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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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古没顾得上他们的暗藏机锋、气氛怪异,她看着袁槿的脸,心下只觉得无比的怪异,不由的回忆起方才两人见面的场景——
先前,萧越对全营大搜查,她就知道不妙——丢失的内衣裤是小件,岁别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都可以,所以大小器物都会打开检视。那箱子只怕也难逃法眼,她匆匆跑出去,原本是想找袁樨袁桢两兄弟帮忙的,没曾想,却在他们的住处遇到了袁槿。
她急匆匆跑入的时候,他正穿了一身玄色直缀,坐在唐榻上喝着新雪梅茶,手中翻着一册古籍。
梅花的香气氤氲淡雅,他就那么闲适的托着腮,专注的盯着纸页,长发没有用簪,而是蜿蜒垂落在身侧。
明明是一个武人,此刻却是意外的气质清隽高华。
这种奇妙的气质,好似上古画卷中的贵胄先王,与他五弟袁樨那种书卷气的耿直清高全然不同。
“你是来找我的?”
小古愣在门口的时候,他开口问了。
“不,我是找七公子,我这就告退。”
转身欲离的她却被他拉住了手臂,温和却不容拒绝,“有事的话,找我也是一样。”
第八十五章 交易
小古皱眉欲走,袁槿却干脆下了榻来,挡在她的前路,“看你如此焦急,是遇到难事了——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为你做到。”
好大的口气!
只是萍水相逢,就说这样的话!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还拉拉扯扯,小古只怕要嗤之以鼻,认定是登徒子,但他那张清俊淡漠的脸,带着煞意的魔魅双瞳,却很难让人生出这种念头。
她挣扎着要求,而他手上的力道却也加强,丝丝缕缕的衣料被收紧纠缠着,好似象征着两人奇妙而漫长的复杂纠葛。
“放手。”
“告诉我你在焦急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来两步,他的眉眼舒展,带着淡而沉然的清寂,嗓音却仍是醇厚好听。
眼看时间紧迫,小古心一横,干脆说出,“请你帮我准备五十八只铁箱,里面装满废铜烂铁……”
她说出她的要求,自然而顺畅,自己也感到暗暗吃惊,而他只是默默听了,随即吩咐手下雷厉风行的完成了一切。
一切都是刚刚好,把箱子掉包以后,萧越的搜查也到了。
直到现在,小古回忆方才那一幕,都觉得暗暗吃惊——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个人,自然而然的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好似……很自然就有的默契,更似乎是,很久前就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她与他,之前见过,甚至是熟识?
她陷入了沉思,直到广晟把她晃醒,“想什么呢,人都走掉了。”
小古目光闪动,仍是弱弱的说:“我在想,我笨笨的。什么做不好,又让少爷欠了袁千户的人情,拖累了你。”
广晟一颗心本来浸在酸水里,听到她这一句自责,马上偏转了过来,反而安慰她道:“别瞎想了。这些我都会料理妥当的。我们回去吧……闹了这么大半天,你饿了吗?我带你去烤兔子吧,山上的野兔可肥了。”
两人一齐往外走,广晟还在说着。小古乖巧的笑着,一边以他看不到的手势。朝后面比了个“一切妥当”。
窗外墙角边偷听的蓝宁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演技炉火纯青,什么叫卖了你还让你感激涕零,十二娘子做的简直是完美!
闹腾了大半天。仍然一无所获。
萧越既没有找到偷内衣的宵小,也没有找到广晟犯罪的蛛丝马迹——然而广晟也没有发现那些女人的踪迹。
她们好似初春的冰霜一样,遇见旭日暖阳就消融不见了。
人,到底会倒哪里去呢?
广晟百思不得其解,皱眉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
想到头都疼了仍是没有结果,终于颓然放弃。
“只要是大活人,终究要离开这个军营,我就不信真的能水过无痕!”
日头西斜。天色渐昏,他干脆换下官服,痛痛快快的沐浴洗澡。裸着身体从屏风上拿起中衣穿了,再罩上素色道袍,又干脆拿起玉簪束了个道髻。
这副打扮本是朝中文官惯常休闲时的打扮。对于喜欢舞刀弄枪的广晟来说却是难得如此。
他本就容貌绝世端丽,这般随意安然的打扮,却让他眼角眉梢的锋芒煞意都略微收敛,更显得俊秀贵气文雅,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这样打扮怎样?”
广晟略有得意的让小古看着他,看到她眼眸中的赞意,心中更是舒爽到十二分,把刚才的郁闷都抛到九霄云外。
“比刚才那小子怎样?”
小古正在煮着茶,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你是说袁千户?”
“是啊。”广晟接过甜白瓷的茶盅,毫不吝惜的一饮而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从上次我就发现了,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很特别。”
“少爷!”小古顿时啼笑皆非,“人家堂堂千户大人,侯门嫡长子,多的是娇滴滴的美人,哪里会看上我这种貌不惊人的小丫鬟。”
“这也难说,吃惯了大鱼大肉,也会喜欢清粥小菜的。”
广晟话虽然这么说,想起袁槿的眼神,仍然心中焦躁不快,他逼近小古,半是兴味半是认真道:“你该不会也对他动心吧?”
小古正要回答,却听外面有人脚步声传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隔着门禀报了,“大人,那批废次物品要启程运出了。”
小古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却只见广晟眼中光芒一跳,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的嗓音也是不疾不徐,好似这只是一件平常公务,“好,一刻之后立即出发。”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平宁坊的门楼却并非放下,而是点燃了松明火把,连楼墙上的风灯都点燃了。
沿街的房舍院落都已经静默无声,只有间歇的几声犬划破这份死寂。
广晟一行人押运着车辆一路行来,身边的亲兵们都着了皮甲鸳鸯袄,腰间佩刀铮亮,沉默肃杀的脚步声在长条青石上敲出有节奏的声响。
约定于元蒙人交易的地点就在这里,罗战早几日前已收了金子,但他位高名显,对方倒也不怕他赖账,两相权衡之下,罗战派了广晟前来。
广晟骑在马上走在前头,瞥一眼身边队伍雄壮,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这些人虽然是他进入京营后收揽的,但其中必定有很大一部分是罗战的人。真动起手来,能有一小半靠得住。
广晟眯起眼,打量着周围,随即闭上了眼——
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小巷的枯枝虬干摇曳不定,发出沙沙声。
无边的寂静之中,风声的走向似乎有些阻碍——
有人,在远近的街头巷角边无声而迅速的利移动着!
广晟眼中利芒一闪,不敢确定到底是谁的人。
突然风中传来哨子的清脆声音,远远的好似鸟鸣。
“什么人!”
罗师爷猛的打了个哆嗦,尖声叫道,一旁的兵勇连忙拔刀在手!
从小巷中突然跑出一个面目脏污的孩童,手中的陶哨做成一只鸟的形状,他灵巧的从官兵中间跑走,一边跑还是在一边吹,发出清脆的哨子声。
三长一短,是一切安全的意思。
广晟这时才真正的松了口气:这是锦衣卫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表示锦衣卫的人已经到位,准备等罗战跟元蒙人交易时,一举冲入一网打尽!
“哪家的小兔崽子,天黑了还不回家睡觉!”
罗师爷也松了口气,陪笑着催促广晟,“买家正在商驿馆等着大人您,时候也不早了……”
广晟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问道:“此等大事,指挥使大人真的不来看看看?”
“大人身份非凡,掌管着上下五千多号人,这里好些是他们的家眷,他轻易露面会被人认出来……”罗师爷见广晟面色一沉,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撂挑子不干,连忙保证道:“不过罗大人授权您全面代表他,去会会那些元蒙蛮子——罗大人说了,您就代表他亲临了,一干人等谁敢对您不恭敬,您不用秉他,就可以军法从事。”
“这还差不多。”
广晟脸色稍霁,看在罗师爷眼里,不禁心下暗骂:你摆什么谱,等这边交易完事,你就是死人一个了!
一行人进入商驿馆,这里已经被全部清场,一行人长驱直入,到了贵宾所在的花厅,却见来人四十上下,只是高鼻深目了些,举止装束都是中原富商的打扮。
“这位就是沈大人吗,果然是少年公子,英姿焕发啊!”
那人热络的迎上前来,态度谄媚却不失分寸,张口就是生意经,“区区这点小生意,多亏沈大人照拂,真是感激不尽……”
行礼到底后,两边落座上茶,广晟打开茶盅盖,却发现里面是鸽蛋大的一颗明珠,光芒流转彩华幽幽,跟普通的珍珠绝不相同。
接下来又看到,茶碗底下的托盘里压着一张银票,打开一看,面额也让人心跳不已。
“大人,我出身南海,那里出产一种罕见的夜明珠,暗夜里宛如明灯般光芒四射,甚至能安定心神、补气平躁,延年益寿。”
那人好似在闲聊,实则却是在介绍茶盅里的那物,接着又拿出一只木盒,躬身递给广晟道:“这是家乡特产的武夷茶,没什么珍贵,只是喝起来还算舒心,给各位兵爷们尝尝鲜。”
广晟伸出手掂了掂,发现入手一沉,却也只是一笑,不露声色的让亲兵接过。亲兵看到盒面缝隙中透出的银光,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金子已经收了你们的,东西也该给你们了,不过,因为事关重大,我要验看一下你的身份凭证。”
广晟这一句是笑着说的,罗师爷和那人却都是脸色一变。
“沈大人,这样的生意,是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我过关通行到这里来都很是不易,又怎么会有什么身份凭证?”
罗师爷连忙帮腔,“是啊是啊,大家都不容易,互相体谅一下……”
“师爷,我不能辜负罗指挥使的信任啊!”
广晟一口打断师爷的求情,表情诚恳无比,语气却是坚决不容质疑,“这么一批货,是我们整个北丘卫一年多辛苦积攒的,要是交错了人,我怎么有脸去见罗大人!”
第八十六章 救人
马车停驻在驿馆外的长街上,一连串五十多辆,几乎从街头排到街尾,长街外有兵勇围绕看守,守在库房四周的人马却并不多,只有十来个。杂役们抬着箱子和杂件朝库房里搬,络绎不绝却极有秩序,几乎没人说话。
终于全数落进库房,那十来个看守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早春,夜风吹得人遍体生凉,几人干脆就聚在一起,守着门搓手说笑取暖。
突然传来鸟的翅膀扑棱声,恍惚有灰蓝羽影闪过,抬头看时,却发觉什么也没有,只见小巷深处的枝桠随风乱舞。
“这么冷的天,还有什么鸟出来?”
“干脆捉了来,就着火烤了吃。”
“你疯了,被上面知道小心挨鞭子。”
突然,小巷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开始轻微宛如灵猫,随即越来越快,眨眼只见,却见黑色人影纵横闪入,手中长刀宛如阎罗索命——
“啊——”
喊声未起,便已是血溅当场!
剩余几人眼看不好,拿起腰刀抵挡,却也在片刻之间被格杀当场!
黑衣人脚步迅疾,黑色斗篷几乎没有沾染血迹,锋利的刀锋抽出,十来个兵勇顿时气绝倒地。
看那轻刀样式,却是与王舒玄所用相似,只是略欠精巧华贵,锐利锋芒却是不减。
黑衣人们汇集起来,长披风翻飞之下显得格外英武,他们正要闯入驿馆的库房,突然却有一只肥胖的灰蓝鸽飞了出来,扑棱棱羽毛之下,突然一阵白色粉末弥漫周围,落地便香味馥郁。
“小心有毒!!”
黑衣人之一厉喝一声,扯下黑色披风遮挡口鼻,露出了内里的秋麻色妆花缎锦。
这几人居然是锦衣卫的缇骑!
他们脚步连退,而胖鸽子却飞得更快。香味随风飘散而来,众人虽然竭力保持清醒,却也终于两眼翻白,昏睡了过去。
小古的身影出现在库房门口——她已经及时易容化妆成一个普通的坊间少女,随即蓝宁和郭大有也从街上赶了过来。
“那些车夫杂役和兵勇都妥当了吗?”
小古问道。
“我挨个给他们敬烟和槟榔,每个人都很痛快的吃下睡着了。”
郭大有摸了摸头。有些留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对不住这些哥们了——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就这么阴了他们一把,实在是我不厚道!”
蓝宁吃了一惊,“你投身杂役之中已经有一年了?”
“我本来就是做杂役的,木匠、粉刷匠、车夫什么都做过。就数这一份工作时间最短。”
郭大有朝她眨眨眼,脚下动作不停——三人已经到了临时的驿馆库房。
驿馆这地方只供买办商人歇息,库房什么的原本是没有的。但罗战一声令下,就把三间连着的西屋改成了库房。由于是临时停驻,元蒙人马上就要启程带走,所以里面的箱子都乱七八糟的重叠堆放着。
“糟了!!”
小古三人对视一眼,脸色顿时一白——锁扣虽然浮搭着,但空气毕竟有限,这么重叠着被压在底下,只怕里面的人呼吸困难!
三人吓得七手八脚把箱子搬开。把放有明光铠的那二十几个大箱接连打开,探一下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活着呢……”
松了一口气大家干脆瘫坐在地——
必须赶快把人运出去!!
三人用力抬起女人的躯体,一趟趟朝外间街上的马车搬去。
库房三人正在努力搬运,而花厅商谈的两边人马。却已经进入了剑拔弩张之势——
广晟坚持要察看对方的信物,而那个元蒙的秘密使者,眼中却露出了怒意。
只听夺的一声,他掷出袖中匕首,镶金描银的非常华丽,竟是擦着广晟的脸惊险而过。
“这个算不算凭证?”
广晟静坐不动,一手捏了茶杯,另一手两指好似玩笑一般在桌上一敲,那匕首弹跳而出,竟然断成两截——
“只是个漂亮玩具而已,这就能代表你们的黄金家族?果然不堪一击啊。”
这话一出,对方的脸色顿时化为酷狠,咬牙道:“沈大人,若是在草原上,你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广晟的嘴皮子怎么可能输给他,“你要是在金陵城里,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没有凭证,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家奸细?”
使者心中怒极,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眼见广晟油盐不进,暗忖道:这整个平宁坊的兵马都是罗大人精心挑选的,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犹豫一阵,突然脱下衣物,在胸前竟然出现昂首苍狼的图腾刺青,脖子中央项圈上挂着一枚圆形金牌,上镶一枚硕大绿宝,活像是苍狼凶残的眼,金牌边缘是一行蒙古文字。
“这是我家王子的信物,我们可是诚意十足,彼此就不用互相试探了!”
广晟眯起眼,凝视着那一道图腾和金牌,突然大笑出声,“够爽快!”
他突然摔碎手中茶杯,瞬间短刀出鞘横在使者脖子上,“全部别动!”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也没有料到,罗师爷以为两人还在意气之争较量功夫,连忙调停道:“别动手啊沈大人……”
广晟一脚将他踢倒,力道巨大顿时让他伤了双腿,连声呼痛,随即以那使者为人质,扣着他的脖子走到花厅门口。
“这、这里全是我们的人,你插翅难飞——”
罗师爷倒在地上蜷成虾米样,却仍狠狠威胁道。
“插翅难飞的是你们才对!”
广晟估计着援兵快要到了,手中紧扣人质不放,不着痕迹的变换各种角度,以人质为盾来抵御众人的冷箭刺杀。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说时迟那时快,广晟猛的放开人质,用手中短刀挑开刺向他的两截枪!
从立柜后面跃出的竟然是罗战!
当当连声,两人已经是对了几招,都是险到极点,差之毫厘就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