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6-绿色安息日-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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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果和山芋叶塞得鼓鼓的。我们已经拥有第一只驯服的动物朋友。我们叫它麦塔(Maita),意思是“白色”。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们每天都过得充实又丰富,每个月都是一个令人满足的阶段。这里没有商店,没有市场,没有中介商,没有消费。惟一需要花费的,就是时间和体力,以收割每天饮食所需,不但可以一路搜集动物和手工艺品,还有时间休息和娱乐。这块土地上的蜗牛和昆虫,与山脉另一侧海岸上的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前人留下来的工具和屋子的平台是相同的:石斧和石臼、凹槽式鱼网铅锤、章鱼诱捕器、贝壳刮刀和被虫蛀的木雕。
穿孔的石盘是一种常见的工具,也是老泰惟一认不出来的手工艺品。我们也曾在欧摩瓦发现过许多,却没有人能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它们看起来像南美洲的某种纺纱轮,但是,当初欧洲人发现波利尼西亚人时,他们并不懂纺纱或织布的工艺。尽管如此,欧洲人发现棉花生长在波利尼西亚的许多岛屿上,特别是在马克萨斯群岛,那真是个令人震撼的事实。传教士因为在大溪地发现可供纺纱的棉花而感到意外,并鼓励波利尼西亚人收割棉花,以便出口。但是岛民并不想这么费事,因为在温暖的气候里,他们只需穿上束腰布或将树皮打平后制成的斗篷。
有没有可能是把菠萝引进波利尼西亚的人,同时也把棉花带过来,并利用石盘纺纱,一直到后来利用“tapa”树皮做衣服的波利尼西亚人来到马克萨斯群岛为止?不管岛上的棉花有多少,是野生品种或人工种植的,原来一定是生长在与波利尼西亚地区相对的南美洲。最近十年,有一群棉花遗传学者开始慎重研究全世界的棉花品种,当哈金生(Hutchinson)、希洛(Silow)和史帝芬(Stephans)三人出版他们的著作时,我早已经回到欧洲。他们提到,在马克萨斯群岛发现的前欧洲时代的棉花,是来自前哥伦布时代美洲农民耕种的棉花田。全世界的棉花品种都有十三个染色体,而在墨西哥和秘鲁的前哥伦布时代文明,曾经让一种有26个染色体、可纺织的长棉絮杂交。这种人为栽培的美洲棉花在欧洲人到达前,曾经传到波利尼西亚地区野化生长,甚至在孤寂的欧维亚河谷中也有。
不过,当时我却忽略了这项发现,没有在丛林内采集这种棉花,也没细看过老泰如何利用这种植物,或发挥智慧使用那些穿孔石盘。
一天傍晚,回到我们的高脚屋之后,我躺在屋里思索着:在我们之前,早期住在这个河谷的水手到底从何而来?我开始发现更多的问题。原本我只把他们的起源地归纳为印尼,那是另一个遥远的地方,有着与此地截然不同的文化。而根据夏威夷主教博物馆自然人类学家沙立文(L。R。Sullivan)的研究,其实我很清楚,在各种文化特质研究中,印尼人、马来人与波利尼西亚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沙立文是当代这个研究领域中的权威。
第四部分欢乐时光再现(2)
突然,我中断沉思,恢复清醒。我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遥远的狗吠声!我又听到河谷上方远处的狗吠声!
老泰正站在浅浅的河里,要用一片大叶子为我们盛热腾腾的晚餐。两只狗原本站在他脚边,现在却停止对他亦步亦趋,反而转过身,抬头响应它们的远亲所发出的野性呼唤。
有些人正朝这里而来!因为我们从未看过或听过欧维亚河谷里有野狗。我想起下午曾听到悬崖上方有人声,当时我正在河谷里砍柴,并相信那只是错觉。
一群黑白相间的杂种猎犬,伴随着一堆男女老少从树林间出现,来到椰林海滩上。老泰的狗吠声节节升高,愈来愈高亢。那群人既呼喊又招手,还有人对我们行礼。他们是我们在欧摩亚的好朋友维欧和塔希亚皮提亚妮,以及另一对夫妻和一堆孩子。在他们之中,我们还认出小淘气帕荷———派奇奇的儿子。这平静的河谷因为呼喊和笑声,顿时变得吵杂。
显然,不是因为欧维亚的风很棒,才吸引这群不速之客翻山而来。我们曾经希望住在另一岸的人把我们遗忘,但是现在,我们希望这些访客不要回去,以免把我们在这里逍遥生活的事传出去。当老泰恳求他们留下来时,我们衷心支持老泰的说法:欧维亚的风很棒,也有很多猪,河谷里有面包果,山丘上有野生菠萝“faa…hoka”,为什么要回到欧摩亚那些病人的身边呢?
一只新烤的乳猪从老泰的地底烤炉拿了出来,而“poipoi”生面团也准备好了,所有人要吃的食物都准备妥当。这些新到的访客带着孩子和一群狗,走向围绕在老泰住所旁边的石桌。当乳猪被狼吞虎咽得只剩下骨头时,我们从木屋下方的架子空隙,看到他们全都爬进了老泰空着的客房。
这些新客人决定留下来,但他们不盖房子,而是住老泰的、吃老泰的。在我们接待过的来自另一岸的客人中,他们可能是最好的一群,友善、健康,而且长得特别好看。维欧是这个岛上最棒的猎人,虽然老泰饲养的半野生猪只几乎消耗殆尽,但是河谷里还有很多。维欧的狩猎装备就是那群狗,以及一捆结实的木槿树皮绳索。其他人则是爬树专家,可以爬上老泰无法攀附的树木;在提供大家新鲜的鱼肉和海鲜方面,他们的技巧好得不可思议。河谷以前的美好时光好像又重新回到眼前。孩子在叫,妇女在笑,老泰很高兴,大家都很开心。我们一起工作,分享一切。
有好几天,海面意外地十分平静,以致我们可以潜入浪花里游泳。云朵也改变方向飘到侧边,不过只有几天的时间,它们又恢复正常的方向。
帕荷和其他孩子擅长抓章鱼。他们通常生吃章鱼。老实说,把章鱼切成小丁,浸泡在柠檬汁里放上一夜,那真是一道精致美食。但是他们捉弄我们,要我们把章鱼活生生吃下去。他们生吃章鱼时,章鱼还扭动触须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这般恐怖的恶作剧,让我们看得直发抖。当一支干草碰触到里芙的脚掌后,姆姆很高兴地发现原来里芙怕痒。她拿了一片锐利的火山岩薄片,在自己脚底切下一层皮来吓里芙。她脚掌的皮肤厚得像皮鞋的皮革。
夜里,大家围绕在营火旁,一起吟唱老泰教我们的那首古老旋律。我们静静听他述说在这河谷的童年往事。那时,岛上还有规矩严格的学校,在惩罚的威胁下,他们必须朗读过去的神话和传统,利用口述的方式来学习。当时,只要国王娶了他们的姐妹,男人就会更接近神明。许多海龟栖息在海边,而人们就住在纳塔胡山顶上。而今,在那上头,人们什么也找不到,只看到一些奇怪的垂直小径,一路延伸到地底下的一些空房间。时光已经改变了法图希瓦岛。老泰的心里似乎默默期望,借由我们的欢聚让时光回到从前。他似乎比以往更有精神和活力了。
第四部分不速之客
然而,在小岛的另一岸,人们开始怀疑,维欧和他的同伴为何没有回来。几个礼拜过去了,愈来愈多人潮从欧摩亚翻过山岭,来到这个河谷。这些客人中,包括了一些最会惹麻烦的家伙。他们全都接受了老泰的邀请,住进他的木屋。老泰则一个人在房里拼老命地张罗。最后一批客人根本就不用找食物,反而利用我们提供的橘子,酿造一种啤酒。他们整日沿着老泰的墙边蹲坐,或是伸展四肢躺下来打瞌睡。在等待啤酒发酵的同时,他们也等着老泰和姆姆张罗食物。欧洲人抵达之初,波利尼西亚人根本没听过含酒精的饮料。亚洲人酿椰子酒和嚼槟榔叶配莱姆的风俗,从来就没有传到原始的波利尼西亚地区。印尼人喝椰子酒、嚼槟榔叶的风俗,已经远远传到太平洋中,例如美拉尼西亚群岛。但是,东西太平洋之间有特定的文化传递路线,东太平洋地区的波利尼西亚就像美洲的原住民,都是不碰酒精的,虽然他们同样有让人好奇的饮酒风俗。从墨西哥到秘鲁、智利的原住民部落和国家,都会制造一种仪式用酒,称为“kasawa”、“chichi”或“kawau”,在波利尼西亚则叫“kawa”(卡瓦)。从美洲到波利尼西亚地区,这种酒都由妇女制作。她们咀嚼一种当地人称为pipermethysticum的块根,然后把咀嚼过的糊状物吐到一碗温水里,成功发酵之后再把纤维质筛掉。这种经唾液发酵过的东西不含酒精,但是对饮用者有镇定的效果。在古秘鲁,这种酒在当地文化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人们只有在祭典仪式及追怀神圣先人荣耀时才饮用。
对我们来说,不幸的是,这些新到的客人制造的酒,并不是可以让他们平静、昏睡的卡瓦酒。他们在等待橘子酒发酵,以便举行真正摩登的狂欢会。
我们在河的另一岸忧心忡忡,喝醉的波利尼西亚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经常完全失控。几十年前,当这些岛民开始嗜酒之后,有些人就变成恐怖的屠夫,甚至会啃别人的头。
接着,饮酒狂欢从原来拥挤的院子转移到河的这一岸。老泰还在厨房里拼命张罗,但后来就被拉去参加宴会。他被迫喝掉剩下的酒,孩子们也被强迫喝酒,直到醉倒为止,连小姆姆也醉了。有个名叫拿破仑的混血大个子岛民,很快就比别人疯狂,不论何时只要喝点酒,就会完全走样。此时,他正在调戏一位跟着大家翻山而来的寡妇哈克瓦(Hakaeva)。皮耶离开之前,正巧她的丈夫去世,于是皮耶适时接济她。然而她很快就回到婚姻市场待价而沽———她在右耳后方插了一朵花。
那天晚上,好几个酒醉的访客试图爬上我们的梯子,被我们推了下去。河岸传来的噪音吵得让人受不了。如果这班人继续如此,我们就不要再留下来了。
这群来自欧摩亚的人似乎没有回家的意思,第二天早上,还没有醉死的人蹒跚走进树林里寻找更多橘子,准备酿制另一批酒。让我们感到惊慌的是,泰特瓦无精打采地来到我们的小屋,用微弱而怀有敌意的声音,在梯子底下呼唤我。
他红着眼,一脸晕眩,见我走下来只说了一句:“Etoutemonieu-atevasodiso。”
他必须重复两次,我才听得懂他的意思———十七块半法郎!当初艾欧恩和他的朋友帮我们盖竹屋时,曾要求我们比照大溪地货币,每天支付租金。显然,拿破仑和他的朋友已经告诉老泰,要他向我们索取每天的薪水。
我大为意外地回答他:“老泰,但是你没地方花钱啊!”
老泰听不清楚我说的话,只是转过头去,摇摇摆摆过河,嘴里不住地喃喃说着:“Etoutemonieuatevasodiso。”
里芙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担心。对我来说,我已经不再想着泰特瓦最早的祖先打哪儿来。我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着还能到哪里去。我们已经无法待在这里了!
第四部分离开欧维亚
几天之后,我坐在高脚屋的梯子上,望着辽阔的海面。当我凝视着老泰的家时,只看到一些人靠着墙壁或睡或坐,等待下一次狂欢。一群妇女裸身坐在河里,让河水漫过肩膀。接着,我注意到远方的海面上,有一支漂亮的烟囱正在冒烟。那是一艘邮轮!是我们在法图希瓦岛看到的第一艘邮轮。
我一直无法体会海难者的心情:坐在岸上望着海平面,搜寻任何一艘能援救自己的船,如果运气够好,就可以不必继续在美丽的海岛上过着鲁宾孙漂流记般的生活。而我现在就有同样的想法。我满嘴胡须,一头长发,坐在我们位于椰林之间的鲁宾孙式住宅的楼梯上,目光随着海平面上的烟囱移动,希望可以被接上船。不久,那桅杆缓缓从海平面上出现,接着是整支烟囱,然后是整艘船。
一艘邮轮正在接近这个岛。
里芙此时正在我身边。那艘船斜斜驶向法图希瓦岛,在黑色的甲板上,有来自和我们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肯定正站在船舷边,看着这个壮观又美丽的南太平洋岛屿,就像当初我们从大溪地搭乘大船前来的时候———那似乎已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
无疑地,他们现在正透过望远镜,看着我们紧邻海滩的高脚屋。他们一定以为那是原住民的屋子。邮轮一直在外海缓慢航行,可能是要前往大溪地。
接着,我们又孤单地被众人抛弃。没有人能够让我们信任。
第二天,一名年轻人从欧维亚出发,想要翻过山回去。我们请他带一封信给派奇奇,但是被他拒绝了。虽然我们想为这项服务付钱,但他还是不愿意。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里芙因一条腿被叮咬得疼痛难耐而醒来。她按着伤口,告诉我床上都是虫。我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她不是被一群小虫叮咬,而是被一种有毒的大蜈蚣咬伤。
在这月光昏暗的夜里,我们无法在床上的椰子叶中找到入侵者。
那一整夜,河对岸的喧闹声也使我们毫无睡意。拿破仑高声尖叫,对着其他人大吼。我们把柠檬汁挤在被蜈蚣钳子般的嘴咬出来的双孔小伤口上,不但缓和了伤口的疼痛,也有治疗的效果。第二天,里芙的脚只有一点点僵硬感。当第一道阳光穿透柴墙,我们便起床检查床上每一片叶子。接着,我们发现一种黄色蜈蚣在我们脚边滚动,就像一条小蛇。我用弯刀把它的头砍了下来,然后继续搜寻,杀死了另一只。但是,另一只更大的蜈蚣却扭动着身体,钻进地板的缝隙,掉到地板下方。
那一天,我们从红着眼且意识不清的姆姆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备妥好几大碗橘子酒,数量比上回更多。为什么我们不和他们同乐呢?后来,我逮到一名独自过河的年轻人,他向我招认,他知道山后的小径。我贿赂他离开这群人,在黎明之前跟我们进入高原地区。在我额外付给他更多钱之后,他同意了。
欢乐的活动正要在河谷里举行,一头野生母猪生了六胞胎,在混乱中,狗追着那头母猪,小猪则四处奔逃。姆姆抓了一头小猪送给里芙,那真是一只可爱的小家伙!它的脸上有长而薄的鼻子,双眼含笑,露出快乐的表情,短小的尾巴上长着诱人的卷毛,还有粉红色的蹄子,活像一头小牛。它柔软的体毛像一个理平头的红发男孩一样,上面还缀着黑色的小斑点。里芙无法抑制心底的温柔,于是把小猪带回屋内藏起来。小猪就在这悲剧和混乱中被我们领养,我们给它取名“麦麦”,和姆姆的宠物猪同名。
接受贿赂的年轻人答应信守承诺,另一场疯狂的宴会正在老泰的那一岸展开,但他抵达时却相当清醒。里芙不反对我放走公羊麦塔,回到它所属的山林里。但是走下楼梯时,她的手臂却夹着那头抽动鼻子的小猪。她坚持要带麦麦一起离开。
我小声地说:“你疯了吗?在我们离开这个海岛之前,麦麦会长得很大、很胖,如果带上船,在旅客之间一定会引起骚动。”
但是里芙不听我的劝告。出发前往漆黑的森林时,她把小猪交给我们的向导,因为小猪不愿意被她用绳子拴着走,然而向导愤怒地拒绝了。我只好把小猪和相机一起放进袋子。
我们没有向任何人道别。他们都喝醉了。在我们的脑子里,蜈蚣的印象还很鲜明,如果被拿破仑和他的手下知道我们要逃走,我们一定会有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