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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宋二姑娘择婿记-第29章

小说: 宋二姑娘择婿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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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尺厚的硬匣内,显然是十二卷俱全的。贞书心中欢喜,又不见那掌柜的人影,遂踮高了脚尖自己要将其取下。她虽身量比一般女子长些,这顶着房顶的书架却不是一般人能够到。贞书掰着架子好容易够到了书架,怎奈这书匣太高了拨也拨下来。她正努力着,便见顶上一双秀长的男子之手将整个书匣轻轻抬起抱了下来。她随那书匣转身,便见一个身着白色裘绒罗衣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托着那丛书。

贞书一见之下大惊,敛衽屈膝道:“小女见过玉公公。”

他离的太近,又个子很高,此时便将贞书整个儿挤在书架前,掂了书问道:“小掌柜喜欢这书?”

因他站的太近,胸膛间的起伏都能瞧得一清二楚,贞书又往后靠了靠,后背贴在书架上道:“幼时曾翻阅过一卷,至今不能忘。”

玉逸尘微微低头瞧了瞧书匣问道:“这书讲的什么?”

贞书心中一动,忽而忆起他那大屋子里,仿佛一切风雅的东西皆有,唯独缺了书,显然这太监与他干孙子一般是个不读书识字的。遂逐字逐句介绍道:“这是前朝玄奘法师西行路上所见所闻的著述,其文约巨十万字,描述了西行路上各个国家与民族之间的风土人情,并宗教信仰等。”

玉逸尘将书匣递给她道:“一个男人,好好的为什么要作和尚?”

贞书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纹丝不动,遂自边上歪了身子侧了出来道:“他欲要寻求一种智慧。”

玉逸尘不着痕迹的挪动了步子,仍是将她堵在书架前问道:“何种智慧?”

贞书道:“比如,自天地间而生为人的困惑。我从那里来,将往那里去。为何而来,为何而去。他想寻求一个答案。”

玉逸尘似思忖着,盯着贞书半晌忽而问道:“小掌柜只有这一套衣服?”

贞书俯首瞧了瞧身上,笑道:“还好穿着仍是好看的。”

玉逸尘亦笑:“正是,衣服不重要,只要人是好看的,穿什么又有何妨?”

贞书忽而意识到他是会错了意,自己是想说衣服好看,也许在他听来,她仿如是在赞美自己一般。遂纠正道:“小女只是说衣服好看。”

玉逸尘亦点头道:“人也好看。”

贞书心道:这个太监倒会说话,想必东宫里的妃子们不得太子垂怜时,要他这丰神俊貌的太监哄得几句,也会欢心吧。

玉逸尘见她仍不说话,指了那书道:“玄奘法师最后可寻到了那他想要求的答案?”

贞书见他又问起书来,遂点头道:“他是一代高僧,想必是得了吧。”

玉逸尘道:“我想知道他最后那个答案,怎么办?”

☆、第46章 莲灯

贞书被他问住,怔立当地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仍仰头望着他,就见他轻轻转身堵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光亮,将她整个儿罩在暗影中轻声道:“小掌柜能不能到我府上读这书给我听,也叫我好知道,玄奘法师所寻的那种智慧。”

他往前慢慢踱着,临身逼近,贞书叫他迫着慢慢往后退着,摇头道:“他的西行,不止为寻找自身的开悟,还带着更大的宏愿,是以才会成行。仅仅是通读全书,也不过略些圣僧所记的沿途风光,真要寻找智慧,怕还是要亲自走一趟才行。”

“那个宏愿,又是什么?小掌柜也请说来听听。”玉逸尘将贞书逼到了书店后的一方角落,止容二人相站的地方,颌首望着她。

贞书抿了笑道:“这说来话长,也与当时的世风朝俗有关。若公公想知道,或者请个高僧讲讲亦可。”

玉逸尘摇头:“我不想寻什么高僧,求知欲甚,现在就想知道。”

贞书见他慢慢离开自己绕了步子来回走着,自己也不着痕迹往宽敞处挪了步耐了性子道:“佛教于先秦晚期传入中土,历魏晋而经隋唐,佛法渐盛,经书亦杂。其间自然有许多高僧大德,如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但也另有些不通佛法却还妄解经义,又自忖有些见底的浅薄人们,私篡经义,私改经书,以致于世上经书半真半假,要求佛向心之人,常被假经误引入岐途,如此不胜枚举。

圣僧深见其恶亦深受其苦,才会发宏愿去天竺寻求真经,以期能以真经教化世人,教世人不再为假经所蒙蔽。”

玉逸尘停在了贞书面前,见她侃侃而谈,端地是个小夫子的模样,将平生所遇女子回忆了个遍,却是发现竟未遇到过能有此番言论者,亦未遇到过能在自己面前这样不卑不亢亦不为他外貌所惑者,是而轻轻一笑道:“那圣僧最后可求得了真经?”

贞书道:“自然。圣僧自天竺求得真经回中土,历时整个后半生,将大部分经书译成汉文,其后还有他的徒弟辩机,亦继承其遗钵而翻译经文。从此而后,我们所读诵的大多数经书,皆以圣僧所译为准。”

玉逸尘复又逼近了贞书,见她怀抱着书已是避无可避,却还仍是靠近了一步道:“小掌柜一番言语,越发叫玉某想要听听这书中所著所述。所以,小掌柜必须要到玉某府上诵读。”

贞书是遭过男子骗的,此时便警觉了起来,将那匣书整个儿递到玉逸尘手上道:“玉公公府中有的是人才,还请叫他们念去。”

玉逸尘负手在后,并不接书:“小掌柜诅咒我多子多福的事情,玉某怕是此生难忘。”

贞书无奈开解道:“你有很多干儿干孙,又何惧小女一言?”

玉逸尘道:“那些不过是我的幌子,你知道什么是幌子吗?”

贞书摇头:“不知。”

玉逸尘道:“就是自己没有,却故意摆出来叫人看的东西。”

贞书觑着他不注意,绕开他出了书架,快走几步将书放在柜台上叫道:“掌柜,算钱。”

内间忽而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站在柜台里面道:“统共二两银子。”

贞书抱起书匣瞧了瞧道:“也太贵了些,掌柜去了那里?”

那人挥手道:“快走快走,我们要关门了。”

这人送走玉逸尘与贞书下了门板,才走进内间去。沿他所行的路上一路血迹,内里七横八竖躺着几个混身伤口新死的男子,而那书店掌柜,正被这人捆成个粽子一样扔在地上。他走到掌柜身边,弯下腰道:“看来你还能舒坦一会儿,公公这会子怕没功夫收拾你。”

掌柜脸上那还有方才的可亲笑意,天生喜面的人,若真的被吓跑了,脸上扭曲狰狞的样子,才真真能吓死人。

书店外,贞书好好叫人赶了出来,怀抱着一沓书站在门外。因见玉逸尘也被赶了出来在外站着,贞书扬了扬手中书道:“这必不是掌柜。寻常拿书,他必要给我根绳子将书串起来。”

见玉逸尘不言,贞书又道:“就算他不串,我自己也能串的,胜过这样抱着。”

玉逸尘指了如潮水般向前涌着人的潮道:“护城河中要放莲灯了,我们过去看看?”

贞书见此时人山人海皆往护城河边涌去,毕竟年轻女子,也生了些好奇心,遂道:“我却得早些回来在此等着,不然怕我父亲着急。”

玉逸尘笑而不语,在前走着。贞书在后跟着,两人一直往上走,到了灯虽不多人也不挤的河上游,临栏下望,便见河上盏盏莲灯随水光而走。她心中有些失望,自然不似旁边那些少女一般惊呼尖叫。

“可是不喜?”玉逸尘在身侧问道。

此处人声鼎沸,喧喧嚷嚷,贞书也不知玉逸尘是否能听到:“我自幼长在徵县乡间,渭河就在我家旁不远。每逢十五月圆之际,月光洒在河面上成波光鳞鳞缓缓下游,天宽地广间卧在沙岸,听夜鸥长鸣,才真是好景致。这小小河中几盏微灯,竟能惹得全城轰动,也是奇怪。”

玉逸尘不知何时自怀中掏出一只莲灯来放在贞书手中捧的书上道:“渭河上的波光,是天地生成的意境。护城河中的莲灯,是人力所致的意趣。人力岂可与自然相论?然则一点意趣,小掌柜何不也放上一盏,替自己求个如意郎君?”

贞书一手抱了书,一手拈起这小莲灯瞧了,见是一朵有模有样的小莲花,内里小小一只蜡烛作的十分细致,遂轻轻揣入怀中,辞过玉逸尘道:“家父怕已在书店门口等候,小女就此别过。”

玉逸尘道:“你要替我读书,必得是每月初三日与十八日到我府上,莫要忘了。”

贞书听他说的没头没脑,心道这太监好糊涂,就算他干子干孙多,自己又与他无干,为何要听他的。她快走几步假装不闻,连忙往书店赶去。到了书店门口,就见宋岸嵘在那里急的直踱步子。

这样寒冷冬日中的欢乐,只怕还要欢乐上许多天。玉逸尘心中有了些暖意,从他那寒骨中丝丝往内渗着。他回头见梅训带人站在不远处,招呼了过来问道:“窦红如今在那里?”

梅训道:“已经叫孙五绑到府中去了。”

玉逸尘微微点头,复又问道:“其余人等可都杀了?”

梅训道:“杀了。”

玉逸尘疾步走着上了马车,车中融融暖意叫他混身都似活过来了一般,他举着帘子道:“将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去,再通知应天府的人过去查案。”

马车穿御街而到玉府后门,穿过那草木荒凉的庭院,玉逸尘伸手闭眼仰眉,小太监上来替他解了裘衣,他紧了紧袖腕,自己舒臂推了两扇沉沉的大门入内,大步穿过一条俑道,再推了另两扇大门往后而走。不久便出现在一个阴暗深沉如地府的宽敞房间中。

那书店老板如条死猪一般伏在地上,玉逸尘进去寻了那僻黑的一角坐了,挥手示意小太监们泼水将他惊醒,待书店老板混身打着寒颤醒过来了,玉逸尘才示意小太监去问他。一个小太监上前踢了书店老板两脚问道:“窦红,你那书店,什么时候竟成了凉州探子们的窝点?”

窦红搓了双手趴在地上磕头道:“公公,小的千真万确不过是想借着王参知的名目倒卖些考题而已,至于凉州探子一说,真的没有。”

玉逸尘闭眼皱眉听了许久,伸双掌虚了手指在案前看着书店老板窦红的招供,摇头道:“不行,必须叫他重新写。”

另有两个小太监取了供辞过来,扔给了窦红道:“公公不满意,重新写。”

窦红道:“这是实情,千真万确啊,小的是有罪,但不过是倒卖了些考题而已。”

他忽而醒悟过来,摇头道:“你们不能将我屈打成招,我宁死也不肯再写。”

玉逸尘在暗影中冷眼瞧着,他今天难得心情很愉悦,但这屋子中太过寒冷叫他五心烦躁。他挥了挥手道:“拉上去用刑,不要叫他弄脏我的屋子,不行了就用参汤吊着,如果实在嘴硬不开口,仍是老办法,你们自己写,完了摁上他手印即可。”

承丰帝快不行了,但还缺点猛料能叫他走的更快一点。承丰帝一生英明纵横开合,凡事上也皆能看得开,可唯有李旭成。

李旭成的反叛叫承丰帝暴怒,每一回招之不来,每一回抗旨不尊,一次又一次叫承丰帝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被那个面上忠厚实则奸诈的儿子给耍了,他要了布兵为重的凉州做封地,一两年内就将整个凉州全部掌握,如今,自己连病重为由都不能召他回来,可见其反心。

而如今玉逸尘要做的,就是对症下药,叫承丰帝知道李旭成不止是抗旨不尊,而且早有反意。不是想反李旭泽,而是想反他的老子,承丰帝自己。

等到明天,应天府的人搜查过书店之后,他再着兵部将窦红的供书呈上去,再发动些言官谏官们好好奏上几本,只怕承丰帝就能就此了结了吧。

☆、第47章 大孝

他重回后院小楼,边走边深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冬天,总要叫他难过难熬,但大势已至,他这推势之人就必须迎难顶上去。

过了十五这晚,上元节要连着热门上五天,百官罢朝百市罢业,各处的未婚男女们亦可彼此相见。若有女子未订婚嫁,男子欲要择妻,十六这日皆要到城中开保寺去上柱香火,也是四下望一望可有中意者。

苏姑奶奶即是个巡城御史,上元节这几日便是她最忙的时候。况她家就住在开保寺附近,正是近水楼台。见此机会大好,苏氏特意从宋府叫来贞秀,再将贞媛几个妆饰的花枝招展往那开保寺而去。

贞秀见贞书在后院里盯着木匠作工,笑嘻嘻进来故作神秘道:“今日二姐姐的小情郎亦在开保寺,二姐姐怎能不去?”

贞书懒理她,但心里毕竟装着鬼,遂问道:“什么小情郎?”

贞秀大声道:“就是童奇生啊,他年前就上京城来了,怎的没有找过你?”

自那夜童奇生在夜空里扬着个白帕子起,贞书不但恶心了他那个人,连带这名字都恶心了起来,将一筐木头沫子高高扬气逼退了贞秀道:“这屋子里皆是木头沫子,小心沾在你头油上洗不掉。”

贞秀捂着头转身跑了。

苏氏带着几个女儿去了趟开保寺,至晚回家时已是脚困腿乏,揉着细脚叹道:“姑奶奶真是两条铁腿,整整在开保寺内进进出出一日也不觉腿疼,我是熬不得了。”

贞媛几个亦是疲累的扑在床上不肯动弹。贞书因又要给木匠打下手清木头刨子,又要造饭洗碗有些吃不消,遂在外雇了个姓王的老妈妈来做饭洗碗伺候苏氏几个。苏氏吃过饭懒懒歪着,次日便无心再去开保寺上香择婿了,只叫赵和雇车将她们送到苏姑奶奶家中,至晚再接回来。

上元节五日一毕,宋府二房女眷皆是大病一场,咳的咳吐得吐,又是郎中又是汤药,直把个王妈妈与贞书两个伺候的累脱了容样。那苏姑奶奶真如铁打的一般,每日都要自城北开保寺附近的家里两只小脚走到东市上瞧一回苏氏,再讲一些近日发生的新鲜事儿才走。

这日贞书才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瞧苏氏,就听那苏姑奶奶讲道:“听闻昨夜宫里皇帝崩了,崩前还跟你们府里对出去的荣妃娘娘吵架,因此如今荣妃娘娘都叫皇后下令给关起来了。”

苏氏虽如今渐知苏姑奶奶这巡城御史知道的事情多,但一分的事情她能加进去九分耸人听闻的言语再说出来,是已也不全信,应付道:“若皇帝大行,为何东宫太子不登基?”

苏姑奶奶摆手道:“成王如今领着大军,正在杀来的路上,太子那敢登基?”

贞书听她越说越悬,放下汤药下楼去了。过了半晌她又煮了些热粥并几个点心送来给苏氏与苏姑奶奶用,远远听苏姑奶奶道:“太子妃与平王自幼是相好的,如今两人更有私信相通着。通私信的这小丫头,正是街坊黄大郎家的闺女,那黄大郎家的内人与开保寺的和尚有染才有的她……开保寺那和尚给京中许多人家的不孕妇人开过光,他开光十分灵验,一开就能怀孕……”

苏姑奶奶每日都要到装裱铺来讲这些京城中的鸡鸣狗盗之事,苏氏本在病中又是好打听消息的人,听了这些东西越发趟着不肯挣扎起来下地走一走。好在此时将她们已搬到了后院小楼上,不至扰的前面装裱铺中乱乱糟糟。

到了二月初,宫里果真放了消息说皇帝崩了。宫中罢朝五日太子才能登基,民间婚丧嫁娶一概也要停办,连喜庆的衣服都不能穿着,有品的人家夫妻都不能同房,要给皇帝守孝。苏氏在床上听了这才惊的坐了起来道:“这还了得,只怕上回姑奶奶说宫里拘了咱们荣妃那事是真的,这事叫咱们府里知道了,万一老祖宗一翻身背过气去,贞媛不得又要守三年孝才能出嫁?”

她取了额上贴的狗皮膏药,起床踮着小脚儿打扮打扮,带着贞媛与贞亦两个摇摇摆摆就往宋府中去了。

钟氏也是才知道荣妃娘娘被拘了的消息,在正房火炕上哭的死去活来。贞秀亦是披头散发钗乱履散的抱着钟氏作安慰。苏氏怕撞到枪口上,遂在外间挤眉弄眼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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