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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骄婿-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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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萧澜抱抱她,在她耳边道:“多吃几服药便能好了,今儿晚上才头一副不是?别担心。”

延湄瘪着嘴,看向他身后的刘院正,刘院正躬身,延湄心里实难受得很,头顶在他肩膀处,萧澜捏捏她的后脖颈儿,小声说:“不会有事,澜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延湄抬头注视他的眼睛,萧澜笑着看她,二人当殿中的人都不存在一般相看了片刻,延湄心安,嗯了一声,萧澜牵住她的手,“来。”

他牵着延湄的手走到殿前,眼风微抬,示意所有人暂且退下,连耿娘子和刘院正也没有留在殿内。

大殿一片安静,萧澜没有立即开口,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审度着他们兄妹。

闵馨忍不住抬眼,看见萧澜两颊还泛着不大正常的潮红,刚听见延湄的话,似乎还在发热,确实是圣体违和,难不成……她转头又看了看闵蘅,只能看到兄长漠然的侧脸。

闵馨手指一点点发凉,颓然地叫了一声:“哥哥……”

萧澜似乎被她这一声惊动了,挑挑眉,开口道:“闵蘅,你原是金陵人士。”

闵蘅自看见萧澜,便换了一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冷漠面孔,虽跪着,腰却挺得笔直,无谓地吊吊嘴角:“皇上果然查过了。”

萧澜没接话,徐徐问:“在濮阳时,你便已知晓朕是谁?是有意接近?”

“当初皇上受了伤”,闵蘅冷笑,“可是让人先找上的微臣。”

“的确”,萧澜也笑了一声,又道:“在濮阳时你便有许多下手的机会,且朕当时不过是个形同虚设的侯爷,你怎忍到现在?”

闵蘅扯着嘴角,不答话。

“哦,也不是”,萧澜道:“你那时就已近下手了,只是不敢太明显,怕牵连到闵馨,后来入了太医院你怕是也想了不少法子,然而宫中规矩严,很难动手脚又不被发现,思来想去,最后,你借由皇后的手。”

闵蘅鼻翼明显地一抽,萧澜冷哼:“因你心底里知晓,她信得过你。”

延湄的目光随着萧澜的话看向闵蘅,闵蘅不自禁地显出了慌乱,半晌,他闭上眼,到底没有回看过来,道:“皇上既然都查明了,还问什么。”

“动机”,萧澜道:“你一介太医,还没有窃国的胆子,除了谋害朕,太后那里你才是下了重药!朕今日给你一个机会,讲清楚,说明白。”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眯眼:“你对明雍宫里的人也动了手,他的寒食散是你给的。”

——明雍宫里软禁着的是太和帝。

闵蘅这回大笑了一声,道:“先帝一直独爱寒食散,微臣给的也绝对是上好的,并无害人之意。”

“他自汉中回来元气大伤,不能再服食寒食散一类的东西,闵蘅,你是大夫。”

闵蘅慢慢收住笑意,低头行了一礼:“此事闵馨并不知晓,求皇上准她回避。”

还回避什么?闵蘅做的事已经够诛连了,闵馨即便听了,之后与他一起被诛杀,辛秘也泄不出去。可他还是想在最后给闵馨求条生路,这里面的确有些事是旁人不该听的,只要萧澜此时准闵馨回避,闵馨便有一线生机。

萧澜看向闵馨,闵馨今日连番地受刺激,整个人都迟钝了,神情发木,萧澜攥攥延湄的手,说:“到书房等我。”

延湄仰头看她,萧澜抬抬下巴:“去吧。”

他将耿娘子叫进来,让她跟着延湄带闵馨先到偏殿的书房去,延湄有些不想去,可也没坚持,只是叫了一声:“闵蘅。”

闵蘅眼睑颤了颤,等着延湄的下一句话,然而延湄看他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辜负了这份信任,延湄无话可说。

走几步,延湄又跑回来,踮起脚小声问:“澜哥哥,你要杀他么?”

萧澜看着她,延湄眨眨眼,转身走了。

闵馨跟着延湄进了偏殿书房,一进门,里面的两人起身行礼——萧真与傅长启也连夜入宫了。

第121章 家仇

正殿。

萧澜看了闵蘅一眼,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意。

他往上走几步,随性地坐在一级金阶上,摸着下巴道:“是朕大意了,看来你知晓的事情不少,先说一件来听听。”

闵蘅嘴角蔓延出一点儿笑意,与之前的恭敬再不相同,他眼睛里带了股子冰冷的不屑,张了张嘴,发出很轻的声音,一字字说:“皇上的身世。”

他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完往后稍仰了仰肩膀,等着看萧澜脸色剧变或者暴跳如雷。

然而萧澜并没有动,只是摸下巴的手指稍作停顿,他点点头:“知道的确实不少。”

闵蘅见他没有太大反应,冷声说:“微臣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当年若不是知晓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臣的父亲便不会被逼的自缢而死,母亲也不会带着年幼的我们逃出金陵城,东躲西藏地过日子,以至落了一身伤病,早早故去,而臣和闵馨更不会流落异乡,小小年纪就得受人所欺……皇上只知端王府灭门之痛,只知自己被关进道场寺时尚不满十二岁,可皇上不知臣的父亲被逼自缢时臣六岁,闵馨只有一岁多!母亲病去时,臣十一,闵馨六岁。可那会儿,皇上还在端王府里,过着蜜罐儿一样的日子。”

萧澜皱了皱眉,闵蘅扯嘴角:“当年到王府里的太医,皇上怕是根本没印象吧?又哪里知道旁人的疾苦,并不比皇上少。”

萧澜确实没有太大印象,倒也不是没注意,而是他比闵蘅小了两岁多,那会也就三、四岁的年纪,能记多少事?

他认真回想了下,抬眼:“你本不姓闵,姓吕?”

闵蘅眼光一沉,显然是了,沉默片刻,道:“闵是母姓。”

萧澜颔首,他已经完全记不得那位吕太医的样貌,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因萧澜幼年嘴笨,“吕”和“女”总是念不清楚,他怕挨霍氏的训,偶尔见到那位“吕太医”时,他心里总要把“吕”和“女”偷偷念几遍,这才留下些印象,只是后来就不见那位太医再到端王府里去。

——原来是出了事。

这里头的一些枝节萧澜可以想见,这类事在皇家里一点儿也不稀罕,你知道了辛秘,倘使没能想法子自保,便只能被迫“闭嘴”。

那位吕太医初时可能并不知晓什么,可是他往返于皇宫与王府,太和帝不知收敛,宫中背地里也窃窃些蜚短流长,若是留了心,兴许便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且他又是大夫,懂的比旁人多……萧澜凝神,似乎的确想起有回他病了,就是这位吕太医给他瞧得病,当时像是还说他的眼睛像端王爷来着。

其实他与端王最不像的便是眼睛了,端王长就一双狭长的凤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而萧澜是双眼皮,如雨燕的尾,轻叠的扇。

只是他那时太小,记忆模糊的厉害,可能是有这么一回,也可能没有。

“当初我父亲与端王爷私交甚笃,这才在你母亲有孕时多加照看”,闵蘅淡漠一笑,“却不想因此丧命,妻儿也差点儿保不住,敢问皇上,我父亲有何错处?我那因丧夫之痛而熬坏了身子的母亲又有何错处?!”

他提及父母,脸色有些发青,沉沉地看着萧澜。

萧澜道:“这般说来,你在濮阳,亦不是巧合。”

闵蘅抿抿唇,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索性坦然,“的确不是巧合,在听闻端王府被灭门后,我曾回过两次金陵,还以为端王府中一个不留,那我也算家仇得报,但老天不开眼,仍留得你们母子在,不过追其根由,这也在意料之中。我原本想返回金陵,可后来听闻你被封了颖阴侯,想着没准要到颍川去,便重新改去了濮阳,在那儿等着。”

萧澜“嗯”了一声,按说人家设好的套子他钻进去了,萧澜该觉得挫败和后怕才对,可此刻竟也没有,他并不是丝毫没对闵蘅和闵馨起过疑——早在听闵馨无意间说了几句吴语时,他便动过心思。

可那时候,说实话,他并没太把自个儿的性命当回事,及至后来,在闵蘅与延湄一同从汉中回来时,他心中甚至对闵蘅起过杀意,顾及延湄,也的确有之前闵蘅相帮的情分在,那想法按住了。

有了今日,他似乎也不是十分意外。

萧澜站起身,拍了拍玄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太后的药里动手脚的?太后到乐游苑之后?”

“差不多罢”,闵蘅一敛袖,不知为何,说到此事他神情有些微的黯然,并没多少得意和痛快,也许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如果再晚发现些,霍氏就会至疯至死,现今还是稍有点早了。

萧澜一把短匕在手里翻个花,神色阴沉,他跟霍氏有龃龉,可霍氏毕竟是他的母亲,闵蘅笑笑,道:“太后的病症,微臣是给皇上禀过的,可惜皇上并未放在心上。”

他钻的便是这个空子。

萧澜与霍氏闹翻,霍氏被禁在乐游苑,因苑中守卫全是萧澜的人,霍氏只得托信闵蘅,乐游苑中到底没有宫中规矩严,霍氏服药的方子在太医院存档,药是在苑中煎熬,药渣送回太医院,这中间是有隙可乘的。

闵蘅在入口的药里用的药量十分谨慎,但霍氏的香囊、枕下所用药物都是闵蘅所配,霍氏一向有夜里爱发梦的毛病,之前在濮阳时闵蘅给她调理得当,十分得她的心,不想,这次是越用越严重了。

其实平日里还有另外一位姓钟的太医随闵蘅同去,但霍氏为见萧澜,总是将自己的病情夸大其词,见了钟太医,便觉得是萧澜遣来揭她的底的,万般防着,脉也不叫他诊,只信闵蘅。

到了此刻,也不知该说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了。

“这乌头草应用了有一阵子了,轻者使人郁燥,用得久了,便会渐次梦实不分,发至疯癫,更甚者,至死。”

萧澜想起傍晚时刘院正打霍氏那儿回来说的话,揉了揉眉心。

——闵蘅说的不错,他的确是给萧澜禀过,而且不止一次,但鉴于以往,萧澜并没有全信。

“太后没有让你做什么吗?”萧澜默了一瞬,他心里不能说不难受,可影响不了他一贯的冷静。

闵蘅闭口不言。

“朕猜猜”,萧澜睇着他,“与皇后有关?”

闵蘅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萧澜忽而道:“朕动过杀你的念头。”

闵蘅瞬间就懂了,脸上不复方才的漠然,有些窘迫,他低声道:“微臣从未枉做他念!皇后娘娘更是无辜。”

“朕当然知道”,萧澜笑了笑,“朕信不过你,但任何时候,朕都信得过自己的皇后,所以没有动你分毫。然而今日,你利用了她。”

闵蘅腰板儿缓缓塌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后的甜汤里,你兑了水芹汁,这东西本是好的,她喝了能增益气血,护血脉,可朕喝了却正好相反,因在濮阳时闻过那劣香,皇后当初泡了好些日子的药浴方好,朕也曾吃了闵馨的几服药……”

闵蘅忙道:“此事与闵馨无关,当时她被微臣借口关在家里,并不知晓我多添了一味药。”

萧澜神色淡淡,闵蘅顿了下道:“既然刘院正已然查明白,皇上必也清楚了,这水芹汁于皇上便如一味药引子,可引当日香毒,不过因时日太久,见效甚慢。闵蘅是寻家仇,闵馨当初年纪太小,不知旧事,我有心护她,未曾让她插手半点儿,请皇上明察。”

他痛痛快快地都认了。

“你的确是有心护她,亲事都给她相看好了,可惜时间赶不及。”

延湄等人在偏殿大半听不到,但后面几句声音大还能听个一句半句,闵馨闷头便要到外殿去,萧真伸胳膊一挡,拽着领子把她推到了傅长启身边。

闵馨眼泪连串般地往下掉,抬眼看萧真,萧真脸上笼了一层寒霜,再不向之前那般温和调笑。

闵馨也不敢哭出声,抽得打嗝,傅长启递了帕子给她,一手在她肩膀上按了按,轻轻摇头,闵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几个时辰前她还与傅长启傻笑,几个时辰后,觉得一切都变了。

延湄随便看一眼,也不管他们做什么,自己坐在案后,翻看一本算术书。

外殿萧澜吩咐了一声:“韩林,刀。”

韩林应声进来,解下自己的佩刀,呈到萧澜面前,萧澜挑挑眉,韩林便站过来,取下刀鞘,寒光晃着闵蘅的脸。

闵馨在门缝看着,禁不住一声低叫。

外面手起刀落。

第122章 发落

外殿,手起刀落。

“铮…”一声略微刺耳的声音。

刀尖划过闵蘅身旁的金砖,留下一道泛白的印子。

闵蘅脸色煞白,眼皮颤得厉害,嘴唇紧紧抿着,但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了他的紧张,慢慢睁眼,见萧澜一手拄刀,冷眼看着他。

“朕还当你是不怕死的。”

殿内无风,闵蘅的脖子上全是汗。

他咽了下唾沫,嗓子依旧发干,道:“皇上要杀便杀。”一出声,他才觉自己仿似泄了一口气,浑身发酸。

萧澜随手一转刀柄,刀立着转了个花,他松手,刀交韩林手中。

“这一下是你谋害朕的”,萧澜稍稍弯腰,缓声道:“皇后心里一直记着你当初的救护之恩,今儿朕替她还了,省得她再记着。”

一语诛心。

闵蘅不可遏制地手抖了,道:“我还加害了太后娘娘。”——此刻他但求一死。

萧澜眯了眯眼,由上而下地审视着他,道:“闵蘅,你这人个坏不透却又好不够,想拿拿不起,想放又放不下。”

他声音稍低:“你知道朕与皇后同吃同住,因而借她的手来害朕,可是,那水芹汁所加的量不大,后面更是越来越少,及至昨日与前日的甜汤里,甚至没有加,这是为何?”

闵蘅眉头一皱,偏开目光。

“因为你后悔了”,萧澜冷笑,“你自打动手那日起,心里便挣扎不休,一面放不下旧年之仇,一面又唾弃自己行暗害之事,心中翻来覆去,无法安宁。”

“其实,你若早就打定主意,就该早早将妹妹嫁出去,她冠了夫姓,自然株连不到。从颍川到金陵,你的机会绝不止这一次,却磨蹭到现今才动手,朕若是你”,萧澜道:“不会用这么慢的法子,因为你一旦做了,纵然再后悔,也没人会领情。”

闵蘅腰背一跨,颓然道:“皇上便是看穿了臣的性子,才准微臣继续留在宫里?”

萧澜挑挑眉,没说话。

闵蘅自己何尝不知?在未入京之前,萧澜应是信他的,他确实有许多次能下手的机会——萧澜受过好几次的重伤,在他医治之时,只要有那么一次豁出去,在萧澜外敷的药上用毒,萧澜怕都难救了。

然而他纠结反复,没有下手。

他的母亲不是霍氏,丈夫虽死,她心中亦哀,可是从未在闵蘅或者闵馨面前提过“报仇”两个字,只愿他们平平安安,康健度日,再辛劳也要将闵蘅送去学医,让他不能丢了父亲之志,甚至在临终闭眼时,她留给闵蘅的最后四个字是“医者仁心”。

萧澜刚到濮阳的那次受伤,闵蘅去时,药箱里便备了射罔粉,这东西是由乌头草煎汁晒出,毒性比直接用厉害百倍。

没用上。

闵蘅当时从侯府出来,心情复杂之极,他几乎给自己找遍了借口——萧澜是因为杀匈奴受的伤,他算是为濮阳百姓留他一命。

类似的借口他之后用了挺多回。

直至眼下,他在霍氏的药里动手脚,霍氏这刻兴许都还不清楚,可闵蘅也无丝毫的轻松与痛快。

他没敢忘了自己母亲的话。

——他是个大夫,这双手该是用来救人,而非害人。

他利用延湄时,第二日便后悔了。

既后悔,又害怕。

害怕延湄知道了会对他满是憎恶,会恨不得杀了他。

他有私心。

可他这点儿私心早被萧澜瞧在眼里。

闵蘅想到这里溃不成军,只愿一刀得个痛快。

萧澜看看他,吩咐韩林:“把宁王几人都请过来吧,没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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