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茶皇后-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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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蓑衣艰难地摸摸他的头:“莫哭,莫哭,并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他接连出了两件这么大的事,那些躲在暗处的老家伙们,一定会愤怒地站出来对付慕夕。
他想过了,慕夕躲在暗处,手里掌控的人比他多,他想要让老家伙们帮他做事儿,还得挨着去求他们,收拢他们。
多费事儿啊,不如一箭双雕玩一玩,都不用费心,就有人会跳出来帮他收拾慕夕。
何蓑衣想到此,却又觉得自己真的是穷欢乐,真会自我安慰。
聪明太过,思虑太多,未免失了先机,未免失了热血。
这是师父当年给他的评语,果然还真的是呢。
重华什么都不想,喜欢就追上去了,想要就去要了;
他想得太多,瞻前顾后,反倒成了迟到的人,偶尔冲动一次,却是迟了。
怎么办呢?若是聪明,就不该再继续下去了,否则,钟唯唯大概真的会离开九君山,不和他在一起。
欠他的,她会用命来还。
她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何蓑衣叹一口气,问李药师:“你很能干,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子,那么,你能否做出一种药呢?”
李药师好奇道:“什么药啊?”
何蓑衣道:“后悔药。”
李药师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我看你需要不是后悔药,而是清醒药!你醒醒吧!”
“哦。”何蓑衣笑一笑,闭上眼睛睡觉:“好累啊。吃饭不要叫我,吃药也不要叫我,我要踏踏实实睡上一觉。天知道,这些年我就没有安稳睡过一觉。”
在苍山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整日提心吊胆,害怕有人来找,害怕被人揭穿身份;
还嫉妒钟唯唯和重华在一起,成日就想着要捣乱,不让他们做好事。
带走钟唯唯之后,要提防重华来把人带走,还要提防昆仑殿的人来捣乱,韦氏和吕氏的人来捣乱。
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皇帝陛下的护卫为他保安全,让他可以高枕无忧。
李药师听明白了何蓑衣的话,神情复杂地道:“何苦来哉。”
何蓑衣微笑:“你不懂,人生太无趣了,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活得太可怜了。”
天边被初升的太阳染成了胭脂色,钟唯唯靠在小棠的肩上,苍白的脸被霞光照着,显得红润了许多。
小棠拢着她的肩,低声问道:“您真的愿意为他挡剑么?不惧生死那种?”
钟唯唯低声道:“若是有人要杀阿袤,你觉得我会不会为他挡刀?”
小棠道:“肯定会的。”
钟唯唯又问她:“若是有人要杀我呢?你觉得阿袤会不会挡在我面前?”
小棠再次坚定地回答:“能。”
钟袤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他每次遇到危险,都是抢先把钟唯唯护在身后的。
钟唯唯就道:“那不就结了?我说把他当成长兄一样信重,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真的是把他当成至亲的兄长。”
小棠点头:“我知道。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钟唯唯道:“尽管肯定会伤他的心,但我还是不想要伤得太重,想让大家都体面一点。”
小棠表示理解:“您该吃药了。”
钟唯唯道:“大家都挺辛苦的,跟我去做点吃食补一补吧。”
热腾腾的养胃小米粥和补身的鸡汤被分别送到重华、何蓑衣、又又面前。
重华盯着小米粥看了片刻,埋头狂吃。
又又喜滋滋地要求放糖。
何蓑衣满怀期待:“是谁做的?”
小棠毕恭毕敬:“姑娘吩咐奴婢做的。”
何蓑衣尝一口,苦笑,分明是钟唯唯所做的味道,却说是小棠做的,他想,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重华吃过早饭,大大方方地带着又又来看望何蓑衣。
师兄弟二人相对无言,默默对坐,许久之后,重华起身告辞,问何蓑衣:“不知该不该谢大师兄。”
不知道该不该谢,那张药方子上头不是真正的剧毒,只是一个恶作剧。
何蓑衣道:“也不知该不该谢陛下。”
虽说被激怒动了手,却并没有下死手,不然,十个何蓑衣也死得透透的了。
☆、446。第446章 这是第一次
重华淡淡地道:“大师兄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
何蓑衣哂然一笑:“陛下也不必谢我,我并不知情。”
重华默然片刻,轻笑:“大师兄不让朕谢,是因为生怕朕追问背后隐藏的那些事情么?
比如说,这药方所用的纸是从哪里来的,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味药??
大师兄来之前,是否知道药方有没有问题等等。”
何蓑衣无辜而诚恳地道:“我真不知道。药方所用的纸张是在路边杂货铺里买来的,这药也是一个土郎中之前和我说的。
我也不确定它对阿唯的病究竟有没有用,只是想着,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要试试才甘心。
不然,陛下把我和夏栀扣押起来刑讯?”
重华注视着何蓑衣,许久不说话。
何蓑衣淡然道:“陛下是想问,为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您隐瞒这些药方,是吧?
其实没啥,您不是也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和药么?您也没有告诉我啊。”
重华冷笑:“我不告诉你,是正常的,我妻子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蓑衣反驳:“是啊,你妻子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把我辛苦搜罗到的药方给你呢?对不对?”
若是从前,重华必然会被他的狡辩给气得哑口无言,而这一次,重华却笑了:
“大师兄真是懂事,记好了,阿唯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之前朕说过,饶你三次,这是第一次,安心养伤吧。”
重华起身告辞,夏栀和李药师都紧张地围在床前,小声问何蓑衣:“总觉得他知道了点什么。”
十三卫不是吃素的,这样蹊跷的事情必然要查,加上上一次在九君山中的狙杀事件,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很大。
另外还有一个圣女宫,私底下一定派了很多人,布下天罗地网搜寻昆仑殿教众。
前狼后虎,还内讧,怎么看都很危险啊。
李药师皱着眉头,将手往下使劲一斩,表示若想安生,找个机会弄死重华就好了。
只要重华死了,钟唯唯便不可能再回皇宫。
以她的身份,必然会被很多人追杀,无处存身,只能依靠何蓑衣。
到时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何蓑衣冷冰冰地瞟了李药师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个个都来替我做主了?”
李药师不服,夏栀悄悄拽了他的袖子一下,让他不要多嘴。
李药师和夏栀交换眼色,表示真是受不了某些人。
既然想要夺人所爱,就弄死那个人好了,像这样既不肯弄死那个人,又要黏黏糊糊的舍不得放弃,活该他受罪。
何蓑衣嫌他们烦,全都撵出去,二人嘀嘀咕咕地走出去,一个去晒药,一个去熬药。
何蓑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是没有想过弄死重华,可是……
他愁苦地翻了半个身,脑袋一阵发晕,他不想一统江湖,也不想要做什么昆仑殿主一呼百应。
更不想做什么皇帝,还该死的坏不透底,让他怎么办呢?真是的!
为什么做个自由自在、携美畅游天下的书生它就那么难!
李药师翻晒好了药,因为不想去见何蓑衣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坐在门口发呆。
错眼瞧见外面墙根下长了一棵重阳草,习惯性地起身去拔,手刚碰到草叶,一只漂亮素白的手就抢在前头拔走了草。
娇媚可人的芳晴捧着重阳草,微笑着道:“这位老先生,这些花儿啊草儿啊,可不能乱摘的,不然小心被罚!”
李药师翻着白眼,盯着芳晴看,一言不发。
芳晴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不由有些着急。
要知道,她可是太后面前的当红女官诶,大家见了她,多少总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就算是不认识她的身份,看到她这张脸,也会对她客气几分。
可这半老头子是什么意思?
芳晴妩媚一笑,吐气如兰:“老先生,这草有什么用啊?您为何要摘它?”
李药师这才道:“你是谁啊?我为何要告诉你?”
芳晴再妩媚一笑:“您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您是谁,听说陛下重金请回一位相术大师,就是您吧?”
她明知李药师就是为钟唯唯看病的人,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顺利和李药师搭上话。
毕竟一般这种特殊人才,都忍不得别人说错自己的职业。
谁知李药师不走寻常路,站起身,拍拍手,转身走了回去。
芳晴傻了眼,着急地道:“嗳,您要去哪里?我和您开玩笑的啦,您的草还您。”
李药师不理,直接和看守大门的侍卫说道:“拦住这个疯女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竟然想勾引老头子我。”
侍卫是认得芳晴的,闻言神色古怪地看向芳晴。
也不好解释说,这个是太后娘娘身边有头脸的女官啦,不然更尴尬。
芳晴气了个半死,有心想发作,却又觉得丢脸,只得恨恨地骂道:“哪里来的疯子!勾引你?你也配!”
李药师兜着两只手,站在门口学她刚才的样子,乜斜着眼睛,捏着嗓子道:“老先生,这草有什么用啊?您为何要摘它……”
几个侍卫没忍住,偷笑起来,芳晴一跺脚,气呼呼地回去了。
李药师挥一挥袖子,吐一口唾沫,回了后罩房。
钟唯唯和小棠站在窗后,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小棠对李药师深有好感:“这老头子平时觉着讨厌,这会儿看着还蛮可爱的,不错,我喜欢。”
钟唯唯没吭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身边的人了,何蓑衣也好,李药师也好,都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重华过来,示意小棠退下,从她身后搂住她,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十分的眷恋不舍。
钟唯唯道:“我在想,行宫什么时候能建起来。听说东岭的人要来交流茶道,这个小地方能行么?”
重华微笑:“怎么不能行?想不想出去走走?”
自他来到此间,她还不曾和他出去过呢,钟唯唯跃跃欲试:“好啊。”
☆、447。第447章 就爱口是心非
鹰嘴涧已经不复之前的清净,简五带了一大群人,在那里勘测测量,又有风水先生在一旁看风水。
“图纸很快就会画出来,看好日子之后就下基脚,屋子建得不大,很快就能建起来,最迟半年,就能搬进去住。”
简五仍然穿着一身男人袍服,衣领后插着一柄折扇,额头鼻尖满是细汗,眼神专注,神情严肃,说得头头是道,胸有成竹,是十分能干的样子。
这样的简五,远比那个爱耍心眼儿的简五更招人喜欢,钟唯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简五注意到了,冲钟唯唯微微一笑,见重华要往风水先生那边走,立刻追上去。
热情恭敬小心地和他介绍情况,并解答疑问,就像是商铺的老板遇到大主顾时一样热情周到。
钟唯唯牵着又又跟在后面,听简五和重华讨论房子的座向,以及采光。
用什么木料,哪里想要引一股活水,哪里要建一座高台,哪棵树要保留,哪儿可以种什么花……
越听越是觉得好奇,因为简五说的每一样,都深得她意。
重华生恐冷落了她,便把她拉到前面,郑重和简五说道:“要她喜欢,她说了算。”
简五就笑眯眯地问钟唯唯:“请问钟彤史觉得在下方才说的那些怎么样?若是不喜欢,请和在下说,立刻就改。”
钟唯唯摇头:“我觉得很好,很中意,你想得很周到。”
就连她在哪里烹茶、哪里会友待客、哪里种茶树育种都想到了,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简五的眼里露出笑意来,略有些得意地道:“钟彤史是个爽快人,在下之前唯恐您会借机刁难,准备了三套方案,没想到您这么爽快。”
钟唯唯挑眉:“我看上去像是刁钻的人么?”
简五笑笑:“不像是。”
钟唯唯道:“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为何知道我的喜好?”
简五摇摇头,摸一摸鼻子,再看看重华,低声道:“做生意的人么,想要做成一笔大生意,怎能不打听清楚主顾的喜好呢?”
钟唯唯道:“我好奇的是,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这个才是她比较关心的问题,自从葛湘君给她投毒的事发生之后,她就对重华身边的人是否嘴紧,守得住秘密十分在意。
商人想要知道主顾的喜好和秘密,对主顾身边的人许以重利,以此换取情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容忍重华身边亲近信任的人做这种事。
毕竟当前的环境实在是太复杂了!一不小心,就会天翻地覆。
简五见钟唯唯神色严肃,略有些紧张。
重华握住钟唯唯的手,低声道:“是朕告诉她的。论起来,谁会比朕更清楚你的喜好呢?”
重华的手温暖干燥有力,给钟唯唯以力量,她反握住重华的手,轻声道:“我很喜欢。”
重华目光温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追究这个事儿,你是怕我身边有人嘴巴不紧,害了我,是么?”
钟唯唯点头:“我不在身边,你要小心。像之前,因为一张药方而中毒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她看着远方,声音低沉:“请陛下随时记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和又又,还有很多人,就是毛,您就是那张皮。”
她自认为是十分严肃的话题和十分郑重的表情,重华理所应当应该用十分正确的态度虚心接受才是,谁知重华眨了眨眼,目光暧昧。
钟唯唯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爽,低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重华神色严肃地和她咬耳朵:“其实我只希望做你身上的一根毛发,只要让我长在某个地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这样严肃的神色和她说这种话,真是太不像话了!
钟唯唯的脸不可控制地红了,烫得可以烙大饼。
她将手探入重华宽大的袖子里,狠狠拧了他的胳膊一下,低声骂道:“下流!”
重华眨眼作无辜状:“我说什么了?长在你头顶怎么就下流了?”
钟唯唯无言以对,简直不想和他说话了。
重华却逗她逗得上了瘾,一本正经地道:“为什么又生气了?你其实是怪我长的地方不对?好吧,你做主,让我长在哪里我就长在哪里。”
钟唯唯咬牙切齿:“让你长在我脚底下。”
重华故作惊讶:“哟,原来阿唯的脚下生得有毛?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找个地方坐下来,让我看看?”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头透着欢乐松快。
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少有的景象,钟唯唯怦然心动,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离别在即,但是因为她对何蓑衣起了疑心、并决定疏远何蓑衣,又因为她愿意带着钟袤住到他为她修建的芳茗馆里来,所以他很开心。
重华见钟唯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微微有些脸红,板着脸安排郑刚中:“皇长子说想掏鸟蛋,你们带他去那边看看。”
再打发简五:“去忙着吧,不用跟着朕。”
简五含笑退下,又又却不干了,他什么时候想掏鸟蛋了?
阿爹又嫌弃他了,又想把他支使开,好独自霸占唯姨,他可没这么好打发。
又又紧紧拉着钟唯唯的手不肯松开:“我不要掏鸟蛋,我就想跟着你们。”
重华低头垂眸,用眼神威胁又又,同时笑得和朵喇叭花似的:“又又最乖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回去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出来玩啦,别后悔啊。”
又又倔强地和他对抗:“不后悔。”
重华微笑:“这孩子就是倔,就爱口是心非。”伸手拎住衣领往上提,准备把人扔给郑刚中。
又又赶紧抱住钟唯唯的大腿,使出千斤坠:“唯姨救我,唯姨救我。”
钟唯唯好气又好笑,摸一摸又又软软的发顶,帮他求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