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第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萧澜登时愣了一下,他真没想到延湄竟突然把这件事联系到一块儿了,片刻内没有说话,延湄已稍稍有点儿暴躁,皱眉:“谁?”
萧澜吁口气,只得道:“是虞家。”
延湄便站起身,喘得有些厉害,萧澜抓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指发僵,忙叫耿娘子端碗糖水来,延湄咕咚咚喝了,仰脸看着他说:“大司马夫人,也是虞家的。”
萧澜抿抿唇,意外道:“你是怎么想通的?”
延湄整张脸都带了怒意,说:“见过!进宫,怪!阿娘去了司马府!”
萧澜大抵明白了——他刚告诉延湄,进京后她已然见过真正的“亲生父母”,延湄所见的人有限,命妇谒见时,只有大司马夫人是单独来的,那日他不在,兴许虞氏见着延湄说了什么怪话,加之上回他与傅长启所说的话,延湄多半也听着了。
萧澜颔首,道:“是她。”
延湄眼里快要迸出两簇火来,萧澜搂着她的腰晃一晃,说:“你想知道是怎一回事么?”
延湄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可这还牵连了傅夫人,她皱眉头:“我不要她,但得问清楚。”
“那你想想”,萧澜道:“虞氏只是一方,另一人是谁,你见过的。”
延湄垂下眼,片刻拽了拽他的袖子,萧澜道:“不是大司马沈湛,年纪相仿。”
外臣她所见的着实能数得过来,须臾,延湄低低嗯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将之前做好那个小轮椅拿出来,推到萧澜面前。
萧澜呼口气,“八、九不离十了,下午宣他进宫。”
第105章 生父
申时,敬思殿。
陆潜几日前其实还进宫了一次,皇上打的名头是宣他入宫清谈,可另外一点儿小原因他也猜到了——应是皇后娘娘把他这轮椅琢磨透了,想看看是否还差了哪里。
陆潜没有点破,反还觉得挺有意思,因而上回进宫前特意将自己的轮椅又做了几处小改动,有两处不大容易想明白,他还微微有些期待。
不过,今日到了敬思殿,他发现这位小皇后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轮椅上。
及至见完礼,殿内服侍的宫人全部退出去,只留个大太监一个。
陆潜稳稳地坐着,脸上依旧挂着淡笑,等候皇上先开口。
——他头回来时,并未应承在工部挂职一事,而萧澜听他清谈论政,心下也知陆文正不过是寻个缘由引荐,以陆潜胸中沟壑,只在工部挂个职,实在是委屈了。
朝中这些天的暗流涌动,陆潜也已知悉,陆家二、三十年前亦是如日中天,后来遭沈、虞两家暗中打压,渐渐不成气候,族中子弟多有埋怨和愤懑,眼下见皇上隐隐有提携陆家之势,年前年后,不少晚辈都来陆潜这请教主意。
陆潜心中尚未作准,他避世已久,又曾与虞家有些纠葛,这个时候陆家出来,也不是多好看。
他心中思忖,见皇上和皇后都起了身,自案后绕出来,在金阶上停住,皇后的目光直直望过来,陆潜便笑着欠了欠身,听见萧澜道:“朕今日请先生入宫,是有件事要相问。”
陆潜颔首:“皇上请说。”
萧澜看了他片刻,示意花生上前,花生手里捧着方深色绸帕,小心翼翼地将东西递到陆潜手里,萧澜挑挑眉道:“先生仔细瞧瞧,这几片碎玉有的救么?”
陆潜两手接过来,见是几小片和田玉,玉色水透,质地颇是细腻,显是上等,一时以为是皇上或皇后的小玩意儿,摔碎了,略略失笑道:“皇上高看陆某了,陆某这双手摆弄些木、铁之物尚可,这等玉器,还得让宫中专司此器的精细匠人来才成。”
“无妨”,萧澜抬抬下巴,“先生且拼拼看。”
陆潜一笑,花生拿了托盘要上前帮他端着,他示意不用,他的轮椅前头能支出块儿两个巴掌大的平板,陆潜把东西放在上面,低头拼凑。
萧澜拉着延湄缓步下了金阶。
殿中悄然。
蓦地,陆潜抬头望向萧澜,满目惊愕。
萧澜和延湄已经走到离他四、五步之处,明显地看到他的手腕在颤,萧澜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已经被他拼凑得差不多的白玉指环,它已经被陆潜下意识套在了左手第四根手指的指腹上,萧澜点点头,道:“可惜玉器无法粘合,镶了金又恐失去原本模样,不然先生倒可带在手上试试。”
陆潜手指缩回来。
可食指又忍不住沿着指环内壁摩挲——其实不需再确定,因指环已碎,他刚刚已经完完全全看到了内壁上的那一丁点儿瑕疵,以及那豆子大小的“潜”字。
此刻,他脸上除了惊愕,还有难以置信,真正想不到这件东西怎会出现在萧澜手里?!
萧澜看他这反应,情知是中了七、八分,便转头看看延湄,延湄嘴唇闭得紧紧的,没出声,又返回龙案边拿了另一样东西给萧澜,花生忙上前递过去。
若说这玉指环因时日隔得久远,陆潜已有些模糊,那这本《新序》一翻开,便是旧物无疑——书中还有他当年读时所作的批解,有两处甚至还留有那人的笔迹。
虽与现今比起来,笔迹略见青涩,但一笔一画间全是年少时的往事。
陆潜翻了几页,神情由最初的惊愕变为哑然,再变为凝重和疑窦,他最终合上书,缓缓看着萧澜——在片刻里,他心中实际已交替想过了两种应该的反应。
一是装傻,装到底,萧澜无论说什么他都只作不知;二便是默认,默认自己识得这两样东西。
陆潜顿了顿,默认了。
他抬起头,脸上因为一开始太过惊讶而微微泛红,“皇上……陆某斗胆,想问,想问……皇上是从哪得了这两样东西?”
“怎么?”萧澜眉峰挑了挑,“先生识得?”
陆潜皱皱眉头,抿唇没有说话。
萧澜笑了笑,稍一拉延湄的手,又松开,说:“不瞒先生,这两样东西,都是皇后所有。”
“皇后娘娘?”陆潜这下更诧异,道:“定国公府?”
他早前对傅家并不了解,但皇上立了后,傅家一跃成了一等国公府,金陵城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潜想了想,却还是全然联系不到一处。
延湄这时拉了拉萧澜的袖子,不想与陆潜说话了,萧澜转而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一捏,看着陆潜,缓缓道:“皇后是定国公之女不假,但并非亲生。而这两样东西,就是当年,她被遗弃时,随身所带。”
陆潜点了下头,说:“原来……”话没完,他猛一下反应过来萧澜是在说什么了,整个人错愕到了极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腿疾,霍地站起身,直直看着延湄,只是身子不稳,晃了一下便往前倒,花生忙去扶,到底晚了一步,被陆潜带的一块儿摔坐在金砖之上。
陆潜摔得不轻,闷咳了一声,又忙转过头来继续看延湄。
萧澜示意花生把人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眼,问:“可需让太医来给先生瞧瞧?”
陆潜整个人还是懵的,这一下摔得颇疼,脸色不大好,摆摆手,低喃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可同时的,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怎么不可能?
当年确实……只是他两天后就随母亲回了陇西,准备过六礼,不想却出了事……陆潜抿抿唇,说:“皇后、皇后……”他皇后了半天,后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萧澜也有些意外,陆潜的反应不似作假,他像是并不知晓延湄的存在,萧澜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皇后前年腊月里正到碧玉年华。”
——前年腊月满十六,今年刚刚过完冬,十七余一月。
陆潜闭了闭眼,这时间是碰得上的。
他竟不知道,自己、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做梦似的。
他又有点儿发怔,愣愣看着延湄,抬抬手,看延湄皱着眉头,忙轻声说:“是不是吓、吓到你了?”说完意识到延湄身份,也自觉食言,又把手尴尬地拿回来。
萧澜道:“先生不问问旁的,以便核实?”
陆潜目光还在延湄身上,闻言才从一连串的震惊中缓了缓神,吁口气道:“皇上今日既开了口,说明已查得实据。且眼下定国公府炙手可热,皇后娘娘又深得皇上爱重,若真无干系,绝不会平白无故找到陆某身上来。”
萧澜听他此间倒是透彻,一哂说:“先生认出东西之前,朕只存了七成把握,毕竟,当年同一时来京里的,陆家里还有另外一人。”
是以萧澜开始什么都没问,先让陆潜认了东西。
陆潜叹口气,道:“当年陆家与虞……”说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立时闭了口。
“当年,陆家与虞家曾是通家之谊”,萧澜替他续道:“辈辈结亲,成两姓之好,直至虞家后来迁入京中,姻亲未断。先生年少时便已名扬陇西,是‘陇西双壁’之一,当年进京,除了面圣之外,应也正是来虞家商定亲事。”
陆潜听他说的明白,往事一揭,虽已久远,仍是微微变了脸色,道:“年少荒唐罢了。”
“朕知道先生避忌故人名声”,萧澜脸上却泛了冷意,道:“朕无意探人私隐,更不想拿他人之事做故事,然而此事关乎皇后与定国公府老夫人的性命,朕必须查个明明白白。”
陆潜蹙眉,没大明白。
萧澜冷笑一声,道:“先生如今知晓了,也想取皇后的性命么?”
陆潜张了张嘴,愕然道:“怎么会!她是我的、我的……我怎会伤她?”
“你不会”,萧澜眉梢一动,“但是虞家已然这般做了。”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陆潜惊愣之下,脱口而出。
“只可惜”,萧澜道:“陆、虞两家未能成就这段姻缘。”——虞氏嫁了沈湛,从延湄的年岁一算便知,那是在她嫁沈湛之前。
陆潜急喘了两口气,上下看延湄,延湄转开了头。
“万幸,皇后如今好好的”,萧澜道:“其实你不说,朕也已查个差不离了,今日只是核实罢了,顺便知会先生一声,毕竟来日清算虞家,此事也是要说个一言半语的。”
陆潜一手扶住了轮椅,萧澜冲花生道:“送先生出宫。”
花生过来推轮椅,陆潜一手按住了,看一看延湄,轻声道:“皇上,能否请娘娘……先回殿内歇歇?”
第106章 明前
戍正二刻,宫钟响过两遍,陆文正写完奏折的最后一个字,微微吁了口气,搁笔,晾干,他起身理一理官服,揣上折子出了吏部,入大司马门,往武英殿去。
时辰已经不早,月亮升至半空,清辉铺洒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将整座宫城罩上了别样的静谧。
陆文正一路随着内侍到了后面敬思殿外廊下,小太监稍稍摆手,示意他等一等。
片刻,大太监花生出来传他,陆文正捧着折子进殿,一时看见叔父陆潜还在殿中,略微意外——下半晌陆潜进宫他是知道的,不想这时辰了还没走?
殿中没有单设蒲席,并非是前两回清谈论政的样子,陆文正呈上折子,暗暗看了陆潜一眼,陆潜却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又觑向萧澜,皇上正垂眸看他的折子,脸上瞧不出喜怒,陆文正只得收回目光,静静候着。
半晌,萧澜看完了折子,点头道:“你写的这几处,宁王可知悉了?”
“是”,陆文正回话:“这中间有两件事是王爷查了卷宗说与微臣,叫微臣整理后立即呈给皇上过目。”
“写得很详尽”,萧澜手指在折子上敲一敲,一瞥陆潜,道:“就这么办。”——陆文正这封折子条理分明,详略十分得当,在写官员之间的牵系时句句切中,这固然有他自己之才,但应也向陆潜讨教过。
陆文正躬身应声,萧澜望了眼外头,“成了,时辰不早,且先回去罢。”
陆文正叩安,侧身看向自己的叔父,陆潜两手按着轮椅,缓慢地单腿站了起来,扶住拐杖,躬身行了个礼,看着萧澜,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过了半天又没说出来。
夜风还有些凉,陆文正推着陆潜往宫外走,见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便低声道:“皇上可是与叔父谈及了什么?”
内侍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风大,灯便跟着摇晃,陆潜眼神还随着那灯发怔,及至陆文正又唤了他一声,才茫然道:“什么?”
陆文正看他神色有异,往旁侧探了探身子:“叔父怎的了?”
陆潜默了片刻,忽然问:“三郎,你可见过皇后娘娘?”
“册后大典与元月初一的宫宴上都是见过的”,陆文正道:“叔父怎问起这个?”
陆潜摆摆手道:“随口一说。”
陆文正不知他怎想起问这个,但头回谒见时他也在,知晓皇后亦爱奇巧之物,倒是与陆潜同好,因等上了陆家马车,笑道:”侄儿当初在濮阳任太守时,就曾听濮阳军中传扬过皇后娘娘大才,似是赶上匈奴攻城,皇后娘娘的□□立了大功。”
陆潜眼神微亮,唇边带了笑意:“是,她天分极高。”
“说起来,侄儿当初在濮阳的侯府里还差差闹了乌龙”,陆文正也笑了,道:“那日方到衙里,去侯府呈公文,碰巧遇见了皇后娘娘,乍一见,侄儿险错认成了堂妹。因当时只瞧了个侧影儿,恍惚里觉得颇有几分相像。”
他也只是记起来这般一说,不想陆潜一时拔高了声儿:“你怎不早与我说?!”
陆文正没反应过来——皇后虽是国母,可亦是后宫女眷,外臣不得妄议,况且皇上龙伏濮阳时,与陆潜还未曾见过,他哪里能拿着侯府的女眷与陆潜说事?
“叔父?”陆文正有些诧异。
陆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其实就算陆文正当日与他说了又怎样呢?他是万想不到“亲缘”上头来的,物有相似人有相像,他最多也就是一听一过罢了。
“今日坐得太久”,他往后靠到车壁上,“乏了。”
陆文正颔首,他是陆家晚辈里最得陆潜宽待的了,知他应是心里有事,便也不问,帮着将他双腿抬到榻上,陆潜闭上眼,淡淡道:“今日太晚,明儿请族中叔伯到我府里来。”
“叔父的意思……”,陆文正坐直了身子道:“愿意让族中子弟出仕了?”
“你不是早就身在朝中?”陆潜没睁眼,隔了会儿,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陆文正登时大喜——陆家旁人并没有入仕,之前有两位伯父也是走了官途的,但早在受沈家打压后一气辞官,同辈里亦有出众得举荐者,然而都因太和帝在位时心灰意冷,纵有声名,却不愿入仕,如今,陆潜总算肯开口了。
陆文正还要说话,陆潜却沉声道:“守好自己的臣子本分,皇上有意提携陆家,然而,并不乐意看到第二个沈家。”
陆文正一警,正色道:“是,侄儿牢记叔父的话。”
……
宫中。
陆潜走时已近二更,延湄酉时在内殿用了晚膳,萧澜则一直没进东西,只是时辰已晚,不宜多用,延湄让膳房做了三鲜烩疙瘩,陪着萧澜吃了一小碗,等回到赤乌殿时,已是二更末。
洗漱歇下,萧澜一时睡不着,手指头蹭延湄的脸,问:“困了?”
延湄按平日的习惯已经睡下,今儿脑袋埋在他怀里不出声,萧澜任她闷了一会儿,说:“你讨厌陆家二老爷么?”
陆潜晚上走时想说话,萧澜知道他应该是想再见见延湄,但延湄回内殿后便一直没出来,萧澜也就没让。
延湄在他胸前蹭了蹭,半晌才抬头,却答非所问说:“我是傅家的。”
“嗯”,萧澜把她搂紧些,低声道:“你是傅家的,如今更是我的,这任谁也改不了。”
延湄嘟嘟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萧澜又问:“是不是并不讨厌他?”
延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对陆潜的确说不上讨厌,毕竟陆潜性情温和,之前在不知延湄身世时,对她也多有善意,两人喜好相近,甚至有些微莫可名状的默契。
但也仅限于此——并不讨厌的陌生人。
即便知晓了陆潜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延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