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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沙码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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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摇篮曲的。她虽然没有哼出声,他却已经听到了。他非常舒服的睡了过去。但只睡了不多一会儿,就被大妈弄醒了。她的手在他下面拨弄,弄得那一根就象铁棒。这时候他恍然大悟:难怪北方人要说真棒。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6(7)
  这第二次,八师兄就有了点耐心。这才有了点体会。
  大妈赞赏道:不错,你的豆腐推得不错。八师兄一愣,突然就吭吭吭的笑起来。
  老东西说的推豆腐,原来是这个啊。而且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他看到的男女事,是安排下的,演给他看,把他撩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旅馆。
  次日的早饭里,有两个荷包蛋。八师兄立刻明白了店主大妈的用心。狗日的还想长久打算呢。他望着绵绵不绝的米线般的雨丝。他觉得有点羞耻,又有点得意。
  每次碰到那朵金花,只要旁边没有人,他都要放肆地打量她,眼光象刷子,上下刷,左右刷。而她只把眼睛垂着,嘴角抿着,随你怎样刷。
  两天以后,他第一次见识了赌石。就在大妈这个小店子里。大妈随便拉开了一只抽屉,里面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黄黄绿绿的。
  原来是,只要客人能买走一块石头,吃住几天都可以不收钱的。
  这两个客人在这里喝酒,同大妈开些荤荤素素的玩笑。听口音,象从昆明来的。金花来往其间,送茶添酒。两人中年龄大点的,长得好象马头琴。年轻一点的,头发很浅,象个光头,八师兄在心里叫他逃犯。马头琴明显的下流,胆子也大。故意用手去碰金花的大腿屁股。金花既不迁就他,也不躲避他,没事一般。
  八师兄想,这金花可能是个妓女,至少是用来招徕客店生意的。他想,老子以后有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她搞了。吃喝了一阵,马头琴说:石头拿来我给看看。大妈就又拉开了那个抽屉。马头琴略略扒拉了两下,说:都是老场口的?大妈说你莫得眼水,是大马坎的。(八师兄后来知道,场口就是出产玉石的一块区域。一个大场口里面又有好多个小场口,每个小场口也都是有名字的。)马头琴就点点头,服气了样子,伸手将抽屉推回去,转过身端起酒来喝。大妈笑起来,又拉开了抽屉,说是老场口的。八师兄后来知道,不同的场口都有自己的货色,好次有别。譬如老场口的,多数赶不上大马坎的。
  马头琴取出一块,有鹅蛋大小,象半截馒头,灰不溜秋的又象一坨肉。上面有些绿色条块,还有些黄色条纹。
  大妈说,这是小莫边场口的,底有点干,不值钱。那你要好多?马头琴问。
  大妈说五六千还是要的。把八师兄吓了一大跳。这个店主大妈,并不是专做玉石生意的,只是顺便的小打小闹,居然随便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赌石这行当,可想而知了。
  逃犯一直没有吭声,这时闷声轻轻说了声:六百块了。大妈立刻说:你拿去了。这又把八师兄吓了一大跳,怎么是天上地下。
  马头琴说拿去了。八师兄以为要把这块石头交给他们了,大妈却又放回了抽屉。后来知道,客人走的时候才交钱交货。有随便你吃住几天的意思。
  全过程不过五分钟。然后就象一切都没有发生。
  八师兄想,今天这个狗日的马头琴可能要睡了金花。他心脏不免刺痛了一下。
  但到了晚上,他发现没有这样的事情。反而有两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坐在二楼的过道里,见他走了过来,都仰头把他望着,很喜欢的样子。见他径直走过去了,头就慢慢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失望。他一时间没有弄懂她们什么意思。后来他听见马头琴和逃犯回来了,好象在和那两个姑娘嘟哝,他忍不住从楼上悄悄探了探头,见两个家伙各领了一个姑娘,各进了一个房间。他才明白过来。当然啊,他想,她们两个,当然希望是由我来那个。他不禁得意了一秒钟,随即便十足的沮丧。我还没有这个资格呀,妹子,我只能去搞老太婆。
  这两个姑娘,脸蛋和身材,比起金花来,统统差远了。按白沙码头的说法,河对门去了。这不是人饿了,不吃米饭偏吃糠吗?
  或者,金花的价码太高?
  但不管怎么说,八师兄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6(8)
  过了一阵,大妈照例来了。这次还加了点名堂,要八师兄吃她的奶子。他看着她那两个半袋米一样的东西,感到恶心,便只用手去搓。她却要他拿嘴去。
  他说:好嘛,你等一会儿,我问你,你屋头养得有姑娘,细皮嫩肉的,你的客人为啥还要到外面去叫丑八怪?
  大妈将他盯着,很是盯了一阵,终于说:我给你说了也好,免得你起鬼心,拐几个弯还把老娘也害了,她是个麻风病。
  啊!他失声大叫。他心想可惜了可惜了。“所以她特别的红头花色。这种病,起头时,都是叫人不一般的好看呢。”
  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金花常常站在门边。那是招顾客进店的鱼饵。这种病应该隔离的呀,他说,你不怕她传染人?
  她这个其实只是血液传染,你没看我和她吃饭都不分碗筷的吗?
  那么她自己知不知道?当然知道了。
  她心里不难过吗?难不难过,都是没有办法的呀,以后慢慢的人要难看的,那时候才要送到一个集中的地方去的。
  这种病死得很造孽的哟,大妈拿根指头戳他的额头,警告:到后来是一身慢慢烂,烂死,先烂肉,后烂骨头。
  八师兄想,这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别人不敢碰她,她也得不到男人,岂不是白做了一世的女人?而且就这么漂漂亮亮的等着变丑,也太残酷了一点吧?也太傻了一点吧?未必就没的一个那种男的,管球不了那么多,同这样的仙女快活几年,到了发病的时候,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人如此这般的活一场,真的就不值吗?
  大妈问:你害怕了吗?八师兄鼻子一哼,但是说:我们那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
  大妈笑起来,有点得意,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那个乐器,好象是个好的东西,为啥连个盒子也没得?
  八师兄笑起来,说:你为啥不再问问我为什么一件行李也没有?
  大妈说:你是不是遭了抢?八师兄就把遭遇马帮的事说了。
  大妈说:噢,那是缅甸的人。
  恩,八师兄感到意外,缅甸的人?缅甸的人这么凶?
  是住在缅甸的,也可能是缅甸人,也可能是中国人。你很聪明,没让他们杀掉你。
  他们何必杀掉我呢?东西已经都拿去了嘛。
  那些人不是专门的土匪,是给别人当运输的,要常常跑这个线路。不把你杀掉,怕你以后报仇。
  那么为什么又不杀我呢?
  因为你说了,到偏偏镇来找个麻子。你说的还是麻腊壳。
  这偏偏镇里头,真的还有个人叫麻蜡壳?
  真的有个麻蜡壳,大妈说,被你说到了,所以我说你聪明。
  八师兄兴奋起来。他想我命不该绝,所以可以歪打正着。但也不能说是纯粹的歪打正着,因为我有判断,认定了这一带少不了麻子。你们这里,麻子为什么要叫成麻腊壳呢?
  我明天给你看一种石头你就懂得了的,大妈说,有一种石头就是那种样子的,里面可能有玉,也可能没有玉。
  八师兄立刻明白了。但他不再细问下去。他不能让老东西发现他对石头的注意。
  那么我们这里的麻腊壳住在哪里?他问。
  大妈说,是个老木匠,住在镇子外面的农村里面,离这里有一两里路。
  那些缅甸人,听说我要去找麻腊壳,就不杀我了,这是为哪样?
  这个麻腊壳会医病,会配药,马帮有病了,都要找他的。那么对他的客人就不该乱来的了。
  八师兄觉得神秘。边境真的神秘。还有这个老木匠麻腊壳,也很神秘。他灵机一动,问,既然是个木匠,那他可不可以给我这个乐器做只盒子呢?
  没得问题的,你找他就是了。
  问题是,我开不出工钱的,总不能也帮他推豆腐吧?
  两个人大笑起来。大妈说:你就给他讲是我喊你去的,不得要你的工钱。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6(9)
  大妈又说,我还说你聪明的是,你怪头怪脑给他们拉一些外国调调。如果拉他们听得来的,那么最低限度他们也要把这个手提琴拿走,弄得不好还要叫你跟着他们走到缅甸,一路上叫你拉来听新鲜,解闷。
  果然如此,八师兄想。他庆幸当时的预感,再一次佩服自己的聪明。
  当天晚上八师兄似梦非梦的,一个非常完整的,属于中国古典文学的故事来到他紧闭的眼睛里。说是在某一个朝代,有个书生上京赶考,住进了一个旅馆。店主的女儿非常漂亮,而店主也愿意将女儿许配给这个书生,而且就在当天完婚圆房。但是就在书生急于宽衣解带时,那女儿阻止了他,实话相告,自己有一种病,活不长的。有一个办法,能将这病过渡给别人,自己的病就没有了。这办法就是同房。同房之后,男的就会得上这种病,标志就是眉心会出现一颗小小的粉红的痣,而女的没病了的标志也是自己眉心的那颗痣消失了。这一带的人都知道这情况,所以没有人来娶她的。书生是远来之人,不知情,所以被父母弄来当替死鬼。但是女儿真的爱上了这个书生,不忍相害,故以实相告。
  书生很是感动,发誓考中状元,将娶她为正妻,要遍寻天下名医为她治病。女子给了他盘川,趁天没亮悄悄让书生逃走。
  书生被女儿放走,父亲大怒,便将女儿锁进柴屋,从此不许外出,对外称书生将女儿带走了。这样过了半年,女儿病重,书生杳无音信,慢慢地绝望起来。有一天半夜,她被一种响声惊醒,趁着月光,看见屋梁上盘着一条粗大的蟒蛇。她初初很是害怕,一想又不怕了,若是被蟒蛇咬死,也好也好。就闭上眼睛等着。结果她听到扑通一声,原来蟒蛇掉进了大酒缸里,淹死了。那酒突然就变得很红,发黑。她想这个就是毒酒了,喝这毒酒了结了也好也好。就伏到酒缸沿上大喝了一气,然后躺到床上等死。却没死,出了一通油汗,脱了一层皮,病居然好了,眉心的红痣消失。
  次日,外面敲锣打鼓,中了状元的书生接她来了。
  八师兄突然清醒过来。他想这个哪里是梦,是武侠小说里读来的吧?不,不是读来的,是听来的,在家乡白沙码头的茶馆里听评书听来的。他想起了那个声嘶力竭面带菜色的评书先生。这先生很辛苦,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但是他很得意,你听到最紧张的时候,他突然会把惊堂木一拍。
  这故事大团圆结了尾,八师兄也就跟着醒了来。他感到自己才真正出了一通大汗,油腻油腻的。
  他扭过头,去看窗外那不得见的夜。夜里是雨打芭蕉。在家乡白沙码头,也有夜深雨打芭蕉的,但和这里的声音不同。怎么说呢,家乡的,有点象指甲敲在小提琴的面板上(这也是一种演奏方法,通常用在合奏里),而这里的象敲击大提琴。这里的芭蕉叶非常的肥厚,油浸浸的,每每看到都想去啃上两口。还有呢,这里的雨,没有大风来搅和,下得比较顺溜,声音象柔和的行板…八师兄突然感到内心愉快而温暖,感到突然之间很喜欢这个从来都不知道,八秆子打不着,做梦都来不了的地方。这会儿他非常想念金花。他明白自己爱上了这个麻风病的绝色女子。而且,不知为什么,自己同她,连话也没说上几句,却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跟公主的还强。他想象着金花这会儿就躺在身边,自己很亲昵的搂着她,告诉她很爱她…不,不是要同她那个,啊不,也不是因为怕她而不敢那个,就是爱你,很爱你。怎么回事呢?他自问,知道她是这个病了,以后居然突然就爱上了她。而且,更奇怪的是,如果能好好的和她爱一场,就是也得了一样的病,也并不害怕的。锤子!他捶了一下床板,怕个锤子!最多不过一个死!哪个不死?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不也死了吗?
  他打定主意,要接近金花。大妈肯定不会允许我接近的。嘿嘿,那有什么不好办?
  从次日开始,八师兄做起很是害怕麻风病的样子。但他做得很鬼,让大妈觉得他很害怕,让金花觉得他不怕。比如夹菜,金花夹过的地方,大妈注意到的,他就夹那块地方的对面,但只要老东西没有注意到,他就专夹那里。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6(10)
  如是几番,金花自然有觉察,悄悄投过来欣喜的笑。八师兄心中甜甜的,很美。
  有一次,金花夹的菜里有一小片肥肉。她大概不喜欢吃肥肉的吧,就将它挑出来,放在碗边。过了一会儿大妈转身去添饭,他乘机伸筷子夹过那片肥肉,在她惊谔的目光中得意洋洋的扔进嘴里。待老东西转过来,两人已无表情。这种配合,天衣无缝。他明白爱情已经来到心间。
  这天下午,大妈带着金花出去了。八师兄想起好几天没摸小提琴了,便取了出来,随意地拉拉。渐渐的有些动了情。想自己,本是一个未来的演奏家,甚或小提琴大师,放弃了一个大剧院首席的位置,浪迹天涯,给一个老女人当小白脸,只为混个肚儿圆,真是为了哪般啊!他左手持琴,右手持弓,闭了眼睛,端坐着,正象排练新曲目时听指挥讲谱子。
  他思忖半晌,终是认定,宁愿现在,不愿以往。现在可能是在糟蹋生命,以往则是在浪费生命。浪费不如糟蹋。
  他举琴上肩,弓子一搭上弦,就发出一个响亮的大和弦。他吃了一惊——怎么拉起贝多芬来了?这是老贝的D大调协奏曲,充满了英雄气,有那么点咬牙切齿,拉着总有点拼命的感觉。在这里,只能拉贝多芬,他想。
  拉了多久,不知道,电灯一亮,把他吓了一跳。原来天已经黑了,大妈和金花都回来了。一起进屋的,还有好几个人。有亲戚朋友,也有来住店的。有一个人,看不出男女,也看不出岁数的,八师兄内心叫他阴阳人。阴阳人两手上共戴了八只戒指,有金有银有玉石。阴阳人一进屋就端起大烟筒。这家伙显然见过大世面的,因为他叫八师兄拉的这个为“歪哦零”。那是小提琴的英语叫法。他说这个拉小夜曲小夜曲好听,你拉个小夜曲嘛。八师兄就想同他较较劲了,就问哪个的小夜曲?阴阳人翻起眼睛想。八师兄就有点迷惑。他还真能想起吗?嘿,他还真的想起了,清清楚楚的说舒伯特。八师兄吃了一惊,明白了这个地方是什么人都有的。
  八师兄给阴阳人拉舒伯特的小夜曲。其他人乱哄哄的不知道各自干些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面前,专心专意的听。八师兄有些感动,真是难得他乡遇知音了。不由拉得很是上劲。拉这种曲子,还从来没有这么上劲过呢!拉完了,阴阳人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说实在是拉得太好了。左右看看,突然就抹下一颗戒指,闪电般的装进八师兄的衣兜里,拍拍他的肩膀,低低说了声莫给别个讲了。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八师兄一阵云里雾里,有点象对着熟悉的乐谱莫名其妙,仔细一看是倒放了。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就象把乐谱正了过来。
  突然有人叫:唱个歌嘛!哪个唱个歌嘛!又有人叫:倒包谷酒出来喝!一阵嘻嘻哈哈,大妈咳嗽一声就唱了起来。
  原来大妈还是很能唱歌的呢!她试音似的唱了半句,停下来,问八师兄,我们云南的十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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