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6-绿色安息日-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
现在是最糟的季节,愤怒的海洋像鲨鱼争斗的浅滩;永无休止的一排排白浪,就像鲨鱼凶猛的牙齿。不过猛烈的季风已经转向,从比较偏南的方向吹上来……是我们比较喜欢的风向,一路朝着塔华塔和希瓦瓦方向往北吹。
没有任何外界信息传到法图希瓦岛。这里没有无线电收发站,也没人有无线电。
我们上一次收到消息是六个月之前,威利确信一定出了什么事。1914年到1918年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然而,法图希瓦岛直到战事结束,都快乐地置身事外。而在大溪地,派奇奇的木屋曾经被德国战舰击毁,但没有人把这消息传到法图希瓦岛。
我像威利与皮耶一样,开始害怕外面的世界正陷入一片火海。我们离开欧洲后,一场恐怖的内战在西班牙蔓延,另一场战事则在中国境内开打。现代人并没有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学到教训,只学到如何制造更有效、更可怕的武器。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事像战争,人们不惜花费巨资和科学的努力,以发明更为精巧的杀人方法。现代人不像法图希瓦岛以前的食人族,只知用棍棒打斗,而是会用战车互相攻击。这算什么进步!现在,人们拿着看似温和的武器,进行所谓的公平之争。当代世界令人称奇的进步,已经违反了道德的标准,而达尔文的进化论从石器时代至今,也无法确定人类是否在肉体或精神上有所进步。我来到法图希瓦岛时,已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因为现代人并没有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智能。从历史以及所有已经倾圮但我们还努力保存的伟大文化中,人们并没有学习到什么。
然而,接下来皮耶打算做的事,却留给我相当深刻的印象。在他的指挥下,岛民把那艘废弃的救生筏从椰子树叶下拖出来,开始修补船身,把腐朽最严重的部分更换成新木头。接着,这艘破烂的小船被拉到海边,绑上一块石锚,让船板可以漂起来。有几棵靠近村子的瘦长树木倒了下来,人们利用它们制成一支桅杆,装上索具,不过,那好像比较适合大船使用,不适用于这样一艘既小又没有船顶的救生筏。
最后,在一个了无生趣的早晨,皮耶下了决心,带着一批精挑细选的原住民操桨手,用独木舟把他运送到那艘救生艇停泊的地方。没多久,我们看到这艘脆弱的小船航向大海。那矮小的法国人的黑色身影,一动也不动地坐在船员中间。我们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脆弱的小船在巨大的洋流中时沉时浮,大帆扬起之后,船身便笔直冲出去。帆影和其他人有时因张牙舞爪的巨浪而完全被吞没,我们屏住呼吸,担心这群出航的人永远无法再浮出水面,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升到另一个滔天巨浪之上。他们一次又一次浮浮沉沉,直到白色帆影变成一个小点,完全消失在我们视线之外。我们害怕地颤抖着,认为这次航行将没有善终。
接着就是令人充满期待的日子。村民相信,粗腿矮小的皮耶已经到达希瓦瓦岛———马克萨斯群岛南边的最大岛,他和那些法图希瓦船员将会带回稻米、面粉和蔗糖。在一整个星期里,全村的心情完全被期待所控制。
皮耶走了之后,我们一如往常受到村民友善的接待,而派奇奇和提欧帝也再度被这个社区的人接纳。他们似乎一直坐在卵石海滩上,注视着北方的地平线。
接着,位在岬角上的瞭望台发出通知:已经看到救生筏了!
然而,船上的人正濒临极度虚竭的边缘,连人带船被凶猛的巨浪冲回岸上。他们一路划着船,横渡海洋而回。桅杆断裂不见了,船板被打破,所有的操桨手为了保命,全都加入修补破洞的工作。神父曾经在希瓦瓦安全登陆,但是在巨浪之中,只抢救到一小包被海水浸湿的面粉。由于在海水中浸泡过久,每个人都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木屋,准备大睡二十四小时。
我们都知道情况更糟了,没有帆船会再来。希瓦瓦岛的无线电操作员说,外面没有发生世界大战,只有椰干的投机买卖而已。
而现在,原住民对我们更加友善。我们下山寻找海鲜,开始感受到疾病对我们的威胁,反而没有那间被昆虫攻击的家来得恐怖。靠海的村子里经常有微风吹拂,可以驱散大多数蚊子。惟独海边的一滩死水,很明显地被村子流出来的隐形细菌,污染了河口。我们脚上最轻微的搔痒,也逐渐变成丑陋的疮疤。
第二部分夜捕飞鱼
一天,我们下山来到海边,想打探一些消息,并应派奇奇和提欧帝的邀请,参加一趟很特别的捕鱼活动———在空中捕鱼。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们驾着两艘独木舟到海湾外。海水平静无波,每艘独木舟上,都点着用长长的teita草编成的火把。摇曳的火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照亮四周水面,一阵发光的雨点在夜空中飞舞。
突然,有鱼游向我们,像发亮的曳光弹,从黑夜的水平面射了出来,飞越火光,再掉到另一边黝黑的海水中。我们要抓的是飞鱼,但不用鱼钩和鱼线,也不用鱼叉,我们要像在空中捕鸟般捕捉它们。
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自己处在一幕生气盎然的戏剧场景中:闪动的火炬产生惊人的效果,引来无数飞鱼。这种流线型的鱼受到闪烁的火光吸引,因而在空中飞翔。我们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这么大、这么重的鱼,体型有我们的前臂那么长,速度如脱弓之箭在空气中飞行,有些还重重的撞到独木舟的船身。
教堂执事警告着:“小心眼睛!”飞鱼扫过我们脸上之际,这闪动的曳光弹似乎不太会控制方向。
教堂执事站起身,在狭窄的独木舟里保持平衡,再拿起一张竹杆上的鱼网架在空中。他每抓到一条鱼就立刻收网,把网子压倒在船舱内,让这个飞行体无助地落在地上。为了飞行,这种鱼必须先在水下以极快的速度游动,才能冲出水面,然后再张开它超大的胸鳍,在空中飞翔一百多码。和那个时代笨拙的飞机相比,它们身体的流线何其完美!一条飞鱼打到我的肚子,力量大得出乎意料,让我跌坐在独木舟的横梁上,令每个人哈哈大笑。提欧帝捉到一条鱼,因为它把他的帽子撞落在船舷上。我们低着头,扭动身体闪躲着。提欧帝奋力张网、收网,在这种光线照明下的竞技场中,捕捉来自四面八方的发光飞行体。对里芙和我来说,这是一种乐趣,让我们重拾童年在挪威玩雪球大战的美好回忆。
火炬燃尽时,我们回到岸上,数了数船底的大型飞鱼,共有三十五条。如果没有提欧帝那张飞行网,不可能有这么多渔获。
假扮巫医
我们和一群人坐在海边榕树四周的岩架上。仍然没有船到岸!我和威利一起做了个决定,我们已别无选择了。里芙伤口上脱皮的皮肤,看起来像有斑纹的意大利腊肠,她能够冷静地忍受它,但是我不能。我们已经走到死巷的尽头,必须像皮耶一样试一试,远离这个小岛。威利和多位村民正计划进行另一次航行,打算带回稻米和面粉,我们决定和他们一道走。
竹屋已被我们弃置。我们必须回去拿所有采集到的动物学和考古学标本,但是如何运送、何时运送,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担心这些东西会被偷走。那几瓶甲虫和其它生物的标本,肯定不会引起什么人的兴趣,但是,我们买的一些考古宝物,随便一个小偷都可以拿去转卖。对那些人来说,偷窃不算严重的罪行,基督教的上帝是慈悲的,他们只害怕恶灵和魔咒。
我决定碰碰运气,假扮巫医。一些不太可靠的年轻村民跟着我们前往竹屋,进行最后一次巡礼。我打开一罐保存动物标本的甲醛,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轮流去闻罐子,接着就被甲醛呛到,开始跳脚、脸部扭曲、拚命呼吸。然后我故意回过头、板着脸,直到看到一只毒蜈蚣———一种切成一节一节还能继续爬行的虫子,如果被丢到水里,会像鳗鱼一样游动身体。我把它丢入一罐甲醛,让旁观者盯着那只虫在短时间内僵硬而死。每个人的眼睛瞪得好大,然后,我把这种液体洒一些在地板上,跳出屋外,碰地一声把门关上,并用棍子和绳子把门锁上。我们向他们解释,没多久,这种要命的气体将充满整间屋子,进屋的人下场会像那只死掉的蜈蚣。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威利家的地板上。第二天清晨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岛。
我们被狗吠声吵醒时,天色仍暗,还可以看到森林里一盏盏灯笼的光芒。一大群吵闹的壮汉聚集在门外,万事俱备,只等待清晨的出发。他们都在注意天气。夜空中满布云层,可以确定海上的情况一定很恶劣,最好再等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天气很冷,威利在火上放了一只水壶。柑橘茶让我们昏睡的身体暖和起来,头脑也比较清醒。和我们的宿敌(不同教派者)坐在一起,感觉很奇怪。提欧帝和派奇奇都不在场,只有艾欧恩捧着一碗茶啜饮,眼睛飞快地瞄着外头的天气。天色一片昏暗。
那个晚上,海浪的怒吼似乎特别凶险,左右着我们的心情。我们因为令人昏睡的寒意和压抑着的恐惧而颤抖,有一两个人试着说笑话,但牙齿却不住打颤。其他人则沉默不语。
天似乎亮了一点,黎明好像快来临了,这是黑夜的魔爪正要松脱的第一个征兆。威利站起身来,下达出发的命令:“Hamai!”
第二部分奋力一搏
就这样,我们将有一趟疯狂而愚蠢的海上航行。我最害怕与大海抗争,但更糟的事还在后头。我们用新鲜的香蕉叶包裹着腿,跟着其他人一跛一跛地前进,摇摇晃晃来到卵石海滩。我们没有时间想任何事,耳朵和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凶暴的浪花打在光滑的卵石海滩上的声音。
有经验的操桨手用独木舟送我们到那艘老旧的救生筏。救生筏已经修复,停泊在距岩壁较安全的距离之外。接着,独木舟又穿过如巫婆魔法锅炉一般的大海,回去接第二批人。当独木舟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送来一批人之后,只剩下一个人站在卵石海滩上,拼命愤怒地挥手———是那位住在哈纳瓦维的矮个子中国人,他也想一起走。但是船上已经没有空间———这可怜的家伙还带着一头猪和五只鸡,想一并带上船!我们所看到欧摩亚的最后一幕,正是这个令人悲喜交加的人带着他的猪和家禽,站在卵石海滩上,沮丧地挥手要别人来带他走。但是,救生筏感觉上已经超载。我们离水面只有短得可怕的距离,船也仍旧在这个庇护着我们的港湾内。简陋的船舷使我们的企图显得十分疯狂,其实,那些棕色皮肤的同伴,也曾经这样带着皮耶航行。
为数颇多的红山蕉和香蕉被堆放在横梁下,船员把它们一串串堆放着,也把一桶水和一些青绿色椰子放在一起。如果一切顺利,借着这样的风力,我们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这次航行。进入空荡荡的大海后,我们只能根据其他岛屿的位置,掌握大概的方向,直到看见希瓦瓦的群峰,才能够确定航向。如果陷入迷雾中,除非天气晴朗,否则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很可能会漂到这群岛之外。
由于满载,这艘老旧的救生筏在洋流中惊险地翻动着。波利尼西亚籍船员再一次观察天气状况:向南吹的猛烈季风,就在我们背后。
我们一共有十三人。年长的艾欧恩是船长,高坐在船尾充当舵手。威利、里芙和我就躺在他脚底下的舱底,屈身靠在一堆破烂的皮箱和麻袋上。在我们前方,有八名从村里精选出来的操桨手,两人一组并排端坐,等待号令。他们的脸轮廓鲜明,看起来有点粗暴,仿佛不畏惧任何天气状况,椰油色的皮肤下还浮现出一条条肌肉。有个人拿着大型木制舀水器随时待命,身旁摆了铁槌和钉子,以防海浪打到船底,使得船板松脱。
艾欧恩很有耐性地坐着,像往常一样戴着草帽,穿着白色短裤与汗衫。他的表情看起来犹如铁石,满布皱纹的脸望着天上飘浮的云,好像在研究海浪的流向。
一切已经就绪!艾欧恩站起身来,摘下帽子,开始比画十字———先摸一下额头,然后是胸前。艾欧恩进行波利尼西亚式的船员祈祷时,其他人坚定而严肃地低着头。祈祷结束后,所有人也都比画着十字。
接着,仿佛突然受到暴风雨袭击似的,艾欧恩挥动手臂,高声下达命令。其他人从横梁上跳了起来,跟着高声呼喊,大吼大叫。石锚被收回到船舷上,巨大的帆在喧哗声中扬起。整艘船似乎有倾覆之虞,船上所有人都进入疯狂状态,即使老谋深算的威利,也开始疯狂地叫喊和下达命令。
就像鸟儿展翅一般,我们立刻破浪前进。这艘波利尼西亚帆船及时被风推动,船帆饱涨,原住民兴奋得展颜欢笑,狂野地叫着。他们的祖先以前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这个慵懒昏沉的现代部落居民开始兴奋了,在欢呼和欣喜之余,艾欧恩却仍旧坐着,弯腰摇橹,露齿而笑,不修边幅的脸庞毛发丛生,展露出生命的欢愉。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两位丛林居民开始露出疲态,这趟要人命的航行也正式进入极为险恶的状态。
我们不再有法图希瓦岛的庇荫。当那高耸的小岛游移到我们的船尾之后,海浪的波谷愈来愈深,开阔的洋流愈升愈高。法图希瓦在浪花滔天的大海中,蜷缩得像小岩石。一有浪花升起,扑向这艘没有遮掩的船只,我们随即被顶到浪头上,被无情的海水湿透全身。咸咸的海水打在我们脸上,由于咸水和烈日,我们视线模糊。没有多久,这一叶扁舟被顶到浪头,高得可以看清海浪波谷中青绿明澈的海水,紧跟着而来的,则是另一道发出嘶声的白色浪花。接着我们又从浪头掉了下来,害怕地仰望上方翻滚的海水。这种海水的狂野,足以打翻一艘比我们大很多的船只。后来我们才知道,就在当时,双桅帆船提列欧拉号就离我们不远,正朝着北方航行。布兰德船长后来报告当时的情形———海面摇摆不定,他的整个船身几乎快被海浪拍碎,不但舱门爆裂,船底的货舱也被摧毁。海上波涛汹涌,恣意将整艘大帆船玩弄于波浪之间,而我们那艘小小的救生艇,当时反而能在每个波浪间有韵律地摆动着。靠着那张大帆,我们得以在浪头上飞舞,又能晕眩地奔驰在深沉的海面上。
第二部分恶浪中的扁舟(1)
艾欧恩负责掌舵,他的表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一直屈膝蹲坐,面露微笑。他留意每一个扑过来足以带来威胁的卷浪,然后避开。如果海浪迎面冲来,具破坏性的浪花打上船身,他就表现出几近凶暴的毅力,紧握着手中的橹。即使海水打到他脸上,刺痛他的眼睛,他还是紧抓着橹,留意海浪的变化。真是个了不起的船长!
两个比较年轻的家伙,很快就因海水而缩成一团,倒卧在船底,其他人则语带讽刺地对他们咆哮,嘲笑这两名同伴。海水冲过船舷,里芙用香蕉叶包裹的伤口长时间浸在海水里,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骇人,腿肿得很厉害,红肿的肌肉从伤口迸裂开来。日正当中时,她晕了过去,只能倚着我们的背包有气无力地躺着,每次海水袭来,我只能紧紧拥抱着她。
有好几次,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