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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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神色微微复杂,又道,“阿嫣,你要是不乐意,朕可以——”
“陛下已经答应了我的,”张嫣神色自若的笑道,“莫不是打算反悔不成?”
他细看她面上神情,确定没有委屈不满,这才道,“既如此,朕招侍中制诏便是。”
“不用那么麻烦。”张嫣拦住他,笑道,“反正阿嫣也没事做,不如我来伺候陛下用笔墨吧?”
她从墨囊中倒出墨粒,又倾了一些清水,悬腕持研子研磨,少时便有倾稠的墨汁在砚台上缓缓滚动。刘盈取笔架上倒放着的兔毫笔,沾墨书下:
“……今以河东秭归,汝南偃师,…江南零陵及雁门山阴,此十城,为皇后张氏汤沐邑,制曰,可。”盖上皇帝行玺后,吹干了墨迹。
“其实,”他看了一眼跪坐垂眸的女孩,忽得道,“当年如意也曾陪着朕在这宣室中。”
“唔?”她愕然抬头望他。
他笑笑,不以为意,“但他跳脱活泼,不像你沉的住性子。”
“好了。”他将诏书交给殿上侍立中黄门,命他将诏书交付给御史中丞任敖。
汉兴,丞相萧何命从全国各地搜集典籍书本。藏于天禄阁。未央宫便成了天下藏书最丰的地方。有很多地孤本,张嫣从未见过。而此刻便炫目于皇帝书房中所置的书籍,笑盈盈的回头道,“陛下,我借些你的书回去看,你该不会介意吧?”
他抬头,心不在焉道。“随你。记得小心点别弄损了便可。”
她抽了几卷书,便告退出来。
到了晚间。二人在灯下相对读书,相对争执,说笑之间不知不觉,月便到中天。
“晚了。”刘盈看了看更漏,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安睡吧。”声音带了点意兴阑珊的兴致。
她答应了。顺从的躺下去,听着他将锦被覆盖在自己身上地声音。
“舅舅,”她忽然睁眼唤道。
刘盈停下将要离开的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她伸手拉住他地衣摆,忽然冲动道,“明天,明天我就搬回椒房殿好不好?”
“怎么?”刘盈讶异道。
“我想看看未央宫的椒房殿和长乐宫的有什么不一样。”她胡乱找着借口,“从前这边的椒房没有住人,我都没有仔细看过。既然要过去,便不如顺便搬回去算了。”
刘盈静静的看着她,洞悉明透,“傻孩子。礼制如此,皇后须在宣室待满三日。你若搬去椒房,这么大的动静,太后很快就能知道。”他微笑着叹道,“后日回门,你也不想你阿母为你担心吧。”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慢慢的放开他地衣摆。
先秦婚俗,男女新婚满三日后,携新婚夫婿往娘家归宁。
“哟,这是怎么了?”宣平侯府门前。鲁元与张敖拜请帝后下车。见宫人仪仗簇拥之下,皇帝弟弟玄衣下仍掩饰不住的黯顿脸色。吓了一跳。
“阿母,”张嫣连忙上前牵着她的手,笑道,“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这对新婚夫妇,一个是鲁元嫡亲的女儿,一个是她嫡亲的弟弟,鲁元的心情复杂,她是希望他们好的。本来,为了他们的归来,她竭尽心思备下丰厚膳食与美妙歌舞,但是此时——
“阿母,”张嫣问道,“我从前居住地院子可有收拾,我想陪陛下过去走走。”
“自然。”鲁元颔首道,“母亲会一直为你备着,你随时想回来住住,都可以。”
张嫣抿唇笑笑。
不过才离开三天,她从前所居的小楼依旧是从前模样,父亲于半年前在其对面另起了一座鸿鹄居,与小楼相对而望,内室一应俱是簇新摆设。
“舅舅歇一歇吧。”张嫣恳道,“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
刘盈动了动唇角,叹了一声,终究没有说话。
她在室中站了一会,走出来,吩咐长骝道,“你在外面伺候着,听着陛下的吩咐。”
“诺。”长骝恭声应下了。
走出夏馨院,便见鲁元远远的带着奴婢站在院外,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阿嫣。”母亲连忙迎上来,拉着她地手,放轻了声音问道,“你和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到底好不好?”
“阿母,”张嫣抬头安抚笑道,“你莫担心,我好的很。”犹豫了一下,续道,“陛下待我很好。”
“陛下是什么样子的人,阿母还不清楚么?就算,”她的声音微微低落下去,“就算真的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但他心里总是对我好的。”
“那,”鲁元疑虑的回头看了看夏馨院方向,“陛下这是?”
她心里面有些苦,垂眸轻喟,“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鲁元愕然。
“好了,阿母。”张嫣仰头笑道,故作欢喜,“才三天不见,我就感觉离开你好多年一样,好容易今个儿回来,你可要多陪陪我。”
“好。”鲁元的眼眶微微湿润,微微别开脸,却笑出声来,应道,“阿母陪着你。”
堂上,鲁元仔细问了张嫣大婚以来的事情。张嫣也细细地回了她。于是鲁元微微颦眉,后又笑道。“阿嫣你以待年之名嫁入未央宫,来日方长。陛下地心不是铁打的,捂久了,总会暖。你尚年少,实不用着急。”
“我知道,阿母。”张嫣笑道,“我向来很有耐心。”
“阿姐。阿姐,”屋外庑廊之上远远传来张偃地呼声。却是他下了早课回来,喊道,“你回来了。”扑进张嫣的怀里,兴奋的喊道。
“哎。”张嫣微微退开一步,这才抱住了弟弟。
“听说今天阿姐要回来,”张嫣抬起头来,童言稚语道。“早间上施先生的课时,我都听不太进去,尽盼着快点结束,先生看我心不在焉,便放我回来了。”
“阿姐,”他拉着张嫣地手,道,“未央宫有什么好的。哪里有咱们住在自己家里舒服自在。你搬回家来好不?”
“尽说瞎话。”鲁元用袖擦去儿子额上地汗滴,笑骂道,“你姐姐如今是大汉皇后了,哪里还能住在家里?”
张偃闻言眨了眨眼,“我听池果说,皇后。就是皇帝舅舅的妻子,是么?”
张嫣笑着弹了弹他的额头,“是啊。”
“可是,”张偃抚着额,瞪了姐姐一眼,费解道,“既然皇帝是我和姐姐的舅舅,又怎么能……唔,”还没说完,就被鲁元快手捂住了嘴。
“快到午时了。”鲁元吩咐道。“上膳吧。”
为了招待帝后归宁。侯府在这顿午膳上实在花了很大的功夫。然而再美味的佳肴,宴中人心思各异。也尝不出好来。
午膳过后,张敖吩咐道,“阿嫣,你随我来一趟书房。”
“按照你的意思,”张敖道,“我已经说服了你三堂伯,让七娘与魏夔成婚,不日之后便让他们夫妇来长安。”
“多谢父亲。”张嫣嫣然。
“魏夔此人,”张敖犹豫道,“年轻有口辩,虽师从墨门,但我观他也不是诚心信奉墨门那一套地。虽然说待七娘还算诚心,但略显奸猾,阿嫣你要用他做什么?”
“是这样么?”张嫣略有一些失望,但是,“也好。”
“阿爹,”她抬头朗声道,“你放心。女儿虽不敏,但是从不敢做于国于家有害之事。墨门浸yin奇巧之术,我想,请他们为我做一些东西。”
“那么,”张敖考虑了一会儿,“我便让他以侯府养士的名义住在咱们府中。”
张嫣点了点头,跪坐在父亲面前,“阿爹,”她沉静道,“我知道,当年先帝将你黜王为侯,之后你心灰意冷,除了几个有世交的叔伯,将从前赵地征辟之士全部遣散。如今时过境迁,我又进位为后,你为了襄助在后宫的我,不得不暌别身为闲散列侯的日子,为我谋划尽心。女儿不孝,实是对你不起。”
“傻孩子。”张敖怔了怔,笑道,“你忘了,最初还是为父执意要你当这个皇后的。阿嫣,”他摸了摸女儿的发际,“你在未央宫中一定要过好,为父才能心安。”
她遣走了室内伺候的解忧和木樨,轻轻地走到床榻之边。
支摘窗的窗扇放下来,于是室中便有些暗。内室榻上,她的夫君正在沉睡。
夫君。她微微失笑。
前世今生一直在做无忧无虑的少女,一朝嫁了人,偶尔想想,居然很不习惯自己冠上某氏夫人的名义。
可是,她将下颔搭在肘上趴在床沿,看着刘盈在咫尺的容颜。
应是真地困顿了,他睡的很沉实,而眼眶之下有微微的青黑痕迹。沉睡的样子很安静。
她在心里默默道,为了你,我会勇往无前。
许久过后,刘盈醒来,皱眉嘟囔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含糊。
她看了看床前沙漏,答道,“未时一刻了。”
他啊了一声,抱歉道,“本来只想略歪一会儿的,结果却睡实了。好好的回门礼,弄成这样。让阿姐扫兴。”
“无碍的。阿母与阿爹又不是旁人,”她道,“不会介意。陛下你饿了吧,我让岑娘给你温了饭菜,让他们送进来?”
刘盈点点头。
长骝送上食案,并为之揭开瓮盖,于是食物的清香并热气并散了出来。刘盈举箸尝了一口,讶道,“这味道——”
竟极是鲜美。盘上斑鸠色泽金黄,鲫鱼甘庾肥嫩。有一种新奇的味道,细究下来,竟胜宫中御厨一筹。
“那当然。”张嫣弯唇微笑,“我自小挑剔的很,岑娘能够服侍我这么多年,庖厨上地功夫实是不弱。”
“那可是好。”他淡淡笑道,“朕日后有口福。”
皇后执掌中宫,毎五日一上食,食赐上左右酒肉,留宿,明日平旦归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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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诡异地卡文了。
区区三千字,折腾啊折腾啊折腾到现在。
看来,是我家阿嫣难过了,于是我也跟着难过。所以一打开文档,我就想跑。
(我真是亲妈啊。)
于是,为了自己好过一些,俺应该写点开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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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一一七:椒房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一一七:椒房
以椒泥涂墙以取暖避恶气,温暖芬芳而寓意多子,这便是西汉后殿椒房名的由来。
年少时,张嫣曾在长乐宫中外祖母的椒房殿度过了很长一段光阴,但其实对张嫣而言,再受吕后之宠,对于长乐椒房,她也只是一个客人。时光如水,世事变迁,多年之后,在离长乐咫尺之隔的未央宫中,树立起另一座同名的宫殿,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却是这座宫殿的第一任主人。
桐木圆柱散发的新漆味道,椒泥芬芳而热辣的气息微微扑面,有一种干爽的味道。椒房殿占地宽广而庄严厚重,器设优美,张嫣穿行于其中,打量着这座自己将要在其中生活很长一段光阴的宫殿,庄重古朴的椒房殿,与长乐宫中格局类似,不知是因了心理作用,还是新宫殿出檐高挑些,老椒房在记忆中蒙上一层淡淡的灰色,未央宫年轻的椒房殿却更显得明亮,清新。
“太后疼惜皇后娘娘,”老宫人在一旁低低道着,“在娘娘进宫之前,特意嘱咐匠人将椒房殿重新整理了一遍。”
“嗯,改日我当当面谢过太后恩典。”张嫣笑道。
“娘子,”荼蘼拢袖上前,拜道,“詹事张满大人与将行颜青在殿外求见。”
她停下脚步道,“请他们进来。”
皇后张氏年幼,无论是太后吕雉,还是惠帝刘盈。甚至是长公主乃至宣平侯,都竭尽心力想要扶助她在未央宫中做的稳妥一些。配给中宫地属官,选的都是老成持重忠心,并在宫中经验深厚之人。
其中奉宣中命、关通内外,辅助皇后办理后宫事务的将行择为两宫老成宦者颜青,而负责皇后供养,主中宫事物以及皇后日常生活的詹事。更是选了宣平侯族中老人张满出任,论起来。这位张詹事,还是张嫣的叔爷辈。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须发皆白的张满慢悠悠的行礼道。
“不敢当。”张嫣连忙虚扶,有礼道,“张大人可以说是看着本宫长大,今后地日子,还请您多多提点。”
“多谢娘娘。”张满笑道,“皇后新婚满三日。搬回椒房殿。从此后,便当执掌起未央宫宫中庶务,为陛下分忧。太后与陛下面恤皇后年幼,命臣尽心辅佐娘娘,以致不必偏差。太后更送了两位熟知宫中事的老宫人,来帮衬娘娘。”
“哦?”张嫣挑了挑眉。
“这位是匡师大人,匡师曾协助孙奉常制汉宗庙仪法,对祭祀礼法娴熟于胸。命为中宫祭祀令。”
“这位是闻女官,单名瑟。雅擅诗书,条理明晰,命为中宫尚书,掌中宫文书事。”
张嫣一笑揖道,“太后为长辈。关怀本宫固不敢辞,有劳两位大人。”又命道,“请张詹事安排匡大人与闻女官起居,着意供奉事。”
匡师肃容拜道,“臣定当竭力以辅皇后娘娘。”闻瑟亦低头谦逊道,“不敢。”
待二人退开去,张嫣又道,“本宫即为中宫之主,命木樨为中宫署,秩六百石。主中宫请署天子之事。”
木樨步出。跪拜道,“诺。”
“菡萏为永巷令。秩六百石,掌官牌侍使。”
“敬诺。”
“解忧为私府令,主中宫藏币帛诸物。秩一千石。”
“诺。”
“荼蘼,”
“在。”荼蘼微讶应道。
张嫣微微侧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地大侍女,荼蘼虽无敏慧却一心忠直,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是她一直陪伴着自己走来,亲近依赖,不可言说。
“你做我的贴身女官好不好?”
荼蘼微微一愣,眼眶微微发红,郑重拜道,“敬诺。”
张嫣命取来皇后绶玺,木漆玺盒之中印玺尺余长方,通体白玉所雕,其上有螭龙钮,方寸之地栩栩如生。入手颇沉,用玺一面用篆文雕着四个字:皇后信玺。笔画幽微古远,尚带着些微紫泥,因经年不用,早已干涸。
张嫣忽的感叹,拥有这块皇后信玺的人,便是这座汉宫的女主人,起落之间,决定着未央宫中太多人的生杀予夺。小的时候,她曾经在吕后那里见到过几次,曾想要好奇窥视,但以吕后对她所宠之盛,亦不敢予她多视。
那个时候,可曾料到,终有一日,自己也将成为它地主人?
微微一笑,在四人的任命文书上,盖上了属于大汉皇后的玺印。
又命岑娘为中宫食官令,白氏玉京为谒者令,并有中宫仓令,药长之卿官,并属官长御,谒者无数。任命女史的时候,她瞧着步出的白衣女官,微怔,“我见过你,当日在册后典上最后为我系皇后绶玺的便是你。”
女史官嫣然拜下去,“是的,女史掌彤管,记书功过,拜后亦为职责。”
“呃。”张嫣忽然想起女史应记载的尚包括嫔妃进御之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婚这三天,你也在宣室殿么?”
“是地。”
那不是自己的一切隐私都被人看光了,还要青竹黑字的记载下来,张嫣刷的一下脸红了,虽然,虽然这三天来她和刘盈的关系实在是纯洁的连白雪都没他们纯洁。但是,她实在不习惯自己与刘盈相处地时候室中还是有人呀。
如果,如果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