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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骄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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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日,便得坐船过江,延湄非是生在江南一带,上船不久,便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萧澜的袖子不放,明显是有些晕船。

萧澜任她抓着,辎重多,船行不快,他们估计得在江上走个三、五日,头天上船已是傍晚,延湄迷迷瞪瞪睡了一宿,早上饭也吃不下,继续晕,快中午时听见舱外在说话,便勉强醒了,萧澜看她一眼,问外头:“何事?”

桃叶忙过来答道:“是白……白姨娘,她说煮了汤,兴许能缓缓夫人的晕症。”

萧澜点头,“让她进来。”

白倩面色润泽,脚步轻盈,显然没受晕船之苦,手里端着托盘,进来时有些羞怯,将托盘高举,行礼道:“奴见过侯爷,夫人。”

萧澜指指她手里的东西,“端的什么?”

白倩忙回答:“是奴家里的土方,刮了松树上的松脂煮汤,能治晕船的。”

萧澜端过来喝了口,颇是涩嘴,又转到延湄面前给她闻一闻,说:“喝几口试试?”

延湄有气无力,接过来慢吞吞地喝了,白倩脸微微发着红,说:“味道不大好,不过夫人稍忍一忍,过会儿就能缓些。”

延湄怏怏地闭上眼,萧澜也没吱声。没人发话让她走,白倩便安分地跪坐在一边,喘气都轻轻的。

过了约么两刻钟的功夫,延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皱着的眉头也松开,显然这方子管了用,她稍直起身子,看着白倩道:“多谢你。”

白倩赶紧摆手,“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萧澜转眼打量白倩,问:“你家里头有江上的营生?”

白倩的脸又红了,小声道:“是,奴婢的爹原是打渔的,哥哥也在江上混口饭吃。奴婢打小跟着他们,常在水上,家里从前便备些松脂子球或是松叶,煮了汤都能解晕症。前日走时奴婢想既要坐船,兴许用得着,便带了一点儿。”

“嗯”,萧澜夸了一句,“你想的周全。”

白倩被夸的颇是羞涩,她本就长得温婉,害起羞来更是不自觉就流露出小女儿情态,延湄拽了拽萧澜的袖子,让他看。

萧澜心说你还不知道羞涩又看懂旁人了?便道:“如此正好,你去寻了允大娘,瞧瞧还有谁身子难过,一并煮了汤让他们服下。”

“是”,白倩起身时才敢偷偷觑一眼萧澜,结果被萧澜目光撞了个正着,登时两颊发烫,出了船舱好一会儿心口还噗通噗通跳。

在江上行了三天四夜,登岸入了江都,因着人马劳顿,在驿馆修整了两日才继续走。

快过江都时,领队的随从冯添过来悄声回报:“侯爷,后面有一队人,像是在跟着咱们。”

“那便停车”,萧澜悠然道:“请过来问问。”

车马序停,不片刻,冯添带着一个穿短衣,身背大刀的九尺青年过来。

萧澜也未下车,笑问:“英雄这是要往哪里去?是与咱们同路么?”

那青年哈哈一笑,拱手道:“不瞒公子,在下程邕,江都人,原是个走镖的,眼下行市不景气,没的饭吃,路上见公子一行呼从唤婢,便想投奔则个,寻个营生。”

“哦?”萧澜挑眉,“我这里的营生可不是随便寻的。”

程邕道:“这个公子放心,咱们走镖的本就是刀口上讨饭吃,没有吃不了的苦,干不了的活儿。”

萧澜颔首:“共计多少人?”

“算上我总共六十”,程邕手放在胸口,“个顶个儿。”

“成了”,萧澜道:“承蒙英雄瞧得起,那便跟着车队走,有事我便寻你了。”

程邕欠身一礼,那模样细瞧着又不像是山野里出来的。

等他走了,冯添迟疑道:“侯爷,这些人瞧着都不大简单,万一路上……”

萧澜知道他要说什么,随意道:“他们若是想劫财,早在咱们没留意时便下手了,何必要过来自报家门?”

冯添想想也是,他刚到侯府不久,还摸不准萧澜的性子,闻言便不再多说,路上自己却暗暗留心。

一出江都,景色渐次不同起来,南边多水,愈往北则越多山岭,闷热稍减,早晚多了丝凉爽,延湄精神好了,坐在车里边吃桃子边看萧澜。

萧澜知道自己长得不丑,因逗问她:“好看么?”

延湄摇摇头,显然并不觉得他有多好看,萧澜受了小小一击,也不在意,说:“不好看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延湄吃完了桃子,用湿巾子擦手,晃着脑袋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又行了近十日,终于进了颍川,先到的便是边城濮阳。

人烟冷清,——这是入了颍川后的最明了的感受。到濮阳时正近傍晚,城门已是紧闭,城内城外都不见多少炊烟,冯添禀了一声,冲着城楼上喊道:“我们是打金陵来的,开门!”

城楼上兵士寥寥,半晌才有人赖赖道:“喊什么!哪里来的?可有文书呈上来?”

冯添心内有气,大喝道:“开门!进城后自有文书呈给你们郡守。”

城楼上没了声儿,过会儿一人探身往下看了看,似是吩咐了两个兵头儿开城门,又喊道:“要命的就快些!别拖拖拉拉的。”

冯添哼了一嗓子,城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儿,车马刚要动,正这时就听城楼上喊道:“不好!东边有匈奴人过来了!快!关城门!关城门!”

随即城楼上尖锐的哨声响起,夹杂着兵士的喊喝声、备弓箭声,与此同时,一股飞扬的尘土自东面以极快地速度冲袭而来,而城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他们眼前死死关上。

第12章 一战

“怎么能关城门?!”先喊出声的是紫燕,宸妃送的两个丫头里,另一个自当晚坐了病身子一直不好,被允大娘留在京里看家,只这一个跟着。

她与白倩和允大娘同车,一大喊,后面马车里的仆妇们还没闹清楚顿时慌乱起来,耿娘子站到车辕上喝了一声:“乱什么!侯爷和夫人还在前头,轮不到咱们!”

而前面的主车里,萧澜三两下绑了袖口,一手持剑,敲了敲车中的矮几,对延湄道:“呆在车里车里别出来。”

延湄已看见疾卷过来的尘土,她本能地靠住车壁,说:“不怕。”

萧澜跳下车,直接上马,女眷正围过来,他面无表情,“都到车里去,我尚在这里,慌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整队人都听到了,女眷赶紧上车,随从们也立时心神一定,萧澜吩咐冯添:“让开城门口,一面靠墙,留你二十人,将女眷围着护起来,你在,她们就得在。其余人,跟我来。”

冯添立即领命,萧澜一句废话不多说,抽剑在手,稍稍伏低了身子,一马当先,直接冲着奔袭而来的匈奴人杀了过去。

匈奴的这一拨人马约有五百骑,萧澜这边只有程邕带的六十人以及府里的十来名随从,冲进去几乎就被包围了。

匈奴人起先远远瞧见,猜想八成是要进城的过往商队,后看见有女人,立马哈哈大笑,口里吹着野哨,晃着马刀便奔过来,根本没把他们这几十人放在眼里。

萧澜背上挨了一马鞭,他没穿甲胄,衣服直接被抽烂了,他也不回头,眯眼盯住那笑声最大的匈奴头目,剑锋横置,双臂斜推,直接抹进了他的腰腹。

那匈奴人大喊一声,举刀便劈,这一刀若挨着,能将萧澜劈成两半,这等时刻,萧澜竟不顾命,手中剑不退反进,程邕一眼瞥见,骇出一身汗,本能地仰躺马背,反手架刀,两刀相撞,发出一声铮响,就在这光火之间,萧澜一脚离蹬,手中宝剑霎时又往前送了几寸,噗嗤一声,那匈奴人被他拦腰斩为两截。

热血带腥,喷了萧澜一脸。

先前的笑声登时没了,匈奴人被震了一瞬,紧接着嘶吼一声,狂杀过来,而同时,萧澜手下的几十人被他这不要命的悍勇彻底激起了士气,也发了疯。

城楼上的守将常叙目睹了这一过程,立即道:“放箭!”同时下令:“点八百人,随我一同出城杀敌!”

车里。

车帘子被削掉了半拉,耿娘子挡在车门旁,白倩半个身子护在延湄前面,耿娘子看她一眼,也不知她是真心的还是摆摆架势。

真心的自然好,摆架势……也挺会找地方,——这里夫人最大,她身边自然更安全些,便是真伤着了,也可得个救护夫人之功。算是两全了。

她不由有点儿替延湄担心,叫桃叶和桃花两个丫头,“你们将白姨娘扶起来些,车晃得厉害,别撞到矮几上。”

桃叶刚刚被挤开,正不乐意,闻言立时晃晃荡荡将白倩的手架过来,自个儿换到延湄身边去。

外头全是带着血气的尘土味儿,不时有刀砍在车上,混着兵器的交戈声和溅在车辕上的血,叫人心里头跟着一颤一颤。延湄本被护在车厢的右角,车帘被砍掉,她看见了外面,——全是长得奇怪的人,有活的,有死的,乱成一片,可没有萧澜的影子。

她伸着脖子使劲儿看,还是没有寻到。

心里渐烦躁起来,她直接从车里钻了出去,“夫人!”耿娘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去拉她,“快回来!”

延湄已站在了车辕上,直接蹦下去,斜里卷来一道鞭子,她蹲身躲过,地上也不知谁的刀,捡起来乱挥了一通。这时候城里的兵将已冲出来,就近先来解她们的围,因萧澜那边杀得迅猛,刚来劫车的匈奴人有一半都返回去,常叙带人快速解决剩下的十几个,随即直接冲向前方的乱处。

延湄车前车后看了两圈,没有萧澜,耿娘子拖住她,“夫人,快上车吧。”

延湄这刻执拗地很,她手里头拿着刀,举不大起来,便拖着要往前跑,冯添正在清点人数,见她似是要往人多的地方去,赶紧过来拦,延湄什么也不听,只管拖着刀走。

前方的厮杀慢下来,声音也没了,人群正在四下散开,延湄气息发急,踩到尸体她也顾不上喊,磕磕绊绊地往里跑,跑到中间,她在一人跟前停下来,喘口气,直接踮起脚抬袖子在人脸上擦了两把,露出萧澜一张被血污溅花了的脸。

萧澜嗓子有点儿哑,见是延湄,诧道:“怎跑下车来了?”他抬头看一眼,见冯添和耿娘子都满脸无奈,显然是没拦住。

这里全是死人和血,她也不害怕?

延湄此时找到了人,这才“当啷”一声扔了手里的刀,默默抓住了萧澜的袖子。

程邕等人都微微笑起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几乎是七十人灭掉了五百骑,这让众人对萧澜极快地有了种无可比拟的信任,是一种只有经历过并肩厮杀才能成就起来的信任。因而他们虽在路上曾见过这位小夫人,但这时再见,显然与先前都不相同。

——她可能不会用刀,也杀不了敌,然孤身冲过来,众人都觉得她与萧澜方才同样的悍勇。

常叙这边派人清理战场,抱拳道:“方才情势急,未能立即请大人进城,还请见谅。”他是本地人,说话一口乡音,却不卑不亢。

萧澜道:“无妨,匈奴人的马快,且不知是否后有伏兵,若是我,也当如此。只是这几日将军恐得留心设防,匈奴可能反扑。”

常叙面色一展:“大人请先进城。”

萧澜武服破破烂烂,身上也多处伤,让程邕清点了人数,程邕道:“有四个弟兄没了,其余人虽伤,养一养没大碍。”但跟过来的十几个随从几乎全部丧命。

萧澜点点头,让人将他们的尸身都找到,运进城去。

延湄一直跟在他身后,萧澜想她兴许还是有些被吓到,便也没叫她回车里,直接带在马上进了城。

第13章 明暗

濮阳原是颍川最富饶之地,因其北临着黄河与洛水,西又有颍水,土地颇肥,如今虽大不如前,但城郭尚阔,倒不叫人满目荒凉。

常叙引着萧澜一行进了城,先寻了大夫来给治伤,又派人给濮阳太守送信儿。

太守大人姓刘,晚饭正吃了一半,闻信忙先跑过来,一见之下,众人满身血气,当即心里叫苦,硬着头皮来见萧澜。

萧澜衣裳还没换,身上黑黑红红,递了文书,也不客气,道:“烦请大人先给安排个住处。”

“是是是”,刘太守道:“知道侯爷这几日要到,下官已先寻好了一处院舍,只是离此稍远些,还未收拾妥当,您看要不先到驿馆歇一晚?”

萧澜见底下人伤口包了个大概齐,便说:“不需,请大人带路就是。”

太守咧咧嘴,看一眼他身上的伤,光是用绷带缠了两下,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他瞧着都觉得疼得慌,因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自个儿的小厮去请城中的闵大夫。

这太守已五十多岁,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在濮阳呆了快三年,熬的苦兮兮,今春刚辗转托了关系,只等他熬完这最后半年便调回金陵去。因此他也不想管萧澜来此是否受了什么排挤,更不想走前踩谁一脚,再如何,萧澜的爵位还是在的,只要这半年里,萧澜莫找他什么麻烦,他自乐得两不相干,面上过得去就好。

濮阳城里空宅子不少,之前都被他这太守暗渠渠占了,只不过他占了也没用,一无大把的银钱来修缮,二是修整出来又卖不了带不走,只能闲来白转转,现给萧澜挑的院子是他瞧上甚久的了,心想既然自个儿肉疼银子舍不得修,不如给了萧澜,等慢慢修缮好了,他还能过来瞅两眼。

院子四进,也算挺阔,只是有些荒杂。

萧澜转而问延湄:“如何?”

延湄点点头,眼睛逐一地打量,随从们便开始搬卸东西。

今儿按说该给萧澜接风洗尘,不过瞧他眼下这模样,吃不成酒,只能过几日再补,太守大人便差人回去叫自个家里备些吃食过来,仆妇们则先起灶烧热水,让萧澜先擦身换衣。

上下正忙活着,小厮来报:“闵大夫到了。”

太守道:“快请过来”,又对萧澜说:“侯爷这伤得不轻,胡乱包扎了事可不成,还是让大夫好好瞧瞧,用几服药才放心。”

说话间进来个布衣男子,背着药箱,应就是那位闵大夫,他见了礼,打眼一瞅,看萧澜绷带还滴着水,显然刚冲洗时根本没经心伤处,便皱眉道:“大人不知伤处不能沾水?”

太守赶紧咳了一声,心说你医术再高,也不能开口就这么冲啊,萧澜笑了下说:“方才一身血污,是我没留意。”

事实上他先前真没觉得疼,因只顾着拼杀,这会子坐下来才后知后觉。

闵蘅不再说话,脸上颜色不佳,手里却极利落,完了又开了两副方子,萧澜瞧了道:“我院中还有几位兄弟也受了伤,劳烦先生也给他们瞧瞧。”

闵蘅点点头,便直接出去了,太守赶紧圆场:“侯爷莫怪,这位闵大夫就是性子急一些,医术却是整个濮阳城里最好的。”

萧澜不甚在意,“大夫较真儿些反倒让人放心。”

“是这话”,太守陪着笑,心说你刚杀了匈奴人,你说甚就是甚。

等用过饭,大家草草收拾收拾睡下已近三更,这正房里除了那位太守大人咬牙给打的一张新床外,就只余一旧单桌,好在他们大件小件也带了不少,明日开始有一顿忙活。

延湄坐在床榻上系绳子,——那红绳她打金陵带来了。萧澜想了想,不知打哪儿摸出个铃铛来,给她挂到了红绳上。

静静躺了一阵儿,身子疲累却睡不着。

余光扫见延湄,见她闭着眼睛,呼吸匀称,萧澜伸出手指,指腹在红绳上划过,有点儿刺刺的,他屈起手指,弹了下红绳,铃铛发出一连串响声。

延湄动了动,片刻,转过脸来看他,有些不满。

萧澜想起一事来,侧过身问她:“你今日,一下便寻到我了?”

那功夫众人乱聚着,且都变了样儿,他记起来,延湄到了跟前也没叫他,直接就给他擦了把脸,也不怕认错?

延湄的目光盯着那铃铛,轻轻地晃。

萧澜用手捏住,铃铛便停了,延湄揪开他的袖子,说:“别挡。”

她等铃铛彻底静下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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