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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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听她提到那伤药,手忽地顿了一下,然神色却与先前并无不同。他似是随口问道:“那伤药是谁做的?”
孟景春很是坦然:“下官自己做的。”
沈英动作轻慢地替她擦洗膝盖上的伤口,只道:“你还会做这个?谁教你的?”
孟景春神思似是游荡了一下,却回:“母亲教的。”
“这方子是祖传?”
“恩。”孟景春抬手揉揉鼻子,四下看看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沈英神色一滞,道:“你父亲家的祖传,还是你母亲家的?”
孟景春抿了抿唇,却没有回他。
沈英不好再问,替她将裤腿放下来,正要重新替她穿回鞋子,孟景春却立时弯下腰,抓过鞋便说:“下官自己来。”
沈英直起身,瞧她低头穿鞋的样子,想了半晌开口却是:“即便是不穿女装,也得多备几件衣裳,总不能将这朝廷发的官袍当常服穿。你今日将这官袍都擦破了,小心徐正达借这点事说你大不敬。”
孟景春低着头闷闷道:“下官也想多备几件衣裳,可下官一年才四十两,刨去官舍与其他开销,剩不了多少。”她嘀咕一声:“做件像样的衣裳都太贵,下官不如吃些好的……”
就只惦记着吃!
沈英便问她:“上回你的一千三百两呢?难不成老老实实捐给了徐正达?”
“没有……”
“一千三百两还没闲钱做衣裳?”
孟景春慢慢直起腰,闷声回:“下官有别的用处。”
沈英随口道:“买宅子不成?”
孟景春一惊,相爷如何知道她想买宅子?真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她支吾道:“不、不是……总之有些旁的用处,这银子不能动。”
沈英又道:“可还要借钱?”
“诶?”正中孟景春下怀,她想都没想即道:“是啊,还差二百两!”
沈英不接这茬,也没有要借钱给她的意思,只道:“起来罢,先去吃饭。”
孟景春便老实跟着沈英去吃饭。虽说是生辰,沈英也说厨工做了好吃的,其实也不过就多了碗长寿面,孟景春吃着觉得还没有伙房小陆做得好吃,不由觉着略亏。
一顿饭只能填饱肚子,却填不了她想吃顿大宴的心中欲壑。
似沈英这般对食物已没了热情的人,她是不能够理解的。人在凡俗,不过食色二字,清心寡欲不如出家。
这饭也陪他吃了,总该放她走了罢?孟景春搁下筷子正打算告辞,沈英却不慌不忙道:“孟景春,你知人与牲口的差别在哪儿么?”
孟景春被他问愣,摇摇头。
沈英也不看她,只道:“人是将食物送到嘴边吃的,牲口才凑到食物跟前去吃。”
原是说她吃饭不端碗,吃相不好!孟景春忍不住腹诽,要你管,老子爱怎么吃怎么吃。
沈英道:“同我来一趟。”
孟景春心中哀嚎,天色不早,何不放她回去……
在这偌大相府中兜兜转转,沈英似是逛得乏了,便又折回一厢房,点了灯,见孟景春站在外头,道:“进来。”
孟景春畏手畏脚地走进去,却见这厢房中好些柜子,沈英打开其中一个柜子似是在找衣服。找了半天,他拿了几件衣裳过来,又瞧了瞧孟景春,道:“似是要大一些,穿着应是无碍。”
孟景春心说难不成要送衣裳给她?
结果沈英当真将那衣裳递了过去,又折回去翻其他的衣服。
又让他翻出几件,孟景春一一接过,捧着那一堆衣裳很是茫然。
她迟疑着开口:“这是相爷的衣裳?”
沈英将那柜子关上,淡淡道:“十六岁时穿的衣裳,料子都是好的,每年亦拿出来曝晒,放在这樟木柜子里倒也存得很好。”
十六岁!
孟景春心道沈英十六岁已是连中三元,却还是个小孩子,恐怕也就她现下这么高,她十六岁都干什么去了?
“我存着也无甚意思,既然你拮据,便送与你穿了。”
孟景春瞬时觉着手中抱着的这一堆衣裳有些……沉。
沈英说罢又去开了另一个柜子,孟景春眯眼一瞧,竟摆了满满一柜子的刀!这人真是什么都爱藏啊,喜欢存墨锭,还喜欢存各式各样的刀子匕首,还爱存十一年前的衣裳!
沈英看了会儿,挑了其中一把可以收至袖中的小匕首,又将那柜门关上。他走过来将那匕首亦递给孟景春:“大晚上总是一人在外跑,连个防身匕首也没有,就这般放心自己?”
孟景春黑了黑脸:“下官力气不够,若带把匕首,反倒会教歹人抢了去,伤了自个儿得不偿失。”
“也是。”沈英几不可闻地叹一声,“留着罢,这匕首有些来历,能辟邪。”
孟景春便也不推拒。
今日分明是他过生辰,反倒送出这么一大堆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木然地站着,沈英道:“过几日陈左相府摆宴,左相做寿,你可受邀了?”
有这等事?孟景春摇摇头。
“你与陈庭方私交那般好,他竟也未喊你去?”
【二九】墙角
孟景春自然不知这回事;再者说她何时与陈庭方私交甚好?不过是一起去过两次花街,算不得好。
她抱着那堆衣裳,低着脑袋,心中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消化一番今日发生之事,遂直接付诸行动,转了身就往外走:“不早了下官这就回去……”
这一回沈英倒也未再留她;又是喊了府上小厮跟着。见她身影匆匆消失在回廊尽头,竟是愣了许久。
***
左相陈韫六十大寿;自然是大办。那日沈英提过后,孟景春早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一个八品小吏,连前去庆贺巴结的资格也没有,故而与她无甚关系。
谁料陈庭方竟当真提前一日给她送来了请柬;将孟景春吓得不轻。据闻左相为示诚意,请柬均是亲书,孟景春瞧自己那名字被陈韫这般端端正正写在上头,竟有一丝惶恐。
陈庭方知她拮据,让她千万不要送礼。左相大寿当日,孟景春离了衙门回官舍换了身衣裳,便匆匆去往陈府。
日暮向晚,风卷残云,这夏日傍晚竟有奇妙凉意。好些日子没有下雨,这会儿起了风,倒有些夜雨将至的意思。
进了陈宅,便见府中忙碌非常,十分热闹。灯笼挂了满府,宴席桌子亦是在园子里摆着,餐碟才刚上桌,孟景春竟能隐约闻到伙房飘来的食物香气。她伸手揉揉肚子,偏头瞧见陈府管家在收礼单。她空手而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瞧来瞧去,周遭竟没有一个熟人。所幸她人小不起眼,找了个角落站着也没理她。
她又饿又倦,靠着柱子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正值她懈怠之时,背后一声凉凉的“你竟也来了”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将她淋了个清醒。
她连忙转过身去,猫着腰头也不抬:“相爷来得早啊……”
“不早了。”沈英仍是闲淡说着,“天都黑了。”
他说着又瞧了瞧她:“这般穿着看起来似是有些大,你还长个子么?”
孟景春脸一黑,她今日回去随便拾掇了件衣服便穿了出来,也没想那么许多。此时撞上沈英,还穿着他的旧衣这般招摇,实在是尴尬得要命。
她道:“应是……不会长个了罢。”
沈英应了一声,恶趣味地与她道:“那改日去寻个裁缝改一改,穿得合身些。”
孟景春忙不迭点点头。
此时陈庭方恰好过来,瞧见她这低头哈腰的谦顺样子,觉着好玩,便走了过去,到她身后才轻拍了她一下。
孟景春连忙掉过头,见是陈庭方便又舒一口气。陈庭方道:“孟兄过来得甚早,要不先去后头坐坐?”
他说着又看向沈英,唇角轻轻漾了一笑:“父亲似是寻沈大人有事相谈,还请沈大人移步内堂。”
孟景春如释重负。沈英目光却忽然投了过来,她一紧张竟往后挪了一步。陈庭方瞧着,轻轻抿了唇,轻拍了她一下:“走罢。”
孟景春这才与陈庭方一道往陈府后院去了。
陈庭方邀她喝了些好茶,也不与她见外,瞧她一眼便道:“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淘来的旧物,竟大这么许多?穿着不难受么?”
孟景春张口又是胡话:“以前做的,觉着自己能长得更高,没料到后来不长个子了,穿起来就有些大。”
陈庭方抿了一口茶,抬眼看看她,岔开话题道:“后来可再去过菽园?”
孟景春一听他提菽园,脸色稍变,却又转为常:“没有……”
“那园子卖掉了。”
孟景春手中茶盏差点没拿稳,急问道:“何时的事?”
陈庭方声音懒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这几日。”
孟景春闷闷喝了口茶,良久回过神才问:“你可晓得买主是谁?”
陈庭方搁下茶盏:“沈大人。”
孟景春手中茶盏一晃:“相爷买的?”
陈庭方点点头:“相爷也是奇怪。皇上这才刚赐了宅子,便又琢磨着买新宅子……”他顿了顿:“也不知如何想的。”
孟景春回想半天,确信自己从未在沈英面前提起过关于菽园的事。城中待售的宅子又非菽园一座,他如何偏偏就买了菽园?实在是令人费解。
陈庭方又道:“只是可惜了那宅子,一千两便被售出,真是便宜。”
孟景春脱口而出:“不是一千五百两?!”
陈庭方朝她看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
陈庭方道:“难不成孟兄去打听过菽园的价钱?”
孟景春不想与他解释,便默不作声。陈庭方亦不追问,只继续喝茶。
孟景春正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时,陈庭方却道:“孟太医当年在太医院做院判时,相爷也已入朝为官了。兴许这宅子旧主,与相爷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不然实在……令人难解。”
但孟景春现下心中却满是懊悔,若知这价钱能砍到一千两,她怎么着也得抢着买下来的。
说话间前头园子里的宴席已是开始,陈庭方起了身,带她一道往前面去。
今日左相面子颇大,太子及二殿下都前来赴宴道贺。陈庭方与孟景春过去时,百官已是同两位殿下行过礼,入席开吃了。
陈庭方同她耳语:“今日席上的酒均是我从酒窖里挑的,很是难得,孟兄可尽情饮。”
孟景春点点头,偷偷入了席,埋头先吃些东西垫垫胃。结果她吃得正在兴头上,那边沈英与人说完话,却是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拿过白瓷茶壶倒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在外赴宴比不得家中,得注意些吃相。”
孟景春心中不由嘀咕,同你什么相干,丢的又不是你的脸。一想到这人竟抢在她前头以一千两银子买走了菽园,她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买叫菽园做什么?钱多得没处使么?
孟景春倒了满满一杯酒,正要喝,却见徐正达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别过头,听得徐正达与沈英寒暄了几句,便又埋头只顾着自己吃。
徐正达自是没料到孟景春这品级的也会受邀,又见她坐沈英旁边,不由想起那一日孟景春南楼落水,沈英的所作所为。他亦是听过那些说沈英是断袖的传言,心想难不成孟景春入了沈英的眼,两人当真有什么不成?
他正这般想着,沈英却是毫不避讳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孟景春的小碟里,还道了一声:“慢点吃。”
徐正达知两人之前住官舍时便为邻,却当真不知私交竟好到这个地步。
他有些讪讪,便托辞走了。
而沈英今日当着徐正达的面做得这般刻意,亦有自己的打算。不然孟景春这只软包子,早晚得被人捏死。
一旁的孟景春却无知无觉的,夹了一筷子菜便往嘴里塞,结果辣得要命,她伸长了手便去够沈英之前倒的那杯茶,拿过来一饮而尽,缓了缓这才接着吃。
沈英方才注意力亦全然不在这儿,顺手拿过手边杯子,便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辣得他差点眼泪都要下来,忍了半天看看孟景春,又瞥了一眼桌上另一只空空的白瓷杯,眼神似是要杀了她。
孟景春抬头对上他目光,吓了一大跳,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杯子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她方才好像喝掉了他倒的茶……
而沈英似乎将她之前倒的这杯酒当茶喝了……
沈英将那白瓷酒杯搁回桌上,面上仍是端着,冷着声音同她道:“起来。”
孟景春这才意识到,之前在官舍伙房时,沈英那一句“我不饮酒”,并不是说着玩玩的……
她吓得赶紧站起来。沈英背着手冷言道:“陪我去后头吹会儿风。”
孟景春腹诽,不就是喝了口酒吗?大丈夫喝口酒还要吹会儿风,真娇气!
这酒是难得的陈酿,后劲十足,酒量好的人都未必能喝太多,更别说沈英这般碰都碰不得酒的人了。
孟景春心中虽埋怨,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往后头走。陈府颇大,沈英挑了小路走,曲径通幽,凉风吹得人很是舒爽。越走灯火越少,眼见着都到了灯笼光照不着的地方了,沈英这才止住步子,在一假山后停了下来。
孟景春随手拽过假山缝隙里的一根狗尾巴草,低着头缠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很是无聊的模样。
沈英瞧她手指被草缠出勒痕来,竟伸手过去将那狗尾巴草从她手里弄下来丢在了地上。
孟景春赶紧缩回手,将手背回身后,脸上起了两朵可疑红晕,嘴上却没好气地低声嘀咕:“在别人府里这般乱走,相爷也不怕被人撞见。”
“撞见了又如何?”
孟景春低着头闷闷道:“撞见了还以为相爷想做贼,偷府里的东西。”
沈英却忽地凑近了些,伸手抬了她的下巴:“你就不能站好了同我说话?”
孟景春一愣,却有些底气不足:“下官哪里敢……”
沈英手不放,孟景春竟能闻到那陈酿的香气,若有若无,浮动在这微凉的夜风里,令人微微沉醉。
但她回过神便有些不耐,忙道:“下官都已不住在相爷隔壁了,相爷何故还要作弄下官?”
她竟以为他在消遣她!
沈英刚要开口,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孟景春亦是听到脚步声,沈英已是立刻捂了她的嘴。
那脚步声渐近,终是停在了假山的另一边。
其中一人开了口:“臣闻太子妃已是有孕在身,殿下可死心了?”
【三零】开窍
孟景春立时听出那声音是陈庭方;亦猜到另一人是二殿下。她被沈英捂了嘴,屏息听着,连气亦不敢喘。
二殿下回道:“你就同我讲这些?”
陈庭方轻笑了笑:“太子妃是否当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数?臣怕僭越,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多说一二,殿下莫要着了旁人的道;到头来伤着自己。臣与殿下相识多年,岂能不知殿下心软。慈悲心善本是好事;但殿下若是因此被人欺了,臣却看不下去的。”
他说完似乎轻叹了口气;又转了个身,继续往前走。二殿下追上去:“她不是魏府千金这样的说法,你又是从哪里听得来的?”
陈庭方却沉默不答;继续往湖心亭那边走去。
待他二人走远,孟景春已然憋坏,抬脚踢了沈英小腿,沈英这才回过神,连忙松了手。
孟景春大喘一口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四下寂然,孟景春不知说什么好,沈英亦是没有说话。
方才听这墙角她多多少少有些惊诧。陈庭方所言太子妃并非魏府千金,那这太子妃是谁?若其言不虚,那这便是大事,魏明先肯定是逃不掉的。
孟景春来不及往下细想,沈英却已是微微俯身,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
“我并非在消遣戏弄你。”
孟景春心头一紧,呼吸骤然停了一下,连忙避开沈英的目光,手心冒汗。
她低着头小声嘀咕:“相爷定是喝醉了……”
沈英却仍是按着她肩头,嗓音稳淡:“没有醉。”
孟景春对男女情/事饶是再青涩木然,却也知这气氛不对。上一回在官舍毫无预兆地做出那不要脸的事来,又拖她至相府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