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婢-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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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遥的眉间露出深深褶皱,凝视着她的笑靥,意味深长道:“若是有人经常担忧你失手、怕你受伤。那他必定是十分在意你;同样的道理,男人若是不在意某个女人,往往会觉得她强大无比,无所不能。”
小古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七哥你对我好,常常把我放在心上。”
然而她咀嚼回味秦遥的后半句,却觉得他意有所指,“你是觉得,大哥——阿语他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秦遥轻轻摇头。“我能在他眼里看出对你的情意,但你也应该清楚,在他心目中最重的是什么——不是你。也不是金兰会。而是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一句正中靶心,直截了当,却是让小古的脸色变得惨白,嫣红下唇被牙齿咬得死紧,却仍试图为那人辩护,“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况且阿语跟着父亲长大,简直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感受。”
“我不是说报仇不对,而是他急切激进的手段让人感到不安。”
秦遥眯起眼,感觉自己似乎在背后说人坏话,神色之间更见忧悒。犹豫斟酌了半晌,才接了一句。“我只怕将来有一天,金兰上下都会被他连累。”
这一句更是血淋淋的直刺小古的内心,说中了她的心事,隐痛之下,却让她激动反驳道:“我会看着他、阻止他,不会让他走到哪一步的!”
“他仍然在意你,只是这份在意,能让他改变自己最深最重的执念吗?”
说完这一句,秦遥替她拍了拍肩头的桃花落瓣,轻叹一声离开了,只剩下小古,在庭院的中心望着他的身影远去。
二楼兰香阁的窗户紧闭,隐约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这笑声宛如毒烟一般钻入小古心中,引燃她心中的焦灼和烦躁。
无精打采的回到侯府下人房里,小古意外看到秦妈妈和初兰正在房里,两人在床边的矮凳上嗑着瓜子,见到她回来,秦妈妈眼前一亮,推了推初兰,“有点口渴了,你去拎一壶水来吧。”
初兰虽然性格率直但也不是蠢货,见此立刻明白她俩有话要说,朝着小古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你去同乡那里住了这几天,可曾托他找到亲人?”
这本是小古想好的借口,此时她面不改色的笑道:“仍然没有头绪,倒是见着了不少的同乡,大家都是做乘船衙役和工匠营生的,日子过得艰难的很。”
秦妈妈也叹气,“今上好使个雷霆手段,凡是当年支持他侄儿的都落了个凄惨下场,七亲八眷的也倒了霉。”
小古苦笑着应声——她虽然落入贱籍,但却几次设法篡改身份文书,如今她的身份记载已经不是前大理寺卿胡闰的女儿,而是一个无端被连累的小官亲戚之女。
秦妈妈仍在絮絮叨叨的开解小古,“不过你的苦日子也快到头了,街面上都在传说,太子殿下仁德宽厚,将来必定要赦免大批的贱籍罪眷呢!”
小古顿时一惊,追问道:“这话是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但府里府外街上住的人都在哄传,这几天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议论,看这架势十有八九不假吧?”
小古心中一凛,直觉此事很不对劲——就算太子真的有心赦免,那也是他登基之后的事,今上虽然年迈但仍然精神矍铄,而且对太子多有不满,这个关头太子若是扬言要赦免他父皇钦定的罪人,除非他是真的疯了!
此事大有蹊跷!
不知怎的,小古眼前浮现景语冰冷而残酷的笑意,以及红笺倚靠在他怀里的娇柔和讥讽——这传言跟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莫名的,小古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些乱。
秦妈妈感受到她的心事重重,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于是接着劝慰道:“就算是要赦免,那也得等太子登基以后,得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得而知呢!”
说完她立刻惊觉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慌忙捣住嘴左右看看,这才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看我这嘴——圣上当然是要万岁万万岁的!”
小古扑哧一声笑弯了腰,心中的郁闷也减轻不少,秦妈妈瞪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论起本心,她对今上朱棣也实在没什么好感,乃是因为张氏夫人的娘家是倾向于建文帝朱允炆的,而欺凌、陷害她的二房夫妻之所以显贵,是得了今上的宠信,两相对照之下,秦妈妈也对所谓的圣上缺乏敬畏爱戴。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问罪
“对了,你不在的这几日,广晟少爷派小厮来家里拿过衣服,还特地让把他柜底的几件旧衣服带去。”
这一句却让小古一愣之下失去笑意——广晟衣柜底部的几件旧衣服她也见过,虽然旧得不能穿,却是他的心头宝,据说是他生母亲手缝制的,如今急吼吼的带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一凛,匆匆跑去检视他的随身之物,果然发现自己替他绣的手帕也不见了——不仅如此,广晟重视、珍藏的几件有纪念意义的物品,都被来人尽数带走了。
广晟少爷……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古心中暗忖道。
广晟确实摊上大事了,而且是身陷生死存亡的危局之中!
不仅仅是他,整个锦衣卫衙门的气氛都是死寂凝滞,惶惶不安!
自锦衣卫成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向来都是强悍精进,将众多大臣抄家虐杀无所不为,何曾有过如此畏缩之态?
一切只来源于三个时辰前送来的一道口谕。
那个名叫张宁的宦官面庞白净含笑,眼中闪烁的光芒却让广晟直觉危险,果然,他登堂入室之后,指挥使纪纲顿时肃然起身,跪地行礼。
他原本是那么骄傲出色的人物,此时却也在这不起眼的宦官面前屈膝跪拜,只因为对方代表的,乃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
张公公跟纪纲也是熟识,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欠身弯腰,笑容满面的答话,此时却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开口道:“有圣意,奉命问你话。”
这句一出,议事大厅之中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僵立当场——任谁都知道,这是非常不妙的前兆!
“你们都退下。”
纪纲倒是沉得住气,面色如常不见一丝惊慌。他扫了一眼下首的众属下,缓缓吩咐道。
有人眼珠转动似乎在想辙。有人如释重负恨不能当场离开,但更多的人却是面露担忧与激动,丝毫不肯迈动脚步——纪纲在锦衣卫中威望深重,大部分人都不愿丢下他一人。
“军令如山,汝等可还记得加入时发下的誓言?”
纪纲沉声一喝,所有人这才如潮水一般的退开了。
只有一个人,悄悄的。以旁人难以觉察的方式留在了大厅里——广晟身手高强又脑子灵活,在众人僵持之时就躲到一个视线难及的死角,三两下攀上了横梁,用腰带将自己系住。稳稳的吊在了空中。
“有旨意问你,你与太子勾结,沆瀣一气意图谋反,你承不承认?”
这一句冷冰冰的,却是斩钉截铁绝无迟疑。劈头盖脸的逼问上来,纪纲心中一凛,双眼微微眯起,仰头朝着那张公公看去,后者一个激灵。强忍住才没有后退半步。
“微臣启禀皇上,绝无此事。”
纪纲既没有哭天抢地以示忠诚,也没有尖叫反驳,只是平静果断的否认。
“圣上问你,你对白苇横加逮捕追杀,是否奉了太子的命杀人灭口?”
这一句一出,房梁上的广晟顿时如梦初醒——原来这个阴谋圈套,竟然在这里等着锦衣卫众人!
那个白苇他们确实是在暗中调查,但并不打算动他,一则是会打草惊蛇,只能慢慢调查;二是不知他到底在此案之中涉及多少,还没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在账册上下毒;三则是之前他与纪纲议定的:锦衣卫虽然表面不投靠哪一方,却要与太子结个善缘,以便将来在他身上下一笔最大的赌注。
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设想和计划,并没有付诸实践,锦衣卫的军士校尉等当时在追捕的是那群金兰会的逃狱之人,没想到打破瓷缸,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白苇,这简直是大变活人!
但这个白苇,随即摆出一副被锦衣卫追捕,走投无路只能向皇帝叩阍告首的姿态!那时广晟听到禀报,就知道事情不妙!
显然,白苇这一状告得惊天动地,不仅把锦衣卫说成是杀人灭口,还把他的主上,太子朱高炽说成了“意图谋反”!
这是一个连环圈套,设计者真正的目的,不是到狱中救人,也不是隐瞒什么账册,而是剑指太子和锦衣卫。
这两者都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真正有资格让他们覆灭的,只有那御座之上的皇帝,而唯一能让皇帝自断臂膀的,只能是谋反之罪——而且是一旦涉及,永不能翻身!
何等恶毒的用心,又是何等巧妙的设计!
广晟在空中听得心驰神动,怒火激越,长跪答话的纪纲却是长眉一挑,冷然道:“白苇此人与锦衣卫无关,我若是真要追杀他,他绝不能活着跑到街头,还有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一场好戏!”
这话直言不讳,却透着一种霸气和自信,那张公公奉旨问话,遇见的文武官员都是战战兢兢只敢求饶,这样近乎狂妄的回答却是第一次碰到。
张公公不愧是宫里的人精,呵呵一笑,对着纪纲道:“万岁向来喜欢大人您果敢刚毅的品格,这句辩白我必定替您一字一句的呈上。”
“那就多谢张少监了。”
纪纲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措辞虽然客气,但却并不似常人那种急于辩白的惶恐,仍是一派怡然。张公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他另有倚仗”,于是干咳一声,又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圣上问你,那本账册上记载的是什么?太子是否真有私藏偷运甲胄之事?”
这一问好似晴天霹雳,连吊在横梁上的广晟心中也是咯噔一沉,抓住木椽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心思混乱之下手掌用力,房顶横梁本就有些年头,顿时发出一声脆响,竟然断了一根,广晟悬吊的腰带也顿时滑脱,整个人顿时掉落下来——他反应很快,顿时单腿踢出,着落在另一根柱身上,借力向上跃起,极为惊险的落在了木椽的三角边上。
纪纲听这一问神色一凛,眼中波光一闪而过,正要开口,却听头顶房梁发出吱呀之声,眼角余光一瞥之下,顿时眉头皱得更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鹰犬
“什么声音?”
那张公公狐疑的朝上看,但大厅之中光线并不算亮,柱子与横梁之间纵横交错,一时没看出什么端倪,他向中央走了两步,仍然抬头端详。
“也许是老鼠,也许,是这里不太干净吧。”
纪纲淡淡说道。
“不、不干净!!”
张公公腮帮的肌肉蹦跳了两下,整个人都吓得一哆嗦,“你的意思是这里有……”
“元朝时候,此地乃是关押死囚的,怨气积蓄之下,难免有些阴森鬼祟。”
纪纲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张公公就惊吓得越是厉害,大概是因为这些宫里的阉人都被去了势缺乏阳气,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类鬼神传闻和事件。
他炸了眨眼虽然竭力保持冷静,但笼在袖中的手指却在不停颤抖,方才那种居高临下的隐隐姿态已是荡然无存。张公公挤出一道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纪大人您还没回答方才的问题呢!”
“账册之上是石某贪赃枉法的记录,他把通行证私卖给三教九流之人,里面甚至包括金兰会的匪徒。”
纪纲被这一打岔,已经是想好了说辞,这突兀一问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打击了,“至于此事涉及太子之类的骇人听闻言论,微臣实在不敢相信——这些十有八九是金兰会的匪徒编造出来的,而最可疑的就是白某一人!”
纪纲目光炯炯看向张公公,“白苇跟石巡检既然早有勾结,跟金兰会那群反贼也脱不开干系。再说句大逆不道的,他是东宫属官,一旦今上百年后,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他现在出卖告首太子,得到的绝不会超过今后那一日。”
“你大胆!”
张公公怒喝出声,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张公公就把我这话直接上禀圣上吧。’
纪纲微微一笑。好似毫不害怕永乐皇帝的雷霆之怒,“一字一句都不可漏下,我与圣上结识多年,深知他生平最恨受人欺瞒,所以为人臣者满腔赤诚坦率,无事不可言说。”
张公公只得唯唯答应,心中却把纪纲骂了个遍:皇帝确实是最恨人欺瞒。但他性格暴躁乖戾,若是把这种刺耳的实话传到他耳朵里。只怕说话的纪纲没事,传话的自己就要倒霉了。
但纪纲说的“一字一句不可漏下”,亦是传口谕代问话太监的本分,宦官们虽然喜欢欺上瞒下,但对于他这种凶残狠人仍然是忌惮三分,不敢瞒下他的言语。
张公公苦着脸,又问了几个能让普通臣子汗流浃背的问题,纪纲答的自然却毫无破绽,让他更觉棘手,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就扬长而去。
他虽然走了。锦衣卫衙门的气氛却仍然是沉寂凝重——谁都知道,指挥使纪纲原本是今上朱棣的亲兵,圣眷深重又受信赖,朝中无人可比。百官的位秩虽然有比他高的,却往往惊怕不敢得罪他分毫。是怕惹上锦衣卫这个血腥组织,更忌惮的却是他在皇帝面前独一份的宠信。
但如今,这份宠信却有了深深的一道裂痕,锦衣卫的圣眷和权势,会不会因此冰消溶解?!
纪纲是何等样人?在大厅之中静坐了一会,便知外头人心惶惶,但他却是微微一笑,毫不理会,只是悠然看了梁上一眼,“你的腿不麻吗?”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广晟从横梁上掉了下来,虽然有腰带缓冲,但仍然摔了个踉跄。
纪纲头也不抬,凝视着杯中缓缓舒展的绿茶梗叶,徐徐说道:“你也太过轻佻胡闹了。”
广晟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已经恢复了潇洒不羁的神色,“做人要能屈能伸——下得地窖救火,上得房梁探听,都只是区区小事——最关键的是,我想知道这位宫里来的天使,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纪纲弯了弯唇角,慢条斯理端茶到唇边啜了一口,那种斯文秀气的举止,完全就是个学问端方的大儒气度,完全想象不出他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凶残人物。
“我锦衣卫大厦将倾啊……”
他突然冒出一句,却是让端起另一只茶杯牛饮的广晟吓住了,顿时咳嗽不已,“都督您为何如此危言耸听?眼前这局虽然蹊跷凶险被人暗算,我们仍然有线索可查,未必如此绝望啊!”
纪纲摇了摇头,望着杯中飘渺的白烟出神,神色之间仍不见半分惊惶,只是轻声道:“暗算?线索?这些都毫无用处。”
他突然大笑出声,“锦衣卫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并不讲究这些——锦衣卫办案,很多是并无铁证,有些甚至是屈打成招,根本就是冤案,但圣上从无怪罪,甚至对我信重有加,屡次封赏,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个话题凶险而微妙,不等广晟回答,他就揭晓了答案:“因为锦衣卫是他手中最锋利、最好用的刀。”
广晟霍然动容——纪纲说的这一句,揭破了他心中早就存在、但始终模模糊糊的概念和真相,只听纪纲道:“锦衣卫在京师风光无比,是因为独有我们能完全贯彻圣上的旨意,他说拿谁杀谁,查谁办谁,我们立刻就能替他做到,完全不像文官那样清高不驯,也不像武官那般粗莽无能。大家骂我们是鹰犬,这话也不算错——若是把朝政比作打猎,我们就是替他抓来猎物的大鹰、替他咬人啃肉的猛狗,什么文人风骨、武者霸气都不讲究!”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所有圣上不愿意沾惹的肮脏血腥,阴谋诡诈,我们都替他做了,这个过程中,我知道的太多了,掌握的权势也太大——这样的刀,可能会划伤主人,因此,早在几个月前,今上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