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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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便不再犹豫,断然道。
既如此,朕便命你为车骑将军,率领飞雁骑前往代地,在大将军周勃帐下听候调遣。
张偕面露释然,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
流利的春风吹彻东都洛阳。洛阳街头巷尾的春花次第盛开,在洛阳以西,帝都长安之中,绿柳成荫,一轮红日挂在未央宫大殿檐之上,恢宏庄严。
青衣宫人在前面领路,吕行之牵着父亲吕禄的手走在未央宫的廊道上,抬头看着吕禄阿翁,行之今天不能跟着阿翁回去了么?
吕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平视幼子嘱咐,是啊。行之,阿翁在家里不是交待你了么?从今天起,你要留在宫中。皇后殿下雍容威严,皇太子更是尊贵无匹,行之今后留在宫中,要好好陪伴太子殿下。你毎隔半个月可以回一次家,平日里,阿翁会常进宫看你。你自己也要争气呀!
行之似懂非懂,乖巧的点头,阿翁,行之知道了!
阳光洒在涟漪的池水上,泛点的金光。池水边的杨柳在初夏的南风中招展着枝叶,弯下柔软的腰肢,将叶稍垂入水中。沧池风景秀丽,繁阳长公主和皇太子的嬉笑声远远传来,童音清脆,像是一串悠扬风铃,张皇后坐在渐台之上,微笑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风吹过她墨绿红花襦裙的裙裾,恍若神仙中人。
吕禄恭敬的拜下去,臣吕禄拜见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繁阳长公主,。
他的身边,行之也学着吕禄的模样,参拜道,行之见过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繁阳长公主刘芷觑见人过来,忙将和弟弟的打闹收敛起来,正襟危坐,倒也有几分淑女形状,打量着摇摇晃晃的吕行之,凤目之中闪过一丝好奇色彩。
这就是你家的十一郎么?张嫣开口询问。
吕禄行礼道,正是。
张嫣便朝着吕行之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吕行之抬头看了吕禄一眼,见吕禄低下头,目不斜视,犹豫了片刻,行到张嫣面前。
张嫣垂目打量吕行之,见吕行之不过三四岁年纪,脸上一双吕氏遗传的凤眸,粉雕玉琢,笑盈盈赞道,真是个好人物。
转身吩咐辛夷,将我的那串羊脂玉牌拿来。
辛夷屈膝应了,不一会儿,取来一串羊脂玉牌,上面用上好的汉八刀手法雕刻了祥云灵芝,纹路流畅古朴,玉质润滑欲滴,堪称佳品。
张嫣将玉牌交给吕行之,收下吧。
吕行之收下玉牌,恭恭敬敬道,行之谢过皇后殿下赏赐。
傅姆,张嫣转过身来,吩咐楚傅姆,收拾一间屋子给吕家的小郎君。
楚傅姆屈了屈膝,恭敬应诺。
吩咐好了宫中诸人。要好好照顾吕小郎君,可不准给怠慢了!
未央宫日夜流转,男主人暂时从这座宫殿远行,留下了宫殿的女主人和他们的孩子。檐廊千宇,永巷深深,曾经帝国的心脏此刻静谧平和,但无论如何,却总是蕴育着明亮的希望和真挚思念。
御苑之中杨柳垂下来。用明亮的嫩绿色将天地都染的分外清秀。临着朝阳的那一株柳枝之下,刘颐睁大着眼睛,问身边的吕行之道,
……行之表哥。我如今在跟着母后读书,母后现在在教我《诗经》。你如今学到哪里呢?
吕行之努力挺高了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切实可靠,《诗》是一本好书,里面有着深刻道理,多读读再好不过了。行之如今跟先生学《论语》,阿翁每隔几日还带着我去马场练骑术。
哇,行之表哥会骑术了么?真厉害。我阿翁说过两年也会请骑射师傅开始教导我。
吕行之的脸红了红,不。我年纪也小呢,手脚不够力气,制不住骏马,不过是被阿翁带着在马背上兜兜风而已。我阿翁是个大将军,行之也要学阿翁,做个大汉朝的将军,以后上战场驱逐匈奴。
童言童语顺着风飘过来。楚傅姆在檐廊下笑着回过头来,朝着张皇后道,殿下,你看太子殿下和吕小郎君交往的还不错。
张嫣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浅浅的笑了笑,无论是什么身份,小男孩总是要有一个伴的!这样挺好!
白云在代地湛蓝色的天空上迅速流动着,像是奔腾不息的骏马。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众匈奴人策马飞奔归来。
冒顿提住了刚刚射中的羚羊,问身后的左骨都侯那讷,战况如何?
那讷在马上朝着冒顿拱手,面色不是十分好看,不是很好。单于。自那代王死后,汉人军队就像是发疯似的。咱们铁骑虽英勇,咱们这小半个月推近有限。战事没有想象中顺利,最要命的是,他的眸中闪过恼火之意,
那些汉人们临撤退前将家里的东西一把火烧光,田地里的庄稼也是能毁就毁。族人们奋勇作战拿下了城池,却几乎没有分到东西,已经是很是不满了,好在单于威信高,如今还弹压的住。
冒顿顿了片刻,扬鞭道,我知道了!
四月南风熏畅,北地百合花开的极盛,蒂蜜罗娜拎起一束花枝在眼前端详,用剪子减去枝蔓,插入面前的圆肚陶瓶之中,听见身后帐帘传来掀动之声,冒顿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
阿蒂。
她连忙回头,朝着冒顿行礼道,单于。
冒顿挥手示意她起身,阿蒂,你素来对汉人最是了解,你说,代地的汉军与咱们从前在云雁遭遇的汉军不一样,代地军民如今实行的政策也与云雁一代大不相同。是汉人变了,还是代地之军民比汉朝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勇决?
蒂蜜罗娜抿唇淡淡一笑,单于,代王并非勇武之王,代地百姓也不会比云中、雁门的守军更骁勇善战。从前云雁的汉人不能与匈奴死战,是因为他们没有不计后果的决心。如今代地汉民这般施为,只有一个可能。她神情微凝,
从汉朝朝廷传来的意思不一样了,汉人这一次真的打算和匈奴决一死战了!
冒顿的眉头蹙的极深。
蒂蜜罗娜觑着冒顿的神色,开口劝道,汉人虽羸弱,但毕竟人口众多。咱们匈奴远离故土作战,开头锐气已失,待到之后汉人大军赶到,只怕反而不利。单于,你有没有想过……从汉朝退兵算了?
大都尉莫索随在冒顿身后,听见蒂蜜罗娜的话语,猛的抬起头来,虎目之中冒出熊熊怒火,阿蒂阏氏又何必长汉人志气,灭咱们匈奴威风?如今这些汉人是比从前略强一些,但那又如何?这数十年来,单于纵横漠南漠北,兵锋所到之处,打败过多少骄胡蛮族,创下盛世辉煌,此时不过遭遇南朝几个蛮子,难道阿蒂阏氏竟是认为,咱们单于连那些汉兵都赢不了么?
蒂蜜罗娜望着冒顿,单于,阿蒂并没有这般意思。
蒂蜜罗娜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特别的明亮,仿佛雪里荆棘,带着坚硬和刺骨。她总是这般的女子,骄傲百折不回,冒顿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悦,道,好了。
阿蒂,你先回王庭吧!
王帐之中匈奴使女相顾失色,单于亲自征汉,伴在他身边一同前来的,只有阿蒂阏氏。这是蒂蜜罗娜的荣耀,也是蒂蜜罗娜作为冒顿单于大阏氏身份的体现。如今,汉匈大战尚未结束,蒂蜜罗娜便被送回王庭,这种耻辱,着实是难以承受。
蒂蜜罗娜静顿了片刻,双手折叠交于胸前,朝冒顿优雅的行了一个礼,阿蒂谨遵单于意旨。
三二七大战
回到了阏氏帐篷,朵娜顿时红了眼圈,阿蒂阏氏,单于这般对你,实在是太狠心了!
蒂蜜罗娜淡淡微笑,好了,朵娜。她微微扬起的弧度在阴影中顿了顿,目光沉静,如今这个时候回王庭,对我而言,倒未必是一件坏事。
将坠的红日挂在西山山头,艳丽的夕阳温柔的亲吻着延陵群山的曲线,雄渠部左骨都侯莫而施来到大阏氏帐中,朝着蒂蜜罗娜行礼,阿蒂姑姑,如今汉匈对峙于阵前,大战一触即发,还请阿姑教我。
蒂蜜罗娜看着面前的族侄,雄渠部雄踞匈奴东北巴尔干草原,族中人才辈出,莫而施是部中青年一代佼佼者,战功赫赫,在雄渠部中威名仅次于族长渠鸻。这一次冒顿与渠鸻达成协议之后,渠鸻为表示诚意,便遣了莫而施率领五万雄渠人马随同冒顿单于一同赴南征汉。
这是雄渠的大事,她语调轻轻,在帐中流淌,问我你没有顾虑么?毕竟你是雄渠人,我却是王庭的大阏氏……
莫而施抬起头,笑容中有着雄渠汉子特有的爽朗质朴,阿姑说的什么话,你虽是大阏氏,也是咱们雄渠的阿蒂居次么!而且,声音凝了凝,来的时候大王也吩咐了,战局瞬息万变,令我不可逞勇,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便前来求教阿蒂阿姑。
一道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蒂蜜罗娜神情柔和下来,将手中的酥酪放在一旁,淡淡道,莫而施,你虽是单于治下的子民,但更是雄渠的好汉子。巴尔干的水草将你养大,雄驼草原上的牛羊奶汁哺育了你强壮的体魄和坚韧的灵魂。与南边汉朝的这一战虽然盛大,但究其结果。胜了对雄渠没有什么好处,败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若当真依着我的意座上的一位裨王拖了下来。
满座匈奴裨王俱惊,大都尉莫索起身问道,单于,不知堂哈犯了什么错?
冒顿冷笑,此人于军中散播怯战之语,乱我军心,实属罪在不赦。扬声喝道,还不拉出去砍了。
铁卫轰声应诺,将堂哈拉到帐外,按在地上,弯刀光芒一闪,堂哈的头颅滚在地上,血色流了一地。帐中众王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冒顿拔出腰中弯刀,对着日光而举,我匈奴乃是狼神保佑的民族,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昔日东胡草原势盛,折于匈奴之手。汉朝高帝亦算得一代雄主,尚有白登之围。想那刘盈小儿虽做了皇帝,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父开国之帝?在平地上作战,我匈奴儿郎难道害怕过人么?
冒顿实乃匈奴雄主,在匈奴人之中威望极高,这般一番作态,匈奴人人士气顿振,尽皆拜伏,一意大败汉军,大掳金银牛羊之资。
冒顿立于上首,虽志得意满,被代地的山风一吹,心头忽的泛起一丝凉意,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了蒂蜜罗娜当日在王帐中的劝说。
艾胡,他吩咐身边侍从,吩咐莫索回王庭走一趟,将大阏氏接过来。
这位匈奴大侍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将右手折在胸前,恭敬的鞠躬,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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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右谷蠡王安支一路率麾下各部向雁门而来,以楼烦、坚昆二部为前锋。
平西将军灌婴在大帐中召集众将,前方斥候来报,匈奴东支这一路军由坚昆王欧肎、楼烦王且冬末率领,欧肎此人,吾所素知,狂悖好战,好大喜功。雁门关外勾注山乱石谷地势奇险,吾等可以示弱之计,将之诱入乱石谷,一举歼灭。
郎将季布皱起眉头,质疑道,这计策若能奏效,固然是好。但此示弱之策,是冒顿当年施过的。如今咱们再用,匈奴人会上当么?
灌婴冷笑一声,扬起下颔,露出坚毅的目光,能够奏效的计策就是好计策。计策亦是因人所施,若此时是咱们面对的匈奴单于冒顿,冒顿为人审慎多疑,我必不敢施展此策,但是坚昆王么?我倒是颇有把握试上一试。
众人以为然,依此策施为。
其后,并州迎战匈奴,只派出一些老弱残兵,与匈奴铁骑一交接,便很快溃败,匆匆向后逃逸,连落下的武器都来不及捡起。坚昆王欧肎本便轻视汉人,此时连番获胜,骄矜之心大起,急命麾下大军追击。楼烦王且冬末苦劝道,汉人奸猾。多半有诈,咱们当小心行事啊!
欧肎正自豪情万丈,听了这般的话怫然不悦,不以为然道,汉人自来羸弱,之前被代代王之亡激起了些血气,勉强还堪一战。这雁门还能积鼓出一些勇气。河东军一直不堪一战,待我杀入关中。再向单于请功。
且冬末苦劝不果,只得跟从。一路行到勾注山下,见山谷僻静,两方之上石壁高深,上有拥簇树木,不禁微微迟疑。匈奴大军方入谷道,忽听得两侧山壁上杀声震天,谷头无数汉军冒出头来,将累累岩石推了下来,将匈奴骑军从中懒腰截成两半。精锐汉军从两侧掩杀出来。正中一面黑色大旗之上,迎风打了一个大大的灌字。
勾注山一战,匈奴大伤元气,十万骑军丢了五六万在谷中,战马伤亡不计其数。坚昆王欧肎战死。楼烦王且冬末由护卫掩护拼死杀了出来,战马伤亡不计其数。自此一役,匈奴坚昆一部渐渐衰落下去。
消息传到匈奴东军大帐,右谷蠡王安支怒极,抽出腰间弯刀一刀劈断帐中长案,欧肎误我!
匈奴东路战况不顺,西路在左屠耆王稽粥的率领下,一进数百里。燕王刘建没有代王血性,虽领军抵抗,却远远不足以挡住稽粥的军锋。莫而施领着雄渠军隐在西路军队之中,凡遇战事,便退至最后,不肯与汉军交锋。大半月后,稽粥军力损失颇重,雄渠这一支军力却大部分都保存下来。属下拜服,莫而施笑道,
来汉之前,左谷蠡王与阿蒂阏氏都曾经吩咐于我,此战役此战对于我雄渠一部而言,胜亦无欢,败亦无喜。雄渠日日兴旺,亦并不缺从汉地掠夺而来的一点财物。我们雄渠一支只需点个卯,摆个姿势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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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地的军事态势,从最开始的匈奴势压如黑云压城,渐渐被汉军扳回到势均力敌的地步。刘盈御驾从东都起发,行至代南离宫。
杏花盛开的时节,满宫绯色如云如火,车骑将军张偕匆匆赶至离宫。被小宫人引入皇帝起居的殿阁,单膝跪地,行军礼拜道,臣张偕见过陛下。
辟疆来了,刘盈放下手中的奏章,上前扶起张偕,温文的相貌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振奋,牵着张偕的手道,来的正好,给朕讲讲如今前线最新情况如何?
陛下,张偕哭笑不得,声音中不免带了一点埋怨,如今代地正是战火纷争的时候,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开东都呢?
刘盈哈哈大笑,我大汉将士都在前线浴血奋战,朕这个皇帝又怎么能落于人太后呢?待在东都虽然安全无虞,却并非我此次御驾出征的本意。
可是陛下,张偕据理道,你乃万金之躯,身重天下,若……
好了,刘盈摆了摆手,不愿听他的劝谏,无奈道,了不得朕答应你们,让郎卫加重守护就是。
十五年前,大汉便期盼与匈奴一战。可是当年大汉国力不足,只能低头求和。为此,朕不得不送堂妹楚国公主往匈奴和亲。刘盈的声音沉静,
阿撷离去之时,流下的眼泪,落在朕的心里,一直烙的朕这些年心中难安。朕为此多年积蓄国力,只为了将来能与匈奴誓死一战。为此,大汉已经积蓄了二十年。
年轻的将领默然不能再言。这是帝王的理想,又何尝不是满朝文武身中最积郁的血性?周勃、灌婴皆已须发花白,这般作战舍生忘死,也不过是为一吐心中郁气。张偕目露一丝毅然,倏然跪下,陛下,微臣有事恳请陛下。
刘盈愕然,辟疆,你这是做什么?
张偕抬起头来,俊目中露出锋利光芒,如今大汉与匈奴交战,互有胜负。但对匈奴而言,纵然是败了,也不会伤筋动骨。只有让它真正知道疼了,日后再想动我大汉,才会斟酌。飞雁骑训练这么久,此次上战场,尚未完全施展开来。臣想着领着他们从代地饶开,深入匈奴腹地,袭击匈奴部落,定能奏效。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什么都不说了!做个预估:汉匈大战还有三章,交待蒂蜜罗娜结局三章,扫尾两章。十章之内完结,等真正写完看预估的准不准!
三二八奇兵
张偕此策一出,可谓石破天惊。
这个计划,大胆至极,却又令人振奋至极。若能得效,可堪称是在匈奴的胸肋间插上了狠狠一刀;但瀚海凶险,路途遥远,张偕势必不能带太多人过去,补给又困难,若有个一二风险,便是想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