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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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的纤夫们篓衫烂屡哼着号子,瘦骨将那纤绳背在身上,脖子老长的伸着。
才出城门走了不远,前面远远便有一队士兵长矛相抵止了赵和,躬手道:“尊者,借一步说话。”
赵和按了腰剑柄道:“官家,我们是良民,出门只为探亲,若要盘查便在此间,为何要借一步?”
那两个士兵仍是躬手道:“尊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莫要叫我们难堪。”
赵和将马车赶到路边,见不远处荒草滩上一队骑马的兵士,为首一个穿宝蓝色袍子外披米色大氅的青年,眉高眼挑,唇红如丹朱,头顶玉冠上却只插一只略粗的木簪,正勒了缰绳冷冷瞧着他。他是良民,又不犯法,况也不与官府打交道,是以也不下车,只提了缰绳抱拳问道:“小民不知犯了何法?但请明示。”
玉逸尘身后孙原跳下马来躬身揖首道:“我们公公有些事要与赵先生商量,还请借一步说话。”
赵和几番在东市上见玉逸尘,皆是一袭潦落黑衫,况且也未曾瞧清楚过他的面目,只是见马车去了玉府,才推测贞书与这玉逸尘仍有往来。此番见他骑在马上肩挺背直身长玉立,全然不该是个去势男子模样,心内也是暗叹:可惜了好人材。
贞书撩了帘子望外,见玉逸尘骑在马上盯着她,当着赵和的面脸上又红又羞,挥手对孙原道:“我们今日有急事,你们快些放我们走。”
说毕甩了帘子仍在车内坐着,两只耳朵却竖的兔子一样听着车外动静。
赵和终是成年人,知道今日自己难以走脱,遂拍稳马匹下了车沿。玉逸尘见状也跳下马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后走了。贞书撩了点帘子望外,见他俩站在远处背身,不知说着什么,心内急的小鹿乱撞,等了半天就见赵和仍在那里站着,玉逸尘却回来了。他似是知她在帘内偷望,远远勾唇朝她笑着。
贞书远远触到他的目光一阵羞赧,吓的撇了帘子,自己却也忍不住在车里咕咕笑出声来。
玉逸尘持鞭自外撩了帘子问道:“你要坐车,还是骑马?”
贞书也不答他,只问道:“你是不是恐喝吓唬我赵叔了?”
玉逸尘道:“并没有,不过是与他好商量,叫他在城外散散心,后日仍到此来接你。”
贞书咬唇道:“我才不信,他怎会任由你带我走?”
玉逸尘道:“那你去问他?”
贞书远眺,见赵和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本就是个性子野的,纵有点规矩也全是做出来给人看,心内没有女儿家该有的闺阁秀仪那一套。今番见赵和也叫玉逸尘这厮给唬走了,况又是在这京城外天宽地广的地方,早就存了要在这广阔天地间混跑混闹的心,是以悄声道:“我要骑马。”
玉逸尘牵了自己方才骑的那匹过来,孙原自后面抱了上马台来,他却不用,一把将贞书抱起侧坐在马车,将缰绳递给她,才问道:“你可会骑马?”
贞书道:“马没骑过,驴倒是骑过。”
她一手捉着缰绳,一手抚了那马脖子上的毛,屁股稳了稳,轻轻驾了一声,马迈开双蹄已经走了起来。孙原另拍来一匹给玉逸尘叫他骑了,与其余的人只在后面远远跟着。
贞书侧身稳坐着很不舒服,但女子穿裙就该如此骑马,也只能忍了。她见玉逸尘赶了上来,笑言道:“你这马倒听话,走起来顶慢。我小时候有次骑驴,因它踮的狠了,揪着它耳朵不肯放,叫那驴低头甩了下来,头上碰起个大包许久都没有下去。”
玉逸尘也勒马缓行,不说话,仍是噙着笑意瞧她。贞书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侧脸去看运河。此时路上行人渐稀,连运河上的船只都渐渐没有了。贞书回头见远处那些人走的很慢,似是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沿运河往下,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此时春耕才过,所有的田地皆平整顺展,连绵无际。贞书侧坐着腰酸背疼,见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踪迹,遂对玉逸尘言道:“这样骑着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刘家庄?”
玉逸尘道:“慢点又有何妨?”
☆、第66章 许愿
是啊,在京城困了一年半,好容易出了那逼仄的窄巷子里拥挤不堪的屋子,慢点又何妨?贞书忽而生了野心,指了自己裙子道:“我下面仍穿着厚裤子的,这棉衫两边开着叉,把这裙子解了也与你一般骑着不是跑的快些?”
玉逸尘翻身下马,接她跳下来解了裙子压在马鞍下,复又抱她骑上去。她本就身轻如燕,自己借力两脚往上一窜便劈开双腿坐的稳稳当当,这才撒马跑了起来。马虽与驴不能相比,但这匹马性子柔顺,跑起来也十分轻跃。
天色渐午,玉逸尘指了路左侧一处远瞧烟雾缭绕之处道:“那里是万寿寺,要不要去上柱香顺便吃顿斋饭再走?”
贞书有心要替贞媛求个平安符,应了声:“好。”
他俩调转马头直往那烟雾缭绕处奔去,只那万寿寺随瞧着近在眼前,走起来却有好大一截路。况贞书的马又走不快,到时天已过午。寺庙门口一个穿袈裟的胖和尚等着,见了玉逸尘忙几步跑过来双手合什拜道:“阿弥陀佛,公公一向可好?”
玉逸尘略点了点头,领贞书进了寺庙。胖和尚也一路跟了过来,走在玉逸尘身侧轻声问道:“贫僧节下送的东西,公公可收到否?”
玉逸尘伸手止了他言,仍陪贞书往内走着。贞书进了大殿,四顾见并无僧人走动,言道:“远处瞧着香火旺盛,怎的寺内这样冷清?”
胖和尚上前笑道:“女施主有所不知,今日寺中其他僧人皆在后院闭关禅修,不见客。”
玉逸尘见他答的很好,微微颌首以赞。
胖和尚亲自拈了香递给玉逸尘与贞书,这才又坐在佛前持杵击磬。
贞书起身默念良久才又拜过,自袖中掏出张小额银票投入功德箱中,才对那胖和尚施礼道:“法师,小女欲要求个平安符,不知要怎样才能求到?”
胖和尚问:“所求为何?”
贞书略一思索道:“母子平安!”
胖和尚深看了玉逸尘一眼才笑道:“贫僧马上就替姑娘办到。”
言毕出了正殿往西侧偏殿中去了。
贞书与玉逸尘在大殿外站了良久,才见那胖和尚持了一纸黄符纸出来,双手奉给贞书道:“这便是母子平安符,请姑娘收下,务必随身佩带。”
言毕,又请了玉逸尘到:“贫僧略备薄斋,请两位到偏殿一用。”
这偏殿亦供着佛像,往里走却是这和尚的住处一般,一张炕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些素炒菜色,并备着两碗晶润润的米饭。贞书早起饿了,就着素菜吃了一大碗米饭,又盛了碗汤喝过,取帕子擦了手,见玉逸尘碗里仍有半碗饭,菜也不过略动几口,吃的十分艰难。
他终是没有吃完那碗饭,放了筷子道:“我亦饱了,咱们走吧。”
那胖和尚本在殿外等着,见贞书出来告别,玉逸尘亦是要走的样子,忙几步趋赶上来悄声问道:“公公答应贫僧的事情?”
玉逸尘略顿了顿侧身道:“改日你上京找梅训即可。”
胖和尚千恩万谢送着玉逸尘与贞书出了山门,喜不自胜的念着佛号进了内院。内院一众持矛的士兵将许多光头和尚们围困院中。此时和尚们正闭眼坐在院中打坐,见这胖和尚进来皆是面露嫌恶之色。
胖和尚对那为首的中军拱首道:“公公已经走了,官差们也撤了吧?”
中军肃脸道:“大内未有令下,吾等仍不能撤,得罪诸位了。”
胖和尚进了那戒守圈中,在为首一位面容慈详的老法师身边坐下,耳语道:“师祖,玉公公已经允了叫小僧进相国寺挂单。”
那老法师转头看了胖和尚一眼,微微摇头道:“佛法天下一家,为何非要争个高下?”
胖和尚笑道:“待小僧去了相国寺,再想办法叫师祖过去执掌,咱们这一派也算是发扬光大了。”
老和尚摇头长叹,继续闭眼念着佛号。
出了庙门,外面柳树上正生着嫩芽,几株桃树也正含苞待放。贞书背手走着问玉逸尘道:“公公可曾在佛前许过愿?”
玉逸尘反问贞书:“小掌柜许的何愿?”
贞书摇头:“不能告诉你。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你许的什么愿,我就告诉你我的。”
玉逸尘见她负首仰脸笑着蹦蹦跳跳往前走,身形瘦俏长跃,正青春的脸上光洁白净,动人的唇色弯成漂亮的弧形回头望着自己,忽而就实话实说道:“我许愿叫小掌柜莫要再叫我公公,往后永远,永远,都只叫我的名字。”
贞书往前走了两步道:“这有何难办,你听着……”
她回头高叫了一声:“玉逸尘!”
玉逸尘:“额。”
她转身往前走着,又高叫道:“玉逸尘!”
玉逸尘:“额。”
“玉逸尘……”
玉逸尘忽而紧走两步上前掰过她肩膀,低下头撮上她两瓣唇,吻了下来。
贞书有半刻的怔忡,呆站在那里,片刻忽而醒悟推开了他,快跑几步到栓马处解了缰绳牵了马,几次欲要跃到马上而不能。终是玉逸尘过来自她腰上扶了她,才能跃上去。
他们打马往回路上走,本在寺外墙跟下吃干粮的孙原梅训带着护卫位便也忙忙的收了干粮追了上来。
终于走到了正路上,贞书回头见马车仍无踪影,问玉逸尘道:“为何他们走的那么慢?”
玉逸尘摇头:“不知道。”
贞书怒道:“你在生我的气。”
玉逸尘摇头,并不言语。
贞书咬唇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女子失了闺誉很难嫁人,我且罢了,本就不是好东西,可她们还要嫁人,不能因我而连累了她们。”
玉逸尘拍马与她并肩,这才恳求道:“就只今天,你同我在一起。明天一早我送你去那刘家庄,可好?”
见贞书不言,他又补上一句:“他们并不知道你那一天出发,便是晚一天又如何?”
贞书心中天人交战,一时怜悯于玉逸尘,一时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过出格,勒马咬唇半晌,见玉逸尘仍盯着自己欲要要个答案,免强点头道:“好吧。”
这或许是自她认识他以来,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调皮的像个半大孩子一样,挥鞭抽了贞书的马一鞭子,又挥鞭抽了自己的马,高喊一声:“驾!”
柳色新绿,春草正萌的无际田野上,两匹马便奔驰了起来。
贞书侧眸望了眼玉逸尘,见他圆润的脸庞上满是笑意,再无长久笼罩的阴霾,自己也舒心笑了起来,心内暗诽道:或者我真是个坏人,恰好他也是。
再走不远有处集市,玉逸尘带贞书下了马走到一处客栈,孙原领着一众护卫在客栈外戒严,外面围的满满当当。贞书见了孙原才知道,原来自己始终等不到马车,是因为孙原带着人从另一条道上往这集市赶来。那么玉逸尘今日这出游,想必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不但柜台里没有掌柜,整个客栈从上至下也是空无一人。贞书随玉逸尘上了二楼,悄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客栈老板你给弄到那里去了?”
玉逸尘此时心情大好,推了门道:“或许在家里数银子,总归不能叫他赔本。”
贞书进了屋子,见内里宽敞干净,地想必是新擦过的,还带着水印。问玉逸尘道:“你住那里?”
玉逸尘指了指身后道:“隔壁。”
贞书跳到床上坐了,拍了拍松软的被褥道:“我长这样大还从未睡过这样宽的床。”
这是一张纵深六尺的大床,许是新漆过,还带着些漆味儿。
玉逸尘笑着摇头,出门自往隔壁去了。贞书躺在床上咬牙半晌,心内渐渐有些悔意。明知他起意不纯还跟了他到这里,一再下定了决心要断,自己却又立志不坚定,这样缠搅下去,若在京中传出风言,贞媛与贞秀贞怡三个嫁作人妇,怕要因她的名誉而受牵连。正如贞玉所说,一个女子在夫家能否受到尊重,嫁妆重要,娘家更重要。若不是当年荣妃一力作主,贞玉怕也不能嫁到北顺侯府,而自从荣妃退位失势,便是搬了金山银山嫁过去的贞玉,一样要在侯府受婆婆刁难。
贞媛与贞秀贞怡几个一无得力靠山,二无丰厚嫁妆,除贞秀以外其余两个皆在人□□故上立不起来,若因自己再牵累了名誉,只怕嫁了人也会抬不起头来。
心中计议以毕,贞书便盘算起要一次说服玉逸尘叫他放手的话语来,这样咬牙盘算着,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等她醒来,推了窗子看外面日已西斜,遂出门敲了隔壁门叫道:“玉逸尘?”
孙原不知自那里小跑了出来,推门道:“公公出去了,叫宋姑娘醒来了就在这里等他。”
☆、第67章 唱晚
贞书进了屋,见这屋子远比自己方才住的那间要大许多,地上铺着寸长的波斯毯子,小榻床上铺的绒垫,倒有些像玉府中后院小楼上西边屋子里的东西。她坐下去摸了摸,疑心这些东西是玉逸尘从自已家里一并搬出来的,又暗笑自己道:若他真是那样做了,也未免太过荒唐。
不一会儿玉逸尘推门进来,宝蓝色的袍子上竟还有些湿点。他将靴子蜕在门外只着袜子走了过来,坐在小榻床上,取了方帕子细心擦着那片沾湿的地方。贞书问道:“你去干什么了?为何会弄湿衣服?”
玉逸尘抬眼笑道:“听闻这里河水初融,鳜鱼十分肥美,我亲自到河边钓了一条来,叫他们蒸来给你吃。”
不知为何,贞书听他说自己亲自钓了条鱼来,脑中忽而就想起一年多前在五陵山中,杜禹替自己烤的那条又腥又生的鱼和那段无终的孽缘,喉头有些酸意,硬吞了道:“不过一条鱼而已,你带着那么多人,叫他们去抓不就行了。”
玉逸尘仍笑着,却不言语。他今日有些太过欢喜,笑的有些傻气,虽贞书心中盘算好一番要拒绝他的说辞,此时却也说不出口,心内暗叹道:还是先好好吃了饭再说吧。
一会儿孙原端了桌菜上来,正中间摆的,便是一条肥肥大大清蒸过的鳜鱼。贞书搛了一筷子来尝,果然又鲜又嫩,遂点头道:“记得前朝有诗云:桃花流水鳜鱼肥,西塞山前白鹭飞。如今虽桃花还未盛开,这鱼却是足够肥了。”
玉逸尘亦搛了一口慢慢吃着,并不言语。两人用完了饭孙原进来撤了桌子,玉逸尘便又抱了那尾古琴来拨弄。贞书不懂雅音,却也记得他当日在运河上弹的曲子十分好听,笑道:“可否再弹首当日那首《广陵止息》来听?”
玉逸尘止了琴声,拿手指拨了拨她鼻尖笑道:“今日远无当日心境,弹来亦不好听。”
贞书亦盘腿坐在地上,因方才那条鱼忽而想起徽县时他自东宫赏给刘璋的那条狗来,再以那狗又想到了杜禹,自杜禹又想到当夜曾偷听到的,关于玉逸尘也去了大夏河畔成家堡子抢藏宝图的事,遂托腮问道:“听闻你曾到大夏河畔去抢过什么藏宝图?小女也只在话本里见过藏宝图,不想世间真有此物,那东西是张地图么?”
玉逸尘微微笑了问道:“你听谁说的?”
贞书转了转眼珠道:“我母亲的一位姑奶奶,是个巡城御史,京中再无她不知道的事情。”
玉逸尘皱眉正色道:“本朝并无女子作官,你母亲这姑奶奶又是何人?”
贞书才知他当了真,笑的不能自已道:“那里是真的巡城御史,只不过是说她整日踮着两只小脚满城转,全京城那家有些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全逃不过她的眼睛罢了。所以叫她个巡城御史。”
玉逸尘也叫她逗的摇头温温笑着:“并不是什么藏宝图。若真是藏宝图,谁得到了自己去挖了来作富翁即可,何必苦苦交到皇家手中。”
贞书道:“若不是藏宝图,那是什么东西?”
玉逸尘取了头上簪子在地上虚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