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女-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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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珠点点头,陪着长孙氏前往大兴善寺,在立完往生牌位出来时,一位老者拦住她道:“夫人买份宝牒吧,保准您心想事成,愿望成真,只要五文钱。”
秀珠打量了他一番,道:“我认得你,去年就是你游说我家小姐买的宝牒,结果也没见得愿望成真,你根本就是招摇撞骗。”
老者尴尬不已,正当他摸着鼻子干笑之时,一只纤纤素手将五文钱放在案上,“我要一份。”
秀珠见状,连忙阻止道:“小姐,这许愿树根本不灵,您还买来做什么。”
长孙氏淡淡道:“洛阳一行,相公虽不曾克敌,却也平安归来,算不得不灵。”
老者闻言,连忙讨好地道:“这位夫人说得不错,咱们这棵许愿树乃是佛祖释伽摩尼亲手所种,素来灵验无比!”
秀珠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长孙氏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写下祈祷孩儿早日投胎,重新为人的愿望后,长孙氏来到佛寺后面,与上回来一样,许多善男信女正在往树上掷宝牒,而悬挂在树上的宝牒,看起来比上回更多了一些,压弯了树枝。
长孙氏默念心愿之后,系石抛上去,这次很是顺利,一下子就抛中了,在转身准离开之时,头顶传来“噶啦啦”的声音,耳边已是响起众人的惊呼声,“小心!”
未等长孙氏反应过来,一团黑影已是朝她当头罩下来,紧接着“呯”的一声,一段缠了许多宝牒的树干重重落在她与秀珠的脚前,后者吓得脸色发青,好险,要是她们刚才往前一步,这树干可就是掉在头上了,到时候不死也得重伤!
待得缓过神来后,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断裂处,“一定是宝牒太多,令树枝不堪重负,以致断裂。”说着,她又道:“小姐,我们快走吧。”
长孙氏点点头,在绕过横在面前的树枝时,无意中看到一份随树枝一起掉落的宝牒,黄纸摊了开来,上面的字因为日久天长而褪了颜色,但还能看清,“信女杨氏,诚心祈愿夫人长孙氏早日得怀子嗣,为相公开枝散叶。”
她认得这个字迹,还有这个语气……这份就是半年前,韫仪扔上许愿树的宝牒,当日她曾问过韫仪,许了什么愿,后者不肯说,如今才知,原来……她的愿望竟是为自己而许。
说起来,就是在此处许愿回去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秀珠也看到这份宝牒,虽不识字迹,但凭着上面的话同样猜到其来历,眼见长孙氏俯身捡起,她连忙道:“这个杨妃真是诡计多端,竟然早早就备好了后手,小姐您可千万别相信她。”
长孙氏没有理会秀珠,只是紧紧攥着宝牒,下一刻,她快步往外走去,秀珠连忙跟在后面。
在回到秦王府后,秀珠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长孙氏传召段志宏,着他立刻解除绮罗阁的禁足。
“慢着!”秀珠唤住意欲离去的段志宏,道:“小姐,您若现在放了杨妃,就正中了她的计。”
“计?”长孙氏盯着她,摇头道:“不会;从昨夜到现在,杨妃与她的人一直都禁足在绮罗阁中不得出入,根本不可能布局。”
秀珠思忖道:“或许是杨妃料到她害死小世子后,会引来小姐的怀疑,所以事先布下这个局。”
“去大庆善寺乃是我临时起意,杨妃如何能够事先料到?又如何算准那枝树干断裂,宝牒落在我们面前?难道她能够未卜先知吗?”
“这……”秀珠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但仍是坚持己见,“咱们想不到,不代表杨妃做不到,总之此人绝对信不得,更放不得!”
“你对杨妃的成见太深了。”长孙氏摩挲着一直拿在手里的宝牒,轻缓但却坚定地道:“她既能向天许愿,保我早日得麟儿,足见其心善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害我的孩儿!”
秀珠虽极力反对,无奈长孙氏心意已定,对尚站在殿内的段志宏道:“解禁绮罗阁之后,请杨妃过来。”
见长孙氏如此一意孤行,秀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恼恨顿时又冒了出来,负气地道:“不是杨妃,又不是厨房的人,小姐言下之意,就是指奴婢害您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岂会疑心于你。”这般说着,长孙氏轻叹一声道:“虽然负责膳食的那几人并无可疑,但厨房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趁他们不注意之时,在膳食中偷偷下药!”
虽然长孙氏没有半分疑她之意,秀珠仍是气愤难捺,冷声道:“罢了,小姐愿意相信杨妃,就只管去信,当奴婢什么都没有说过,奴婢还有事情,先行告退。”说着,她气呼呼地朝长孙氏屈膝一礼,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文兰忧声道:“王妃,可要奴婢去劝劝秀珠姐?”
长孙氏叹了口气,摆手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怕是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晚些再去吧,也不知这丫头为何在此事上如此偏执。”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夏夜
文兰也觉得秀珠偏执的有些过了,但这些话她又不好说,只得道:“相信秀珠姐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早晚会明白过来的;王妃今日劳累一天了,奴婢扶您去床上歇会儿吧。”
“我没事。”这般说着,长孙氏又道:“你去厨房传话,从今日起,一年之内,来仪殿的膳食一律改为素膳。”
在文兰去厨房传话回来后不久,段志宏带着韫仪走了进来,在命段志宏退下去,长孙氏起身走到韫仪身前,对视片刻,她忽地长施一礼,“请妹妹恕罪!”
本就满腹疑惑的韫仪,见到长孙氏这副模样,更是惊疑不已,侧身让开道:“王妃何出此言?”
长孙氏将手中的宝牒递给韫仪,“妹妹可还记得这个?”
看到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韫仪颔首道:“自然记得,这是半年前,我为王妃所写的宝牒;此物这会儿应该悬于许愿树上,何以在王妃手中?”
长孙氏感慨地道:“或许真是天意吧,我今日去大庆善寺为孩儿立往生牌位之时,被之前见过的那位老先生叫住,最后花五文钱买了一份宝牒,许愿孩儿早日往生;结果在我掷上宝牒之后,许愿树最上面那根树枝突然断裂,砸在我面前。”
听得这话,韫仪急忙道:“王妃可有受伤,要不要紧?”
她话中不假掩饰的关切令长孙氏心中一暖,温言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没事就好。”其实在那句话出口后,韫仪便发现自己问得有些多余,若真出了事,长孙氏哪里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宝牒就是当时落在我面前的,看到宝牒我方知,原来当初妹妹的愿是为我而许,妹妹一心一意为我,又岂会加害我的孩儿。”说着,她再次施礼,内疚地道:“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愧对妹妹;幸好不曾酿成大祸,否则我必终生为憾!”
“王妃言重了。”韫仪扶起她道:“小世子倏然夭折,王妃悲痛之余,怀疑妾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换了妾身,怕是比王妃还要不如。”
听得这话,长孙氏松了口气,“妹妹不怪我就好。”
待得各自落坐后,长孙氏对站在韫仪身后的吉祥道:“昨夜秀珠无礼,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吉祥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也是因为过度紧张我之故,并非有意冒犯。”
吉祥虽然仍是忿忿不平,但长孙氏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点头道:“奴婢明白,请王妃放心。”
韫仪徐徐道:“秀珠昨夜的话虽然过份了一些,但有一句话没有说错,王妃倏然早产,必是有人暗中下药,王妃可有想到是何人加害于您?”
长孙氏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我想着,应该是有人混迹于厨房,暗中下药,只是……我想不出是何人要害我。”
韫仪沉吟片刻,道:“有一件事,妾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王妃。”说话之时,她悄悄瞥了文兰一眼。
长孙氏会意,对文兰道:“今日天热口渴,你去煮一盅酸梅汤来。”
在文兰下去后,韫仪将如意跟踪秀珠,发现她与丁阳见面,还有去药铺询问淡竹叶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长孙氏脸色异常难看,好一会儿方才道:“妹妹可是想说,我滑胎之事,与秀珠有关?”不等韫仪言语,她已是否认道:“不会的,秀珠跟了我十多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弃,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韫仪明白她的心情,低语道:“妾身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但从眼下所知的情况来看,秀珠的嫌疑确实最大。”
长孙氏激动地道:“总之不会是秀珠,定是你们弄错了。”
吉祥插话道:“这些都是如意亲眼所见,岂会有假;秀珠以前对王妃固然忠心,可这并不表示她一辈子都不会变。”
长孙氏用力攥着双手,抬头道:“理由呢,她与丁阳害我的理由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这般说了一句,韫仪话锋一转,道:“想要知道秀珠是否为害王妃滑胎的元凶,并非没有办法,就看王妃是否愿意一试?”
“我……”长孙氏想要说愿意,但在临出口前,心中没来由得升起一丝惧意,她怕……怕这一切真是秀珠所为;到时候不止这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化为乌有,她更要亲手处置秀珠,甚至是……杀了她!
想到此处,长孙氏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惧意始终索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可是……刺又不能一直如梗在喉!
韫仪知道这对于长孙氏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故而没有催促,静静地饮茶等候,直至盏中的茶变凉后,长孙氏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六月的天,即使到了夜间,也没有多少凉意,秀珠躺在床上,团扇一下接一下地摇着,她已经这样躺了很久了,不知是因为天热之故还是心里有事,明明困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两更之后,终于迷迷糊糊有了几分睡意,但没过一会儿,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烦躁地道:“谁啊?”
“秀珠姐,是我!”门外传来文兰异常惊慌的声音,“出事了,王妃出事了!”
一听这话,秀珠立刻惊醒过来,赶紧下地趿鞋开了门,“小姐出什么事了?”
文兰带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昏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我好怕,秀珠姐,该怎么办啊?”
“你先别慌!”秀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大夫来了吗?”
文兰连忙点头道:“王妃一出事,我就立刻让人去请了,应该就快来了。”
“那就好。”说着,秀珠拉了她道:“走,咱们赶紧过去。”
她们赶到寝殿的时候,大夫已经来了,正在替长孙氏把脉,后者脸色煞白,双目紧闭,看着很是不好。
第五百一十九章 良药变毒药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大夫把完脉,秀珠连忙道:“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她得了什么病?为何晕倒?”
大夫似乎被秀珠一连串的问题弄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方才道:“王妃只是过度疲惫外加身子虚寒引致的昏厥,并无大碍,不过……”见大夫迟迟不说下去,秀珠急切地道:“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
大夫微一咬牙,道:“敢问这位姑娘,王妃可是不久之前刚刚小产?”
他的话令秀珠神色一黯,点头道:“不错,王妃昨日刚刚失去了六个月的胎儿。”
大夫恍然道:“那就难怪王妃身子如此虚寒了。”说着,他道:“我现在就开方子,待王妃醒后,按方子煎药给她服用,连服七日,然后我再来诊脉;除了副药之外,一定要记着让王妃卧床静养,不可下地,不可疲累,小产可是比十月怀胎临盆还要伤身。”
待得文兰一一应下后,他要来纸笔,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一个十几岁少年道:“我念你写,黄芩、菟丝子、阿胶……”
待少年将他所说的十几味药材一一写在纸上后,他取过检查,在看到其中一味药时,他脸色倏变,顾不得秀珠等人在场,厉声喝斥道:“我与你说的明明是竹叶,你怎么写成淡竹叶?你可知这一字之差,会令良药变成害人之药?”
少年闻言大惊,忙跪下道:“先生恕罪,我……我刚才一直想着先生今日下午考我关于淡竹叶的问题,不小心就给写错了,并非故意,还请先生饶了我这一回,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大夫重重哼一声,道:“如此粗心大意,将来如何行医?!”
少年被他斥得不敢抬头,秀珠试探道:“大夫,你刚才说淡竹叶会令良药变成害人的药,难道……它是毒药吗?”
“这倒不是,,只是淡竹叶性极寒,用在王妃这样刚刚小产,又身子虚寒的人身上,就会变得与毒药无异。”
“原来如此。”在秀珠恍然之余,大夫又道:“多嘴提醒一句,将来几位姑娘若是身怀六甲之时,躁热上火,千万不要服用淡竹叶。”
文兰好奇地道:“为何?”
“淡竹叶虽有清热解烦的功效,但我刚才提过,此物性极寒,用在孕妇身上,是万万不妥的。”
秀珠脸色一变,急急道:“若是孕妇服用,会怎样?”
迎着她的目光,大夫缓缓吐出两个字,“小产!”
“不可能,明明……”秀珠下意识地就要说出昨日自己问药铺掌柜一事,幸好反应及时,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改而道:“我只听说过麝香、藏红花会令人小产,至于淡竹叶,从未听说过!”
“这淡竹叶所用不多,姑娘没听说过也不稀奇,就连一些专门卖药材的人也不清楚淡竹叶有滑胎之效。总之姑娘记着我的话,一旦有孕,千万不要沾染淡竹叶,以免伤了胎儿。”
在命少年重新写了方子,检查无误之后,他将之递给秀珠,“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次,膳后半个时辰内服用。”
秀珠接过药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文兰送了大夫回来,见秀珠还拿着药方站在原处,疑惑地道:“秀珠姐,怎么不让人去煎药,可是还有什么事?”
秀珠回过神来,忙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刚才那少年写错的淡竹叶,要不是大夫及时发现,小姐就得病上加病了。”
文兰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可不就是,治病救人这种事情,可半点不能马虎,稍稍错上一点,就会像大夫说的那样,良药变毒药!”说着,她伸手道:“左右这会儿没什么事,秀珠姐把方子给我,我去煎药。”
秀珠盯着手里的方子片刻,将之递了过去,却不是给文兰,而是旁边另一名侍女,“按着方子去煎药,记着大夫刚才的吩咐,煎药的水不可多也不可少;另外,再去炖一盅燕窝粥,这两日王妃都没吃过什么东西,醒来后必然腹饥。”
文兰落了个空,愕然道:“秀珠姐,你……”
秀珠打断她的话,“我想起一些事情,得即刻出府一趟,你留在此处好生照顾小姐,若是药煎好之后小姐还没醒,记得让他们热着,切不要凉了。”
“出府?”文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惊讶地道:“可现在才寅时啊,何事如此要紧?”
“你不要多问,总之好生照顾小姐,我去去就回。”说着,秀珠不由分说的走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文兰。
秀珠一路离开秦王府,这会儿时辰还早,信差未来,差不多等到卯时,方才瞧见他,秀珠赶紧让他将信送去东宫,而她自己则去了平日里常见面的小溪边。
夏日清晨的溪水波光粼粼,不时能看到鱼儿在水下甩尾游动,水边的石缝之中,有几只长不过手指的螃蟹在爬动。
秀珠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丁阳出现在视线后,后者顶着烈日来到秀珠面前,抹了抹泪,道:“何事如此急着叫我出来,可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