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6-绿色安息日-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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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仿佛众人都听得懂)。他告诉众多宾客,他有二十九个孩子,但是他打算再多领养两个,所以得为他们取个新名字,因为原来的挪威名字对大溪地人来说太绕舌———有没有人能够念得出里芙或托尔?他们一个接一个尝试着:“李维”、“吐里”。众人狂笑,没有人能念得出来。
这就是提利尔卢和华华领养我们,替我们取新名字的缘由。人人都可立刻叫出我们的新名字,只有我们自己例外。他为我们取名提莱马提塔坦恩(Teraimateatatane)和提莱马提塔华恩(Terai-mateatavahine)。我们一整晚都在学着如何念,在学会怎么把新名字的组合按音节念出来之前,还带来相当的娱乐效果。新名字正确的念法是:提莱—马提塔—坦恩,以及提莱—马提塔—华恩。
意思是“蓝天先生”与“蓝天夫人”。
直到此时,我们才算真正对波利尼西亚人有了初步了解。
第一部分在南海之岛回归自然
当我们真正清醒过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多年的梦想在一瞬间实现了。我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卵石海滩上。提列欧拉号的船帆已经升起,我们目送着这艘双桅帆船缓缓驶离,看着它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之中。
接着,我们伫立在海滩上,身旁的行李堆放在卵石上。两只大皮箱里放着里芙的婚纱,以及我的大礼服,那些我们从挪威启航、坐头等舱展开长途旅行时所需要的便装,现在可说是毫无用处了。还有一堆箱子里装的是瓶子、试管和搜集动物标本用的化学药剂———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我抬头看着点缀在海边的椰子树。树上有椰子,椰子树回敬给我的是一些已经动摇的勇气。我们不该饿肚子。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里芙,相对苦笑着去找我们的箱子。我们必须走到某个地点。
太阳和歌唱着的热带鸟儿为我们暖身,沙滩上的草地开满了芳香的花朵,一种高昂的冒险与欢乐心情,突然降临在我们身上。接着,我们突然发觉有人站在树林间正注视着我们!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前来欢迎我们。有些人穿着束腰布,有些人则穿着有补丁与破洞的欧式服装。他们的肤色或古铜色或棕色,看来全都是波利尼西亚血统。大部分的脸孔看来比他们在大溪地和土阿莫土(Tuamotu)环礁地区的近亲来得冷酷。不过,年轻妇女和大多数的孩子长得很美。
看到我们踌躇不前,一名干瘪的老妇人率先采取行动,她高声呼喊了几个字,听起来像一串咒语,音调却比大溪地方言轻柔。我半个字也没听懂,只好耸耸肩,露出笑容。这位老妇人弯腰大笑,全身抖动,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大胆地走上前来,其他人则跟随着她,这让我到感到惊讶和恐惧,因为她朝着里芙走过去,而不是我。她舔舔自己的手指,再摩擦里芙的脸颊,吓得里芙说不出话。老妇人仔细看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点点头,露出微笑。后来我才知道,旁观者相信我原来就是那个样子,但却以为里芙是大溪地女孩,只不过盛装打扮,皮肤变白了。老妇人不相信欧洲有女人,大船载来的旅客在这个岛下锚,登岸进行一日游,下船的男人都是为了寻找棕皮肤的女人,没有任何白种女孩来找过棕皮肤的男人。
众人兴奋之余,我们发现所有的行李不翼而飞。我们无法问人要行李,也用不着行李,因此只得跟着众人在棕榈树林间穿梭。我们来到一处有一棵大榕树的空地,榕树四周被一张张石板凳围绕着。四周可以看到零星散布的原住民小屋,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间木制高脚屋,上头覆盖着我们此刻最厌恶看到的波浪形铁皮。我们见到一名年轻、害羞,却长得像欧洲人的男人,后来才知道他会说法语。他邀请我们进入小木屋,此时,我们看到放在屋内木头地板上的行李。这沉默的接待方式让门口挤满了人,温和有礼的主人不管说波利尼西亚语或法语,总是不多话。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他告诉我们他叫威利犯窭忱祝╓illyGrelet),是岛上惟一被欧洲籍父亲带大的住民,他已亡故的父亲是瑞士人,娶了本地女孩。他惟一的朋友就是大画家高更,只不过两人很少见面,因为他们分别住在不同的岛。威利似乎内向而孤单,很显然刻意地和其他村民疏远,让村民对他尊敬景仰。我们后来也得知,他是个十分诚实的人,尽管他爱钱,不管何时何地都在赚钱,也确实很富有,却因为没地方花钱而把赚来的钱都节省下来。他在支撑小木屋的柱子之间,开了一间很简陋的小店,其他岛民会拿椰干到店里和他交换商品。就我们目前所看到的,威利的确能掌控一切。这间诚信商店有火柴、衬衫、面粉、稻米和糖,存货充裕,不虞匮乏。小木屋没人看管,小店也只开到傍晚,直到威利从他的椰子树园回来为止。除此之外,威利剩余的热情显现在猎取此时正在丛林里吼叫的土产野生动物,也因此他对整座岛的了解远胜过岛上其他任何人。
日落之前,铁皮屋顶被晒得滚烫,使得我们无法入睡。棕色皮肤的观众仍旧挤在门口和封死的玻璃窗前,威利似乎也不急着上床睡觉。我们三个人一直坐着,围绕在煤油灯前直到深夜,讨论着我们的计划。我们的岛主显然把我们当成登岸者之中前所未有的大怪胎,但是他懂我们的计划。在这谷地的更深处,我们将可以找到想去的地方,就在这个岛的内陆,有一个连原住民都很少去的所在,那里还有一座被丛林淹没的废弃花园。
这一整夜,我们花了大部分时间查阅一本小字典。是笑声帮助我们登岸,但是多懂几个字,将有助于我们走得更远。我事前用挪威文准备了一张重要词汇的清单,威利现在正协助我们借由法文把它译成波利尼西亚语。从我们学到的一个词组可以发现,它和大溪地方言有很明显的差异。在大溪地语中,“日安”念成“iaorana”,此地则是“kaoha”。会话在法图希瓦岛使用得并不多,我们需要努力辨识的,是下列特定的字汇:
不:aoe
我:oao
你:oe
他:oia
他们:aua
两个:eua
谁:oai
雨:e鷄
此外,Oua和Ouia是两个不同的地名,而“美好”读作“pan-hakanahau”,“不好”读作“aoehakanahau”。尽管如此,他们使用的波利尼西亚语,被视为“人类”真正的语言,是从他们祖先把白人当作神明的时代遗留下来的。
当我们爬上威利那个特大号的虫窝时,波利尼西亚语伴随着蚊子的嗡嗡声,在我的脑袋里绕来绕去。我们可以听到规律的隆隆声———海浪提醒我们此时身在南太平洋的一座孤岛,距离其他地方几千英里。
第一部分皇室废墟
第二天早上,我们步行到欧摩亚翠绿的谷地,我们此刻的心情,一定和亚当与夏娃被上帝赶出伊甸园时的感受相反。他们已经离去了,而我们正要抵达。在一场清晨的音乐会中,热带鸟类的歌声从谷地各个方向响起,加入了马克萨斯布谷鸟的歌唱。温暖的晨间空气因为丛林气息而变绿。不管前方将碰到什么,我们觉得正要回到一个已经失落却十分华丽、也是我们一直在企求的花园。没有篱笆,没有守卫,感觉像个梦。
我们走的是一条古老而荒草蔓生的小径,远离村落。当丛林愈来愈接近我们头顶时,那些迎向天际的红色锯齿状山脉消失在我们视线之外。起初我们看到的是尚未成熟的椰子树,周边围绕着巨大的羊齿植物;接着是巨大的丛林树木,树枝上爬满青苔,枝头背负着寄生植物,并吊挂着藤本植物。有时候,很难看到在树林上层的树叶上闪耀的阳光,树叶间充满呼呼叫、嘘嘘叫、叮叮叫和哔哔叫的动物。尽管我们只看到暴露在小径上鼓翅的小鸟、蝴蝶和爬虫,然而到处都有生命。我们急着深入这个具有诱惑力的荒野,热切地想尽快离开那个小村落———一个似乎因为缺乏卫生知识而招致各种疾病的地方。我们在村子外围向最后一批村民招手,他们也向我们招手响应,高声呼喊kaoha,然后喋喋不休地闲谈。我们也以他们的语言回答“日安”、“很好,很好,日安!”然后彼此笑成一团。他们似乎很快乐,不在乎身上的病痛,尽管有些人行走困难,双脚和身体一样粗。让他们深受其痛的象皮病之所以会降临,是因为白人不经意地把蚊子带上岸。我们最后见到的景象是:一小群妇女坐在深及腰部的河水里,正穿着衣服用混浊的水清洗身体;而就在离河流下方几码远,其他人在用葫芦瓢容器装取饮用水。他们对于卫生常识和传染病一无所知。
在村子上方,下游较为肮脏的河水,变得干净而清新。小径沿着河流走,有时弯弯曲曲,人们必须在光滑的卵石上涉水而过,有时则因为河岸红锈的烂泥而受阻。起初,进入丛林的小径还算宽阔无碍,但是更深入内陆后,小径就变得比较狭窄,必须不时使用长弯刀清除障碍。威利为我们挑了一名向导艾欧恩(Ioane),是他在马克萨斯群岛的表亲。艾欧恩对我们未来的家很了解:那里是本岛前一代国王的故居。
艾欧恩的高祖母,在法国吞并此地之前,曾经是这个岛的皇后,艾欧恩经由她继承了这个岛的某一块土地,也就是我们正要前往的地方。我们从威利那里得知,即使当地人全部死亡,岛上也不会有无主的土地。所有的事物都被平均分配为家族财产,代代相传,即使有一小块丛林地已经荒废得让人难以接近,但只要有人从别人的土地上偷摘一根香蕉,也会受到诅咒;而如果被人发现,就会有人向酋长通报。
在河谷更高处,河流水量减少,变成急流,小径也逐渐消失了。就在这里,我们离开河水和谷地,开始沿着布满卵石的荒野、丛林和大树林向高处攀爬。只要是植物生长不良的地方,就隐藏着一些长满青苔的石墙废墟。那是一些人造花园。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顽强的树木,正和万能的、想要反攻的丛林展开一场永无休止的争斗:用好几吨重的卵石堆砌起来的厚重城墙,却被强有力的树根挤开,那些树根大得我们三个人合力也无法环抱。
最后,艾欧恩停下脚步,一道清凉明澈的泉水在我们脚下涌现。就在泉水旁边,有一座人造平台。由于植物过于茂密,使得我们看不到河谷,甚至一点也看不出那个平台。那是皇室御用的平台,上一任皇后曾经在那里居住过。它看起来毫不吸引人,不过在一片杂乱的树叶中,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的椰子树和面包树树干。我们从巨大的叶子分辨出香蕉和芋头,还有我们生平看过的最大的柠檬树,树上挂满了一颗颗金黄果实,像一棵圣诞树。
如果这个废墟曾被皇室选中,那么,我们很难再找到更好的地方。我们向艾欧恩清楚地表达了留下来的意愿,他很开心地向我们敬礼,然后消失在绿色丛林里。通过威利,我们同意每年付一笔相当于一只空皮箱的钱当租金,以便使用河谷的周边地区,并有权整理土地和建屋,自力采食所有的水果和核果。除了付一笔很实在的租金给艾欧恩,我们还得花一小笔钱给村子的酋长当税金。
第一天晚上,我们只带了一个小帐篷———其实那只是一个有拉链开口的扁平袋子。在太阳下山之前,我必须清理出一块空间以便扎营。夜幕低垂时,我们最后一次使用火柴。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维持晚上生火时的余烬不灭,一旦熄灭,就得摩擦劈开的木槿树枝,重新点燃篝火。当天晚上,里芙烤了一些红山蕉以及她生平第一颗面包果———大得像颗婴儿的头!然后,我们进入扎在巨大而向四方伸展的树叶下方的帐篷,像孩子般快乐地爬上床。在我们的天堂里,惟一的恶魔就是蚊子。
第一部分野营之夜
和露天而眠相比,睡在帐篷里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虽然只是靠一块布墙,就似乎与周遭隔离,其实我们还是分享了四周那些足以让人昏厥的声音,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森林里。那天晚上,我们从这个即将成为我们家园的自然环境里学到很多,包括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有一种东西跳过我们的帆布,而且还发出像蟾蜍的恐怖叫声,爬起来则咯吱咯吱响,像是生锈的门。什么生物会发出这种叫声?附近的一堆石块里,好像有动物在翻找东西,是一头野猪吗?在河谷较高处,有一种叫声听起来像是猫头鹰的叫声;而在平台下方某处,可以很清楚地听到猫的喵喵声。
接着,我们两人都听到某个人正在接近中———有脚步声走在干落叶上,还有不经意踩在树枝上的声音。声音愈来愈近,然后停了下来。一段很长的寂静。接着,某个人用脚趾顶了顶我们的帐篷。我们凝神倾听,在这样的黑暗中,心跳不断加速,接着,突然又是一阵死寂。
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暗夜,偷偷潜行到我们的帐篷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我们在脑子里想像那是一名想报复的原住民,举着他的大象腿,踩在我们的帐篷上,高举的双手正拿着一把鱼叉或一块大石头。他们没有理由喜爱白人,我们带来的疾病正在此地肆虐,这里没有人能读能写,直到近年,在老掉牙的百科全书中,还提到这里有食人的风俗。如果我们消失了,没有人会知道是什么时候如何发生的。
因为没有武器,我透过帐篷拉链开口,对外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我们很难分辨到底谁比较害怕。帐篷外站着一只白色杂种野狗,带着一脸愚蠢的表情。它被吓得发疯,像白箭般飞快跑进丛林,然后滚下山坡,再也不敢回到我们的领地。
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在柔和的晚风中,我们听到河谷附近传来一阵阵枪响。有少数的声音距离我们很近,这真是一件让人疯狂的事。这个岛上除了威利之外,不太可能有人拥有枪支;此外,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人能在森林中看到像武器射程那么远的距离。我们必须爬到帐篷外听仔细一点。天空中有些许星斗,接着,某些东西在我们身旁以巨大的撞击力碰撞到地面,发出一种枪响,就如我们先前听到的某个距离外传来的声音。有些东西滚向我!那是一颗大椰子,大得几乎像橄榄球,它的果核外有一层厚实得像皮革的外壳,从树梢掉落到地面时可以防止它被震破。夜里风大,高耸的椰子树叶摇曳着,成熟的果实因而松动,由于椰汁沉重,坠落地面时,就会为这个宁静的丛林带来声响。就在我们头顶上,一棵最高的椰子树正对映着繁星;而我们的帐篷曾摇动过它的树干。我们立刻松掉营绳,把我们小小的帐篷挪到安全的地方。从椰子树上掉下来的果实,足以撕裂我们的帐篷,如果打到我们,那就像炸弹一般,可以要了我们的命。黑暗中,我尽力在丛林里清理出更多空地,然后用帐篷覆盖我们的身体,尽量隔开蚊子。
当太阳从陶奥乌何山(Tauaouoho)升起时,几乎没有任何阳光照在我们的平台上。我们被这座丛林完全遮住,即使最令人晕眩的微风,也无法吹进这座丛林,驱散蚊子。我们决定清理整个平台,建造某种够坚固的房子,以隔绝丛林里的野兽。
为了做早餐,我带回一串被虫子咬过的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