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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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你那部下花木兰果真是懂马之人!如今越影虽然依旧瘦小,可是单论速度和沉稳,已经不在超光之下了!”
贺穆兰听了拓跋焘的话,咧嘴笑了笑,看了眼越影。
你这小子,今天一定要听话啊!若表现不好,可真说不定就小命没了!
越影没感觉到贺穆兰的不安,老想踢身边那可怜蛋的腿,拓跋焘怕它惹事,将它微微往前带了点,只在库莫提的身后。
库莫提的身后便是骑着红马的贺穆兰,越影对贺穆兰印象很好,也乐于卖她的坐骑一个面子,便没有再捣乱了,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打个仗,既要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要担心主将的小命,更要担心皇帝的小命,现在连皇帝坐骑的小命都要担心着,日子怎么过哟!
贺穆兰泪流满面。
号角声之后,十几万人攻城的声势真足以丧人心胆。
鲜卑人的军中居然也有“军乐”这种东西,出阵曲奏过之后,曲声和马匹的嘶鸣,钢铁的铿锵、攻城器械发出的铰链声混杂在一起,奏出一曲怪异而骇人的音乐。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似乎非常不喜欢攻城之战。她情愿待在风霜如刀的塞外,年复一年的抵抗着蠕蠕的袭击,也不愿意伴随皇帝亲征,去攻打城池。
征北凉那次是个意外,因为拓跋焘需要黑山大营奇袭北面,所以花木兰才跟随黑山大营的主帅们南下,但除此以外,贺穆兰在花木兰的记忆里,几乎找不到什么有关于“攻城”的丰功伟绩。
若不是花木兰没有真的攻打过什么城池,便是这些记忆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贺穆兰先以为是前者,不过是片刻之后,便觉得应该是后者了。
冷兵器的时代,战场上的残忍程度几乎超过人们的想象,那是一切血腥暴力的结合体,但冷兵器时代还有比刀剑相加更残忍的一幕,那便是攻城器械与城墙的较量。
巨大到让耳膜能够鼓动起来的爆裂之声不停传来,投石机带着巨大的石块砸在城墙上,然后碎裂成无数的碎块。
碎块并不能砸开城墙,但碎石却能砸碎城墙上那些人的脑袋。这是比刀枪收割更可怕的场景,贺穆兰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出现了火药的年代,那攻城是不是更加血腥和让人恶心。
步卒们身前都是举着重盾的“象兵”,说是“象兵”,其实是做成像大象一般的坚厚掩体,里面藏着骑着马的骑兵,这些马都是善于在黑暗和狭小地方奔跑的矮马,他们顶着这个有些可笑的东西,替步卒们开路,冲开箭矢和滚石等物,让步卒们能够带着檑木冲到门下。
贺穆兰跟着库莫提,他们都是骑兵,是防止有敌军出逃而追击的守将,对于这场攻城之战,除了看着拓跋焘不停的下达各种指挥的命令传送出去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她飞不到城墙上,也无法帮助那些被滚石热油烫死的同袍。她无法驾着马踏上登墙梯,也没办法以一己之力将已经倾倒的梯子再推回去。
她不知道花木兰不喜欢攻城战的哪一点,但这种一点忙都帮不上,不得不跟在主将身后干瞪眼的无力感,已经让她忍不住露出有些焦躁的表情。
“第一次攻城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拓跋焘看见了她的表情,如是说道。
“等赫连昌出来,我们抓住他,然后趁机攻入大开的城门。到时候,整个统万城都向我们敞开了。金银珠宝、牛羊马匹和女人,都会是我们的……”
他似乎很沉迷于这样的胜利,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整个笑容彻底让贺穆兰明白过来,这是一位真正的皇帝,一位鲜卑人血统,从发丝到脚趾头都叫嚣着“战斗”和“胜利”,而后取得战利品的皇帝。
魏国是没有军饷的。
魏国的官员是没有俸禄的。
那么,统万城被攻下来后,会面临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
蠕蠕当年攻入魏国的云中城,最后云中成了什么样子?
“上天入地,你找不到贞洁的妇女,也找不到活着的勇士。”贺穆兰喃喃自语。这不是贺穆兰的话,而是来自于花木兰的记忆。
拓跋焘听到了一些,愣了愣后,嗜血的笑容变成了得意。
“是的,你说的没错,统万城被攻下后,便会是这般。”
被洗劫一空的城市是什么样子?贺穆兰没有一点概念。她对攻城后的认识全部来自于书籍和影视,而没有什么能够完整的表现出这些苦痛和残酷。
贺穆兰突然一点也不期盼攻入城中的那一刻了。
她眨了眨眼,小声说道:“陛下,统万城一灭,夏国就全部归入我大魏了。如此一来,夏国的子民以后也就是我魏国的子民,夏国的妇孺也就是我魏国的妇孺,那到时候,屠戮的,奸污的,岂不是就是我大魏的百姓?”
贺穆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觉得这些话特别空洞。
真的,玛丽苏到她自己都觉得羞红了脸。
“大魏的百姓?”拓跋焘似乎颇感有趣。“当然,你说的对……”
贺穆兰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看向轻易就承认了的拓跋焘。
这位二十出头、身材雄武的少年皇帝,从未在贺穆兰的心目中形象如此高大过。他那不起眼的铠甲和瘦小的让贺穆兰在心里发出过窃笑的越影,都被她的想象衬托的犹如降临凡世的慈悲帝王。
“你的劝谏很有趣。可是在夏国完全归顺之前……”拓跋焘瞥了一眼脸色突然苍白起来的贺穆兰。
“我要先喂饱我手底下的狼崽子们。”
贺穆兰眼前那高大的形象,慈悲的帝王,一下子就这么黯淡下去了。
只余下脸上的滚烫,让她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傻话。
拓跋焘的鲜卑名字叫“佛狸”,魏国人很少直呼其名,但北方诸国称呼起拓跋焘,喊的都是“佛狸”。
佛狸,是巨狼之意。
所以他的狼崽子,便是正在努力攻打统万的魏国将士们。
库莫提显然是听到了贺穆兰的劝谏,在前方默默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忍不住叹息。
从花木兰甘冒危险去收敛同袍尸身来看,这个年轻人明显是还没有变得心硬如铁、坚如磐石的战士。
当他经历的多了,见到的杀戮多了,便不会被这样的事情所困惑。
在这个乱世中,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今日他们不夷平周围虎视眈眈的国家,他日大魏势弱,就要被他们夷平。
与其等那时候沦为猪狗,不如趁着最强盛的时候,为自己的后代挣一个不需要挣扎的未来。
花木兰是个好战士,但眼界太小,心肠太软。陛下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送到黑山大营里去呢?
这真是个谜团。
库莫提看着北面,等战斗胶着到最危机的时刻,赫连昌便会从那里出来。
那是看起来最薄弱的北门,无论是战,还是逃,他都只能选择那里。北门外虽然是大营,但如今三军尽出,大营里也没有多少人,反倒成了最安全的一条退路起来。
但退路,有时候也会变成绝路。
库莫提看着身后的拓跋焘和花木兰,将身子挺得更直,好让敌军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然后才是他身后的拓跋焘等人。
花木兰似是为自己刚才鲁莽而出的话感到羞耻,所以一直紧抿着唇,不发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昌如此残暴,若我和他一样,又让这些夏臣的妻儿生不如死,说不定那些归降的夏臣就会灰心,再度反叛……”
库莫提听到拓跋焘突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猛然扭过头去。
在他的身后,满脸思考表情的拓跋焘搓着自己的下巴,在自言自语:“唔,崔太常不在,崔太常若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呢?啧,我为何让崔浩去了黑山,应该让他随军才对。真是麻烦,攻城之战如此紧张,伤亡也重,若没有女人放松精神,弄不好马上就哗变了……”
库莫提眼里的花木兰,露出像是看到有神仙在面前跳舞的表情。
这表情太过怪异,库莫提抽了抽嘴角,咳嗽了一声。
“咳咳,陛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发誓,他看到花木兰瞪了他一眼!
“您若真的担心将士们杀戮太过,控制不住局面,不如等拿下赫连昌后,让夏国的文武百官出城归降便是。”
库莫提随口一提。
“等文武百官归降,又拿下了赫连昌,那夏国便是我大魏囊中之物,也就没什么强行攻城的事情了。”
他刚把话说完,贺穆兰和拓跋焘均一击掌。
“对啊!抓住赫连昌就是了!”
“对啊!一定要抓住赫连昌!”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贺穆兰露出吓坏了的表情低下头去。
拓跋焘对着北门的方向眯了眯眼。
赫连昌。
你的子民会不会无辜枉死,夏国的妇孺会不会被撕成碎片,就看你敢不敢出门了。
‘真是荒谬,我一个帝国的君王,却要为敌国的百姓会不会被我自己的部将所屠戮而担忧。’
这是我将要消灭的第一个国家……
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在那之前,不能让他们存了与城池共存亡之心才是啊。
第165章假货对假货
统万城的士气已失,城内百姓和官员几乎都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斗志,有些官员甚至抱着“反正再坏也不会比赫连昌随意打杀要坏”的想法在战斗。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如果让魏人进城一定会将统万城变成人间地狱,怕是早就有人在弃城投降了。
战事从早晨延续到中午,统万城的城墙下丢弃了无数的尸体,有魏人的,也有夏人的。到了中午时分,战局最关键紧要之时,北门突然打开了。
精锐的骑兵从北门中直冲而出,他们排成密密麻麻的行列杀出北门,踏过北门外攻城的步卒,也不管那些攻城器械,直奔着“王旗”而去。
拓跋焘等人听到北面响起的号角声时,顿时精神一凛。
“库莫提,古弼,张渊果然给我们送来了天大的好处!”拓跋焘欣喜地一指北门。“走!活捉赫连昌去!”
贺穆兰自听到库莫提的建议后,已经存了一定要把赫连昌抓住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她能干扰和阻止的事情有限,可但凡有一丝机会,她也要把他抓住。
如果让无数妇女在她面前被奸/淫,无数老幼在她面前变成头颅军功,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和蠕蠕不一样,蠕蠕是侵略者。
可在这里,他们才是侵略者!
西门和东门做好战斗准备的骑兵立刻急速朝着北门增援,原本应该空空的大营里也杀出伏兵,朝着打着赫连昌旗帜的骑兵队伍冲去。
魏国的骑兵原本就天下闻名,四面合围时,铁骑的战马踏着尸骸遍地的路径,相互靠拢起来,犹如一个巨大的口袋,将这支异军直接包围。
“合围了!赫连昌一定是囊中之物!”
每个人都这样想着,并且奋勇地往着主阵的中心杀去。
对方不知道是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还是真的已经疯了,不但不想法子避开,还继续不管不顾的朝着拓跋焘王旗的方向进击。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
因为王旗下,指挥着战斗的是夏人最为憎恨的奚斤,而奚斤的身前,也不是什么拓跋焘,而是拓跋焘的替身而已。
拓跋焘和库莫提的三万骑兵分为两个纵队,像是鸟的两个翅膀一样,直接插/入夏军的队伍。这一支队伍确实是难得的精锐,即使是拓跋焘和库莫提这样在战场上冲杀多年的将军,也明显感觉出这一支人马的素质远远超过了赫连定的人马,甚至不必魏国最精锐的骑兵要差。
这样的军队,在夏国只有一支,便是皇帝身边的精锐部队“铁卫”。
贺穆兰跟着库莫提和拓跋焘一直冲杀在队伍的最前方,库莫提说的没错,这位皇帝一旦进入战场后,确实犹如武神下凡,一心一意地只顾杀敌,冲锋在前,引得身边的护卫和部下不得不也跟着争先上前,向敌军发起猛攻,免得皇帝成了出头的鸟儿,被一下子给围死了。
“你的武艺真是不错!”拓跋焘越杀越深入,库莫提已经沦为了掠阵的,由于库莫提给了贺穆兰一个手势,所以贺穆兰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拓跋焘,暂且作为他的宿卫。
拓跋焘原本还没发现,待身边的阻力越来越小时,赫然一扫身旁,已经多出了一个穿着乌锤甲的颀长身影。
拓跋焘自然不缺宿卫,可这花木兰明明是和库莫提一般在后面掠阵的,突然一下子就杀到前面来,那一定是有极强的武艺,可以快速突进。是以拓跋焘有此一赞。
“库莫提还是不放心我,是不是?”
拓跋焘看着十几步外正在指挥鹰扬军护卫拓跋焘两翼的库莫提,因为库莫提穿的明显比拓跋焘要好,拓跋焘冲到前面都没有多少人拦截,倒是他那里围了不少人去。
“陛下小心!”
贺穆兰因为拓跋焘的话有一小会儿的闪神,等回过神来,却看见对方已经有一个骑兵冲到了拓跋焘的身前,眼见着举矛就要刺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最讨厌身材高大的马站在自己身前的越影,在一片震撼山岳的呐喊声中直立起来,伸出前面的两只蹄子就踹了出去。
大宛之马虽然不以力量见长,但它们具有非凡的爆发力,在草原上时,甚至可以踢碎孤狼的脑袋。
越影人立而起,对面的骑士瞬间失去了拓跋焘的身影,正在犹豫是不是干脆把这匹黑马扎死算了,越影两脚一蹬,直接将面前那战马的一条腿踢断了。
“咦嘻嘻嘻!”(救你一命,不要客气!)
“蠢马!”
拓跋焘还没发现出了什么事,就已经被越影突然而至的人立弄的滑下马去。他只来得及护住后脑勺,就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跌落在地。
在战场上,尤其都是骑兵冲刺的战阵中,一旦跌落马下,很可能被马蹄踏死。马可不认识是不是自己人,等踩过去了,不是死在当场,就是受尽痛苦而亡。
尤其拓跋焘如今已经深入敌军,四周大多都是将赫连昌的士兵。对面的敌军中有一位穿着将袍的将军,一看有位敌国的将军跌落马下,立刻发出命令,众多士卒一拥而上,就要对着地上的拓跋焘出手。
拓跋焘突然跌落马下,摔得后背和尾骨都生疼,刚抓紧铁槊想要反击,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群挺枪欲刺的骑兵,惊得连汗毛都已经站立起来!
贺穆兰离着拓跋焘最近,眼见拓跋焘就要惨死当场,立刻一拍马臀,驾驭着战马冲入敌军包围之中,战马冲撞向前,贺穆兰从马下一跃而下!
“喝!”
贺穆兰大喝一声,如空中响雷一般,夏军猛惊。
贺穆兰的战马冲入前方,引起一阵骚乱,贺穆兰用身体掩护拓跋焘,她穿的是乌锤甲,乃是亲兵最厚的一种甲胄,全由铁片连接而成,乱枪刺入她的后背,发出一阵咚咚咚咚的乱声,硬是没有扎进去。
但贺穆兰的背脊已经痛到麻木,想来受了一些内伤。
越影还在原地,拓跋焘得贺穆兰相助,立刻翻身上马。他死里逃生,隐约摸到了一丝“入武”的门槛,顿时觉得前面那发号施令的夏将变得极近,仿佛伸手便可触及之处。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越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瞬间加速的能力,一个小范围的冲刺之后,拓跋焘一槊把那将军挑落马下,直接刺死。
敌军中一片乱叫声,拓跋焘定神一听,对面喊得都是“斛律文死了!”“尚书死了!”之类的话。
竟是尚书令斛律文!那这支队伍,必定是赫连昌的王师无疑!
贺穆兰的战马已经被她拍去送了死,虽冲撞了夏军的攻势,但也让她如今沦落在马下。拓跋焘被她救起后拍拍屁股爬起来就上马走了,留下一肚子火的贺穆兰,对着自家皇帝的背影暗自比了比中指,认命的想法子保命。
“他x的,何苦要救他!”
贺穆兰在地上几个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