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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骄婿-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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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仅限于此——并不讨厌的陌生人。

即便知晓了陆潜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延湄心里头也升腾不出甚么感情,只稍稍有一丁点儿别扭。

“那……虞家呢?”萧澜道:“或者说大司马夫人虞氏,你上回见了她的。”

提起虞家,延湄眼中便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意来,她偏了偏头,磨出一个字:“呸。”

萧澜揉揉她的脑袋,小声道:“刺客的事如今查到的是虞家老太太,但母亲当日求人,求的是司马夫人,她……”

萧澜是顾忌延湄心里反伤,不知晓便罢了,如今知道虞氏是她的生母,他怕延湄哀怜自个儿身世。

然而延湄半点儿也没有。

她对虞氏只有怒和恨,“亲缘”两个字在她的眼里,若与傅家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打断道:“澜哥哥,我要见她。”

萧澜看她片刻,已懂了她心中所想,亲亲她的额角,说:“我带你见。不止虞氏,算上沈家和虞家一块儿,连带陆二老爷,该是说个清楚了。”

第107章 清算

武帝元年二月初七,吏部侍郎陆文正上书弹劾户部尚书虞珵之,缘由是去岁冬,北边着了不大不小的雪灾,朝廷命户部下发钱粮,旨意是十一日内要将钱粮调度到北方灾地,但户部足足晚了八日,且最终运到北方的钱粮总数与其上报之数不符。

年前曾有人上折子奏禀此事,但折子到了大司马沈湛处便被搁置,之后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陆文正参劾虞珵之调派不力,于户部尚书一职上职责有失。

由此事而起,言官中有人参大司马沈湛私揽朝政,蒙蔽圣听。

一天之内,有八道折子参到了皇上案头。

然而,沈虞两家也未曾示弱,先是被弹劾的虞家大老爷虞珵之到敬思殿长跪,将去年冬发派钱粮一事从头到尾俱给萧澜禀一遍,事无巨细到这一路所经多少州县,各个州县不同民风、路况,以及路上粮食受损,官员往朝廷报亏,二次请补之事。

总之历述此事之繁琐,户部不曾有丁点儿松懈,并且将太和帝以及萧家几位先祖在位时,北方闹雪灾,户部调遣钱粮的先例一一列明,意给萧澜阐明一个事实——钱粮晚到以及稍有折损是常有的事,在准许范围之内,且大司马沈湛已然查明了总数不符的原因,非在户部,而在外官,早已做了处置。

他自午时来,直说到下午申时,近三个时辰的功夫,殿外还跪了好几个虞家的门生,萧澜听到最后反听笑了,道:“虞大人生了场病,记性也不好了?”

虞珵之动动眉毛,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萧澜便沉了脸,漠然道:“虞卿所言都是前朝的事,如今是大梁而非是大齐,虞卿连这个都记不清了,可见身子还没好利索,朕准你的假,再回去好生养养。”

虞珵之一默,其实萧澜虽然改了国号,可到底也是萧氏一脉,纵与太和帝有些龃龉,但与萧家先祖无干系,萧澜这般说,无非是借题发挥。

他心里头虽明白,这话却说不到明面上。

虞珵之想了想,没走,萧澜既不叫他在敬思殿内,他便跪到殿外,吹了大半宿的冷风,第二日真病倒了。

萧澜于早朝上命暂停虞珵之户部尚书之位,以待实查,但虞珵之经昨日一跪,朝上言官便争论起来,意说皇上苛待老臣,虞家一门兢兢业业,皇上不该如此,附议求情者跪了一半。另有人弹劾宁王萧真母族是陈家,而萧真与陆文正同在吏部,那日参大司马沈湛的言官正是姓陈,因说陆文正与萧真有结朋党之嫌,顺便又将之前参萧真的旧事拿出来说了一遍。

萧澜心里自然明白,这多半儿是沈湛的主意,便让御史台查——朋党一事自然全无证据,萧真与陆文正之前并不相识,最多只能说是私交不错。

陆文正洁身自好,住处从简,家中更连妾室也无,想参他一时到无从下手,虞家的党附便将矛头对准了萧真以及他身后的陈家,萧澜二话没说,罚了萧真半年俸禄,且令他在府中反省半月,陈家一人也同时被降官查办。

皇上雷厉风行,这下言官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萧澜站在金阶上沉沉扫了大殿一眼,即命陆文正为首,查办虞珵之一案。

至此,虞家的党附们才开始发了慌——皇上这是要一点儿情面不留了。

可稳下心神想想,此次弹劾的倒也算不上太大的事,降官怕是难免,然而只要虞家尚在朝中,又有沈家在,总会再复起的,此次最主要的两点,一是虞家得折些脸面;二是恐牵系到沈湛。但应伤不了根本……沈、虞两家门下的人自我安慰地想。

然而,就在陆文正领旨开始查办的第四日出了事。

当天陆文正下职回府,恰在路上遇见了虞家小公子——即虞珵之幼子,虞家的嫡孙,虞彤,他今年方十六岁,因平日里最得虞家老太太宠,很有些无法无天,这几日里,圣眷正隆的陆文正弹劾虞珵之一事世家里早已传遍,虞彤也听了几耳朵,心下对陆文正恨得牙痒。

这日遇见,虞彤一心想寻陆文正的晦气,便命人将马车一横,直接堵住了陆文正的去路。

陆文正遣小厮弄明白是谁之后,没有避让,命车夫将车马又驱近了些,他坐在车里挑帘看向虞家的犊车,不紧不慢道:“在下陆文正,不知车中是哪位大人?”

虞彤冷笑着不应声,反问道:“你便是陆文正?”

陆文正挑挑眉,没接话,小厮便喊着让虞彤等人让开,他们要过去,虞彤在金陵城中张扬惯了,且他是世家高门的公子,哪里容个小厮胡乱喊叫,当即便有家仆推开了那小厮,小厮也是个单薄的,一推之下摔了个四仰八叉,虞彤带的十几名家仆一通哄笑,嘴里也有些骂骂咧咧,车夫气不过,便也上前,与他们呛起来,推推搡搡间便动了手。

这时陆文正也打车上下来,怒斥虞彤,且虞彤今日乘的犊车是皂漆轮毂的,京中有规制,从四品以上方能乘,虞彤没有官品在身,此事也够参虞家一本,陆文正不说这个还罢,一说正中虞彤气门,他打车上跳下来,抽了腰间宝剑,指着陆文正的鼻子大骂挑衅。

陆文正的小厮和车夫爬起来护主,两方闹得厉害,一时场面乱起来,虞彤便挽着宝剑乱挥了几下,他本意是吓吓陆文正,不想陆家的车夫和小厮恐他伤了主子,都扑过来摁他的手,混乱之间,车夫摔倒,虞彤也没看,压着剑,狠踩了几脚。

不知闹了多半晌,陆文正被围在里头也挨了几下,后有人喊说巡防营的人来了,虞彤这才登了车,准备扬长而去,出了口恶气心情大好,正要拭剑回鞘,猛然发现——剑尖正滴着血,再往下头一看,陆家的车夫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虞彤这下慌了神,叫人赶车便往虞家跑,陆文正官服歪斜,脸上也青了,顾不上回府,直接返回宫中,奏明了皇上。

虞彤堵住陆文正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瞧见了,巡防营的人到时那车夫的血还是热的,几乎不需再查,“当街行凶,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虞彤坐实了,龙颜大怒,命刑部连夜闯了虞府,将虞彤连带他十几个家仆全部下了刑部大牢。

一夜间,情势巨变。

萧澜当晚只眯了两个时辰,也没回赤乌殿,延湄便在敬思殿陪着,早起要上朝时延湄也跟着起来,萧澜换过朝服,又把她领回榻上,捂上被子说:“你再睡会儿,今儿早朝快不了。”

延湄摸摸他脸,说:“瘦了。”

萧澜问:“瘦了不好看?”

延湄欠着身子亲亲他,说:“怎样都好看,瘦了心疼。”

萧澜手探到她胸口捏一捏,低声问:“这里疼?”

延湄软软哼了声,直勾勾看着他,忽然往前凑身,萧澜也低头,两人绵绵吻到一处,片刻分开,萧澜捏她的耳朵,“等忙过这阵儿看怎么收拾你!”

延湄乐出声,蹭蹭他鼻尖,说:“在这里等你?”

“今儿回赤乌殿用早膳”,萧澜轻轻舒口气,抱了她一下说:“早朝应是参劾虞家的多,下朝后,八成也有求情的,咱们一律不见。刑部那儿我下了旨,任何人不得探看,咱们要做的差不离了,晾她们两三日,等得了么?”

延湄的耐性实比萧澜还好,乖乖道:“听你的。”

萧澜又摁着她亲了两下,起身去武英殿上朝。

这一日的朝上与之前几个月都不相同,稍显沉闷,可沉闷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慢慢看清了皇权的朝臣。

正如萧澜所料,今日参劾者多,昨日事情闹得大,半夜里官职稍高些的便已得了信儿,经过了大半宿思虑,早朝上大家反倒都十分冷静,之前跟着虞家大老爷一块儿跪敬思殿的几人也没了动静。

但沈家门下也有替虞彤说话的。

只是人少,因为他们一时摸不清皇上的想法了,按说沈虞两家一体,眼下看,虞家是要不成了,可皇上却丝毫没动沈家的人,即便虞珵之一事已然牵系到沈湛,并且也有弹劾他“私揽朝政”的,但皇上却将折子压着,甚么也没说,这让人摸不着头脑。同时地,因为皇上还给脸面,他们反不能得寸进尺。

早朝后萧澜直接回了赤乌殿,有大臣在敬思殿候着也叫大太监给挡了回去。

头一天,沈家没甚么动静。

第二日,萧澜照旧不见任何求情的大臣,大司马沈湛依旧没动静。

直扛到第六日,沈湛人虽没来,但折子让人递上来了——他折子中甚么都没提,只说身子刚刚好些,不知可否面圣。

萧澜嘴角勾起来,沈湛也是耐得住,他派了人在虞家附近守着,知晓刑部拿人当晚,虞家大老爷虞珵之便去了大司马府,隔天沈湛没递折子,虞家老太太又亲自去了一趟,可沈湛硬是等了六天。

萧澜合上折子去了延湄那儿,挑眉道:“皇后娘娘请下旨意吧,宣虞家、沈家女眷进宫。”

第108章 威压

沈湛进宫时是辰正二刻,其子沈元初亦随在一旁。

已经立了春,日头一天比一天升得早,明亮亮照着一侧车壁,他下车时仰头看了看,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行过武英殿广场,两侧奏事处的官员见了他,远远执礼,沈湛一如之前,自若地颔首,由内侍引着往敬思殿去。

入内行完礼,沈湛不紧不慢地朝上看了眼,倒稍稍意外——这场和,皇后竟也在殿中。

“大司马身子可好些了?”萧澜啖了口热茶,语气十分和煦。

“劳皇上念着”,沈湛欠身,“派了太医到臣府上,又赏赐许多东西,臣如今好多了,特进宫谢恩。”

萧澜笑了笑,又看向沈元初,道:“沈侍郎的腿伤如何?”

——沈元初还挂着散骑侍郎的名,这是个虚职,太和帝在位时,选的都是世家子弟,萧澜登基,并没有专选人随侍,这职上一直空着。沈元初当日伤了腿,宫变后被萧澜放回沈家,虞氏疼儿子,生怕他腿上落下丁点儿毛病,因一直将他关在家中养伤,三个多月,总算全好利索了。

沈元初站在自己父亲身后一步处,展眉道:“沈某这侍郎早已是旧称,不敢担皇上此言。”

萧澜挑挑眉,放下手中茶盏,偏头看了看延湄,延湄小声与他说了句话,萧澜点头,唇边露了一点儿笑意,抬眼问:“朕知你年纪轻,倒拿不准你今年是十五还是十六?”

沈元初不知他怎么忽问起年纪了,顿了顿才答道:“虚岁十六。”

萧澜上下打量他片刻,颔首:“那是小些。”

沈元初以为他意指自己在太和帝身边任侍郎时年纪尚不足,便也没应声,沈湛拢袖看向上面,淡笑道:“不知皇后娘娘此问何意?难不成是想给小儿指门亲事?”

沈湛身上颇有几分气势,这般从容问来,亦显出两分无畏,萧澜便在案下悄悄握了下延湄的手,意思她若不想说话直接不理便是,延湄也回握了他一下,却摇摇头,开口道:“不指亲事。”

沈湛欠了欠身,延湄抬手一指他身后的沈元初,说:“他的腿,是如何伤的?”

“是在汉中时所伤”,沈湛道:“当日皇上与皇后娘娘应也在的。”

延湄直直看下来,清晰道:“不是,是在濮阳。”

沈湛眉间微微一动,侧身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沈元初抿唇——腿伤一事他未敢全说实话。

沈湛心里转了几个弯,面容丝毫不变,他清楚,因前几天虞家小郎的事一出,已然把沈家也牵连成被动,而小皇后的两句话,让他想到了自己正在查的另外一事,因扬扬眉,不接话,等着看皇上到底意欲何为。

萧澜起身往前走几步,道:“今日宣大司马进宫,实在是有桩案子,朕不知该怎么判,特请大司马来拿个主意。”

沈湛一揖,“皇上请说,臣的谏言虽未必全和皇上心意,但定然由心而论。”

“不忙”,萧澜笑了,“还请大司马与沈侍郎先在偏殿稍候,过会儿朕自要请大司马出来说公道话。”

沈湛翩然点头,花公公躬身引着他们往一旁的偏殿去。

隔门没有关严,完全能够听到殿中动静,沈湛看了沈元初一眼,示意他跟自己过来,要问问他腿伤一事为何没说实话,然而刚走进几步,沈湛蓦然停住——他看到这偏殿中并不只有他父子二人。

还有定国公傅济与他府中次子傅长启。

另有一人正坐在轮椅上看过来,此人他识得,姓陆,名潜,字远卿。

……

正殿。

延湄起身去净了个手,回来方坐下,便有内侍往里报,说大司马夫人携着小女儿沈如兰到了,须臾,又有报虞家大老爷虞珵之陪着虞老太太也已进了宫门。

萧澜在延湄背上轻轻拍一拍,延湄嗯一声,萧澜颔首:“宣进来。”

先到的是虞氏和沈如兰。

二人有些意外——皇后召见女眷该在内宫,虞氏不解为何将她们带到了外殿?且丈夫和儿子前脚才进宫,她们后脚就得了皇后的召,难说只是个赶巧。

因而行过大礼,虞氏先试探着问:“臣妇的夫君一早奉圣旨进宫了,臣妇得皇后娘娘宣召,可要随着到内宫去?”

萧澜瞥她一眼,没说话,花生过来有条不紊地换了次热茶,殿里头静静的,虞氏摸不着头脑,看两眼延湄,只能先在金阶下候着。

等了半天,见皇上和皇后两人还在自顾自饮茶,沈如兰先沉不住了,暗里拉拉虞氏的衣袖,蹙眉出声道:“皇后娘娘将我与母亲宣进宫来,却又不说何事,岂不是成心给人难堪?”

她打小骄纵,除了自个儿父亲之外谁都不怕,又因之前霍氏召见她们母女时,里里外外地暗示过萧澜虽取代了前太子,但皇后的位置只有沈家嫡女最合适,沈如兰自幼便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她看萧澜不顺眼,但瞧延湄更不顺眼。

延湄茶喝一半,闻言抬头看她,萧澜也盯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带了些微的煞气,沈如兰咬咬嘴唇,不自禁往虞氏身边靠了靠,延湄偏头看萧澜,萧澜抬了抬下巴,延湄知道他允了,转过脸来道:“掌嘴。”

沈如兰听得一愣,这两个字她自己说过很多次,还是头一回听见旁人要掌她的嘴,可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反应,已经进来两个宫女拉她的胳膊,虞氏一下慌了,忙护在女儿身前冲延湄道:“不能打!”

萧澜神情一冷,缓缓道:“冲撞皇后,怎就不能打?沈夫人这是要教朕还是要教皇后?怕都不成罢。掌嘴。”

司事宫女得了令,扬手便打,虞氏情急之下两手抱住了她的胳膊,急急看向延湄:“皇后娘娘!她无心的!您不能、不能……她她……”

虞氏言语有些乱,正急得六神无主,虞珵之和虞老太太到了。

虞氏松了口气,忙求救地看向自己母亲,虞老太太刚来也是一怔,这些天她惦记着正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嫡孙,没吃好也没睡好,精神不济,瞅着比之前老了几分,因为上火,嗓子也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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