庄都团练哈芸生,乃是哈兰生的同胞兄弟;正一庄都团练沙志仁、冕以信。这三庄却都归哈兰生节制。那哈兰生祖上自唐时由西域徙居此地 ,世代巨富。兰生生时,满房兰花香,因此取名为兰生。幼时便有些膂力。十二岁时曾到二龙山下真武院内玩耍,不觉在灵宫殿内睡熟,梦见灵宫将一只玉蟹赐他,却被同伴小儿摇撼唤醒。兰生只吃得玉蟹右螫,所以至今右臂气力独大,使一柄独足铜人,重七十五斤,右手运动如飞,左手却使不得。迩来梁山侵扰山东,四方无业居民乘势聚众,依山傍险,打劫村庄。这正一村山中,也有一伙强徒出没,那归化三庄时被扰害。幸赖哈兰生首倡义举,会合三庄团练乡勇,同心剿贼,斩杀无数,那强盗方始不敢正窥。
说到此际,又须将兰生团练乡勇之法,实叙一番。却因篇幅狭窄,只好将那要紧的事叙说一件。这件事却在陈希真东京避难之前。是年春,青州大饥 ,道馑相望,菜色流离。正一村在青州西偏,大小烟户,虽然繁庶,却是土瘠民贫,庶而不富,所以这番饥馑,正一村受灾最重。哈兰生倡首捐赈,散给贫民。那正一村的人,忽听得本村四路有哈兰生的招帖,上写着:“本村乡民速赴礼拜寺,注明户口,本堂定日散给粮米。”众人都欢喜道:“我道这哈菩萨必来救我。”登时礼拜寺前人头拥挤。原来哈兰生世代是天方奉教良民,祖上初来时,即建造礼拜寺,延请掌教住着,几位老把八越七日赴寺,随同阿轰念经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