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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骄婿-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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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萧澜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指指他的腿,“闵大夫的伤如何?此行里没有旁的大夫,怕是只能你自己给自己瞧了。”

“没有大碍”,闵蘅说,“我见侯爷的伤像是不大好,晚些我瞧瞧,看早间买回的药里有没有用的上的。”

延湄这时眼神盯着萧澜的伤口转了一圈,又看了眼闵蘅,没再出声。

“有劳”,萧澜客气地一点头:“闵大夫有事,吩咐程邕便可。”

闵蘅弯腰下了车。

萧澜端着药碗又喝了口,“这回不热了,正好。”

延湄收回看向车门处的目光,转向萧澜,依然是清澈又坦荡,可萧澜微有些心慌。

延湄咕咚咕咚把药喝了,她向来是不怕苦的,这萧澜知道,但早上还是特意吩咐人在城中带了两盒子果脯。

延湄捏了枚杏干吃了,萧澜意外道:“怎不吃碧桃干了?”

延湄似乎只是尝一尝,一口进嘴,发现自己并不爱杏干的味道,但她还是把捏着的吃完了,吃完之后,她将放杏干的格子拿出来,推得远远的。

然后她看着萧澜。

萧澜被她看得愣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问:“要洗手?”

延湄手抬了抬,应该意思是他答对了。

就这小小一下,萧澜几乎要喊出来!他赶紧蹦下车,亲自去端了些水来,虽然他不明白延湄为何吃完杏干就要洗手,而不是吃完碧桃干一块儿洗。

但这些全都不紧要。

吃了几枚果脯,延湄自己捋着心口顺气,从帘子往外望一望,想出去透透气。

萧澜看出来了,但恐她身子不成,忧道:“能动么?”

延湄依旧不应声,但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她身子的状况比萧澜想象中要好。

萧澜只得先下车将她扶过来,延湄也没拒绝。

正是暮色苍茫,天际头一颗星子现出来的时候,程邕领着人砍修木柱,火边还有饭菜香传来,延湄扫一眼,往外围走。

程邕要跟,萧澜打个手势,示意不会离得太远,不必跟着。

延湄体力不济,确实走不了太远,就在稍往外的一条小河边停住,她蹲下身子,看起来孤寂又弱小。

萧澜在她旁边,有些无措,胸口千万句话涌出来,却还是只能化作那一句:“湄湄。”

延湄随手捡了块石头,砸进河里。

萧澜上前一步,正也蹲下了身子,忽而,他猛抱住延湄往河里一翻,下一瞬,一柄长剑从斜刺里出来,直取要害!

第52章 答案

萧澜抱着延湄在河里打了个滚儿,来不及拔剑,顺手摸到一块儿石头打过去,剑锋被打偏,在他背上斜斜划了一道。

那剑利极,萧澜穿着薄甲,甲上的挂片竟直接被斩断,剑尖已见了血。

萧澜拉着延湄站起,右手抽剑,矮身躲过一剑横削,转瞬已连着接了三招。

来人蒙着脸,身材高大,做匈奴人打扮,十招之内未能取了萧澜性命,可能稍有些意外,剑花一晃,这回不奔萧澜,却转向了延湄。

延湄在萧澜左侧,他伸臂格挡,两剑相撞,迸处“铮”地一声,然而刺客的剑像一道白虹,余势未消,凭刃前刺,萧澜来不及再起一招了,猛然推开延湄,硬用自个儿的身子去挡,利剑直接刺入他的肩胛,恰好对上了先前的伤口,伤处还未愈,这下生生被穿了个透!

与此同时,顺着河水,已又有人冲过来。

幸而他们没有走远,程邕听到动静,也立即带人过来,萧澜喝了声:“小心调虎离山!”

赶在这个时候,要么冲着萧澜,要么冲着太和帝。

程邕脚下一顿,立即转头吩咐:“护好车辆!”他自己还是带人冲着萧澜奔过来。

萧澜受了那一下,差差站不稳,但他看见延湄在这转瞬间,已经迅速爬了起来,手里摸了根湿淋淋的枯枝,胡乱挥着自主往他身边靠。

顺水而来的人比程邕快一步,转眼便已来到近前,也没有与第一个出来的人打招呼,直接便杀。

萧澜一开始以为他们冲的是自己,然而,下一瞬就发现了不对。

这些人眼睛里真正盯着的,是延湄!

刀剑所往,也俱是延湄的要害处。他们人数不多,约么五十上下,应也知时间有限,遂毫无花哨功夫,全是毙命的招数。

延湄被萧澜护着,转前转后,手里的枯树杈子被一刀砍没了,胳膊上还挨了一下,但眼里却激出一股子凶狠和无畏来。

顷刻间,程邕带人围上,那五十人绝非善茬儿,但萧澜这边人数上有绝对优势,他们分三层围成一个圈,将萧澜和延湄护在里头,其余的将那五十人围起来。

刺客的头目皱了下眉头,左冲右突,但已靠近不了延湄。

如此下去,战至疲累,他们很有可能被生擒,他打个哨,余人全朝他身边聚拢,明显是聚力攻击一处,杀出条血路。

程邕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萧澜却两指分开,冲他做了个手势,意思“不必,趁机放他们走”,程邕以为他伤得太重,要撑不住,忙两手一绕,让围着的人换防,就在队形变化的同时,刺客抓住了空子,一杀而出!

最后有两人仍被围在里面,却当场便给了自己一剑,自刎而死。

程邕抽口气,先问:“侯爷的伤?”

萧澜摆摆手,吩咐他:“挑几个善于跟踪的,去追。不必截杀,远远跟着,摸清他们往哪里去了便可。”

他整个左边肩膀已动不了了,身子歪着,刚才那一剑伤了琵琶骨,那疼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延湄还是没有出声,但沉默而有力地扶住了萧澜,萧澜顾忌她身上有伤,并不敢真的把重量压到她的小肩膀上。

从河里上去,闵蘅也等在河岸,他着急跟着跑过来的,袍角还乱七八糟地噎在腰间,歪着头先瞅了两眼延湄胳膊上的伤,多半是他心里真的着急忧心,这情态没顾得上掩饰,都落在了萧澜眼里。

程邕迅速派了一队人出去,有让人将河里的几句尸体抬上岸来,道:“匈奴人竟还留了一队人马!”

萧澜把延湄拉进怀里,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背对着草地上的尸首,说:“应当不是匈奴人。你把他们胳膊和胸口的衣服划开。”

程邕照做,少顷嘶了口气,道:“侯爷,果真没有刺青。”

萧澜也扫了一眼,“他们虽做这身打扮,但动起手来路数与匈奴人并不相同,且匈奴人擅长用刀,这一队人里,用剑的占了八成。”

程邕倒没算这个,又想着后边会不会还有人来,道:“侯爷,咱们要拔营么?”

萧澜想了想,说:“不必。他们若是有足够的人马,大可直接动手,不必非寻我们走开的空隙。加强戒备就是了。”

他现在琢磨的,是什么人非要对延湄动手?

延湄一个女子,不大可能有什么仇家。傅家人做事更是谨小慎微,不曾树敌。

说不通。

他想的稍有些入神,延湄在他怀里挣了挣,一手点在他的伤处,萧澜一痛,这才回神,程邕已经叫了他好几声,伤口得赶紧治。

车里边太狭小,便直接在外头清洗包扎。

没有酒,闵蘅便化了盐水,伤口是个洞,直接浇进去,程邕瞧的一咧嘴,抽口气说:“夫人要么先到车里?”

延湄没动,她看着伤口溢出来的血,袖里的手慢慢攥起来。

萧澜白着脸冲她笑笑,说:“不妨事,包上就好了。”

——当然不是包上就好了,他左肩至少三个月内不能再受伤,不能负重,更不能舞枪弄棒,否则要废。

几乎就在给他和延湄处理完伤处时,韩林带着余下的人马赶到了。

他们连着经历完几场鏖战,对于杀戮味极其敏感,立即道:“侯爷,有旁的追兵?”

“一小股”,萧澜抬抬下巴,“不算大事。”

又问他:“汉中怎样了?”

韩林回道:“我们走时尚且混乱,但收拾完残局多半就反应过来了。”

“嗯”,萧澜倒不很急,吩咐:“原地放炊,简单搭几处营帐,四更末再继续赶路。”

此时已二更天,天色全黑,后面两辆车里是霍氏和闵馨,傅济和傅长启。

霍氏当先下得车来,她已然知晓皇帝被萧澜带着,也没先来问话,径自去掀了太和帝的车帘,太和帝竟还睡着,没醒。

——早间的药里有安眠之用。

霍氏露出抹得胜的笑容,使劲甩了下帘子。

傅济伤还没好,走路都不利索,傅长启扶着他,远远见着延湄,老泪纵横,身子不停发抖。

——傅长启来前只知傅济受伤了,韩林没敢跟他说延湄被匈奴人抓了,否则他非得操刀去砍城门不可。

延湄也怔怔望着,似乎不知道该怎样。

傅济拄着条拐棍,傅长启弯腰扶着他,但此刻,他把拐棍扔开,与傅长启一并,朝延湄张开手。

延湄急喘两口气,看到傅济真还活着,她心里稍松,转头看萧澜一眼,蓦地,拔足狂奔!

直奋力冲到父兄跟前,她才猛地停下,大口大口喘气,腿已经发软了,但是因她没有让傅济和傅长启抱的习惯,即便已经十分激动,也没有扑倒父亲或兄长怀里大哭。

傅长启一手死劲儿按了按她瘦瘦的肩膀,眼圈通红,傅济一手用力抚延湄的头,梗道:“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过去了,没事的,啊。”

萧澜也快步走过来,告了声罪,傅济摆摆手,这并不是他的错。

霍氏直到此地一见,才知延湄竟也被匈奴人掳走了,更要命的是,萧澜竟然把她给救回来了!

——这个儿子不但长大了,简直是要疯!

霍氏冷冷看着延湄,声音并不大,但一字字道:“你竟然没有殉节?!”

她眼神又逼视着萧澜,意味很明显:延湄既被匈奴掳走,便该当场殉节;她既没死,萧澜进城时便该亲手把人杀了,以全名声。怎竟还将人带回来了!

几乎就在霍氏说完这句话时,萧澜注意到,延湄的脸色变了。

被救回的这一整日里,延湄的神情都一直没什么变化,但此刻,她的眉头拧起来,眼中像是跳着两簇火,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

她目光极慢地转向萧澜,似乎再问,你也这样想?

萧澜顾不得旁的了,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对霍氏道:“母亲最好收回方才的话。”

那边刚刚搭好了主帐,萧澜此刻没法子让延湄与傅济多说,他点个头,抱着延湄往主帐走,傅济张张嘴,傅长启将他扶到一旁。

进了主帐,才只搭了张木塌,什么都没铺,萧澜把延湄放在上头,吩咐程邕:“守在帐外,谁都不准进来!”

程邕一看不大对,忙将帐帘拉严,自己和韩林一左一右地守着。

延湄坐在塌上,两手撑着木板,终于肯开口了,她问:“你也认为,我不应该活下来么?”

她没有叫澜哥哥,甚至也没有称一声侯爷。

“不”,萧澜道:“你应该活着,我要你活着。”

延湄看着他,刚刚那两簇火苗已经不见了,眼神依旧如从前,像两颗夜空的星星,深远又明静。

萧澜几乎被她这目光摄住,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延湄可能早就想到了这个,她在要一个答案,得到这个答案后,她便坚定不移。

“湄湄,看着我”,萧澜蹲下身子,视线与她平齐,刚刚的话是无法抑制地冲口而出,他怕延湄没有听清,肃了面容,郑重道:“湄湄,你听着,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不管殉节的对与错,落在你身上,就只有活着才是对的,即便是你想死,那也不成。”

延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萧澜与她对视,实际在这一刻,他无比想抱抱她,可不知为什么,竟不敢。

良久。

延湄定定地说:“我没想过死,我想活着。即便你真的要亲手杀我,也不行。”

萧澜心里猛一下澎湃起来。

并不为她这句话,而是在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延湄,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和触摸到了自己心里汹涌的情感。

这样的延湄。

身上带了一股劲儿的延湄。

他一时无法说清这股劲儿是什么,但他知道,在某些时候,这股劲儿就会出现在延湄脸上,出现在她眼中。

那可能根植在她心里。

萧澜胸口遏制不住地起伏,可是他习惯了克制自己,即便这感情在他心口一波一波激荡,眼中也流转了光彩,也是面上还是静的,他说:“湄湄,你叫我一声。”

延湄唇角已经松动了,但是又抿回去,就是不肯再喊一声“澜哥哥。”

萧澜往前倾了倾身子,他此时真是无比想念这个称呼,因又说一遍:“叫我一声,好不好?”

延湄这下却突然抬脚,一下蹬在他肩膀上,萧澜一个趔趄,仰坐在地。

延湄撑着木板,两脚乱蹬,“啊啊啊啊啊!”她使劲儿乱晃着脑袋,终于在一刻大声、放肆地哭出声来。

随即,她往前直接扑到萧澜怀里,一口死命咬住他肩膀,拳打脚踢,嘴里喊着:“这么晚!这么晚这么晚这么晚……!”

让她等了整整十天。

她从没过过那么漫长的十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萧澜一叠声地应着,抬手紧紧抱住她,任她对自己乱打乱咬,觉得这昏暗的、四处还透着风的破旧帐内,真是最好的地方。

第53章 坦诚

延湄哭得声嘶力竭。

到后边已经出不来声,只是一下下地抽噎。

她趴在萧澜身上,清楚他带着伤,而且靠近脖子的地方还被她发狠咬出了血,舌尖甚至尝到了血的腥味,但她不想起来。

后背被萧澜箍得生疼生疼,挺难受,但又矛盾地让她觉得安全。

萧澜在地上躺了一阵,刚刚沸起来的激动稍稍平缓,身上的疼痛开始活了。

延湄方才并没有手下留情,不过她身子还没恢复过来,气力没那么大,萧澜怕她脱力,略松开胳膊,低声说:“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

延湄从他身上慢慢翻下来,直接坐在地上,抹干净了泪花看他。

萧澜没有立即起身,——得默默缓口气,同时,他心里在想,是只字不提,让这件事无声的过去,还是将事情都摊开来?

都不行。

眼下的时刻,并不适宜。

可有些话,他还是得问。

萧澜撑着右手坐起来,抿了抿唇,问:“你……怪澜哥哥么?”

延湄垂下眼,揪了棵枯草,萧澜知道她一定是怪的,因歪着头想去看她的眼睛,说:“是我的错。你……”

延湄这时抬起眼,认真地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这也不是你的错。”

她向来分明,不愿,也不要将旁人的错模糊地都归在萧澜身上,更不想萧澜一直因此愧疚。

她并不喜欢那样一份愧疚。

但要说怪不怪他……延湄把手里的枯草揪得只剩短短一截儿,撅撅嘴,如实道:“的确有一些怪你。”

萧澜心里一紧又一松。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睡觉,反应不大像正常人。

延湄在说怪他,他心里头除了心疼外,竟还有丝不知哪来的欢喜。

她一向这般,在萧澜面前,坦诚又直白。

兴许大半的男子倾心于欲语还休的娇羞和你来我往的凭猜,但之于萧澜,他只爱这种明明白白的憨真。

这让他觉得踏实和安心。

他问:“那你的责怪有多少?”

延湄想了想,把拇指和食指分到最开,说:“这么多”,可是顿一顿,她又稍缩短一些,“这么多。”

萧澜一下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从她指缝间挤进去,延湄任他抓着,暂时没有回握回来,她刚闹腾那一阵子,气力散完了,情绪也渐渐稳定,这时候一打眼,见萧澜的伤口都被血浸湿了,便要起身,说:“把闵蘅找过来。”

从闵大夫变为了闵蘅。

萧澜没松手,拉着她一块儿站起来,冲帐外道:“韩林,去将闵大夫请过来。”

韩林在帐外应了一声,做个请的手势,冲着一脸冰霜的霍氏哈腰,他态度简直谄媚得不像话,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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