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厂花男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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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老夫妇收拾了碗筷,徐少卿让高暧先回了卧房,自己则和那老农在棚下闲谈。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床头浅薄的铜盏内,昏黄的火苗只有豆点般大小,将将能把屋子照出个轮廓来。
那灯火随风摇曳,只晃的心头徒然又乱了几分。
高暧坐在床榻上,怔怔的望着,一想到今晚将要和徐少卿同室而眠,血就像冲到了脑子里,
尽管拼命提醒自己,他不过是奴婢,即便同室也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这么久以来,承他千般用心,万般照顾,又好几次救了自己性命,关系早已不是平常可比,如今情非得已,实在没不该避忌那么多。
可也不知怎么地,愈是这般想,那颗心就愈是发紧,怎么也定不下来。
她朦胧的觉察到自己想的是什么,但却也知道那不能够,甚至不能碰触,这般藏在心里想着,念着,眷着,此生或许也能一种满足……
等了许久,他没有来。
高暧微感失望,料想他之前是借故躲出去,白日里说些挑惹的话,其实也顾着礼制,和自己一样,不敢去碰触那可怕禁忌。
于是吹了灯,静静的缩在靠里的小半边榻上,闭着眼睛,耳听得窗外树木沙响,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浑身一震,却没起身,仍旧躺着一动不动。
脚步清越,如水流潺潺,仿佛踏着虚无而来……
那不会别人,定然是他!
高暧浑身颤抖,背对着他,心头怕得要命,却又有种暗暗的,说不清的期待。
然而等了须臾,却不见床榻有任何移动,反而是近旁“噔”的一下轻响,似是他将桌凳之类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此后便没了声息。
她正自奇怪,却听那沉静的声音忽然低低的念诵起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空明。
高暧一怔,随即辨出那正是《大佛顶首楞严经》。
53。经云暖
这经文正是当初自己赠给他的。
原本只是无心而已,却不想竟凭空生出这许多牵绊来。
就在解毒醒来的那晚,他曾于榻边念过,还自承一直带在身边。
当时虽然暗自欢喜,却有些不敢相信,只道多半是句惹人的戏言罢了。
而现下夜深人静,熄了灯,四下里昏昏默默,自己躺在榻上未眠,也瞧不出来,料想不会是作伪了。
况且这般黑暗,他即便拿着经书也瞧不见字迹,显然是在背诵,若不是常读常看的,又怎能如此?这便足见珍重了。
高暧只觉精神一振,更是睡意全无,不由得便被那念诵声吸引,屏息凝神的听着。
那语声似沉而清,潺潺如水,却不再冰冷,反而融进了丝丝暖意,隐隐还带着几分漾动的意味,浑不似在宫中时平和灵净,像是诵经之人也是心绪难平。
可这微呈纷乱的念诵反而如钟磬之音,更加触人心弦。
他一路背诵着,竟一字不错,半点不停,连她这常年礼佛的人都不禁暗暗钦服,到后来声音渐渐高了些。
“……汝我同气,情均挟纩,当初发心,于我法中……”
听到这里,她眉间不由一蹙,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
而他也不知怎么的,竟没再继续朝下诵,反而折回头去,反反复复的只是念着前后这几句。
高暧愈听愈奇,不知他为何忽然会这样,连自己也被这小小的变故所染,心中渐渐乱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轻轻翻了个身。
月光泛泛。
蓬窗下,徐少卿半卧在一张长凳上,一脚踩着地,一腿半搭在上面,虽然局促,但却依旧是那么闲然雅致。
他仰着面,淡冷的月光折过窗框照出个大概,朦胧间只见口唇微动,诵声不停,但却看不见是否睁着眼,总之是没瞧过来,想必并没留心她已转过了身。
“……汝我同气,情均挟纩,当初发心,于我法中……”
反反复复,如泣如诉。
夜色中更加令人心醉迷离。
高暧静静地听着,心颤不已,踌躇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叫了句:“厂臣?”
他似是没听到,继续背诵着,等她又叫了一次,这才顿下来,应了声:“是臣无状,扰了公主清梦。”
她“嗯”了一声:“厂臣不必告罪,其实……我也一直没睡着。”
“公主不愿睡,是在等臣么?”
这带着戏谑的话儿传入耳中,高暧登时浑身一滞。
本以为他是无心而为,却原来又是故意的,这人为何总是这样?
她羞的拧过身,却忽然又有些不舍,心头乱了好半天,终于别别扭扭的仰躺了下来,面上早已红透,幸好屋内一片黑漆漆的,也瞧不见,不然可真是窘死了。
徐少卿微微侧目,将她这番挣动都看在眼内,两腿换了个位置,又道:“其实臣往日也有个失眠的毛病,自从得了公主所赠的经文后,每晚念诵,便都睡得香甜,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自无用了。”
言罢,幽幽的叹了一声。
高暧只觉耳根又是一热,扭了下身子道:“诵经是为了驱除杂念,坚愿心诚,参悟领会,一心向佛,厂臣却是它用来催困,从古至今可也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他听她话中竟来打趣自己,不由暗暗一笑,假意又叹了口气道:“臣性子便是如此,慧根浅薄,也只能如此,真真可惜了公主赠经的一番好意。其实方才公主不必出声相唤,由着臣多诵两遍,兴许再过片刻便睡着了。”
她撇了撇眉,没去理会这玩笑话,却忽然想起了前事,当下问道:“我方才听厂臣这经文诵的也算极好,颇合内中深意,不知为何却不再继续,单单只顾‘佛告阿难’这一段呢?”
“那卷经长得紧,臣瞧着也是眼晕,记不得那许多,只觉得这一段说的略略有些意思,‘汝我同气,情均挟纩’,呵,倒叫公主见笑了。”
榻边“哒”的一响,似是长凳在地上蹭了一下。
她闻声,紧着身子朝里缩了缩。
偷眼瞧过去,见徐少卿仍平平的躺在那里,并没半点靠过来的意思,想是方才稍稍挪动的缘故。
她吁了口气,应道:“我便是觉得这里最怪,〈楞严经〉上明明载的是‘汝我同气,情均天伦’,是佛祖对阿难尊者说,你我情谊深重,犹如兄弟一般,怎的厂臣却将‘天伦’二字改作了‘挟纩’,这却作何解?”
他不由又是一笑,口中却故作讶然道:“是么?臣在内书堂读书时,曾见前朝一位东宫侍读诗中有句‘情均皆挟纩’,‘挟纩’本作绵衣解,引为受人恩情抚慰而心生暖意,瞧来当是记得太深,以致混淆了。唉,似臣这般诵经可也真是浅薄的紧。”
这话答得全无破绽,若在旁人想来,定然也道他是读得囫囵,将经文记差了。
可高暧听着却是十九不信,如此一个精细的人,怎么可能前前后后都半点不错,单单只把这句看混了呢?
还未答话,便听徐少卿又道:“虽是误读,但臣以为,公主赠这经文,臣每每读着便觉身子暖意充盈,所以对臣而言还是‘情均挟纩’更恰切些。”
她急忙回了头,心说果然不出所料,说着说着便没个正话,迂回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这般的歪解经文,也不怕佛祖怪罪。
可转过念来想想,他这番话虽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但或许也系由心而发,不是全无道理。
自从离了弘慈庵以来,她的命便和这个人交缠在一起,若不是他,自己或许早已不在人世,每每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生暖意?
只是这近于情话般的露骨言语,着实让人心慌意乱。
她咬咬唇,暗想再由着他如此攀扯下去,不知呆会儿会成个什么样子,于是道:“时候不早,我有些困倦了,厂臣也请安歇吧。”
话音刚落,只听徐少卿应了一声,便忽然长身而起,朝床榻走来。
高暧大吃一惊,吓得翻身坐起,双手紧扯着被子,惊道:“厂臣,你……”
话刚出口,就觉不妥,转头朝房门处看去,才省起这时已是深夜,那对老夫妇早睡下了,便又转回来,只见他已站在了床榻前,伸手已扯起了被角。
“厂臣,你做什么?不可!咱们不能……”
她刻意压着声音,心头却急得不行,慌不迭的伸手去夺。
可力气却抵不过他,强拽了几次无用后,只好转而将身上的被子捂紧,那手一丝也不肯放松。
徐少卿看着她那副慌张样儿,唇角不由一挑。
“怎么?公主不是说要臣安歇么,怎的却抓着被子不放,这可让人怎么睡?”
高暧闻言,不禁暗暗叫苦。
她原只是想止住话头,谁知嘴上却失了计较,这下竟让他钻了空子,居然动起手来挑惹。
这便如何是好?
虽是话里没说清楚,可两人终究身份有别,就算他是个奴婢,也决不能做一床睡,这般钻空子,顺杆往上爬可不成。
绝对不成!
“厂臣不可无礼,我说安歇,自然是各自睡了,可没说……可没说……”她暗暗抓紧这最后的挡箭牌,不觉有了几分底气,可最后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脸早垂了下去。
徐少卿眼角蕴着笑,面上却带着苦意道:“公主明鉴,臣如今可是重伤之人,正需好生休养,难不成要让臣在这张凳子上委屈一夜么?”
她登时一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方才情急之下,心无旁骛,早把他受伤的事忘了,现下想想,若让他在那条又窄又凉的板凳上将就着睡,的确是大大的不妥,自己定然也于心不忍。
可也不能为此,便与他同床而卧啊,那成个什么样子?
“要不……要不厂臣在这里睡,我去那里坐一会儿,反正这时节夜里短,也没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抬眼却见徐少卿皱眉僵着脸,忽然抬腿迈上榻来,跟着双手搭着肩头,将她轻按着靠在了床头上。
高暧哪曾想过他竟会直接动手,当即惊呼了一声,待要挣扎,双臂却已被按住,那玉白俊美的面孔也随即俯到了眼前。
区区几寸之距,呼吸可闻。
那狐眸在昏暗中闪着柔和的荧色,伽南香气竟比平时愈加沉烈,恍如不经鼻间,径直便渗入脑际……
她只觉阵阵发懵,脑袋里一片混沌。
这一瞬间,浑忘了这般举动已逾礼到了极点,怔怔的望着他,渐渐有些迷离了,竟忽然不想挣脱。
徐少卿方才见她要起来,情急之下便真的动了手,这会儿自家也在暗暗心惊。
此时见那双俏目中眼波盈盈,柔润中自有一股倔韧之气,令人不敢轻侮,竟和当初那稚弱之时全无二致,不禁也愣住了。
四目交投,竟似天地间都凝滞了。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又将脸俯低了寸许,与她鼻尖将触未触,只隔着那一线线。
高暧一直昏昏沉沉的,这时却忽然“醒”了,以为他要忽施轻薄,正待要侧头避开,却听他低声道:“公主可还记得……”
这话才刚说到半截,窗口处忽然“笃笃笃”的响起了敲击声。
第54章 与谁同
徐少卿脑中如同电光闪过,身子向后一弹,转瞬间便直直的立在了床榻边。
高暧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却也是吓了一跳,低声问了句:“厂臣……”
他纤长的手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两步跨到窗前,曲起半个拳头,在干朽的窗框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外面随即便有人低声应道:“督主安好?”
“哼,总算是来了。”徐少卿一哂,跟着又问:“除你之外还有谁?”
那人的声音立时又恭敬了几分:“属下来迟,罪该万死。回督主话,除叶档头留下看护銮驾外,属下与罗档头各带几名兄弟出来接应督主,现已在外听命。”
“那好,你们备好马匹,立刻启行。”
“属下遵命。”
徐少卿吩咐完,回到榻前,微微躬身道:“臣手下东厂接应人等已到,便请公主委屈些,连夜起身。”
他神色恭敬,这番话说得也是一本正经,面上也是云淡风轻,不起半分波澜,仿佛之前那惹人心慌意乱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高暧尚有些愣愣的出神,下意识的应了句:“这么快?”
“此地不可久留,及早赶上车驾,以免不测,臣也安心些。”
她自然知道此刻仍在危险中,又见他说得郑重,便没再多言,整衣下了床榻,和他一同出了卧房。
来到茅舍外,漆黑的夜色中,为首那名身材健硕的档头立即上前躬身行礼,身后几名褐衫番役牵着马垂首而立,却没半分声息。
“身上可带有银两?”徐少卿侧头问道。
那档头立刻探了探怀,随即将一只半鼓的钱袋双手奉上:“回督主,属下来得急,只带了这些,若不够……属下便即刻差人去取。”
徐少卿提在手里掂了掂,挑眉道:“怕也有个三十两,便就这些吧,不用去了。”言罢,转身便又进了茅舍。
高暧正自奇怪,却见他没片刻工夫又转了出来,近前拱手道:“这里都办妥了,臣服侍公主上马,咱们即刻启程。”
言罢,朝旁边一比。
她也故意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应了一声,由他扶着上了马背。
这骑马可是生平第一遭,原本瞧人家上去都能好好的坐着,此刻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道其中可怕,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好像随时会跌下去,死死抓着缰绳,却还是坐不稳,连那副自矜的架子也端不住了。
单单只是这样便已如此难耐,若是马跑起来,那还了得?
她恨不得即刻滚鞍下来,可又觉得不妥,等他将手撒开时,身子不由一晃,立时紧张起来,忍不住低声唤了句:“厂臣……”
徐少卿自然看得出她局促,微微一笑,便又恭敬道:“公主恕罪,是臣失了计较。”
说着又对身后道:“公主不惯骑马,便由本督亲自护送,你叫人前面引路。”
那档头打躬一诺:“是,前头已有咱们的人在哨探了,督主只管护送公主先行,属下带人殿后。”
徐少卿点点头,随即脚下一纵,稳稳地落在高暧背后。
她不由一惊,原只是觉得有些怕,没想到他说的亲自护送竟是并骑而乘,真真被吓了一跳。
此刻背心靠着他胸膛,紧贴之下立时便觉有股热流传来,再加上众目睽睽,她登时面红过耳,垂下了头去,却也没出言反对。
他也没多说,双臂绕前,揪住缰绳,双腿一夹,那马便嘶鸣着向前飞奔而去。
高暧只觉他那双臂膀揽在身前,便如抱着自己一般,只羞得把头垂得更低,待到跑出好远,早已不见那些东厂番役的影子,脸上的红潮才稍稍退去。
但这般靠在他怀里,仍是不自在,有心想把身子俯前些,但马蹄一纵,便将她又颠了回去,隔着并不厚重的衣衫,那非轻非重的碰撞反而更令人心头砰跳。
她猝然心惊,赶忙僵着身子不动了。
进入林间后,徐少卿勒马缓了下来,但马蹄细碎,却比刚才更疾了。
如此一来,两人前后便挨蹭得更加厉害,融融暖暖,像要擦出火来。
高暧早已被燎得浑身火烫,脑中几乎一片空白,更可恨的是,背后那人却还始终沉默着,半句话也没说过。
夜色宁谧,除了“笃笃”的马蹄践踏外,再无声息,两侧的山林不断后退,全然看不真切,恍如一重重的幻象。
这般的沉静让她不由又想起了刚刚卧房中的那一幕。
迷离、意乱、羞怯,还有那点小小的期许,又再次袭上了心头,在这一刻酵熏着,膨胀着,令人难以自持。
她自己脑中乱糟糟的,全没注意背后紧贴的那颗心也正自怦然不止。
如此夜色,又四下无人,若在平时,徐少卿起码也要挑惹两句,如今却沉沉不语。
自己向来性子沉稳,处事滴水不漏,为何今晚却像乱了方寸似的,竟莫名其妙打算跟她说那些不相干的事?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