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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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进门,面前就多出一把短刃来,立刻侧身避让,后退了一步。
再次转过身来的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弯刀。
他身后的游侠儿吓得腿直哆嗦,可是其他几个卷发男人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盯着这几个上次被“女鬼”吓跑了的游侠,他们也只敢僵硬着站在后面。
贺穆兰向前几步,反手甩上门,把他们逼出门外。
逼他们出去是因为他们人多,在狭小的地方打斗对她不利。
此刻情形就绝不一样了。
“花木兰?”那为首的卷发男人用一种十分生涩的鲜卑语问出了声。
“卢水胡人什么时候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了。”贺穆兰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这个最多二十出头的男人。
“既知我是花木兰,你为何还不跑?”
第17章卢水胡人
卢水胡,是指原本居住在卢水地区的胡人。
卢水胡人骁勇善战,男丁从小习武,整个卢水胡的族人性格都颇为桀骜不驯,是关中胡人的一个大支。因头发卷曲外表醒目,甚至还有褐发绿眼的,是以很容易区分。
魏灭掉的凉国,就大部分是卢水胡人构成的。
贺穆兰会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傲慢。
花木兰是在神嘉元年(公元428)年接了拓跋焘征兵的帖子当的兵,当年拓跋焘大点兵,为的是第二年的北征柔然之战。
柔然主要是鲜卑、敕勒、匈奴和突厥等许多民族和部落所组成的汗国,魏国前几位主君对待北方的柔然都采取的是被动防守的政策,建起高城抵御柔然的攻击。到了魏帝拓跋焘登基以后,国策开始转守为攻,以积极的进攻代替被动防守。
神嘉二年(429年),刚刚年满二十二岁的拓跋焘率着魏军突袭柔然,柔然大汗亲领大军迎战,将拓跋焘围了五十多圈,但因拓跋焘英勇奋战,极大的鼓舞了魏军的士气,其后被左右军的护军拼死解围,拓跋焘更是亲手射杀了柔然当时指挥战斗的大将于陟斤,使柔然兵大惊而败逃。
花木兰当年就在右军,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崭露头角,开始从普通骑兵一步步往上晋升。
神嘉二年的那场大胜重创了柔然,原被柔然征服的各族人民也乘机起义,使柔然政权陷于内外夹攻的困境,实力大为削弱,这使牟汗纥升盖可汗忧恨成疾,于当年七月病死。
拓跋焘见柔然可汗已死,便听取汉臣谋士的意见乘胜追击,领着左右军数万骑士继续征讨,将原本在柔然统治下的异族地区全部打了下来。
那一年,擅长畜牧、能征善战的高车一族被打的丢盔弃甲,全员归附;敕勒人王庭被破,魏帝统一敕勒各部,几十万敕勒人归顺大魏,迁至漠南一带,为大魏放马牧羊。
而后花木兰从军的十多年间,只要军中没有大战,他们就驻守六镇,抵御贼心不死时不时掠边的柔然人,而皇帝只要开始征召,他们左右军就要轮流随驾,一同跟着皇帝东征西讨。
由于花木兰所在的部队大部分是鲜卑人,以机动的骑兵为主,所以这十二年间无论是讨伐夏国之战、还是讨伐北燕、北凉,花木兰竟是一场没拉下,军功也一点点累升,从不入流的小兵卒一直攀升到五品的虎威将军。
太延五年,拓跋焘终于统一了黄河流域,成为北方真正的霸主,他听从司徒崔浩等汉臣的建议,禁止所有胡族继续称呼他为“大可汗”,而改成“天子”,以“魏”为正统,统御诸族。
这也是木兰辞里为什么前面是“可汗大点兵”,而到了后来却是“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的原因。
。
从这时候开始,需要打的硬仗就开始少了,庞大的军费和军中兵士太多造成的耕地荒废成了大魏最大的弊病,于是朝中重臣纷纷联名上奏,告诫魏帝再维持这么多的军队大魏也离败落不远了,必须要开始还退军还耕。
所以在那几年,天子论功行赏,还军归乡,花木兰趁机提出卸甲归田的要求,颇经历了一番波折,终于回到了家乡。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看起来似乎平淡的很,但花木兰从军的这十二年,绝非是什么简单的人生。拓跋焘是一位能征善战的皇帝,花木兰从军这十二年中他用兵之多,足以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无论是突厥人、匈奴人、卢水胡人、高车人、敕勒人,还是鲜卑人和汉人,花木兰都有“打”过交道。
“虎威将军”花木兰虽为人低调,但在敌军中名头却是响得很。
游侠儿敢偷盗花木兰的东西,是因为花木兰如今没有偏将,也没有侍卫,偷不到最多就想法子逃跑就是,正面交手他们是不敢的。
但从来没听说过有卢水胡做了游侠的。魏境的卢水胡住在杏城一带,因英勇善战,便大多数以此为生,是类似于雇佣军般的一群人,杀人截货听过,上门偷盗从来未有。
何况杏城距离这虞城还有甚远的路,千里迢迢跑来偷她的东西,就变得让人匪夷所思了。
花木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身后几个游侠儿都是吃了一惊。他们听不懂鲜卑话,但“花木兰”的发音却是听得懂的。
那几个跟着首领的卢水胡人也是一般样子,似乎很惊讶面前的鲜卑男人就是花木兰。
在贺穆兰确定了自己身份的同时,那个卷发青年持着弯刀跳了过来,二话不说开始攻击站在门前的她。
当当当当当!
瞬间倾泄而下的火花将两人的面容照得通明。贺穆兰跟卷发青年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了无数次。
每当两人的兵器相碰,从兵器上迸出的火花就引的其他人分外紧张,似乎那火能烧到他们身上一般。
啪啪啪啪!
这是卢水胡人最擅长的弯刀刀法,动作既轻盈又快到令人害怕。
这卷发青年即使在交手期间也都不吭一声,贺穆兰对这种入室偷盗不成反倒变为公然抢劫的人物十分反感,手下就没留情,用力往前一架短刃,花木兰的短刃就将这个胡人的武器撞得开裂,终于在“珰”的一声后破碎开来。
原本想用快刀紧逼花木兰退后的卷发青年突然碰到了贺穆兰这一击重击,导致武器破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咬牙切齿地向后退走。
那几个同样卷发的青年见首领败走,也不纠缠,跟着他唿哨一声转身而逃。
贺穆兰不想追击贼寇,她的财物还在身后,花木兰的家人也在不远处,此时若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一时间,场上只留下两个被卢水胡人抛弃,吓得一脸惊惶的游侠儿。
贺穆兰上前一拳一个,放轻了手脚,直接揍晕了他们。
隔壁听到打斗声披衣起床的花家人,慌慌张张的点起了灯,等到了花木兰的院子时,那些卢水胡人早就已经跑的干干净净了。
“木兰,你没事吧?”花父是被花家小弟背着过来的。当年从军时他渡水而战冻坏了腿,所以一到天凉腿伤就发作,三十多岁就不得不还乡屯田,遇到急事想要行走,还只能靠儿子来背。
房氏和袁氏没有出门,而是门窗紧闭留在屋子里。贺穆兰见还是惊动了老人,心中对那几个卢水胡人更是起了怒意。
“阿爷,阿弟,无事,来了几个蟊贼想要偷东西罢了。”贺穆兰用脚尖点了点地上两个小贼,“人已经抓住了,你们莫慌。”
“抓住就好,抓住就好。”花父看着女儿衣衫不整手持短刃的样子,拍了拍花小弟放他下来。
“蟊贼为何动起了武器,我刚才好像听到金铁相击之声,他们动刀子了?”花父蹲下身子检查了下他们的手掌,“是偷东西的贼,茧子都在手指头上,不在虎口。”
贺穆兰又一次对花父刮目相看。
花家老爹不是在军中做过斥候,就是天生是这块苗子。
他真的很像她的亲生父亲。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平时里也是这么沉默寡言,但一遇到大事就变得分外可靠。
“还有几个卢水胡一起过来,看起来这几个汉人的小贼倒像是被那卢水胡胁迫的。为首的胡人武力不弱,应该是有在凉军中历练过。”
卢水胡人的身份太复杂,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可以为魏征战,也可以为柔然出力,凉国还在的时候,许多卢水胡人身在大魏,却偷偷给凉国运送各种物资,只因为凉国是卢水胡建立的国家。
这支胡人在大魏口碑不是很好,但大魏各民族太多,一旦对其严厉镇压其他部族未免心寒,也就只能课以重税来压制他们发展了。
“是来寻仇的?”
花木兰从军这么多年,和卢水胡人交手过也是正常。
“撬我库房之门,见一击不得手就走,应该是来偷东西的。只不过被发现就起了强抢的心,一交手发现打不过,干脆就跑了。”贺穆兰也不知道他走的怎么那么干脆,大部分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要仗着人多缠一缠看看的。
她没告诉花父他一口报出了她的名字,若是说了,花家老爹会更加担心。
“自古欲成大事者方才惜身,就怕跑掉的几个卢水胡人还会再回来啊。”花父满脸担忧。
“回头家里还是养几只狗吧”。
自家女儿虽得了钱财,可总是不得安宁。
实在不行,为了女儿的安危,还是回怀朔老家去算了。至少在那里亲戚朋友都是聚群而居的,左右也有个照应。
花父在那里想着去哪里弄几条好狗,花木托已经跑到花木兰的库房里拉出几条粗麻绳,把那两个贼人绑的严严实实,然后犯起了难。
“阿姊,他们怎么办?”
“等他们醒了,我先问问看。”贺穆兰看着地上两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倒霉蛋,“等问到了想要的,将他们押到虞城县衙交给游县令,看他怎么处置了。”
第二天,花木兰亲自审问两个游侠儿。她虽是法医,但也看过不少如何审问犯人的实例,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得出了自己想要的。
这些卢水胡一直隐藏在虞城一个废弃的佛寺里,而那里恰好是这群游侠儿接头的地方,前段日子他们偷盗花木兰的财物不成反撞了鬼,那几日自然是对其他游侠儿一直津津乐道这段撞邪的经历。
而后这两个倒霉蛋一落了单,就被这几个卢水胡抓住了,还被胁迫过来带路和开锁。
卢水胡人的凶悍是有了名的,这两个游侠儿还有家小,自然是不敢妄动。
由于语言不通,只有那为首的褐色卷发首领会说一些汉话,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些卢水胡是什么人。
但是从那几个卢水胡从人喊首领的发音来听,首领的名字大约是叫“盖胡”或者“盖吴”。
第18章求助木兰
贺穆兰从来就不喜欢历史,历史这门课学的只能算是马马虎虎,莫说是北魏史,南北朝史,你让她背出唐宋元明清以前的朝代都不一定行。
所以很多时候她就模模糊糊的过,纯粹把这里当做一个完全不知道的新地方来对待。
她刚刚穿来时,听到花家老爹和她说鲜卑话,一直都没把自己联想到“花木兰”上。鲜卑语的“花木兰”和汉语的“花木兰”还是有所区别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叫“贺穆尔兰”,是个三十多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待她最头痛欲裂的那几天过去后,吸收了一部分花木兰最近的记忆,这才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的开窍了。
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花木兰”!
所以,以一个汉人的语言习惯来听那几个卢水胡人的名字,能准确无汉话口音的发出“盖胡”的音,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贺穆兰和花父都不知道“盖胡盖吴”到底是称谓还是名字,不过既然是没有什么名头的人,她也就没当成太大的事。
但就是这个没有什么名头的人,居然真的做出了一桩大事来。
——他们绑架了在虞城逗留的崔家十二郎崔琳。
崔琳并不是崔浩唯一的孙子,崔浩有五个嫡子,庶子更是不计其数。崔琳是他嫡次子的幼子,因从小聪颖,所以颇得崔浩的宠爱。
但他和很多北方高门的子弟一样,并未出仕。据说是因为寇天师曾给他批过命,他若入了朝堂,崔家满门上下必遭浩劫,所以笃信天师的崔浩虽然惋惜,也只能含恨看着自家第三代中最杰出的子弟每日闲散度日。
崔琳能说会道,交友甚广,再加上他是不能出仕的,各方势力和他交往起来也少了一份顾忌,渐渐崔琳就成了崔家的说客和“代言人”,经常出入权贵之地。这次他来找花木兰,也是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替崔家再添一门助力。
崔琳此番被劫走,是因为魏帝拓跋焘决意打压佛门而引起的事端。
崔琳的祖父崔浩是大魏汉臣的领头人,也是北方士族高门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历经三朝,有两位太子是因为他的意见而被立的储君。
拓跋焘的父亲原本属意的是拓跋焘的弟弟,当年正是崔浩以“立长”的道理据理力争,才让拓跋焘当上了储君,而后他十五岁登基,崔浩也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辅政着这位皇帝到现在。
鲜卑贵族和北方汉人的高门之间一直有摩擦,因为拓跋焘敬重崔浩,便时时在其中起着协调的作用。但最近几年崔浩频频的提出“抑佛”的政策,直接点燃了胡人贵族们胸中的那腔怒火。
鲜卑贵族和大半的异族胡人都是信佛的,鲜卑人笃信佛教由来已久,若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寇谦之“寇天师”引得拓跋焘信了道教,甚至把国号改成了“太平真君”这种名称,怕是大魏上至国君,下至百姓,都要信仰佛教了。
越是动乱的年代,佛教就越吃香。
起因是崔浩曾建议魏帝下旨命五十岁以下的僧侣还俗。
崔浩做此提议,除了因为他信的是道教以外,更的原因是因为大魏连连征战,有许多不愿意服兵役的男丁都皈依了佛门。
他们以全家之力供养佛寺,不用纳税,不用服兵役徭役,年纪轻轻就在佛寺中安闲度日,佛寺外却有大量耕田无人可种,只能任其荒废。
到了打仗的时候,这些适龄的男子无法被征召,就只好起用已经年老或年幼的男丁去征战,造成了很大的民怨。
拓跋焘听取了崔浩的建议,下旨各地寺庙的五十岁以下的僧侣还俗,以充兵役和徭役。这一旨意自然是引起了不少僧侣的反弹,有的逃到愿意庇护自己的信徒人家继续当他的和尚,有的就逃亡山野间的野寺荒庙躲避还俗。
许多鲜卑贵族为了藏起这些僧人,情愿把自家的私庄拿出来赡养他们。
为了能更快的推行“退僧还俗”的政策,拓跋焘“请”了大魏佛门的三位高僧紧摩罗、释源迦和昙缘为质,逼迫各寺僧侣立即还俗。
紧摩罗后来在宫中“坐化”了。
昙缘和释源迦如今还被困在宫中。
这群卢水胡人,也不知道是受人雇佣还是因为信仰的缘故,从京都平城一路跟踪崔琳到了此地,终于在崔琳离开游府外出访友的时候将他劫走。
拓跋焘关了三位高僧,卢水胡就劫了劝拓跋焘灭佛的崔浩之孙,用来交换释源迦和昙缘两位僧人。
信仰佛教之人对崔家简直是深恶痛绝,这崔琳落在他们手里,无论拓跋焘愿不愿意换人,想来都是要吃一番大苦头的了。
这一切,都是如今来花家求助的游县令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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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贺穆兰在两个游侠那里得到了消息后,就让自家的小弟和同乡几个汉子押着两个贼人去虞城县衙了。
托那些羽林郎给乡人们写信的福,现在也有不少营郭乡的乡人和花小弟走动的勤快起来。有些人对花家这位女英雄是好奇的紧,有些好奇心盛的就会去打探花木兰过去的旧事,渐渐的,好奇变成了敬重,偶尔花木兰起床,还能在家门口发现装着蔬菜的篮子什么的。
这些人压着偷窃不成的反被擒的游侠儿去虞城县衙,游县令却不在县衙里,县衙里也是一片忙乱。等花木托一问,原来游县令去了梁郡的太守府,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