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女-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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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让父皇攻下来,对我大隋也没什么用处,趁着如今尚未开始征伐高句丽,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杨广眼角不停地抽搐着,这个该死的野种,要不是为了萧氏,他早就已经将其赐死,哪里还会允许她活到现在。
她可倒好,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去了一趟弘化郡回来,竟口口声声斥他不对,还让他善待那些刁民,他身为一朝皇帝,难道还要纡尊降贵去在意那些刁民的喜怒哀乐吗?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野种——始终是野种!
这一掌终归是没有挥下,他收回手,冷冷道:“高句丽为我大隋属国,却不供职贡,无人臣礼;而后,更收容叛贼斛斯政,若不征伐,如何显我大隋之威不可犯?再者,若不征伐,就等于默认他们所为,到时候,其他属国纷纷仿效,自立为政,又该当如何?”
韫仪迅速思量着他的话,道:“其实父皇前两次征伐,已是令高句丽心惊胆战,至少……这一年,儿臣都未曾高句丽有对我大隋不轨之举。”
她不提前两次征伐还好,一提之下,杨广脸色越发难看,第一次征伐是在大业八年,他率百万军队亲征高句丽,雄心满怀,认为定可一举歼灭高句丽,结果却在平壤之战被高句丽偷袭,大败奔逃,退守辽东城,而这个时候,各军伤亡、逃跑、走散的情况极其严重,士气大落,再加上秋季即将到来,粮草转运艰难,杨广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退兵。
至于第二次,是在去年,同样是他亲征高句丽,结果负责运送粮草的杨玄感突然谋反,他怕两面受敌,被迫撤退回国镇压杨玄感的叛乱。
这两次征伐,对于杨广而言,无疑是不光彩的印记,三征高句丽,就是为了一雪之前的耻辱,此战,一定得胜!
韫仪见杨广不语,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心思,赶紧又道:“待过几年,我大隋国力恢复之后,父皇再行征伐不迟。”
“荒谬!”杨广喝斥道:“我大隋国力鼎盛,何来恢复二字。”不等韫仪言语,他再次道:“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言,至于你,身为公主却擅自离宫,还做出行刺之事,实在妄为至极,罚你在长生殿中禁足一个月,不得踏出一步!”
韫仪急切地道:“儿臣做错了事,理应受罚,但是高句丽……”
不等她说下去,杨广已是拂袖转身,背对着她道:“郑英,送晋阳公主回去!”
“是。”郑英恭敬地应了一声,走到韫仪身前低声劝道:“公主,您就别再惹皇上生气了,快回去吧!”见韫仪不说话,他趁着杨广没看到,凑到韫仪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您要是真想劝皇上,不如去与皇后娘娘说,若是她出面,皇上指不定会听。”
韫仪无奈地点点头,起身朝杨广的背影施了一礼,低声道:“儿臣告退。”
虽然韫仪依言退了下去,杨广心头的烦燥却是有增无减,一把将御案上的酒盏扫落于地,喝斥道:“摆宴,传乐姬!”
这一夜,乾元殿整夜笙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焚香之气传遍了整个紫微宫,即使是离乾元殿颇远的长生殿亦能闻到。
韫仪扶槛而站,默默望着乾元殿的方向,她已经说到那个地步,父皇却依旧听不进去,始终认为造反一事,是那些刁民作乱,只要派兵镇压即可,却未曾想过,兵亦是民,当一天,那些兵面对他们相识之人,甚至是至亲作乱之时,手里的钢刀还能挥下吗?
君王虽高高在上,可若没了那些看似渺小的百姓支撑,根本什么都不是,任何一个王朝,想要长治久安,都必然要以民为本,可惜父皇双耳只听到夜宴笙歌,却不曾闻百姓哀呼惨嚎,唉……
在这一点上,父皇确实输了李渊不止一筹,难道……大隋江山正要被李氏之人取而代之?
不,不行,不论李渊如何贤明仁德,如何受弘化郡百姓爱戴,始终只是大隋的臣子,他该做的是助父皇治理江山,而不是行谋逆之事。
韫仪暗自一攥手,在心底发誓,她既是父皇的女儿,就一定要代父皇守护这片如画江山,绝不让杨氏之外的人染指分毫!
这般想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脑海深处冒了出来,李世民……思及这个名字,韫仪心中有涩亦有甜,不知他私放自己之事,有没有被人发现,希望没有,否则纵然他是李渊之子,怕也难逃责罚!
他们……以后,怕是再没机会相见了吧?
不过韫仪知道,不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会记得那个温润如美玉的男子,记得……她低头,掌心是一颗小小的珍珠,正是当初李世民用来替她洗脱杀害春秀嫌疑的那颗,她后来一直带在身上,即便是逃出弘化郡后落魄到饿肚子之时,也不曾卖掉,对她来说,这是李世民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一名宫女瞧见她手里的珍珠,好奇地道:“咦,奴婢怎么不记得宫中有这么小的珍珠?”
虽杨广对韫仪态度冷淡,但从不曾亏待她,赏给长生殿的东西,总是最好的,连几位皇子也不能比。
如意闻言,也凑过来瞧了一眼,“是很小,看样子仿佛是公主裙裳上的装饰,可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第两百章 爱不得
这粒在寻常百姓眼中颇为贵重的珍珠,在这紫微宫中,只配用来装饰韫仪的衣裳,一点也不起眼,隋王宫的奢华,可见一斑。
韫仪笑一笑道:“吉祥,去取银线来。”
吉祥依言取来银线,待看到韫仪拿银线穿了珍珠欲戴在玉颈上时,惊讶不已,道:“公主,这么小的珍珠,不适合佩戴,奴婢记得妆匣中有好几串珍珠颈链,有一串还是少见的孔雀兰珍珠,公主要是想戴了,奴婢这就去……”
“不必了。”说话间,韫仪已是戴好了珍珠,抚着那粒只有小指大的珍珠,轻语道:“这颗珍珠虽小,却是再好再大的珍珠都比不了的。”
“这颗珍珠是何人所赠,令你如此珍视?”一个轻柔如春雨的声音在诸人耳边响起,抬眼望去,只见萧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如意二人连忙屈身行礼。
韫仪惊讶地道:“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萧氏睨了她一眼,轻斥道:“你还好意思问本宫,今儿个你在乾元殿说了什么,令你父皇将你禁足在长生殿中一月?”
韫仪神色一黯,低声道:“儿臣恳请父皇停止征伐高句丽,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避免**四起,父皇却认为那些**不足为惧,征伐高句丽一事势在必行;儿臣一急之下,说得有些过了,令父皇动怒,故而罚儿臣禁足一月。”
萧氏轻叹一口气,抚过韫仪颊边的紫晶珠络,“母后不是与你说过吗,不要管这些事情,你为何不听母后的话?”
韫仪咬一咬唇,抬眼道:“此次出京,儿臣亲眼目堵了百姓生活艰难,为了填饱肚子,一年四季不停耕种,到头来却仍是三餐不继,一道征召令下,他们更要承受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母后,再这样下去,大隋……”她压低了声音道:“岌岌可危!”
萧氏神色平静地道:“大隋是安是危,与咱们无关。”
韫仪满面惊讶,是了,在上一次与母后说父皇那个梦时,她就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母后好像对大隋的是兴是衰毫不在意。
她道:“母后忘了吗,儿臣也姓杨。”
萧氏一怔,旋即道:“你父皇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怎可能听得进你的劝;再者,咱们不过是妇道人家,实在不该过问前朝之事!”
韫仪沉默片刻,神色坚定地道:“儿臣明白母后之意,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哪怕是妇道人家,也该心系国家安危;再者,母后也说了,父皇只是有些刚愎自用罢了,并非昏庸无道,只要多加规劝,一定能够令父皇明白百姓之苦,从此勤政爱民。”说着,她屈膝道:“儿臣想求母后一事。”
萧氏看着她道:“你想向本宫去劝你父皇?”
韫仪点头道:“是,父皇素来爱重母后,只要母后肯劝,父皇一定会听,三征高句丽,实在对大隋百害而无一利!”
她说的这一切,萧氏岂会不知,只是……
萧氏淡淡道:“王朝兴衰,皆有天数;就像你外祖父的西梁国,最后不也化为一场空了吗?”
“话虽如此,但……”不等韫仪说下去,萧氏已是拒绝道:“这件事,母后无能为力!”
她的话令韫仪难以理解,“为什么,难道母后不希望大隋好吗?”母后是大隋的皇后,按理来说,该盼着大隋国泰民安,富强昌盛才是;要说是母后性子冷也不像,母后待宫人素来极好,这么多来年,她从未见母后重责过哪一个宫人。
萧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总之母后不会过问前朝之事,至于你,也到此为止,不要再过问,以免再惹你父皇不高兴。”
韫仪试探着问道:“母后,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儿臣?”
萧氏笑一笑道:“母后能瞒你什么事,好了,不说这些了。”她指一指韫仪颈间的珍珠道:“你还没告诉母后,这是何人所赠?”
韫仪脸颊微微一红,道:“没人赠给儿臣,儿臣只是觉得,这颗珍珠很是别致,所以拿来佩戴。”
萧氏笑道:“什么时候,如此小而寻常的珍珠,也成了别致之物?”见韫仪低头不语,她又道:“难道是你心上人所赠?”
被她一语说中心事,韫仪心中微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到她面有慌色,萧氏知自己猜对了,拉着她坐下道:“告诉母后,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可配得上咱们的晋阳公主。”
韫仪被她说得越发窘迫,嗔道:“母后,您怎么拿儿臣来取笑。”
萧氏浅笑道:“母后明明是关心你,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取笑了呢,快告诉母后。”
在萧氏的追问下,韫仪只得将李世民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包括他私自放自己离开之事,随后捻着颈间的珍珠道:“这颗……其实算不得是他所赐,只是除此之外,儿臣再也寻不到与他有关的东西了。”
萧氏点头道:“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会放你,看来他对你倒也有情。”
韫仪苦笑道:“有情又如何,且不说他已经有了婚约,就算没有,儿臣与他也不可能在一起。”
“舍得下吗?”面对萧氏的询问,韫仪眼圈微微一红,低头道:“舍不下也得舍,儿臣杀了李玄霸,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儿臣。”
“你啊!”萧氏心疼地将韫仪揽入怀中,爱不得……想不到这三个字,又在她女儿身上重演,唯一庆幸的是韫仪陷得不像她当年那么深。
韫仪努力收回浮现于眼底的泪意,仰头笑道:“母后不必为儿臣担心,儿臣没事。”
“母后知道。”萧氏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忽地道:“韫仪,与母后说说武梅雪的事情可好?难得她与你长相生辰皆是一样,若不是……”萧氏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母后清楚记得只生了你一个,必会以为她是母后失散的女儿。”
“嗯。”韫仪不疑有它,将她如何与梅雪相识,之后梅雪如何被春秀误杀,她如何以梅雪的身份继续留在太守府中的事一一讲叙了一遍。
第两百零一章 归来
泪水悄悄自萧氏眼底流入心中,梅雪,她可怜的孩子,对不起,都怪母后没用,未能好好保护你,令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被人害了性命;对不起,若有下辈子,母后一定好好照顾你,绝不让别人伤害你。
韫仪说完许久,始终不见萧氏说话,抬眼望去,只见萧氏怔怔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悲苦,更有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
她急忙道:“母后?您怎么了,为何哭了起来?”
萧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去抚脸颊,果然指尖有湿湿的痕迹,她掩饰着道:“没什么,母后只是觉得梅雪很可怜,自幼孤苦,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被人害了性命。”
“梅雪虽然被父母抛弃,险些命丧虎口,但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爹,儿臣相信,梅雪若在天有灵,并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她的话令萧氏露出欣慰之色,“你说得没错,能够遇到武老三,是梅雪最大的幸运;而且,要不是他,母后可能都看不到你了,他真是你们两个的大恩人,也是……母后的恩人!”
韫仪这会儿正想着为救自己而死的武老三,未曾细思萧氏的话,她哽咽道:“都怪儿臣,要不是为了救儿臣,他也不会死!”
萧氏安慰道:“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别再自责了,相信武老三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将来……若有机会,母后陪你去一趟弘化郡,将武老三还有梅雪重新安葬,然后再好生拜祭。”
萧氏的话令韫仪又惊又喜,她确实想着再回一趟弘化郡,但没想到萧氏也……
“母后您当真要与儿臣一起去吗?”
萧氏扶正她髻上的蝴蝶押发,微笑道:“母后何时骗过你,他救了你,母后于情于礼都要去拜祭,不过这会儿不是合适的时机,得过一阵子再说。”
“嗯。”韫仪连连点头,这个对她来说,真是意外之喜,弘化郡……不知再去之时,会变成什么样,她会再见到江采萍,还有……李世民吗?
若是见到了,彼此之间会说什么,还是说……无话可谈?
大业十年五月,隋帝杨广亲自带领六十万大军,前往辽东,开始了第三次征伐高句丽,誓要挽回之前两败之辱。
在杨广倾举国之力,带着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前往辽东之时,离开将近半年的李建成亦回到了弘化郡。
如今的他,双腿已经行动如常,不复之前的跛足,可见季容的续筋生肌散已是彻底治好了他的足疾。
河东那边的招募,比他们预料的更加顺利,杨广连续三年,征伐高句丽,虚耗国力不说,更使大隋数十万人丧生,之前又修运河,修紫微宫,甚至造成了“天下死于役”的惨象。
无数农田因为无人耕种而荒废,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能看到老无所依,幼无所养的情况,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对于杨广的统治早已是深恶痛绝。
李建成刚一派人去招募,立刻就有人来征召,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连李建成的身份都没有问,对他们来说,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活活逼死,唯一的活路,就是奋起反抗,不论是谁招募都好。
短短数月间,在剔除了妇孺老弱之后,李建成已是招募了数千人,屯驻于太原城内的兴国寺内,由长孙顺德统领,他是李世民未来岳父长孙晟的族弟,之前因为逃避征伐高句丽的兵役藏匿在太原。
李建成意外得知此事后,与之接触了几次,在确定他也有反隋之念后,方才将实情相告,二人一拍即合,李建成将招募而来的军队交由他在兴国寺内训练统领,并且继续暗中征召。
李渊听完李建成所叙后,满意地点点头,“长孙顺德也是能征善战之人,召得他相助,确是一桩好事,刘弘基呢,可有召入麾下?”
一提到这个名字,李建成顿时皱起了眉头,有些恼怒地道:“此人性子异常古怪,儿子派人去见了他几次,都避而不见;后来儿子想着父亲的话,要礼贤下士,逐亲自去求见,可他依旧避而不见,甚至让仆人出来驱赶儿子,实在可气。”
李渊蹙眉道:“这么说来,就是没请到他了?”
“是。”李建成点头道:“恕儿子直言,刘弘基虽有些才干,但性子如此不逊,就算召入麾下,也难助父亲成就大业!”
李渊面有疑色地道:“奇怪,此人一向喜欢结交朋友,也是一个讲义气之人,怎会如此刁难于你?”
“只怕是传言有误,不管如何,现在有长孙顺德助咱们统领义军也足够了。”说着,他低声道:“父亲,儿子在来的路上听闻陛下御驾亲征,洛阳空虚,正是咱们起兵的大好时机,可要儿子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