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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富贵荣华-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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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赵王府如今改成了燕王府,陈善睿虽不曾大兴土木改动格局,但除了正堂白虎堂以及前厅后堂这些中路的正房,其他大多数都改了名字,唯有陈善昭和章晗曾经住过的梧桐苑为了避讳以示恭敬,专门空了出来,派了专人看守打扫整理。而陈善昭用了多年的内书房正心斋,他也封了没去使用,空出来的外书房则是被他辟成了兵器库,另外腾出了西边一座小跨院为外书房,三间正房他亲自挥笔题字,名曰寒江馆。

而这寒江馆的明间,则是挂着他自己的一幅字画,却是孤舟上一垂钓的老者,配的正是柳宗元的那首《江雪》。此时此刻,金吾左卫指挥使杜中站在画前,口中喃喃自语念着那脍炙人口的四句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好,燕王殿下的字更好!”

“少说这些废话,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陈善睿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杜中,眉头紧皱地说道,“太子妃为人我是最清楚的,大胆起来固然是胆大无畏,但却极知道分寸。章家如今沾着勋戚的边,怎会悄悄扩充什么实力?更何况,本藩答应过王妃,绝不会用那些卑劣手段!”

“燕王殿下此话差矣。”杜中有些大胆地打断了陈善睿的话,旋即笑着说道,“卑职又并不是要殿下陷太子妃于不义,只是让人有意散布了一个消息。倘若那个赵破军和那些出身归德府的军官真的都是个行的正,坐得直的君子,那些攀附上去的官员也就是自讨没趣。可要是他们也想借着东宫的线往上爬,自然会下力气替东宫招揽人才,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根本就是只有个虚名,手头没人?这是阳谋。不是阴谋!倒是卑职另有两句话,不得不劝说燕王殿下。”

“太子妃殿下已经有一子了,如今若再一举得男。这可是更加稳固太子殿下的地位!虽说听说这一胎怀相不好,可就算真的母子不保,前头这个仍是太子嫡长子,皇上嫡长孙,不可小觑!”说是两句话,见陈善睿脸色不好,杜中却又趁热打铁地说道。“皇后娘娘缘何要赐人给各位世子郡王,无他,开枝散叶耳。若是殿下担心对不住王妃,孩子出世后留子去母,养在王妃膝下就成了!卑职说一句不中听的。倘若不是王妃无子,怎会闹出之前那场闹剧?”

“以后若是我再听到你说这种话,休怪我翻脸!”陈善睿此刻已是脸色铁青,竟是站起身怒斥道,“王妃和我伉俪情深,如今她也好我也罢,都还年轻,用不着这么早担心子嗣!定远侯那等英雄人物,尚且能为元配守了这么多年。我若是就因为一个儿子做那种事,怎么对得起王妃当初为我一句话留在京城受苦,怎么对得起定远侯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我?”

见陈善睿竟是这般执拗,杜中不禁面色一变,旋即眼珠子一转,便诚恳地长揖谢罪。然而。他却没有就此避而不谈此事,反而循循善诱地说道:“燕王殿下,若是卑职刚刚的话有所冒犯,还请您恕罪,但卑职的话并非只是为了区区子嗣。殿下可知道,太子殿下所出的皇长孙,如今并不是养在东宫,而是被皇后娘娘养在了坤宁宫?”

此话一出,他果然看见陈善睿刚刚那大怒的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些,随即蹙眉思量了起来,当下又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说道:“恕卑职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殿下缘何能入主东宫?其一,是皇后娘娘反复建言,但这其中有不少是因为皇后娘娘对嫡长子心怀歉疚的缘故;但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太子殿下深受太上皇宠爱信赖!

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割舍嫡长子送入坤宁宫,说得好听是聊解皇后娘娘膝下寂寞,说得不好听,那便是因循老路,想让皇上对皇长孙另眼看待!若真的让这件事成了,燕王殿下纵使日后再出色,那也是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了!若是燕王殿下能尽快有子,以同样的理由送入坤宁宫陪伴皇后娘娘,哪怕不是嫡子,可只要能分薄皇上的情分,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不是嫡子反而对王妃更好,太子和太子妃能轻易舍弃天伦,殿下和王妃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再者……”

滔滔不绝说了这么一堆,杜中微微一顿,随即说出了最后也是最要紧的一句话:“并不是卑职一个人有如此想法,而是军中不少大人们也都觉得,事到如今唯有如此!”

“军中不少大人们?都有谁?”

见陈善睿果然如此问,杜中顿时知道终于说动了这位燕王殿下动心,少不得含笑说道:“张铭,朱逢春,徐志华,这三位大人都是皇上当年在军中的左膀右臂,他们如今虽不曾封爵,但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和殿下都有袍泽的交情,面上没有明说,可心里都是向着殿下的,尤其是朱大人。他们目标太大,因而明面上都不敢和殿下走得近。而殿下保住了唐顺一条命,军中不少军官都觉得殿下一心向着他们,这其中……”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来,在陈善睿面前小心翼翼地摊平了,见其看着那一个个名字面色遽变,他方才含笑说道:“这是军中一百一十三个从百户千户直到指挥使的军官联名签署,愿意为殿下效命!知道卑职也心向殿下,而且进出王府方便,所以方才交托给卑职带来。殿下,这沉甸甸的东西,可是大伙儿的一片心啊!”

接过那一张薄薄的纸,见上头不少人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狗爬似的,甚至还有人直接就把笔画给写错了,陈善睿却觉得心中滚烫火热。无缘东宫,甚至连封号都一度被改了的郁郁寡欢,被这许多人的心意一冲,竟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好,好!这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只管告诉大家,我定不会负了他们!”

“是,卑职遵命!”杜中立时单膝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能得众之助,他日必当功成名就!”

“什么功成名就?”

听到外头那个熟悉的声音,杜中一弹起身,又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褶皱,而陈善睿下意识地迅速将那一张纸随手一叠揣进了怀里,这才看向了门口。须臾,一只素手倏然揭开了门帘,赫然是王凌进了屋子。如今的天已经是一天天热了,她身上一件大红斜襟宝相花的纱衫,下头是一条石榴红的挑线裙子,头上却没用那些繁复的分心挑心金头面,而是用玉簪子为底,绾了一支赤金凤钗,肤白如雪,皓腕如玉,看上去凛然贵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骤然被这么一位燕王妃撞进来,杜中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忐忑不已。

“没什么,只是和杜指挥说起从前打仗时候的艰辛,如今大家都功成名就了而已。”陈善睿打了个哈哈,这才岔开话题道,“王妃怎么来了?”

“妾身料理了家务事,闲来就四处转转,听说殿下来了客人,自然要来问问是不是留饭,或者要添些什么东西。”王凌说着便斜睨了杜中一眼,眸子中流露出了几许审视,“毕竟天气越来越热了,总难免有些人燥热难当脑袋发昏,却是要些清热消暑的东西镇一镇。妾身看厨房里正好有冰镇的绿豆百合汤,还有酸梅饮,就送了些过来。”

随着她的话,外头方才立时有两个丫头进了屋子,却是璇玑和天衡。她们各自把手中的东西搁在高几上,旋即垂手退到了王凌身后。面对这一幕,再加上那些字字敲打的话,杜中哪里还敢多呆,慌忙拱了拱手后赔笑说道:“王妃好意卑职感念得很,只是衙门里还有些事情,这就先告退了。”

眼见杜中逃也似走得飞快,王凌微微一笑,摆摆手吩咐璇玑和天衡退下,她这才走到陈善睿跟前,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天,这个杜中似乎殷勤得很,没事就上门求见。”

“他也算是我的旧部,如今父皇宠信他,他却不忘旧情常常来看我,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了。”陈善睿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见妻子仍有些狐疑不信,他便按着她的肩膀让其坐下,却是笑着解释说道,“好了,你别多心了。实话告诉你,因为皇爷爷废了锦衣卫,父皇又不好改他老人家的政令复建锦衣卫,所以,杜中其实就是没那个名头而已,没见起头那孩子的事情也是他去查的?他和我走得近,有些动向我就能多知道一些,不至于有什么事又闹得措手不及。”

尽管陈善睿解释得振振有词,但王凌盯着丈夫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轻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记着,夫妻是一体,我都在你后头。我没大嫂那么能谋善断,但却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拱你出头,未必怀着好意,更未必是对你忠心耿耿!”

“是是是,贤妻所言极是。”陈善睿自然连连点头答应。然而,杜中点破的那一茬,却让他的心情极其矛盾。陈善昭和祖父太上皇的情分,是他拍马都及不上的;倘若再让其继续依靠这一手拉回了父皇的心,他还靠什么与其相争?

第三百一十三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在文华殿读书,大概是陈善昭这辈子最拿手的一件事;而在文华殿监督宗室世子郡王们读书,在别人看来完全不是该让太子担当的清闲差事,他却做得甘之如饴。若是说从前他只能勉强凭着自己年纪较长,由是常常摆事实讲道理让那些宗室叫苦不迭,那么如今他的身份成了东宫太子,自然而然就有了另一样法宝。

皇帝为了让他监督宗室读书,而授给他一把戒尺!

这一日,直接给了偷懒耍滑的周王世子陈善睦十下戒尺之后,又拎着人耳提面命地说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圣人之道,他才把整个人都几乎变麻木了的陈善睦给放了回去。

他也知道,宗室成婚之后论理就不用继续到文华殿读书了,没有实权的他们按理可以在家里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离开京城。然而,父皇显然不希望这些人太过清闲而生出旁的主意来,于是把此事交给了他,他自然得尽心竭力把事情做好。想着陈善睦离开时分撂下给他的那句话,踏入丽正殿的时候,他忍不住有微微失神。

“昭哥,咱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你那些兄弟们的榜样,你说他们会不会甘心!”

“太子殿下。”

看到一众内侍宫人有的屈膝行礼,有的伏跪在地,陈善昭微微颔首便径直进了东暖阁。见章晗正在临窗的大案前扶着袖子写着什么,他不禁有些好奇,转到人身后扫了一眼,他便挑了挑眉说道:“你这是在抄琴谱?”

“描了些花样子,又让人去太上敬妃那儿借了几本琴谱来抄一抄,日后无事的时候可以习练习练。”章晗看着陈善昭一笑,随即便放下笔说道,“今天似乎回来得早了些?”

陈善昭却没有回答这话。想着妻子虽是女子,但见识深远,而且在外时需得管束一府上下内务,时而出门拜客。时而在家见人。如今看似贵为东宫妃,可整个东宫上下人等加在一块也不超过三十,太子妃不能随意出宫,顶多去见见皇后和三位太上皇妃,而外头能够入东宫拜见的命妇也极少,这日子竟是比在文华殿的他更加寂寞。他忍不住抓住了那皓腕。

“晗儿……”

“嗯?”察觉到陈善昭那眼眸中的一丝愧疚,章晗便笑着说道,“从前想这清闲的日子都盼不到,如今终于能够安安心心侍弄花草弹琴写字作画。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让他们沏了好茶,殿下且稍待片刻!”

见章晗抽出手腕往外走,不消一会儿就亲自捧了茶送进来,陈善昭怔怔接过之后,便坐下来叹了一口气。章晗见状陪坐了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片刻,她就只听陈善昭低声说道:“宗室世子郡王此次留京太多。而且如今都拘在文华殿读书,怨言不少。”

这是外朝大事,章晗知道陈善昭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出主意,想了想突然心中一动,便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他们之中可有好学爱书者?”

“有自然是有的。可是文华殿读书……你大约不知道,就是四书五经翻来覆去的念,先生那些讲义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别说他们,就连我也听得耳朵起老茧。除非是我这种心里藏了众多书籍。可以没事默念解乏的人,其他人怎么受得了?”

见陈善昭捧着茶盏连连摇头,好一会儿后竟是如同牛饮似的,将微凉的茶水一口气都倒入了嘴中,章晗知道他是真的忧心忡忡。想了想后,她就接过陈善昭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出去递给了外头伺候的秋韵,又嘱咐了她几句,随即重新回到陈善昭身旁坐下。

“说起这事。有一件事我起头不曾对你说。”

陈善昭闻言一愣。等到章晗将此前嘉兴公主所说的那件事原原本本道来,他顿时眉头一蹙。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寒芒。而章晗仿佛是没看到他这震怒似的,温言说道:“十二姑姑本可以当场拦下此事,但想着如此不能杜绝根本,所以就只是让人盯着那个姓韦的主事,而后入宫告诉了我。”

“这种事情你该对我先说的。”陈善昭本能地说了一句,见章晗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哪里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瞒下了赵破军入京之事,当下轻咳一声振振有词地说道,“更何况这是冲着我来的,我总有办法解决。”

“殿下这话说错了,既是夫妻一体,而此事又是因我而起,没有推给你的道理。就好比从前刚过门的时候送父皇出太平门,遇人咆哮刑场,也是我出的面。你如今是众矢之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你的错处,所以,我便趁着母亲带昶儿入宫拜见的机会,交待了昶儿。”

“章昶?他虽是聪明孩子,可终究还小……”

“只是让他居中传个话,又不是真的让他出面去做事,殿下不用担心。至于主意,我原本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今天听见殿下说宗室不分长幼,都拘在文华殿读书,所以有了个想头。”章晗顿了一顿,见陈善昭露出了颇为好奇的表情,她少不得低声说了。果然,陈善昭听着听着便击节赞叹道,“好,这主意倒是一举两得!既如此,回头我就叫三弟去办。你不知道,立东宫斋戒前那天他找我喝酒,酩酊大醉的时候抱着我又哭又笑……”

“虽是殿下和三弟素来兄弟情深,但此等事情非同一般,殿下若是自己去见三弟,到时候万一闹大了,难免沾染一个兄弟私相求告的名头。所以,我的意思是,禀告了母后!”见陈善昭怔了一怔便踌躇了起来,章晗便诚恳地说道,“殿下能入主东宫,都是母后一片慈心。如今殿下不能结交大臣,东宫官属甚至至今未立,若不能全心全意信赖母后倚靠母后,则纵使能靠巧计度过一时,却不能奏效一世!”

陈善昭想到如今詹事府未建,甚至连之前废太子陈桦时,詹事府的格局也是詹事缺位,其他的大猫小猫三两只,知道这东宫的班底是得看父皇的决断才能慢慢建立起来,而祖父太上皇已经彻底不问朝政,帮不上自己,也不会贸贸然帮自己,群臣固然有心向嫡长的,可除却投机的,诸如夏守义这些人不会明面表露招忌,因而,章晗所言是唯一堂堂正正别人无可指摘之法。

那是生他养他,一直最关切他的母后!

“我知道了,就依你吧。”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之后,章晗做着小孩子的衣裳,陈善昭看着书,气氛显得静谧而祥和,就连进进出出的芳草等人,也都放轻了脚步。突然,章晗只听门外传来了低低说话的声音,见陈善昭没在意,她却放下针线抬起了头。见芳草有些不自然地进了屋子,她的目光里少不得多了几许审视。好一会儿,芳草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后头的陆姑娘说是给王妃做了一双鞋,让随侍的宫人送了来。”

要不是正好撞见了也是出自中宫的金姑姑,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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