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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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在黑营里默默无闻。他不抢军功,不追逃兵,有时候火伴领了他的首级,他也不以为意。
但同军出击,只要他力所能及,一定会护着旁边的属下,不让他们枉送了性命。护军中的人都羡慕花木兰的手下,正因为军中都风传花木兰极为怕死,所以他从不冒进,对底下的手下也是关爱有加,从不作威作福。
和花木兰同帐这么久以来,他发现他虽不在乎吃穿,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身上头上传出异味儿,也没有什么馊味。
他信守了刚刚和他一帐时的承诺,绝不看他洗澡、更衣,更不会在半夜里对他有什么不轨的言行。
事实上,他也看不到花木兰洗澡、更衣的情形。这位性格内敛的战士笨拙的维护着他的誓言,甚至不愿意做出一点让他误会的举动。
花木兰并不聪明,有的只是一股别人没有的韧劲。他们一同向王将军请教排兵布阵之法时,很多时候他一听就明白了,花木兰总还要楞乎乎地多看多问几次。
但真到了需要排兵布阵之时,他做的并不比他差,有时候他半夜醒来,都能看到他拿着一堆小石子在案几上不停移动,第二天在依照自己半夜排出的正确队形去演练。
没人知道花木兰很多时候半夜会偷溜出去继续锻炼自己,也没人知道他在背后有多么努力。
人人都会谈论他的狗屎运,谈论老天要把这样的神力放在他们身上会如何如何。
不会操纵好自己力量的人,即使有了神力,也只会浪费掉吧?
今日狄叶飞休沐,却依然提着武器到了校场训练,惹得一群人侧目。
他们这些军中将士只要有一个时辰可以休息,都是不会放过的。
狄叶飞要练击技的功夫,自然不会一个人傻乎乎的干练。好在他手下多的是兵,一是舒展了筋骨,二是顺便练了手下的兵卒,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脱下外面的冬衣,摆出酣战的架势,大喝了一声:
“来战!”
一个时辰后。
和狄叶飞打斗过的诸人都已经满身是汗,横七竖八的或作或倒了一片。
也许是骄阳似火,也许是动的太累,很多人都开始脱起自己的衣衫,大冷天赤1裸1着胸膛,在校场里吹吹风凉快凉快。
狄叶飞也是热的不行,他刚把夹衣脱了下去,正准确再脱单衣,却看见一群小兔子崽子吞着口水看着他放在要带上的手,两只眼睛冒出渗人的贼光……
他准备脱单衣的手顿住了,转而变成拿着手中的夹衣不住的扇起了风。
“头儿,你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不继续脱了凉快凉快!”
一个小兵看着狄美人颈项上的汗滴滑入锁骨之下,只觉得鼻腔蔫搭搭的,连忙用手捂住,嘴里却不忘嚷嚷。
“是啊是啊,将军大人你脱了单衣吧,小的给你宽衣解带?”
听说他们的大人是个女人,因为家里父亲年老弟弟年幼这才替父从军。他看八成是的,否则怎么不敢在他们面前□□身体?
“您不热吗?小的们都快热死了。嘿嘿……”
一个刺头也跟着起哄。
狄叶飞也被自己手下这些色胆包天的属下气的反倒笑了出来。
他那双碧绿色的双眸中如秋水一般荡起了涟漪,一双薄唇轻启,像是开玩笑一般斜眼扫了一眼他们。
“我怕本将军真脱了凉快……”
他似笑非笑。
“热的会是你们。”
“啊!”
“唔……”
一群小兵鼻腔一热,捂着鼻子嗷嗷叫了起来。
。
狄叶飞舒展完筋骨发泄完满腔的郁气,心满意足的回到营地之时,花木兰正在捧着他那张最少读了几十遍的家书,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看着。
在她面前的案几上,几封信被分的好好的放在上面,信上写着几个狄叶飞认不得的大字。但他不是傻子,猜也猜的出来封皮上应该写的是“什么人敬启”之类。
看着花木兰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家信,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堵了起来。
大部分鲜卑人都和他一样是不认识汉字的,家乡也找不到多少识字的人。所谓家信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们是收不到的。
所以可以有东西怀念、惦记的花木兰,看起来就是这么的刺眼。
花木兰注意到了狄叶飞的目光,因为沉浸在好心情中还没离开,所以他笑得特别温柔,眉眼也有了特别的神采。
“你回来了?”
那一瞬间,狄叶飞的心头犹如被大锤锤中一般,捂着胸口半天发不出声。
“我……嗯……我……”他莫名其妙的红了脸,连声音放的特别轻柔都没有察觉。“我……我刚才出去溜了溜那群兔崽子……”
他指了指外面。
“难得休沐,至少要休整一下。”花木兰收起信函,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不放,心中有些了然地看着他。
“你想给家里写信?早说啊,你说我写,包你满意。”
“不用了。”狄叶飞完全不能想象自己要傻乎乎地对着花木兰说“阿母你好阿爷你好阿弟你好你们都好我很好”是什么样子。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自己蠢毙了。
“有需要随时开口,不要客气。”
花木兰折□子捏了捏腿。长时间盘坐膝盖有些发疼,小腿也涨的很。
“你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提水。”花木兰见他一身是汗,夹衣戎服都在臂弯间搭着,估摸着他也是累的不轻。
“花木兰,你能不能不要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说话!”狄叶飞简直是用跳的抗议了起来,“简直……简直……”
跟家中小娘子问夫君要不要洗澡共寝一般!
花木兰被他的恼羞成怒吓了一跳。
“哦哦哦哦……那我换个语气说话……”
她咳了咳,用特别粗的声音粗噶地说了起来:
“你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提水。”
“和声音无关……”狄叶飞无力扶额,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觉得快被逼疯了
“算了,你就当我发癔症吧……”
“那你要不要洗?”
“……要。”
花木兰给狄叶飞弄了水来,体贴的出去闲晃了半个时辰,等她在回营帐里时,帐内充斥着水气,温度也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穿了干净的单衣坐在帐中的狄叶飞已经把自己的脏衣服洗好挂在了外面,大盆里的水也用小盆舀了出去,收拾的干干净净。
真能干!
花木兰心里赞了一声。
狄叶飞不识字,晚上不练武,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花木兰在出去的一个时辰里已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拾掇了下她自己,擦洗过后她也觉得舒服了许多,见狄叶飞头发微潮的坐在那儿,眉头皱了皱,却没说什么。
滴滴答答到处都弄湿了,东西会不会上霉啊?
“花木兰,我能求你一件事吗?”狄叶飞抬起头,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啥?”
“你无事的时候,能不能教我写字?不要多,会写自己的名字,认得一些简单的话就行。”
“这个……”
她没教过别人啊,就她自己这点字,都是好多年前学会的。
“你要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尽管提。”
“成啊!”花木兰爽快地答应了,“既然如此,你就给我……”
她看着狄叶飞突然紧张起来的脸。
“你不会脑子想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吧?”花木兰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是那种会为难人的家伙,你就把你上次哼的那首歌好好唱给我听吧。”
“能换一个吗?”
母亲会唱歌,曾经是他童年最大的骄傲,也是他成年后对出身的阴翳。
“不用换了。那歌很好听,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曾听阿爷唱过,但他不好意思,从来都没有给我再唱完。你唱吧。”
狄叶飞不自在的背过身子,以手指敲击桌子打出节拍,低沉地吟唱了起来:
“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
男子生而战,女子生而织。
勇士朝前望,乌鸦往下看。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吗?”花木兰终于知道了最后两句是什么,低低地复述了起来。
她是为什么会和这个军中的狄美人同居一室的呢?
现在想一想,还觉得很奇幻呢。
那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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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有些人说我这一段和前后章时间线对不起来,而后面的字数都太多不好更改,我便只好开始修正前面的部分做自然衔接,尽量让后文的倒叙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但由于作者是大笨蛋,导致原本5000字的本章给我贴多了成了7500字的,而我已经想尽办法绞尽脑汁丰满情节他娘的还是只能写到7200字。所以这一大段那啥就是解释以上情况(阿西八你懂的)。至于读者朋友们恭喜你们中奖了,因为我是后修改的,你们花了4000字的晋江币看了笨蛋作者写的7500字的正文。
阿西八,有7500了没有?
收工。
作者有话要说:别想太多,花木兰过去没有什么感情史,即使有过心思(人之常情),也被无情的现实掐灭了。
但是作者就爱留伏笔啊哈哈哈哈。
小剧场:
前几日来军中宣旨的天使在军中读起那道圣旨时,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只有花木兰听完后微微蹙了蹙眉,深叹了一口气。
花木兰:(叹气)这人说的每个字都是汉话,为什么凑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第44章旧友来访
在外人看来,贺穆兰似乎是对着骑着白马而来的英俊将军看傻了眼;直勾勾的连眼神都收不回来。
而在花父的眼里;这情况是被解读成这样的:
——前方高能警报!前方高能警报!
能让他家女儿看直了眼的男人在有生之年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单卓则是:“啊我的天啊这阿姨长这样还想女扮男装是把天底下的人都当瞎子吗?长成这般明眸皓齿美目盼兮的容貌还装什么男人啊!”
贺光不确定狄叶飞认不认识他,这位将军在五年前就已经调往西北震慑西境各族了;西域诸族都是叛附不定的;有这位手段狠辣的大将在;边关才得安宁。
而他自己五年前,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贺穆兰突然拾回花木兰的记忆只是一瞬间,但在她的那段奇妙记忆里;狄叶飞几乎就是刚刚才和她分别的友人。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这狄叶飞就是一个偶尔会炸毛挑起来的傲娇少女,有着旁人无法看到的脆弱和孤寂。
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是把他当做姐妹看的。
自他们分开后,狄叶飞进了魏帝的宿卫营。由于他容貌姣好,武艺过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获得了崔浩的赏识(司徒崔浩据说年轻时也是美若妇人),便成了贴身保卫魏帝的宿卫之一。
花木兰后来还见过他许多次。
她是右军的护军,负责保护右军和陛下的羽林军安全,根据战场的情况断后或支援。拓跋焘是个喜欢御驾亲征,拼杀在第一线的身先士卒之君,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花木兰也在后来的日子里多次险象环生。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都有惊无险的撑了过去。
所以能让她见到狄叶飞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他狼狈的时候。
因为需要让右军的护卫军前来救援,那陛□边的情形一定是十分紧急了。而作为陛□边的宿卫军,他自然也是被敌人围的狼狈不堪。
花木兰在那年大败柔然的时候混了个六品的将军当当,虎威的“杂号”也就一直在她的头上再也没有摘下,即使花木兰后来升任了五品的主将,依旧都是“虎威将军”的官号。
但她这位军中的旧日好友,却是因为多次舍生忘死相救皇帝而一步步高升,做到第五品的羽林中郎将,成了他这个出身的胡人里最大的奇迹。
他甚至不是鲜卑人,更不是汉人的高门子弟。
后来花木兰对他的记忆就模模糊糊了,中间似乎请她去喝过喜酒,又好像婚事没了,再后来花木兰有过几次九死一生的时候,也是这位昔日好友找的陛□边的太医给她医治。
但再多的交集,似乎是没有了。
“你怎么来了?”
遇见应该在西北镇守狄叶飞,贺穆兰比所有人都意外。
“我回京中有事,顺便来见见故人。”狄叶飞下了马,客客气气的让家将捧上给花父、花母以及花小弟的礼物,他甚至细心的准备了给花家已经出嫁了的花大姐和花大姐一双儿女的东西。
贺穆兰从记忆里得知狄叶飞是光着屁股和花木兰同出一营的袍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也没阻止他送东西。
他和那十四羽林郎不同,花木兰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和狄叶飞可是有“室友”的关系,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狄叶飞似乎也很诧异花木兰身边站着两个小孩。微微愣了愣后,从怀里摸出几个西域出产的小玩意儿,大概是给家里子侄辈儿买的,给了阿单卓和贺光一人一个。
“我都不知我这好友还有子侄在这里做客,我是她的同袍,镇西将军狄叶飞。你们是?”
贺穆兰走了过去,拍了拍阿单卓的肩膀。
“这便是我那位火长阿单志奇的儿子,阿单卓。”
狄叶飞微微点了点头。
“久仰你阿爷的大名,如今一见,便可知你父亲当年的武勇。”
他自然知道阿单卓那衣服都遮不住的肌肉是怎么来的。
这便是夸他了。
阿单卓比狄叶飞夸了他自己还高兴,憨笑着咧开了嘴,谢过了狄叶飞送的小梭镖。
这是西域的一种暗器,中原并不常见。
待礼物递到贺光那里时,狄叶飞手中动作慢了一拍,但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把手中的碧玺小玩意儿递了过去。
“小公子好俊的相貌,想不到花木兰这样的粗犷人物,还能有这样的子侄。”
“你这什么意思,花木兰就只能有粗犷的子侄吗?”贺穆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你猜对了,这还真不是我的子侄。这是此地县官的表弟,在我家做客的。”
“唔,意料之中。”狄叶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着贺光接了碧玺饰物。“东西粗鄙,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比起氐族人的梭镖,这个倒挺好的。”贺光笑嘻嘻地仰着脸看他,也道过了谢。
“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我们先进屋子吧。”贺穆兰觉得一群人站在屋前看折断的柿子树有些可笑,便招呼着所有人回屋。
她把这位狄叶飞当做偶像的“战友”,那叫一个客气。
“你长途跋涉而来,先歇息才是正理。”
狄叶飞将眼光移到花木兰要劈的“柴火”上,瞳孔微微一缩。
“你昨晚和人打斗过?”
花父笑容一僵。
贺穆兰心中大叫坏了,一边瞪着狄叶飞一边赶忙掩饰:“哪里啊,昨晚有野猪闯到我们家来了,好了别看了,快进去快进去,等下要被乡人围观了!”
“原来是‘畜生’。”狄叶飞低了低眉眼。
这花家前后都有大路,左右是树林,又没山,哪里会来野猪?
“花木兰,连畜生都敢招惹你了吗?”
几个白鹭躲在掏空的树干子里,听了狄叶飞的话,气的直挠木头。
你才畜生!你全家都畜生!
他们是白鹭!白鹭!
“咳……它们又不认识我是花木兰。”
贺穆兰心虚的哼了一声。
。
狄叶飞又不是傻子,见贺穆兰有意岔开话题,便没有多说,指挥着几个家将和从者在院子里歇脚喂马,自己只身跟着贺穆兰进了花家的堂屋。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军中女神”,常年的东征西讨让他和花木兰一样浑身都有呼之欲出的锋锐之气。只不过花木兰毕竟是个女人,如今也已经解甲归田快两年了,平日里还有所收敛。
他在西域扫荡贼寇叛军,那股子杀气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倒惹得家中两个端茶倒水的女人好不自在。
房氏连正眼看他都不敢,急急忙忙的倒完水就跑回灶房里找烧水做饭的花小弟去了。
从这一点,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