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6-绿色安息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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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起初不同意我们到处乱睡的计划,只希望我们住在他的小屋里,但是看到我们选择的地点离他家很近,他便屈服了。我们想确定,现在建造的屋子是否几个月后就会倒塌。前一天晚上,提欧帝告诉老人我们在欧摩亚的竹屋遇到的事,他勃然大怒,想起自己的同胞竟然变了,让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如今已经没有人在乎过去的工艺技术和知识,每个人都只坐着等椰子掉下来,拿去制成椰干,再向商用帆船换取食物。
泰特瓦的当代文明生活经验非常不足。他只到过另一岸两次,上一次是因为厌倦孤单,去带小姆姆回家。一名传教士曾经翻山越岭,来为他举行个人受洗仪式,并送他一个十字架,他便把十字架放进墓穴。曾有人想在这卵石海滩登陆,在他的河谷收割椰子,但是船只却被愤怒的海浪所摧毁,而欧维亚就像其他的峭壁迎风海岸,对当地人来说,仍旧是无利可图的地方。
泰特瓦谈起他的子民和很久以前的事情时,充满了骄傲和热情。他这种态度和提欧帝呈现出强烈的对比。其实,老泰可说是我们见过的波利尼西亚岛民中,极少数在身体与精神上没有受污染的人,就像大溪地的提利尔卢与希瓦瓦的提莱。对眼中只有文明诱惑,把进化视为进步,认定进化是惟一值得努力的人来说,确实需要运用智慧和敏锐的脑子思考一下,为何在另一侧海岸那些为疾病所苦、只靠帆船造访过日子的岛民,和这位什么都不缺的老人相比,其自由与满足还不及老人的一半。而至少,老人现在已经有了伴。
第二天,我跟在泰特瓦后头爬上山,越过崎岖不平的海岸地形,绕过海湾北面的岬角,进入一处叫汉纳提瓦(Hanativa)的小河谷。它依附在我们这座主河谷旁,很容易到达。在那里,我们看到草木茂密的古老石墙、墓地和少许刻着大眼睛的石像,被一大片木槿树和mio树所遮盖。我们曾经砍伐过mio树,老人说那是最适合建筑的木材。我惊讶于老人对自然的敏锐观察力,他的年纪足以当一个大男孩的祖父,却还能在树枝与树干形成的迷阵中穿梭自如。我们正在寻找适合做柱子与屋梁的挺直树木。那种厚度的树枝被大批砍成适当长度后,树液溅到光滑的石头上,我们便可以把湿滑且看来像象牙的柱子绑成一捆捆。当我背着这些重担时,总是尽可能快速爬上山,以免赤裸的肩膀被木材摩擦得过疼、赤脚被尖锐的火山岩割伤。然而对老人来说,这件事就像是玩游戏,当我停在某个定点,靠着石壁,像在逃避一个特大号碎浪而浑身湿透时,我可以听到老人在嘲笑我。
我们抵达海岬顶端后,就把一束束木材丢到海里,再回去背下一捆木材。海浪会把木材带回海湾,再把它们抛到卵石海滩上,就在我们盖房子的地点前方。
我们的第二个家注定要比第一个小,其实那只是一间用椰子叶覆盖的小窝,有一面还是开放的。柱子把屋子高高地撑离地面,以防野猪来袭。树墙是利用mio树枝编成的,高度刚好够我们坐在屋内任一角落,但若想要站着,就得站在山墙中央。屋架和其他东西都用结实的树条绑在一起,当地的木槿花可做成相当好的绳索。一道很陡的梯子通往屋子的开口,而屋内空间,刚好够让我们斜躺在靠着内墙用椰子叶铺成的床上。除了防雨的屋顶,光线可以透过细小柴枝编成的墙缝射入屋内。一些小东西总会从地板缝隙掉下去,我们发现后,便拿了一块新鲜的露兜树皮制成的席子铺在上面。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我们被一只咕噜咕噜叫的野猪吵得睡不着。它激动地对着支撑我们屋子的一根柱子摩擦搔痒,使得屋架摇晃而有倾覆之虞。天一亮,我们立刻用围栅来强化那瘦弱的屋架,并把所有支撑的柱子紧绑在一起,避免野兽从底下进入屋子。
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在一具石炉上打造一间有屋顶的开放式厨房,就像在欧摩亚的那间厨房。但这引起了泰特瓦强烈的抗议。因为我们在他的河谷是客人,必须吃他的食物。他一把抓起我们的黑铁锅———那是我们厨房里惟一的器具,把它当成战利品,慢条斯理走回他最近的屋子。
这就是我在南太平洋欢乐时光的序曲。
第三部分享受原始生活(1)
塔希雅纺纺罚先讼蚶粗唤兴纺罚镘皆蚝芸煳由弦桓“小”字。对姆姆来说,河谷中的另一位女性,就好像从高处石缝中迸出来的妈妈,不管是母亲还是女性同伴都好,有个兴趣和意见不同的人可以交谈,比任何事都得找年老的隐士好多了。姆姆很快就会成为青少年,也因此几乎被当作成年人,如果她有事情向里芙求教,当然得为她的学习付出回报。老泰和我经常看到这两个女子一起坐在清凉的溪畔草地上。姆姆当老师的时候,会教里芙各种马克萨斯人都知道的古老手艺,称之为“vahine”,例如浸泡并敲打面包果树的内层树皮,制作一种纤维状的白色纸布;利用细长的藤蔓和椰子叶,制作很有美感的篮子;利用露兜树的叶子抽取细丝,编织睡觉用的席子;利用椰壳里的纤维,制作绳子和坚固的带子;去除葫芦果肉再加以烘烤,制作防水的容器;利用树脂制作黏胶,利用土壤和灰烬制作油性涂料;从植物萃取香水;利用花卉制作花圈,用果核和贝壳制作项链。
里芙从来不戴珠宝,但这位波利尼西亚小朋友坚持为她打扮。姆姆不必走得太远,就可以在森林边缘找到她需要的材料。她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五颜六色的果核、种子和水果,然后用线把它们串起来。她最喜欢的珠子,是一种表面光滑、如骨头般坚硬的红色豆子,看起来好像天生设计好的珠宝。当这两名年轻女子从森林外围回来时,都戴上闪闪发亮的红色项链与手镯,耳朵后面则涂着香水。老泰露齿而笑,用一种“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第二天,姆姆又拉着里芙一起寻找新的装扮。海湾的岩壁下方是崎岖不平的火山岩海岸线,展示出各种形状和颜色的贝壳,每一种都值得采拾。她们的绿色购物袋装满了各种海中珠宝,回到柔软的草地之后,这两位艺术家便用骨针为贝壳穿孔,再用线串起来。
姆姆的购物中心展示的都是美的事物。不需要气味难闻的椰干来以物易物,姆姆的双手就是财富。我们从来没看过姆姆的脸上不带着微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一定的品味,从来就不抱怨得不到的东西。她的品味与和谐的特质,必定来自山丘和树林的熏陶,不太可能来自老人。对于自己或所处的环境,她似乎没有任何困扰。爬上楼梯来拜访我们时,她会开怀微笑,离开时也一样。她看待所有事物都带着某种欢乐的心情,甚至看到躲在石头下那灰色而让人毛骨悚然的爬虫也是如此。
在小岛的另一岸,一吨吨难闻的椰干被运送到商用帆船上,也能够让欧摩亚和哈纳瓦维的妇女绽放出小姆姆般快乐的笑容,先决条件是:椰干多得足够让她们到甲板上的商店购买玻璃和金属珠宝。
里芙有好几回比较保守,不敢追随姆姆时髦的海岛式装扮。例如一天下午,女孩爬上我们家的楼梯,黄绿色的笑脸上露出一排白牙,全身闪耀着黄绿色涂料,手里拿着一颗椰子壳,其中装着一种捣碎的青绿色坚果肉,混在椰子油里。她想要用这种独特的马克萨斯化妆品来涂抹她的朋友。多么有创意啊!青绿色的化妆,头发上还插着花朵,姆姆就像神话中从包心菜里出生的小精灵,整体效果并不令人作呕,在比较现代化的社会里,可能还会获得好评。但里芙坚持自己还是保守一点,只用纯椰子油就好,所以只让姆姆在椰子油里加上一点小白花香精。
至于我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和泰特瓦待在森林小屋。如果老泰愿意和我一起到欧洲居住,我可以教他许多足以改善现在生活的事。但是此时此地,我不是可以改善他生活的适当人选。在这个环境里,我学习到的事多过被传授的事。沿着海岸线,我教老泰一些软体动物的拉丁学名,教他如何依照花卉雄蕊的数目为它们分类,而他却教我分辨蛤蛎是不是可以吃,哪些植物值得善加利用。我发现,他教我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事。
或许在内心深处,里芙和我对自己的某种感觉有些惊讶———老泰与姆姆,并未比我们两人更接近原始人类,他们只是不懂代数和文字而已。我们的世界习惯把文盲和不足六岁的孩子的头脑联想在一起,总是认为如果成年人是文盲,可能是头脑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我们住在欧维亚的朋友却不一样。有些事经常让“我们”感到健忘和愚蠢,而他们却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让我们错愕的现实问题。我们非常乐意与他们为伴。
毕竟,我们开始了解到,在这个难以言喻的世界里,该学习的事太多,并非每个人都能面面俱到,因此我们便运用智能或根据利益,挑选该知道或忽略的事。航天员知道星星之间的距离,生物学家知道一朵花的花瓣数目,但对其他事一无所知,只因他们的知识局限在特定领域。
我们开始把这两位邻居当成专家看待,他们知道在欧维亚河谷生活与适应的最佳方法。他们不知道分子或星星的大小,也不知道月球的距离有多远,却知道海鹅的蛋与成熟的西红柿有多大,也可以说出最近的菠萝产地。只靠我们接受过的训练,以及白人与生俱来要重新改造世界的信念,我们在生活圈之外的世界仍得小心翼翼行走。承认这些事实令人惭愧。关于周遭生活,我们还有太多事要学,有许多事甚至无法用文字表达,我们也无法确定,在了解那些事之前是否已经摧毁它们了!
泰特瓦没有鞋子,甚至到他爬进棺材时也没有鞋可穿。他全部的衣服就只有一块束腰布———有时也把它当尿布。但是他很爱干净,他的行为表现得像是拥有整个世界。古希腊哲学家戴奥吉尼斯(Diogenes)曾经在人山人海的市集里,打着灯笼寻找最诚实的人,而欧维亚河谷就有这样一个人。戴奥吉尼斯或许愿意在他居住的木桶旁,让一块阳光下的空地给泰特瓦,因为任何一个国王、商人或老师,都没有办法再改善泰特瓦现在的生活。
第三部分享受原始生活(2)
我们抵达时,老泰曾经很客气地接受我们送给他的小礼物,但他从来没有使用过,反而以更大的荣耀和喜悦,把自己制作的东西回报给我们。他有时候会抽自制的雪茄,只有一次我们看到他使用烟斗。他拒绝任何人给他烟草,因为他的屋子旁就有野生的烟草。
死亡之岛蒙田已在远方,不幸的社区欧摩亚也一样,但是对我们来说,还是近得让我们感受得到,能处于泰特瓦的世界中是多么幸运。如果我们从挪威直接前来,或许会有更多体认。这就是我们期待的真正的波利尼西亚,是白人梦想要进化的世界所残余的一小部分。
当我和泰特瓦一起在河谷中漫步,收割每天所需的面包果时,我们很轻易就看出欧维亚的阳光比较充足,雨水较少,林木没有欧摩亚茂密。尽管如此,这里的景观,同样成功地把荒野和紧邻陡峭山壁的废花园融合在一起。除了红山蕉之外,这里有上乘的水果:面包果树、香蕉、芒果、木瓜、芭乐、西红柿、野生菠萝、芋艿、柠檬,以及一种硕果累累、美味多汁的大柑橘树,它的金黄果肉让我百吃不厌。老泰还知道每一种可以食用的叶子、球茎,以及一些味美的植物根茎。走出屋外几步,我们就可在溪里抓到虾子,在岩石间采集鸟蛋、抓到鸡,也可以设陷阱捕捉慵懒的野猪。
我们也可以在悬崖附近垂钓,但老人并不是高明的渔夫。他经常不吃岸边抓来的海鲜,而留给妇女吃。海洋不那么凶暴时,姆姆和里芙会冒险走到海湾南角那多岩石的海岬。在这个岛上,火山熔岩硬化后形成诡异的造型:洞穴、隧道、山脊和凹洞。涨潮时,浪花会在水池和坑洞注满洁净清澈的海水,如金字塔结构的生物经年累月聚集,每个水池都是一个天然水族馆,像画家的调色盘般多姿多彩,背景则是锈红色和黑色的火山熔岩。这里没有珊瑚礁,悠游在生态金字塔中的是小鱼、章鱼、甲壳动物和软体动物。姆姆知道哪些值得捕捉。
令我惊讶的是姆姆从不下厨,都是由泰特瓦掌厨。他们在自己的厨房里吃饭,并轮流拿食物给我们。我们还记得老泰从地下贮藏处挖出酸而发黑的生面团的味道,他每一餐都吃生面团,就像他的同胞一样。
里芙对老泰的餐饮礼节没有意见,因为他吃东西之前一定会洗手,而我们也跟他一样用手指抓东西吃。但是她认为,每次老泰在吃甘蔗或啃骨头时,总是头朝向一边蹲着,仿佛正在啃一节人类的腿骨。这种控诉是不公平而残酷的,不过这话一旦说出口,我看我们的朋友吃东西时,就无法不产生这种愚蠢的联想。
老泰不只是懂得待客之道的主人,还是个美食主义者、美食专家、真正在行的厨子。我们曾经吃过当地人不易吃到的珍奇食物。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姆姆都会爬上我们的高脚屋,送来令我们食指大动的餐点。我们已经喜欢上生面团,只要每次能配上新鲜的面包果和清水。老泰的拿手好菜有蕉叶烤猪肉、椰浆软壳蟹,以及精心制作的生鱼———仔细挑选鱼肉切成小丁,在纯柠檬汁里浸泡过夜,上桌时再配上海水与椰汁的混合酱汁,就一点腥味都没有了。
不管老泰提供什么食物,猪肉总是被我们当成第二道菜。每次的餐饮中,总有一块鲜美多汁的野猪肉———用叶子包起来,放在红通通的石头上烧烤而成。由于每一餐都领受到丰盛的食物,我们正成功地迈向肥胖之路。有时我们把剩下的食物拿回去,老泰却不接受,我们只好留下来当下一餐。然而,下一餐老泰又会拿着一只烧烤的全鸡,配着芋艿、面包果,以及更多的烤猪肉送给我们。
一天早上,里芙很吃力地穿上束腰布。她说:“老泰刻意要把我们养胖。”她跑到水池边看自己的脸。我不太确定她是否在开玩笑,为了这个单纯的理由,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节食,半个月来只吃橘子和菠萝,以及挂在屋梁上的香蕉。
夜色降临在欧维亚,由于无法说服老泰把食物拿回去,我们只好把食物堆在楼梯顶端。每天晚上,粗暴的野猪从森林里爬出来,聚在我们的高脚屋四周,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皱着鼻子嗅来嗅去。它们号叫的声音实在太大,我们很担心会吵醒河流对岸的老泰。这些夜间访客中最肥胖的那几只,常用身体摩擦屋子下方的架子,使得屋架像乌鸦的巢一般摇摆不定。
幸好我们用树皮把高脚屋固定得很紧,尽管有时一阵强风吹来,把丛林树梢吹得摇晃不安,让最高的椰子像弯弓般扭曲,但我们还是像摇篮里的婴儿睡得很安稳。除非风的强度足以卷起瀑布般的浪花和雨水,我们才必须起床,将露兜树皮编成的席子挂在迎风的墙上。高脚屋的开口(也就是楼梯的入口)在下风口,雨水永远都不会打进来。明月如镜,像太阳般高挂在椰子树影上方,即使在屋子最内侧,月光也可以照进屋内,毫无阻碍地泼洒在我们身上,却很少有蚊子能飞进来。
第三部分提基之神(1)
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