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药香-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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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瓷盅漆盘,退开了好几步,才跟另一丫鬟咬耳朵道:“有些人就是不经惯,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她挑剔吃喝?侯爷自会想办法?她当她是公主呢?”
“人家可不就是公主么?长明公主!”另一丫鬟小声说道。
“呸,不过是个冒牌的公主,就把她的言行告诉侯爷,看侯爷会不会忍着她?”丫鬟恨声退走。
赵元甄从宫中返回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候。
且他行色匆匆,似乎只是百忙之中抽空回来,还要离开。
听闻丫鬟前来告状,他二话不说,便前去主院寻柴素锦了。
“瞧着吧,侯爷必要叫她好看!”告状的丫鬟哼笑道。
同行的小姐妹也跟着点头,“是,得叫她知道轻重!不能老惯着她的毛病,走,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是谁的仇人
两人悄悄返回主院之时。
却见院中亭台下头,端坐着一位姑娘。
姑娘身边半蹲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男子手中还捧着一束带着雨珠的娇花。
花色娇艳,却不如那女子美貌。
女子别开脸,不看那花,也不搭理半蹲在身边的男子。
“我看错了吧?那蹲着的,是咱们侯爷么?”丫鬟瞪大了眼睛。
身边的小姐妹揉了揉眼,“不是吧?只是长得像而已吧?侯爷怎么会做这种事?”
“旁人还能混进侯爷的内院来,随手采侯爷亲手种的木槿花?”丫鬟更惊道。
小姐妹倒吸了一口气,“那还……真是侯爷呀?”
“你最喜欢的木槿花,我学了如何栽种,却一直种不好。”赵元甄缓缓说道。“后来从民间请来了一位园艺,手把手教我,我才种好了,去年开的时候。你……你没能看到。今年开的比去年更好。”
柴素锦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花,他语气分明带着讨好哄劝的笑意,可他的脸却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
“我不要花,我要春露。”柴素锦说道。
赵元甄起身将花放在她面前石桌之上,轻叹了口气。
“你是担心瑄哥儿吧?”他说道。
柴素锦抿了抿嘴,“我要春露来陪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赵元甄点点头。“不过分,瑄哥儿春露,和你买的那小药童如今都在叔叔手上。你要春露,就是要我将他们都救出来。”
柴素锦抬眼看着他。“我前世的父皇,弟弟,已经在你们的手中,权柄也被你们掳掠去。后世难得上苍垂怜,又赐我出生入死的亲弟弟,你们还握在手中,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元甄没有说话。
“你要知道,你们有仇的,乃是曾经在皇位上坐着的天子。而被他抓去的瑄哥儿,乃是你们亏欠了性命的!若没有柴家爷爷,柴家父亲为你换脸,你能混入京城而不被发现?你能在京城蛰伏这么久,谋算这么多?”柴素锦反问道,“旁人给了你新生,你们却夺走了旁人的命。这就是你的公义?你的道德良心?”
赵元甄叹了口气,“叔叔当年跪求柴家爷爷收他为徒。传他医术。一连跪求了三日,柴家爷爷都不肯答应,非但不答应,还说他天生有反骨,说他心思狠毒,又钻牛角尖,性格狭隘,不适宜学医。便是学了也难成大器。”
柴素锦哼笑一声,“这话着实都应验了。”
“叔叔心意难平,记恨柴家爷爷,誓要叫他看看自己不靠他。也能有所作为,医术之上也不甘落于人后。”赵元甄叹了口气,“柴家爷爷倒是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一个极钻牛角尖的人。所以才有了今日。”
“你既然知道……”
“锦儿,”赵元甄抬眼看她,“我知道他不好,我知道他身上有许多的毛病。可你知道么,是他从满门抄斩的大祸之中。冒死将我偷了出来。是他拉扯我长大,是他带我隐姓埋名躲避朝廷……”
柴素锦抿住嘴,看着他。
“你的父皇,他也做了许多的错事。就算不谈当年虞家的事。他就没有做过别的错事么?你会怎么看他?你会如何对待他?”赵元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柴素锦侧脸避开他的视线,心头有些凌乱。
父皇当然做过许多的错事,并非天子圣人就不会犯错,可以说他犯下的错,会更大更严重。稍有不慎,就是众多人命血流成河,这些性命之中,有多少乃是无辜,更不可计算难以估量。
她会因此而痛恨自己的父皇,会因此就不原谅他么?
“一码是一码。”柴素锦闷声说道。
“是,虽有这话。但我也记得自己答应过你的话,若锦儿真是死于他手,我会为锦儿报仇。”赵元甄沉声说道。
柴素锦愕然看他,他眸中目光坚毅决然。
“那如今,只求你不遗余力护住他们。柴家的孩子,才真真是最无辜的。”柴素锦缓声说道。
赵元甄点头。
随从在亭外。焦急的踱步,想要催促,却又不敢。
赵元甄回头看了随从一眼,随从连忙躬身拱手,紧张的恨不得同一旁的桂花树融为一体。
“宫中还有事,我要走了,你莫要不吃不喝,倒叫我分心担忧你。”赵元甄说道,“若有可能,我会尽快带他们来见你。”
柴素锦惊喜看他。
赵元甄低声道,“放心吧,圣上和太子如今都安然无恙。”
柴素锦垂眸起身,福身送他离开。
他匆匆回府,只为见她,匆忙的连饭都未来及用上一口。
却不忘吩咐厨房做了满桌她曾经最爱吃的饭菜。
为他一片心意,她也动了筷子。已经习惯了春露的手艺,旁人的手艺吃起来,却总是一样平淡的味道。
或许并非是手艺的高低,而是心情的不同吧。
虽有亲人平安的消息,却总不如亲眼见一见更为安心。
柴素锦一面吃着饭。一面想着,若是能叫她亲自见一见父皇太子,亲自见一见瑄哥儿就好了。
她这时却没有想到,如愿的机会会来的这么快。
赵元甄同她说的时候。她是一口就答应下来的。
纵然他说,“你要想清楚,我去劝圣上下旨禅位,他已经痛心疾首。你若去劝,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柴素锦却毫不迟疑的点头,“只要能见见父皇太子,其他暂且都可不论了。”
赵元甄皱眉看她,见她心意已决。便带她入了宫。
再见到太医令,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这种身份之下。
乃是柴素锦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她就是柴素锦的事情,赵元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柴素锦便是心中有恨,有疑惑,此时面对前世师父的时候,她却也只是柴妧妧,只能带着柴妧妧的感情。
“虞震德,我终于清楚的知道我们柴家仇人的名字。不知我爷爷,我爹爹还有我娘,还能听到否。”柴素锦看着他道。
虞震德并未穿龙袍,纵然他已经坐在龙椅之上,身边伺候之人同圣上规制没有不同。可那个椅子,却怎么都不像是他坐的。坐了也不像。
“你爷爷若是能看到如今情形,就该自己打脸,知道当年他是多么狗眼看人低,多么有眼不识泰山!”虞震德笑道,“说我难成大器?哈哈,真是可笑!”
柴素锦眯了眯眼,袖中拳头不由收紧。
“留着你的命,不过是看在我侄儿的面上,也是为叫你柴家的人看看,看看到底是谁难成大器。不过既然皇帝已经将你当做已故的锦儿,那且容你去劝一劝他吧。”虞震德笑着说道,“能不能劝得他好好的禅位,我并不在意。”
他说话间,看了一眼赵元甄,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不知我这侄儿随了谁,竟这般的妇人之仁!杀了皇帝又何妨?难道他一条命真比我虞家百条人命更珍贵?他却说什么如此登基,才能名正言顺的坐稳皇位?呵,我岂是那怕背负骂名之人?不服者,我自有办法对付!”
“那你同当年杀了你虞家众多人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柴素锦说道,“不,你不是五十步,你才是百步。”
虞震德哼了一声,“少废话,你还不配指教我!我给你机会,你若是能说通那老皇帝,我便可以放了你弟弟丫鬟,你若是说不通,我自有办法,叫他不得不禅位!”
虞震德脸上溢出阴测测的笑容来。
柴素锦对他所说的办法,并不怀疑。当初自己身怀医术,尚会被他谋算的不知不觉丢了命。
他若想要对父皇和太子下手,岂不是更轻而易举。
“你最好信守诺言。”柴素锦咬牙说道。
虞震德呵呵一笑,“你信不过我,还不信不过我这痴情的侄儿么?为了那个已经死了多时的公主,就会心软,还曾同我翻脸。”
他叹了口气。
赵元甄拉着柴素锦出了殿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怨气
出得殿门,她甩开他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他低声问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亲自将她护送到关着圣上和太子的地方。
也许是赵元甄的安排,圣上和太子虽没有自由,被禁锢的却并非牢狱,而是昔日的冷宫,宫中且还派了伺候之人。
院中也打扫的十分干净。
她脚步踉跄的进得殿内,冷宫破败的门窗家具,却也都被修缮一新。
倒完全没有冷宫萧条败落的样子。
柴素锦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赵元甄一眼。
他长身玉立,站在殿外,朝她点点头,叫她放心。
好似他会一直驻守在那里,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
柴素锦深吸了一口气,向殿内走去。
殿中传来咳嗽的声音。
她心立时紧张起来。宫变之前,父皇身体尚还在康复之中。虽然她为圣上服下了不少的灵芝仙露,可毕竟突逢大变,父皇会不会心里承受不了?又病了?
她快步转过一张略有些年头的屏风。
却见圣上坐在床边,太子坐在脚踏之上。咳嗽连连。
圣上的衣着还算光鲜。龙袍已被除去,衣服却也是新的。
观之太子,却狼狈多了。他的四爪金龙的明黄衣着,已经有些破烂,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且还沾了血污,泥水。
头上的发髻凌乱,脸上更是灰败没有神采。
“妧妧。”圣上唤了一声。
太子这才停下咳嗽,抬头看她。
见到她,他立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头重脚轻的踉跄了一下,才朝她大步走来,“柴妧妧!你怎么来了?你竟还好好的?”
柴素锦皱了皱眉,“太子这是怎么了?”
“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了你看不出来么?江山都要改姓易人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是真蠢笨不知?还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太子朝她吼道。
“贤儿,妧妧有什么错。你朝她呵斥什么?”圣上坐在床上,声音虽苍老,却也不乏中气。
“我们已经成阶下囚,她却还能在宫中自由往来,你说她没错?呵呵,她没错,她就是细作,是背叛你背叛我的人!”太子说着又咳嗽起来。
柴素锦看着太子,眼中有痛惜之色,“殿下身体亏虚的厉害,怒伤肝,肝生血不足,五脏不得滋养……”
“你住口!”太子喝道,“不用你假好心,先是模仿我阿姐,混到我们面前来,借着我们对我阿姐的思念之情,蒙蔽父皇,骗的我们信任,又同那奸人里应外合……”太子怒道。
“妧妧前来。是来看我们的么?他可曾为难你?”圣上打断太子的话,问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我很好,就是来看看父皇和太子好不好。”
“好不好?这还用看么?你大约是没有尝试过做阶下囚的滋味吧?”太子嘲讽道。
圣上冲柴素锦招了招手,“不必理会他,你来,咱们坐下说话。”
柴素锦绕过太子,来到床边。
“倒没想到,父皇竟如此冷静,原以为……”
圣上笑了笑。“原以为我气不过,如今正躺在床上,憋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柴素锦抿了抿嘴。
“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不是妧妧你救朕,朕如今哪还有命在这世上。如今活着。还能看见太阳东升西落,便是上天的恩赐了。先前先不开,放不下的东西,如今被关在这里,静下心来,倒似乎都想开了,放下了……”
“你放下了,现在放下了?”太子叫嚣道,“那么多大臣上奏,叫你禅位于我的时候你放不下!将你的皇位交给你自己的亲儿子。你想不开,如今有那谋逆之人,造反谋你的皇位,你倒放下了,想开了?呵。我真不明白,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圣上闭了闭眼睛。
柴素锦也叹了口气,想要同父皇好好说话,太子在这里聒噪,似乎真的没办法说下去。
“侯爷,太子在这里太闷了,可能叫人陪太子在外头走走?”柴素锦朝外唤道。
赵元甄立时便派了两个宫人,将太子架了出来。
“瞧瞧,我说什么?她是细作,早就背叛了我们,你还当她是好人,她是帮着外人谋你的权,谋你的江山!你还当她是女儿?她是你女儿么?你女儿会这么对你么?”太子一面被人架出去,一面还挣扎扭头喊道。
直到他的声音,远的听不见了,冷宫的殿宇才清净下来。
柴素锦叹了口气,“父皇怪我么?”
“怪你什么?”圣上慈爱的看着她,“怪你如今不像我们一样,被人囚禁起来?怪你还活得自自在在?怪你能安安好好的来看我们?”
柴素锦扯了扯嘴角,“父皇……”
圣上摇了摇头。“你如今还叫我父皇,还来看我,我就知道,你的心是正的。这是我当年做下的错事,我当年的罪,我欠下的债,我该还。”
柴素锦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圣上脸上却显得平静淡然,“只是苦了锦儿,她本是无辜的,一片真心尽付。却不过到头来,只是一场利用。”
柴素锦向外看了一眼。
她没看见赵元甄的身影,也不知这话,他能听见否。
“也是我害了锦儿,害了贤儿。”圣上摇了摇头,“贤儿只差一步,便是九五之尊,他如今被人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推下来,心里落差难以平复,也是能理解的。是我的罪孽,都报在了我儿女的身上呐,我罪孽深重……”
“父皇,您不要这么说。”柴素锦连忙摇头。
圣上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她,“你如今还能脱身么?你能离开京城么?”
柴素锦一愣。
圣上按了按她的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那安国侯并非良人。当年他那般深爱朕的锦儿,朕才放心将锦儿交到她的手上。可后来,锦儿却……如今,朕将你当做女儿一般,你就是锦儿。可你却又和他……”
“父皇……”柴素锦脱口唤道。
圣上垂眸摇了摇头。“是朕又妄念了,朕连自己都管不好,做下这样的错事,如今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教你?”
“不是不是……女儿听您的,女儿服管教。”柴素锦连忙说道,不知为何,眼眶总是酸酸的。
圣上这才笑着点点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柴素锦咬着下唇,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劝他下诏禅位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看着他满是慈爱的脸,满是关切的眼神,她只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离她越来越远。
“你只是来探望我们的?”圣上忽而问道,“那虞震德如何肯放你来?”
柴素锦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圣上笑了笑,向外看了一眼,“安国侯送你来,那必是叫你劝我下诏的吧?虞震德乃是造反,是谋逆,却想要我下诏禅位。想要将这皇位坐的名正言顺。便是我亏欠了他虞家,这天下却不曾亏欠他。你说,他这般要求,是合情理的么?”
柴素锦连忙摇头,“父皇,我只是来看看你们……”
圣上叹了口气,“你能来,他必是拿捏了你放不下的事,割舍不了的人。”
柴素锦低着头,眼眶里热乎乎的。
在此时,此情此景之下,竟还会为她考虑,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的人,也只有真正关心在意他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