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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偏执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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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还没走近就停了下来,对盛业琛说:“盛先生,那好像是陆小姐。”

盛业琛什么也看不见,自然看不见陆则灵单薄的身影就在树影的暗处。她的长发被捋在耳后,愈发显得脸小,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着一件白色毛衫,瘦得厉害,像一抹没有生气的游魂,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一直看着远处。大概是以为他的车会从那个方向过来,所以从反方向进来的盛业琛,她反倒没有看见。

一辆和盛业琛同款的车从那边穿过来,陆则灵突然从人行道跳下来,准备去拦车,大概是走近了,看清了车牌,她又失魂落魄的退了回去。这样的情形,这一晚上已经发生了很多次。

月光微凉,笼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空灵得怕人。

“要叫吗?”司机有些不忍,这夜里的霜露这样重,她那样瘦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盛业琛沉默了一会儿,摆了摆手:“不用了,送我回大宅吧,今天在那边睡。”

……

一连近一个月的时间盛业琛都没有回来。陆则灵就像古时候等待出征丈夫的留守妻子。日日做着满桌的饭菜,只盼着他有一天能回来。她最怕的,是没有这一天。

所有的幻想,希望,贪念都在这无望的等待中被消灭殆尽,挫骨扬灰。她终于深刻的得到了教训。

盛业琛不会爱她,她永远也不可能因为痴心的守候得到什么,这一切都是报应,是她强得这个男人的报应。

这报应,真痛啊。

一个人坐在饭桌前,一口一口吃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她有些心不在焉,手蹭倒了做好的干煸藕丝,炸得酥脆的细长散落在平滑的桌面上,像乱了一盘的棋局,和她对弈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不,也许,从来都不存在这个人。

她一根一根的去吃那些散落的藕丝。好咸,她太不用心了,给了那样多的盐,咸得发苦,难怪盛业琛不愿意回来。是她,是她太不用心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一口一口的就着冷得有些发硬的米饭吃着。

她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发冷,这冷从指间一直渗透到心里,心脏被一种突如其来如潮的痛楚淹没,她几乎要疼得不能呼吸。

她始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错了。错的是她这个人。她留着叶清的头发,模仿着叶清说话,做事,却始终是东施效颦。她错在是陆则灵,而不是叶清。

空旷的屋子让她爆发了从小到大最不能抑制的不安全感,忍无可忍,她给盛业琛打了电话。感谢上苍,这一次他接了她的电话。

她不怕他的恶语相向,她怕他话都不屑和她说。

她的口气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狗,小心翼翼的问:“业琛……今天……今天要不要回来?你好久没有回家了。”

盛业琛讥讽的声音响起:“家?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家。”

陆则灵紧紧的握着手机,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说:“我做你喜欢的菜,你来公寓吧……”

“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那我从外面买,行吗?”陆则灵的姿态太卑微了,卑微到她自己都有些不齿,可她能怎么办呢?一个人生活,太难了。

盛业琛终于被她唯唯诺诺的模样激怒了:“烦不烦?陆则灵,你能不能走远一点?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别再打来了!”说完,他残忍的挂断了电话,那样决绝。

抱着挂断的电话,陆则灵终于忍不住开始蹲下抽泣。那样凄凉,那样疼痛,再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了,她的人生终于彻底完了。没有盛业琛,她觉得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也许真的有绝地逢生这句话吧,就在陆则灵以为再也没有希望的时候,盛业琛却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被司机送了回来,进屋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像泥一样瘫在司机身上。

像一簇已经熄灭的火苗突然被点燃,用尽了生命的燃烧,陆则灵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她像保姆一样尽心的伺候他,把他的衣服脱去挂起,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给他冲了蜂蜜水解酒。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就像最初改变了一切的罪恶夜晚,只是现在的他,即使醉了也不会认错人。

他如同一只迅捷的猎豹,残忍的将她压在床里面,没有任何前戏,他用最羞辱的姿势亵弄她的身体,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做/爱,是真正的羞辱,折磨。他醉了,却是人醉心不醉。他高高在上,对她那么不屑一顾,讽刺的说:“陆则灵,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泄/欲工具,送上门的妓/女!”他的右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说:“陆则灵,你没脾气是不是?你不是很能耐还打架吗?你这委曲求全的样子做给谁看?”

陆则灵默默的忍受着他的暴戾和发泄,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哭,又恢复了从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不怪他,他能回来,她已经很感恩了,感恩上苍没有让她一无所有。哪怕是怒气,她也想抓住一丝属于他的情绪。

这样的爱,深沉,寂寞,悲伤,绝望。这才是真正属于她陆则灵的。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笑,那笑是那样凄凉。

深夜,带着浓重的酒气,精疲力竭的盛业琛沉沉的睡去。陆则灵翻了个身,在黑暗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疲惫而绝望。

“原来,你也知道我在委屈求全?”她的声音是那样小,小得几乎低不可闻,仿佛,只是一句梦中微不足道的呢喃。

眼睛在黑暗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空白的平静,像风暴过后的海面,平静却是死寂。

她暗暗的想,盛业琛看不见也好。

这样,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表情有多么无助多么可怜。

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不在的房子,有多么空旷,像她的心一样。

第十七章

盛业琛的奶奶已经八十几岁,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健忘,但是依然慈祥。盛业琛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奶奶,陪她住几天。

奶奶经过了战争的洗礼,目睹了我们国家的兴衰崛起,思想很豁达,对门第没什么观念,她很喜欢陆则灵,常常对盛业琛说:“好好珍惜则灵,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姑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了。”

爱是一个说起来很缓慢其实很迅速的过程,像酒的发酵,从剔透沉淀到醇厚。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无法抽身了。她的死心眼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唯独盛业琛,一直视而不见。

宽敞的车厢,盛业琛坐得离她很远,座位的两个端点,陆则灵一直低着头握着自己的手指,她知道他不会愿意和她说话,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他。

她精神不算好,夜里一直做噩梦,许是活得太小心了,她连梦中都对自己极端控制,除了一直出冷汗,她既不动,也不曾发出声音。

她梦到自己置身在非洲丛林草原上,贫瘠的土地,杳无人烟,龟裂的地面上只有零星的荒草,已经因为毒辣的太阳弯了腰,枯萎蔫败,她不能动,全身赤/裸的躺在那熨烫的土地上,有眼神锐利的鹰隼从天而降,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向她俯冲而来,啄食她的心脏,一下一下,鲜血淋漓,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开始抽搐。

她醒来的时候,想起这个梦,不禁打了个寒颤。洗了澡换了衣服,她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潜意识里她害怕梦中那种毫无遮掩的感觉,无助又绝望,她觉得羞耻。

就像,就像每一次面对盛业琛的感觉一样。

盛业琛回家,奶奶很高兴,吩咐了保姆做了一桌子菜。奶奶住的宅子是老租界区,独门独栋,宅子三层楼高,带一个小院子,种满了玫瑰。打仗的时候,这座城市曾沦陷,侵略者划定了租界区,建造了不少欧式风格的建筑,圆形的拱门,黑漆铁门,攀藤的图案,内里挑高很高,战争时期曾住过不少外国人,战争结束后,这宅子几次易主,最后成为盛家的产业。解放后,盛家老爷爷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国家,只留了这座老宅,盛家之后的两代都是在这里长大,这宅子对盛家的人意义非凡。

华丽的吊灯被打开,意式风格的家具年岁比盛业琛还长,可算古董,长长的桌子,将三人分隔在不同的方位。保姆上完菜便出去了,饭厅只余奶奶,盛业琛和陆则灵。

奶奶用汤匙舀着汤,声音不大,刚刚两人可以听见的程度:“业琛,你也不小了,今年有26了吧?”

盛业琛吃着陆则灵给他布的菜,咀嚼的很缓慢,半天才回答:“是的。”

奶奶笑了笑,慈爱的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则灵也有25了,可以要个孩子了,趁我还活着,给你们带带。”

盛业琛手上的银筷子敲打在盘碟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什么结婚,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一定要我老婆子死了都闭不了眼吗?”

“啪嗒。”盛业琛的筷子置回桌上,他不卑不亢的说:“奶奶,您病得有点糊涂了。”说完他便起了身:“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盛业琛毫不留情的离开,留下陆则灵和奶奶。奶奶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陆则灵,她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专注的吃着饭,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晚饭后,奶奶又一次带着陆则灵去了书房,不知道是奶奶真的病糊涂了还是大寿将至,近年来她总爱怀念以前,每次陆则灵来,她都要带陆则灵去看盛业琛的相册,从婴儿时期一直到大学。

那些照片陆则灵已经看烂了,甚至哪一本有哪一张她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可她每次还是会跟着奶奶一起看,一起一次一次看着盛业琛成长。这种爱大约已经偏执到**了吧。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会一点点忘记以前的事情,忘记那些曾经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最后了无牵挂的离去,她一直盼望自己也能有这一天,一直盼望。

看完最后一张照片,已经到了九点。奶奶叹了一口气,阖上了相册,她背靠着躺椅,眼神祥和的盯着旧式的雕花铁窗,虽然每年都会修缮,仍然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则灵,我只有业琛这一个孙子,他有多固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笑了笑:“小时候他特别好胜,什么都要得第一,做最好,希望可以赢得他爸妈的注意,可惜他爸妈都是事业狂,我大病一次,他被接回去以后就开始变坏,打架逃课无恶不作,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去吸引父母的注意,都失败了。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明明很脆弱,却总是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拒绝别人的关心。他需要的一份毫无保留的关爱,要待在他身边,就要放弃所有的一切。”

她侧了侧头,看了陆则灵一眼:“则灵,我想把他交给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

离开书房前,奶奶送了一张照片给陆则灵,那是盛业琛两岁时的一张照片,穿着小西服系着领结,很拘谨的端坐在镜头前,小大人的模样。背面有一行字,落款是“敬之”,他爷爷的表字。

“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字迹潇洒飘逸,豁然于表。

陆则灵很郑重的收下了这张照片,仿佛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她就走进了盛业琛的世界。

回房的时候盛业琛已经睡下,推开厚重的老式落地门,难以避免的发出了吱呀的声音,柔软的拖鞋塌在地砖上声音很小,她轻手轻脚的往里走着,她怕吵醒了盛业琛,他睡眠本就很浅。

他看不见,自然不记得要去拉窗帘,这屋子窗户都很高,像好莱坞老电影里的场景,透过雕花窗子,星空像一幅展开的画卷,这画面真美,美到她看得忘了神,连盛业琛醒了也没有发现。

“你回来了?”盛业琛的声音很平和,却透着不容靠近的冷漠。

幸福感是虚幻的东西,前一刻和奶奶在一起,她还仿佛满怀勇气,这是此刻,她又变回那没有根基的浮萍,面对盛业琛的疏离,她总是不知所措。

“嗯。”她点了点头:“和奶奶说了会儿话。”

被面移动,发出OO@@的声音,房间里没有开灯,但陆则灵能看见盛业琛坐了起来。他的轮廓在星空下显出浅浅的弧度,像一幅抽象油画,色调深沉而压抑。

他淡淡的说:“是你要奶奶说那些话的吗?你也学着找帮手了?”那语气,满含不屑和鄙夷。

陆则灵的眼睛眨了眨,有些酸涩,她知道他是在说奶奶吃饭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那一刻,她确实可耻的期待了。

“我没有。”陆则灵努力想说的理直气壮。

盛业琛笑了笑,仿佛轻描淡写:“陆则灵,收起你那些手段,没用的,我没有禁锢你,要留下来就只能这样,如果受不了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他嗤了一声:“倒真不知道你想的这么多,陆则灵,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想多之前,先想想自己配不配。”

和从前比比,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却还是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揉碎了这温柔的星光,决绝而残忍。爱让人匍匐着前进,还没到达终点,陆则灵已经跪下了。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了。”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仿佛无悲无喜,无怒无嗔。

盛业琛没有再和她说什么,躺回被子里,用背对着她的方向。她站在原地,怀里紧紧的抱着盛业琛的照片,仿佛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能给她什么力量。

她痴痴的盯着盛业琛的背影,在心里对盛业琛说:

不论你能不能给我什么,我始终爱着你,爱着每一个你,爱着你的每一刻,我想参与你的一生,想像现在这样一直爱着你,直到,我再也认不出你。

盛业琛,我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这一生,拿来证明爱能永恒,这样,是不是很傻?

她自嘲的笑了,这自问还真有些滑稽。

在老宅里住了两天,这两天盛业琛对陆则灵态度好了很多,他终究还是对奶奶有几分忌惮。回家以后,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不过陆则灵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这些年一直是这样,她也习惯了。

收拾厨房的时候打翻了装盐的盒子,白花花的盐像雪一样撒在橱柜里,她擦了很久才弄干净,手上被盐染得红彤彤的,有些疼,用温水冲干净了手,她拆下围裙换了衣服去超市。收拾了东西才发现家里很多东西都用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采购一些了。

进口商品超市里的人并不多,也许是太大,推着车采购也不显拥挤。结账的时候发现收银台只开了几个,虽然没多少人还是排起了队。陆则灵前面是一对白人夫妇,带着个眼睛大大古灵精怪的孩子,她一直痴痴的看着那漂亮孩子,那模样有些贪婪,逗得她身后排队的一个中年妇女都笑了起来。

“小姐很喜欢小孩子吧?”

陆则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窘迫的啊了一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那妇女笑了笑:“你也长得漂亮,以后的孩子不会差的。”

陆则灵笑了笑,正要上前,那孩子突然拿了一个从已经结好账的商品里拿了个面包出来,贪吃的撕开包装,奶香浓郁的面包激发了孩子的食欲,却让陆则灵觉得非常不适。

那气味明明是很香的,可她却一直难忍的觉得反胃。她也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却不断翻滚,她难受的捂住了嘴巴,干呕起来。

她这阵势可吓坏了她身后排队的人,那妇女好心的抚摸着陆则灵的后背,半开玩笑的说:“怎么弄的,怎么跟害喜似的?”

像一道晴天霹雳突然闪了下来,她一下子怔住了。

刹那间好像时间停止了,空气凝结了,干呕让她眼里积满了眼泪,睫毛湿漉漉的附在眼皮上,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地面。

呆呆的想:上个月月事是几号?10号?今天是几号?

第十八章

陆则灵被脑海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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