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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素手药香-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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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回来,路过你这里,想瞧瞧你夜里睡的是否安稳,却叫这小丫头吓了一跳。”马文昭笑道。

春露立时瞪眼,“马公子,说话可要凭良心!谁吓着谁呀?”

柴素锦却又打量他,“回来?你去哪儿了?做什么去了?”

马文昭笑着摇头,“不告诉你。”

竖着耳朵的春露一愣。

柴素锦却笑了,“别闹,快说。”

马文昭连连摇头,“忙活了一夜,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又渴又累又凶险,若不是我机敏,适才可能就……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虎着脸,说的阴森森的,将春露吓了一跳。

“不就是要讨杯水喝么!瞧您说的!”春露向柴素锦望过来。

柴素锦朝她点了头,她提着灯笼蹬蹬蹬去煮水。

夜风宁静,屋里摇曳的烛光之下,只剩下两人的身影。

马文昭抬脚欲走近柴素锦。

柴素锦却朝他亮了亮手中的金针,“我能叫你下半生都走不了路,只能躺在床上悔不当初。你信不信?”

“我从来不信有人能笑意盈盈的说出来这般冷漠绝情的话,”马文昭叹道,“今日总算信了!”

柴素锦轻哼一声。

他捡了个离她不近不远的圆凳坐了下来,“我从丞相府回来。”

柴素锦一惊。

丞相府夜里会有着怎样森严的守卫,她就算没有亲自感受过,也不会不知。

她立时抬眼,上下打量马文昭。

“放心,我跑得快,没受伤。”马文昭笑着说道。

柴素锦别过脸,“谁担心你了?不过是怕你把人引到这儿来,连累了我们。”

马文昭笑了起来,“非但不会连累你,或许是送‘东风’给你呢?”

柴素锦眉宇轻蹙,“我不问你用什么办法,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马文昭却抿着唇,半晌不说话。

“为什么?”柴素锦又问了一遍。

马文昭轻笑起来,“你说呢?”

“马公子,水不烫,您快喝。”春露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柴素锦的脸上。

眼神里的专注,叫贸然闯进来的春露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捧着茶碗,忽而觉得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柴素锦皱起眉头,“我没叫你为我做这些。”

“我没打算叫你感念什么?我乐意这么做,你不用想太多。”马文昭说完。转身离开。

临出门,又折身回来,端过春露手中的茶碗,咕咕咚咚一饮而尽,真是渴极了。

“小姐。马公子他说了什么啊?”春露放下茶碗,关上门,好奇问道。

柴素锦起身朝里间走去,“半夜没事不要乱开门。”

春露一愣,呆呆的哦了一声。

次日坐堂之时。柴素锦便有些疲惫之色。

苏掌柜在她身边来回晃了好几趟,好似正等着她主动开口说什么。

柴素锦只当没瞧见他,兀自坐在自己的诊案旁,信手翻着自己抄撰的一点点药典。

苏掌柜转到第三趟亦或是第四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柴大夫,这可是咱们约好的最后一日了啊?”

柴素锦点点头,“是。”

“今日您若还是就这么干坐一整天……”苏掌柜话未说完,笑了笑。

柴素锦点头。“那我走。”

“爽快人!”苏掌柜点点头,正欲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在她诊案边坐下,低声道。“你给我开的药方,还真是管用,我的呃逆如今全然好了。我不是信不过你,你自己也瞧见了,太年轻!太年轻了!难叫人信服呀!光我信你有什么用?这里是药铺。来看病抓药的人不信你,我不好将你留下呀!”

柴素锦点点头,“您不用为难,我明白的。”

“这就好,这就好!”苏掌柜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原有的那两位坐堂大夫对你也颇有微词,想要上东家哪儿说你的事儿。硬是被我拦下来了,算是谢你帮我诊病,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我毕竟不是东家。”

柴素锦颔首,“多谢您。”

苏掌柜这才满意的点头离开。

他没瞧见,在他刚进了二楼房间,连记药铺外头便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来。

瞧这男子气度,不是京官儿,至少也是大官家的管事。那一身的傲然可是装不来的。

药铺里这会儿清闲,里头诊室里的两位大夫都抬头向外看过来。

柴素锦低头闲适的翻着药典,像是没瞧见他一般。

那中年男人四下看了看,又将目光投向诊室里头,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年纪最长的大夫身上。

而坐在外头诊案后头的柴素锦。他匆匆瞟过,就未再多看一眼。

小二瞧见这人气势不凡,连忙上前,“客官看病还是抓药?”

“我找人。”那人沉声说道。

小二一愣,陪着笑脸,“那敢问您找谁?”

“柴大夫。”那人说着,又望向那年长的大夫。

小二狐疑挠头,“柴大夫?咱们这儿没有姓柴的大夫啊?两位大夫,一位姓王,一位……哦,瞧我这糊涂劲儿!”

小二说着向柴素锦走来,热情道:“这位,这位就是柴大夫,柴大夫刚来,我竟将他给忘了!”

柴素锦这才抬头,看向来人,“寻我何事?”

那中年男人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上上下下的打量柴素锦,“你?你就是柴大夫?”

语气里的怀疑,叫小二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柴大夫呀?”

柴素锦笑了笑,兀自摇了摇头。

她这幅淡然自若的样子,倒叫来的这位男子多看了她一眼,“您别介意,只是没曾想,柴大夫竟如此的年轻。失敬失敬!”

柴素锦起身拱手,“您客气,您虽有肝火上升,心浮气躁,却也没有大碍。平日里少动肝火,凡事缓上一缓,莫着急生气,再配以逍遥散喝上三剂,夜间燥热难寐的症状便可消了。”

那男子闻言大为惊讶。

柴素锦放下搁在左肩头,按住肩头灵芝云纹的手。

也并非什么病,她都能不诊脉而观其形断其证的,借由灵芝云纹的能力,此事就简单多了。

男人缓缓点头,拱了拱手,“多谢您,不过要看病的并非是我,乃是我家公子。有人举荐了柴大夫,虽然未曾相识,但还是冒昧请柴大夫,往家中走上一趟。”

第八十九章 上门

“诶,这不行,咱们这儿都是坐堂的大夫,不跟着往家里头去的。若是有急病,起不了身的病,那也得相识之人,才能去家。”小二探头往外看那辆大气的马车,车上却没有挂着徽记。他一时不敢将人放走。

“你家掌柜可在?”男人问道。

“在在!”小二点头,忙蹬蹬蹬跑上楼,将苏掌柜又请了下来。

那人在苏掌柜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又亮了玉牌。

苏掌柜凝眸看着柴素锦,“柴大夫,你……你去,有什么本事可要尽都使出来!尽心尽力的救治呀!”

柴素锦收起本子,夹在臂间,起身道:“这是自然。”

“去吧。”苏掌柜侧身让在一旁。

柴素锦经过他身边时,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能治就治,万莫逞强,倒赔了小命!”

柴素锦朝他拱了拱手,同那男子一道上了马车。

她如今身着男装。扮作男子,倒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马车之上,那男子忍不住的上下打量她,“年纪轻轻就来行医?你如今离弱冠之年还早吧?”

柴素锦笑了笑,“看着年轻而已。”

见她不愿吐露年纪。男子皱眉,心下难安,“你不问问我是谁?你要去往何家?”

“不是接我去看病么?”柴素锦问道。

男子点头,“正是啊。”

“嗯。”柴素锦颔首,不再说话了。

男子张了张嘴,恍然明白了,看病嘛,看的是病,管你是谁?管你是谁家?

他嘴角抽了抽,是该说这年轻人淡然呢?还是该说他傻气?

管家心中暗自摇头。

见到心心念念从半夜盼到现在的“柴大夫”,文丞相府上,好生惊了一惊。

这般年轻,文丞相的儿媳险些要将人打走。

倒是文成向同丞相夫人,很快的安定下来。佛像显灵就已经够叫人难以置信了。不过是大夫年纪小了点儿,看起来人稚嫩了点儿,还能比佛像显灵更叫人震惊么?

文丞相力排众议,将柴素锦请到了躺着他小孙儿的房间里。

小孩子呼吸声音有些响,且十分急促。

柴素锦来到床边,见床上的人看起来小小的,整个儿脸颊憔悴的不像幼童,倒像个小老头儿一般。

脸上瘦的几乎没什么肉了,双颊高高耸起,上头抱着一层薄薄的皮,此时红的像是被煮了一般。

柴素锦拉过他纤细的胳膊,动作之间格外小心,那胳膊纤弱的像是随时有可能断掉。

这可怜的孩子。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圆圆润润白白净净的像个塞满馅儿的小包子。

她捏着他的脸,他还会唧唧歪歪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她笑他,三岁的小屁孩儿懂什么?他却咕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后来听闻他又进了两次宫。父皇也十分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儿。不过那两次她都在驸马府,没有再见过他。

不曾想,久别重逢,却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那个光洁的小包子。

她也不是荣宠加身的长公主。

柴素锦收敛心神,将他的手腕放了回去,“病的太久了。”

丞相夫人身子一晃,要跌坐下来。

文丞相倒还镇定,点了点头,“多谢大夫……去取诊金来。”

“我还没开始医治,为什么要给诊金?”柴素锦狐疑反问。

文丞相和丞相夫人都抬头看她。

“你……你还要医治?”

柴素锦十分奇怪。“你们不是来请我治病的?”

文丞相眼角一阵抽搐。

“是,是是!你说病的太久了……所以……我们以为……”丞相夫人两手攥着帕子,有些语无伦次。

柴素锦点头,“病的太久了,所以医治的方法,可能与平日你们常见的法子不同,你们若想要叫我医治,那一切都得听我的。”

“哦,听,听!都听……”丞相夫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文丞相拉了一把。

她这才恍然回神,夫君在此,哪有她妇人说话的份儿?她连忙退到文丞相身后,拿着帕子,不由自主的抹着眼泪。

这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说,靖儿的病,还有得治的,不管是真是假,有多少把握,她都愿意试一试!

“这是何病?因何发病?病灶在何处?你打算如何医治?”文丞相目光灼灼的盯着柴素锦问道。

柴素锦笑了笑,“病在人心。”

文丞相脸面一僵,“这是什么话?!”

柴素锦却摇头不说。

文丞相垂眸一想,挥手叫人都退了出去,连丞相夫人都没能留下。

只剩下他同柴素锦。以及病卧在床那可怜孩子的时候,文丞相又问道:“如今可以细说了么?什么叫病在人心?”

柴素锦抿了抿唇,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小公子这不是病。乃是中毒。”

文丞相身子一晃,“我早猜到了……他们却说不是,都说不是……”

“其他,等小公子病愈,再慢慢追究。”柴素锦说道。“如今您若还想救小公子性命,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从饮食起居,到伺候之人,皆不能大意。”

文丞相木木的点头,“依你。”

文丞相立即吩咐下去,将这院子里原本伺候的人换了许多,新添来之人,许是文丞相心腹之人,气质作风都略有不同。

床榻上的孩子本就年幼,如今的情况已近乎药石不进。

她只能取出针馕为孩子施针。

文丞相瞧见她手中细长的金针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金针,简直比他孙子的手指头都长,这么一针扎下去,孩子那般孱弱年幼,可受的住么……

柴素锦捏着针。侧脸向文丞相看了过来。

文丞相立即屏气宁声,退开了两步,不敢搅扰她。

柴素锦收回目光,心中也安定下来。只要文丞相心里清楚,且信得过她。这病,或者说这毒,还有得治。

她将细长的针缓缓捻入孩子的皮肉。

床上昏昏沉沉的孩子闷哼了一声,稚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就再没了反应。

疼与不疼,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了,只是紧闭的眼眸微微转动,昏睡并不安稳。

柴素锦扎下第一针后,速度就越发的快了起来。

且似乎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直到她将所有的针行完,收针放入囊中,又为床上的孩子盖上了薄毯,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站直了身子,看向文丞相。

文丞相的目光也从孙儿的身上移到她脸上来。

“靖儿如今的情况。我希望柴大夫你能在相府之中住下来。”文丞相沉声说道,抬手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连记药铺那里,我会叫人去说。”

说完,他眼睛微眯。目光锐利的落在柴素锦的脸上,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柴素锦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如今施针初期,积聚体内的毒会发作出来,最是凶险的时候,我不守在身边,难以放心。且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这下手之人心肠歹毒手段狠辣不说,更很有可能就隐藏在相府之中,是孩子可以亲近之人。”

文丞相缓缓点头,屋子里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若是方便,我就住在隔壁,将煎药所需之物也都送到此院中来,我亲自煎药,也免再假旁人之手。”柴素锦垂眸说道。

文丞相略有些诧异,但立时便拱手道谢,“柴大夫虽年轻,却如此缜密,真是有心了。不论结果如何。老夫先在这里谢过了!”

柴素锦连忙还礼。

文丞相前去安排,她便在一边守着文靖。

看着孩子瘦弱不堪的小脸儿,柴素锦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眼前总是一遍遍出现,当初在宫中第一次遇见这孩子时的情形。圆嘟嘟的小脸儿,白净的皮肤仿佛刚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红润润的小嘴儿能说会道,三岁就能做歪诗的小屁孩儿,不知从哪里积累了那么大的词汇量,同他交流,几乎完全可以忘了眼前站着的是个孩子。

那童声童气,稚嫩的话语却带着一副大人老成的样子,着实叫人忍俊不禁。

如此可爱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人竟忍心如此加害?

是家仇,还是处于朝政党争?

父皇知道这件事么?父皇会深究背后的原因么?传言父皇身体不好,会不会也是……

她立时摇头,不让自己乱想下去。

人总是这样,事关自己关心之人的时候,往往最容易往坏的地方想,越想越可怕,自己吓唬自己。

她一定是关心则乱了。

第九十章 我认识你么?

柴素锦听闻院子外头似乎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不像是家中仆从,倒像是守卫家丁,且是训练有素的那种。

她起身来到窗边,树影碎叶的遮挡之余,她果真看到有步伐整齐划一的家丁来往院中。

“这柴大夫这般年轻,信得过么?”丞相夫人满面紧张担忧,立在文丞相身边,小心问道。

文丞相垂了垂眼眸,轻叹一声。“我们如今还有别的办法么?信不信得过,他人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他?”

“是……老爷说的是!”丞相夫人点点头,忍不住低声抽泣,“且最坏也不过如此了,旁的大夫都说靖儿熬不过这个月去,难道还能更坏么?看他整日里昏昏沉沉,这般痛苦,喂下去的汤饭,倒要撒出七八成来,我这心里比刀割着还难受……”

“好了。”文丞相喝止她喃喃的絮叨。

丞相夫人捏着帕子,默默的擦着眼泪。

“将这院子看守好,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文丞相冲家丁吩咐道,“就连郎君门也不得随意出入!”

丞相夫人一愣。莫名的看向文丞相,“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怕那大夫跑了?”

倒像是防备着自家人的意思?

文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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