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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大明小婢-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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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张紞老尚书他们也曾经设想过,之所以放弃,就是因为不确定能铲除朱棣,反而将彻底暴露宫内地道的秘密。

而现在,一切都不用担心了,大水过后,一切都是浮云。

至于全城百姓,景语的唇边漾起苍凉而讥讽的笑容:反正自己已经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如今求仁得仁,又有何怨呢?

也或者,自己根本就是恨着这座城,以及其中的百姓人等。

父亲景清不屈而死,处“磔刑”后被悬挂在长安门示众,很多人津津有味的围观看热闹,热闹宛如集市,长达十数天都是人头攒动。

还有妹妹玉姐儿,她才一点点大的孩子,就有兴高采烈的客人跑来排队预点。说是要“尝尝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她那么小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已经彻底吓懵了,所以才会走上那样一条绝路。

这么一群爱看热闹。无论是非,拜高踩低的人们……少年时的他愤世嫉俗,曾经那样咬牙憎恨着所有人。这种隐痛和憎恨,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因此。如今他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应该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而宫羽纯当年也跟玉姐儿一起被送到这临仙阁,她曾经一派大姐姐的举止,却是眼睁睁看着玉姐儿死去,并没有施以援手:当时她是临仙阁的头牌花魁,若是她肯出力救人,玉姐儿未必会落到——他射出的那一箭,虽然有灭口引起混乱的原因,更深的却也是在报这见死不救之仇!

只有如郡,他的如郡。会那样睁大了眼瞪着他,那样漂亮闪亮的杏眸会因为痛苦惊愕而变色——她始终不能接受,她的阿语哥哥早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恶人,一个为了复仇而嗜血疯狂的魔鬼!

想起那个心头梨涡浅笑的倩影,他的心剧烈的被扯痛,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现在应该会没事,因为她被他虚晃一枪的“长江堤坝”所骗,应该去了城外尽力阻止——那里非常安全。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水声轰鸣声越发近了,景语站在这里,静静等待着那一刻……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不远处的某地,传来剧烈闪亮的火光,宛如火蛇一般飞快蜿蜒向前。空气中传来浓烈的火药气息。

景语眉头一皱,凝神观察着这一切,他直觉这一切并不单纯!

火蛇蔓延的方向,正是那关键的引入江水的三条街道,也正是官衙所在——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快步飞身上了屋脊,登高远望。只见不远处的街面已经被完全炸开爆裂,石块瓦砾被气浪掀翻砸起,宛如一团团浓雾。

“是炸开了地下水管——他们难道是想?”

景语心中念头飞转,却听水声轰鸣着越发接近,大地的震动也让人几乎站立不稳。水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漫了过来,席卷着三人高的浪头,逐渐加大、掀高!

那江水翻涌进入城中,城门边沿一圈已经是人仰马翻了,水流肆虐继续打来,各人都东倒西歪。

洪水滔滔而来,似乎要将整个城市逐渐灌溉淹没,很快就到了人们的腿上、半腰上,前一波飞速向前,在路人的惊呼声中,已经到了那被炸得满目疮痍的三条长街上!

水流打着漩涡被废墟拦住,随即却轰然落进了地下,变得无影无踪——大小不一的漩涡分成一处处,将水流引入地下,好似那里有个无底洞一般。

“这怎么可能?!”

这三条街还是重点引入江潮浇灌皇宫的要地,因此景语知之甚深:这下面就是坚固的陶瓷水管,可以勉强容一人通过,但哪里来的空间能把这么多的水都容纳?

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越发出乎他的意料:水流继续涌来,到此就似乎停滞了,翻滚打着旋流入地下,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百姓们仍然在惊慌,有的地方水已经淹没人头顶,他们到处攀援高处或者屋顶求救。但渐渐的,他们发现水势没有再涨上去,也就略微松了口气。

有人互相救援,有人呼喊哭号,江水仍在灌入,但终究没有方才那样飞快的涌入,大家也能喘息一下。

“真是的,官府说修的堤坝能防止百年洪水,这怎么才二三十年就淹进来了?”

“幸亏本城是个宝地,江龙王来了也只能淹个半死,还剩下一条命呢!”

打更的两个老苍头被冲到了这,一个抱住了槐树,另一个趴在万花楼的坊门边,扯着嗓子互相喊道,戏谑隐约传入景语耳中,他却好似没听到似的,双目凝神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怎会如此?!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明朗飞扬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惊疑不定——

“你不用惊讶,因为地下的陶瓷水管已经全部被炸开了,砖砌成的通道空间足够大部分江潮通过——虽然不能完全疏散洪水,但两个时辰之内,保证不会蔓延到屋顶上,大部分人会平安无事。”

广晟快步而来,虽然衣着有些狼狈疲倦,但神色却是意气风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情敌

“而两个时辰之后,京畿周边的军队就会赶到真正的决堤口,把那里紧急封上。”

“另外,被你调虎离山的各家勋贵私兵马上就会赶回来帮忙,而被你假借东宫诏令调去的太子六率,此时也已经偃旗息鼓等候发落了——他们毕竟只是被蒙骗的从犯,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看着满地锦衣卫的尸体,目光满含愤怒,“原来你出言要求锦衣卫在这蹲守,就是为了杀人泄愤!”

“这是给我妹妹玉姐儿的祭品,她的忌日就在后天,做哥哥的只能早些为她准备。”

景语想起妹妹孤零零的死状,笑得冷然疯狂,“当初,就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如狼似虎的抄家,逮人,把这么小的孩子都押送官妓坊——你们这些朝廷爪牙,死不足惜!”

他的话让广晟怒火中烧,他拔出绣春刀指向这淡然而笑的阴谋者,咬牙道:“这些都是我的属下,他们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每年只领着二十两的俸禄,全家老少靠这世袭的军职过活——他们也有妻儿亲人,你杀人性命害人一家,还觉得自己特别清高特别伟大?!”

他的刀锋湛亮宛如白虹,微微颤动锋芒中吞吐杀机,“就算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害死了纪纲大人,还要继续下手,真当我们锦衣卫是可以捏的软柿子吗?!”

“纪纲的死是他咎由自取——谁叫他生了我这样一个儿子呢!”

景语的这一句,顿时让广晟惊呆,他不由的瞪大了眼,却见景语冰冷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笑着感叹道:“不过,我和他,彼此都不想有对方这样的父和子,相比起来,你承了他的衣钵,倒更像是他的孝子贤孙!”

他不顾广晟震惊诧异的目光,继续道:“纪纲生了我,可我父亲才是真正养育我的人,害死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所以你就引江水灌淹全城?阿语,你这样做,真正对得住景家伯父吗?”

凄楚哽咽的嗓音,略微沙哑却是魂牵梦萦,景语转过头去,看见小古缓步而来,袖子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你怎么会找到这?”

他眼睛发光,不知是爱还是憎,却仍然问出了口。

“因为你身上有我这些蜜蜂喜欢的味道。”

小古晃了晃袖子,让无数蜜蜂嗡嗡飞走,“是它们指引了你的踪迹,只要你藏身这金陵城中,就无所遁形。”

“如郡,你的本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景语叹息道,随即目光一凝,落在她满身血迹上,“你受伤了?!”

他的关心让她心头更痛,低声叹道:“这是那些死去的鸟雀的血,不是我的。”

成千上百的鸟雀,吞下玉屑燃烧生命给她送信,最后都死在地上——而比这更多的百姓,如今还躲在屋脊上躲避洪水,有些老弱病残已经遭遇意外,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所致。

“景家伯父我见过好几次,为人最是刚毅正直,他为人忠孝节义俱全,你这样做,是玷污了他九泉之下的名声,让他如何安息?!”

小古近乎痛心疾首,景语的身子微微颤动,低声道:“若是父亲还在,只怕要气得亲手责打我,弄不好,还会大义灭亲——只是他已经不在了,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什么都不在了。”

他嗓音中的哽咽和悲怆,让小古也为之黯然——靖难之变,他们这些尚在稚年的少年少女是感受最深的,义士名臣只需要一死就义即可,而活着的人,却要承受这漫长的噬心悲痛,以及更多、更黑暗的仇恨……

“苍天堪不破善恶贤愚,我只能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他的眼中凝粹的光芒,混合着血色与寒芒,熠熠生辉,却是清冷高凛:“我很抱歉,利用了你,还有金兰会的大哥,你们团结在一起,只是为了互救互援,而我,却是要杀了朱棣,灭了这满城的膏粱繁华……”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锦衣玉食、簪缨荣华,而真正的义士,却一个个倒在屠刀前、血泊中,连死后的尸身都要饱受凌虐!

多年的怨恨积蓄在他心中,这一刻爆燃而起,眼前的一切,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无尽的江水滚滚而来,却在那三条街上宛如落进了无底深渊,不断卷起漩涡发出呼啸声,江水漫到人腰,虽然也在缓慢上升,速度却并不快——两个时辰内,显然不可能有大的险情。

水浪滔滔,席卷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宛如水中求生的蚂蚁,艰难挣扎着,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而远处的皇宫,隐约仍能看到绿树、飞檐和汉白玉石阶——显然,那里的水位也没有没顶。

景语凝视着这一切,耳边却传来小古清脆的嗓音,“是我坏了你的全盘计划,你要恨就恨我吧!”

景语回过头来,却看入她闪亮澄澈的双眸,“是你?”

岁月飞逝,当年无助哭泣的瘦弱女童,如今已经出落得清华毓秀,楚楚动人。

“是我发现了那三条街下的地下水管,在建造时用砖砌成的通道很大,简直可以媲美中等河道的宽度。”

因为心情沉重,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景语也是研究了水文和土木工建多年,一听就明白了,却也并未发怒,只是叹息着笑道:“先前,我父亲就曾经夸你聪慧过人,他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长久以来的布局和筹划,在这一刻已经全数落空——景语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城浸没在水中的情景,心中那一盘珍珑棋局,也是黑子白子皆落索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手握绣春刀,目光凛然的广晟,突然冷冷一笑,问道:“我还以为锦衣卫里出了什么能人坏我计划,想不到你还是要靠如郡才能成事!”

小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广晟却是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目光愤怒中带着轻蔑,“若非你是想毁了全成,她根本不会跟我们合作!”

第三百三十九章 殒命

“在狱中,她甚至宁可承受酷刑,慷慨赴死也不愿出卖金兰会,出卖你的行踪!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从始至终,你给她的只有欺骗和伤害!”

广晟看着这个清贵儒雅的男人,却只觉得他极度虚伪可恶——他绝对不会承认,其中也很大部分是因为嫉火上升,他仓啷一声拔出佩刀指向景语,“现在你阴谋全部落了空,我给你个机会,我们两个来定个生死——“他指了对方和自己,美得不似凡人的双眸之中,闪着虎狼般的凛然斗志,“是男人的,就来跟我以命相搏一场,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无法逃脱了!”

景语不用回头看,已经能预想到万花楼外面是何等的重重包围,千军万马,如此绝望的关头,他仍然一派淡然温文,笑得云淡风轻,“天命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一人之力也许无法撼动大局,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平素谦和温柔的人,此时此刻看向广晟的目光却也是锋芒毕露,两人四目相及,已经是火花四溅!

小古心头咯噔一声,没等她出言阻止,两人已经风驰电掣的战成一团了!

万花楼的屋顶也算开阔丛然,周围鳞次栉比,飞檐亭台院落深深,两人在屋顶刀剑相及之声连作,在江水席卷带来的风势之中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你们都给我住手!”

小古站在三楼回廊的楼梯处,探出身子高声叫道,而两个战得性起的男人却是充耳不闻,刀光剑影更加激烈。

两人武功都是上乘绝佳,飞身挪移之间动手毫不留情,一招一式都是要置对方于死地!广晟招式狠辣凌厉,完全是锦衣卫中实战打法,景语却是长剑蹁跹宛如秋水,动静之间虽然儒雅简洁,却是暗藏杀机。

“你们别打了,都给我住手,听到了吗?!”

小古心烦意乱,却也轻身一掠上了屋脊,那两人却已经落到旁边的飞檐和枝头,彼此之间刀锋剑芒来去,根本不容旁人插入!

两人之间距离越发接近,却也是更加间不容发的命悬一线!

小古一咬牙,抽出袖底短刃,丝线纵横飞扬之下却始终被两人的刀气剑意挡开,无法靠近阻止。

正在这时,万花楼的坊门外突然传来马蹄阵阵,远远看去有明黄色旌旗!

这是……难道是皇宫那边来人了!

小古面色骤变:无论来得是谁,都是来意不善……尤其是对景语来说!

小古的心中非常矛盾:从理智上说,她知道景语并非心存善念之人,而且怨恨暗黑的心绪驱使之下,更是险些将全城人的性命都付诸江水——无数条人命和冤魂,在他看来却只是报仇的工具而已!

他这样的阴狠枭雄人物,一旦脱逃只怕又要变生不测……但若是眼睁睁看着他被锦衣卫所擒,到时候肯定逃不出一个敲到千刀万剐的结局——这从她的情感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

朝廷欠金兰会的累累血债,从来没有还过,如今又要新添一笔吗?

更何况,小古并不认为朱棣和朝廷有资格审判景语——改朝篡位的事史书不绝,但闹到如今这般田地的,却非常罕见,这一切,朱棣本人才是始作俑者。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败者全家死绝的也有,但很少有人用如此残毒的手段死者和家眷,朱棣开了这个血腥的头,后面的血案都是因此而起。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这个问题萦绕在她心中,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就在她心神电转的这一刻,外面锦衣卫的人已经自动散开一条路,让那队人马通过——显然,来的肯定是宫里贵人!

小古的一颗心都沉下去了,她再也忍耐不住,纵身跃下庭院,落入两人激战的中间,手中短刃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挑开了两人的刀剑——

“住手……你赶紧走!”

前一句是对两人说的,后一句,却是冲着景语。

三件兵器在瞬间撞击,绣春刀被格开,险些脱手而去,长剑却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而短刃幽芒吞吐之下,已经被打飞,回弹射中了小古的肩膀!

伤上加伤,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对上景语焦急的眼神,看着他上前要来扶,她一手拍开了他,低喝道:“你还磨蹭什么,快走!”

她这样做,是原宥了他,仍然对他怀有情意吗?

景语波澜不惊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下一瞬,他却看到广晟快步上前,皱眉急问:“你怎样了?”

“没事,是小伤。”

话是这么说,她却任凭他搀扶起了自己,软软的倚靠在他胸膛上。

他们两人!原来,如此……

景语眼中的惊喜光芒,在这一刻熄灭了。

岁月飞逝,带来的不仅是人事变幻,还有这些曾经铭心刻骨的情意……景语唇边扯起一道苦涩的轻笑,只觉得满心热血都成了冷灰一般。

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呢?如同眼前这姓沈的小子所说,他带给她的只有欺骗和伤害,而长久以来,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照顾她的人,是眼前这个可恨的男人!

景语心潮起伏,面色变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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