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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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的。究竟是如珍,还是他心目中自我美化的那个温婉佳人?
“别犹豫啦,如瑶姑娘真的是才貌双全。心地良善——听说她堂妹对她态度很是恶劣,危急关头她居然还愿意亲身涉险去救她。”
袁槿对如瑶虽然没有男女情爱,但真的印象不错——在尔虞我诈暗斗不已的大宅院里,这样心思清明又不失良善的女子,绝对是不可多得。
“再说,你和她湿淋淋的被撞见,虽说是救人。女子的名声也难免有瑕,你们也算是隔着房的表亲。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袁槿见他表情松动,趁热打铁道。
此时公主那边也听到这边出事,派了洪姑姑前来,袁槿只得丢下若有所思的萧越。前去给母亲请安,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好好的会出这种事呢?”
公主听了眉头郁结,很是不悦,斥责那几个得用的侍女,“你们是怎么待客的,竟然让贵客掉进水里!”
简直岂有此理——一旁的王氏心中已经是怒不可遏:她好好一个外甥,竟然跟如瑶这丧门星沾上了关系。
她生性多疑,此事又发生在公主府上,不由的心中暗自猜测:会不会是公主府上有人搞鬼?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她越想越有可能——如瑶这种自小丧母、父亲又胡混的小妮子,根本不是儿媳的好人选,公主若是想让这桩婚事作罢。又不能损害侯爷的面子,就只能如此这般……
她心头一亮,自以为想明白公主的心思了,于是笑着对永安公主道:“这都是这几个孩子淘气的缘故,公主不必怪罪这些姑姑,如瑶那丫头自小就三灾五难的。大约是她命理不好总是容易冲犯什么,等回去给她到庙里问问。找个大师开解一下。”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若有若无的说如瑶“命不太好”,今后若是要退亲甚至有了意外,也能圆说过去。
永安公主虽然不是七巧玲珑心,但也不是笨人,听这话就有些不对,却是笑了笑没接茬,只是吩咐左右拿了上好的补品和药材送去给如瑶、如灿两人,让她们回去好好养养,又让洪姑姑把看守涌泉和庭院的仆役都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是我们府上看管不严,这才让几位小姐受了惊,公主让奴婢走一趟,向侯爷致歉。”
洪姑姑满脸是笑,另坐了一辆车随着她们回了侯府。
到了侯府,王夫人满面严霜,叫了如珍如灿如思去自己上房,没等她们喘息,就怒喝一声,“给我跪下!”
如灿心中有鬼,惊魂未定又遭此一喝,顿时吓得一哆嗦腿软,如珍脸色铁青默不作声跪了,剩下一个如思最是懦弱,根本摸不着头脑也乖乖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老实说!”
王夫人怒喝一声,如灿心中又怕又羞又愧,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王氏眼风一扫,却正好看见娇惯的小女儿眼神飘忽躲闪,她心中咯噔一声,遣散了其余两人,逼问道:“你这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如灿哭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好好的一场谋划,没想到却闹成这般田地,她毕竟年纪还小,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此时姚妈妈悄无声息的进来,到了王氏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氏眼中怒光一闪,一抬手狠狠掴了如灿一掌,“你这个孽障!”
如灿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愤怒痛切的眼神,一时吓呆了,连脸上的火辣肿胀都顾不上。
“你……你怎么这么蠢呢!”
王氏简直要背过气去,她自诩聪明能干,百伶百俐,却生出这种蠢到家的女儿来,“你的两个丫鬟已经全招了!”
“啊,她们竟然敢……”
如灿正要怒骂,看到母亲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顿时气馁,捂着脸乖乖缩在一边。
“你居然在公主府上设计你表哥,还是这么拙劣的计谋——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如灿被母亲如此痛骂,面上下不来,嘤嘤哭着,王氏只觉得头疼加烦躁,尖声喝道:“你还有脸面哭,既然要做就做得密实些,你居然让如瑶阴差阳错代替你被救,闹出这种乱子来——如瑶可是公主未来的儿媳,她若是下定决心要查个彻底,别说是你,就连我们侯府的颜面也要荡然无存!”
如灿听了这话不服,哽咽道:“说了半天,母亲竟是惧怕公主!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呀——若不是你不肯去帮我向姨妈提说,凭两家的至亲关系,我跟表哥根本是顺理成章!”
王氏听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举手又要打她,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眼和红肿脸颊,却又实在狠不下心,“都是我宠着你纵着你,才让你如此娇蛮无知!”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迁都
她说着嗓音也哑住了,手臂有些颤抖,如瑶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疲惫软弱之态,从地上起来抱着她的膝盖,哭着认错,王氏也心软了,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你喜欢你越表哥,我也看在眼里,只是这婚姻之事不能由女方一头热上赶着,我几次向你姨妈提起口风,她一开始倒也赞成,后来就开始推脱——显然是回家问过你姨丈或是越哥儿的意思了。”
她看着女儿痛苦懵懂的双眼,硬着心肠道:“虽说是亲戚,但强扭的瓜不甜,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只怕你的念想越发不成了……”
见女儿又要嚎啕,她冷声道:“你哭也没用,好好给我收敛改了这性子,不然今后还有得亏吃!”
她想起这一团混乱,心头也是一阵阵烦躁,来回踱步面色冰冷,一旁的姚妈妈知道她心意,低声道:“要不要等老爷回来,由他亲自去向公主陪个不是?”
王氏咬唇不语,半晌才道:“先静观其变,不要着急承认。”
“可是只怕公主怪罪……”
王氏摇了摇头,“她就算怀疑,也未必有确实的证据说是灿儿做的。”
只是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心——那毕竟是公主未来的儿媳妇,现在弄得她跟一个外男湿淋淋在水中搂搂抱抱,还让一群人看到了,这么丢了公主的颜面,只怕她未必肯干休!
想到这里又是深恨——如瑶这小丫头摇身一变。竟然跟公主之子有婚约,张氏生前一声不吭,却居然给自己的庶女寻了这么好的一桩归宿。
王氏想起那个美貌雍容然而早亡的妯娌。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张氏就是不折不扣的蠢女人,居然真的对一个庶女挖心掏肺,大费周章的为她寻来这么个如意郎君!她还真把如瑶当亲生的了!
一旁的如灿早在姚妈妈搀扶下起来了,见母亲若有所思,以为她还在担心公主怪罪,于是咬牙恨声道:“其实公主对如瑶也是面上情,那个袁二公子更加对她没什么喜欢在意。母亲你想啊,当时自己未婚妻落水还被其他男人救了。他一点也不着急愤怒,居然扯着萧表哥去一旁说话了——无论多么铁的兄弟,这种事还是膈应的吧?说不定啊,他根本不愿意遵从这个什么鬼婚约来娶个破落户的女儿!”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眼珠一转道:“我们要不要去试探一下袁二公子的态度?如果他真的不想跟如瑶成亲,又何必死皮赖脸缠着人家,早点解除婚约,还能博得公主的欢心呢!”
她心中早就对如瑶有这种飞黄腾达的好运气满是嫉恨,现在若是有机会毁了这婚事,她再情愿不过!
王氏被女儿说得有些心动——她本身也不愿如瑶能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之前为了张氏留下的钱财,彼此之间几乎是撕破脸了,如瑶这个小妮子肯定心里记恨她。将来若是有机会,只怕还要报复回来,现在就斩断她这条青云路更好!
她沉吟片刻。准备让姚妈妈去一趟公主府。
公主府那边,也正在谈论这件事。
永安公主用了膳,缓缓喝完一盅汤,这才对坐在下首的袁槿问道:“今日总算见到了如瑶姑娘,可谁知却出了那种事。”
见袁槿默然无语,她眨了眨眼。轻笑道:“那是你未来的小媳妇,你怎么连个笑脸都不见?”
袁槿沉吟片刻。觉得在公主这边略微吹些风声也好,“我觉得,这婚事有点不合适。”
“你是嫌弃今天这事?”
公主的脸沉了下来,“你可不是那种冬烘迂腐的人啊!”
“不是,礼有经亦有权,这个道理儿子还是懂的。”
“那是为什么,你父亲给你订下这婚事有什么不妥吗?”
公主晶莹美眸闪过诧异,猜测道:“难道是那家姑娘有什么不对?”
“绝对没有。”
袁槿绝不想让人对如瑶的品行有所猜疑,坚决否认后,皱着眉吞吞吐吐,“就是觉得,跟她实在不投缘……”
公主脸色明霁,恍然笑出了声,用和蔼打趣的眼光看着他,“你跟她不投缘,那跟谁投缘呢?你有什么心上人吗?”
袁槿的眼前,瞬间浮现那俏丽慧黠的双眼、千变万化的容貌——以及,那暗夜中脆弱迷茫,却又狠厉魅惑的风华……
公主看到他脸颊升起一道细微的嫣色,顿时笑着用团扇敲了敲他的头,“看你笑成呆头鹅,就知道必定是有了。罢了,你若是要解除这桩亲事,我就为你设法吧,不过这毕竟是你父亲订下的,他如今人远在北平……”
广平侯袁容身为皇帝亲信,被派去北平居然逗留了这么久?
面对袁槿疑问的目光,永安公主唇边带起一道亲昵甜蜜的笑意,“你父亲这个人,做事最是认真,父皇派他去丈量土地和勘查地形,他非要事必躬亲,这么着费的时间就长了。”
她轻启朱唇,低声对袁槿道:“你应该也听到风声了吧,父皇有迁都的意思呢!”
什么?!
袁槿瞳孔微微收缩,面上却禁不住露出愕然来。
“父皇多年在北平戍守,已经习惯那边的气候地形了,再加上金陵这边的皇宫被焚烧得散乱瑕疵,早就有回北平的意思……”
这些都是宫中禁语,公主也不欲多说,把话题转回婚事来,“总之你父亲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也没法越过他,替你把这桩婚事给推了,况且人家姑娘好好的也没做什么错事,贸然退亲那是毁人名节,太过缺德……”
公主沉吟难以决断,袁槿深知她生性温柔和善,很难做出有效的决断来,这次也不是求公主来解决问题,而是给她一个心理准备,方便将来行事。
趁着父亲……广平侯不在家,赶紧把这桩婚事了结,否则他一旦回来,肯定要坚持履约。
公主说了会话,有些疲倦了,袁槿送她回到寝房后,看了看时辰,决定前去赴约。
第二百五十章 皇权
万花楼内别有乾坤,庭院深深,却是一色的粉白花瓣,开到最盛时悄然凋零,飘摇着落下,拂了人一身清幽香意。
青衣小帽的侍童前头带路,袁槿一路走在青砖铺就的九曲回廊上,只觉得耳边隐约有丝竹之声,却并不显得靡靡色欲,而是清丽婉转、一派文采风流。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有人斜坐廊下的长椅,手执书卷曼声吟咏,雪青衣袍拂在栏杆上,姿态甚是闲逸。
仿佛感受到袁槿的脚步声,他嗓音一顿,声调截然不同——
“白发将军亦壮哉,西京昨夜捷书来。胡儿敢作千年计,天意宁知一日回。列圣仁恩深雨露,中兴赦令疾风雷。悬知寒食朝陵使,驿路梨花处处开!”
这两句铿锵可见金戈铁马之音,豪迈激越气吞霄汉,最后两句蕴含的深意却让袁槿脚下一顿。
虽然同样是咏梨花,这首却是宋时武钜率军抗击金兵,收复洛阳,陆游陆放翁听到消息激情所作,最后两句预想来年寒食节,祭扫宋先帝陵墓的使者,将通过梨花盛开的驿道而到达洛阳——这样的典故,听在袁槿心中却是一动。
“所谓诗以言志——这最后两句,是否说中了你的心思?”
那人看到袁槿,不紧不慢的站起,却是风度翩然。让人见而望俗,“袁二公子,或者该称你一声——朱允燝殿下?”
最大的秘密被瞬间道出。袁槿心头狂然一震,手掌已抚上腰间佩剑,这文士打扮的青年却是淡然一笑,不见丝毫惊惧,“真是失礼,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薛语,曾经的姓氏。却是姓景。”
他看着袁槿的瞳孔最深处,微笑道:“家父景清。”
袁槿心头一震。端凝的黑眸闪过一道恍然之光,再看向景清时就多了几分亲近信赖,“原来是忠良贤臣之后!”
他想起当年旧事,对着景语一揖及地郑重行礼。“我家亏欠景先生良多!”
景语似乎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流亡在外的皇嗣竟然如此平易真实,随即却站起身来受了这一礼,没有回避,“我父亲一心匡扶大明正统,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倒是值得你这一揖!”
随即亲手扶起袁槿,两人分宾主落座。
此时此地却是闹中取静别有洞天,眼前茶壶冒着热气。廊下花瓣飞舞草木繁密,袁槿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却对金兰会的掌控力暗自心惊——万花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却俨然是他们的心腹场所。
而眼前这位出自景氏的金兰会会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和目的?
“今日一见殿下,果然是龙章凤姿,气度非凡。”
景语好整以暇的夸赞道,表情却很是自然,并不现出半点谄媚。
“只是这大好江山握在逆贼之手。殿下又有什么打算呢?”
袁槿心中微微警惕,“命数该然。如今局势已定,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隐姓埋名过日子罢了。”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却换来景语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殿下此言大谬不然——若真是想隐姓埋名一辈子,广平侯又何必假托外室之子把你带回家中教养,又为何培养你文韬武略让你加入军中崭露头角?”
袁槿心中无声的叹息,目光却仍然是澄澈清明,“这是侯爷厚爱,而我却受之有愧。”
“那当年秘密盟约的几位大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吗?他们的遗志,你还记得吗?”
景语石破天惊的一句,让袁槿眼睛睁大,只见景语长身而起,看着庭院里的花瓣凋落,神色由悲凄转为凛然,“你准备这么辜负他们的苦心造诣吗!”
袁槿身子一颤,眉间浮现矛盾挣扎——锋芒与隐忍在心中瞬间厮杀了千百回,恍惚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就算我还活着,又能怎样呢——继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帝梦,拖更多人下水?重启战端让无数生灵涂炭?”
渐渐的他心思清明,抬起头看向景语,“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一生亏欠了许多人,再也不忍、也不能继续欠债下去了。”
他又是深深一揖,站起了身来要走,却听身后幽然传来一句——
“就这么走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娶到你心爱的女人!”
袁槿脚步一顿,背对着他看不清景语表情,只听他冷然道:“再这么下去,如郡她迟早是广平侯的人,你拿什么去跟他争?”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袁槿微微嘲讽道。
景语眼中闪着复杂难懂的幽光,似在说给他听,又好像在自嘲,“所谓成王败寇,你甘心这么一辈子蹉跎,混个锦衣玉食倒是不成问题,但有那么多支持你们懿文嫡长这一系的,却是流放发卖,生不如死,像如郡这样成为婢妾,任由主家玩弄的可不止她一个!”
袁槿双拳紧握,想起当初看到广晟霸道而强势的将如郡搂在怀中,心中顿时泛起酸楚愤怒甚至沉痛之情——那个男人根本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这样只会辱没了她!
景语指着前院高楼亭台,那边依稀飘来靡丽乐声,“前院有好些女孩都跟如郡身世相似,却堕入风尘迎来送往——你还想她们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吗?当年若非我暗中布置,如郡她十有八九也要落到这样见不得人的去处!”
“我们金兰会,多的是这样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