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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木兰无长兄-第4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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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若日后得了多余的奴隶想要卖出去,要是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以找我。只要您送一封信,我便会赶去。”

此时各国征战多有人口,鲜卑人打仗时还保持着部落时的大部分规矩,其中就包括赏赐俘虏和平民给功臣作为奴隶。

然而贺穆兰却从来没有得过这样的赏赐,拓跋焘从来都是给她换成钱财赐下来。她那六十多个柔然军奴,还是库莫提赐的。

“蒙陛下隆恩,我还没有用得上你的时候。”贺穆兰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做这种事,我总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军户出身。”

她笑的大方,显然不已自己的出身羞耻。

陆牙子瞬间就明白了贺穆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显然这位将军并不赞同劫掠平民为奴隶,也从未买卖过人口。

像是“虎威将军”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又是鲜卑人,居然没有卖过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奇谈了。

陆牙子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脸上神色更加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祝将军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愿您和您的将士永远都不用见到我们这样的人啊。

贺穆兰笑着微微颔首。

“承你吉言。”

陆牙子和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高金龙一起回去了,贺穆兰和慈心大师站在营门前伫立了一会儿,相视一笑,返回大帐。

两人一进大帐,顿时一愣。

袁放、那罗浑、陈节、蛮古、盖吴,包括郑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两人,脸上都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

刚刚有外人在,他们还给两人一些面子,如今外人都走了,说不得撒泼打滚训斥样样都要来了。

贺穆兰突然有种面对百万大军的感觉。

“慈心大师,您别走啊!”

袁放见慈心要溜,冷不防开口挽留。

蛮古嘿嘿一笑,拦住了帐篷的出口。

“阿弥陀佛……”

慈心冷汗淋漓,心中直感慨这青衣的年轻人简直和他的二徒弟有的一拼,冷笑起来嘴角扬起的角度都是一般无二。

贺穆兰正琢磨着应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忽见得那罗浑的身子抖动了几下,脸上竟然落下了两行泪来。

这一下莫说贺穆兰,就连陈节等人都惊了个半死。

那罗浑的性格比较阴沉,并不如阿单志奇那么沉稳温和,也不像狄叶飞敏感细心,他站在那里时,你甚至觉得他随时会暴起杀人的样子。

他家传的功夫需要磨练“杀气”,是以诸人之中,除了开了挂的贺穆兰,就属他杀人的本事最高,但除此之外,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本事。

自从那罗浑做了贺穆兰的左卫率,率领着一百人的亲卫队伍,几乎是没有一天不忙的脚不沾地,他虽然是朝中有着实职的官员,但比起在黑山时手下率着一千多人的副将,其实威风已经大不如前。

但即使如此,那罗浑还是来了,站在贺穆兰的身边,代替曾经的同火们给予花木兰支持,尽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是我们做的不够好吗?”那罗浑不甘心地开口,“还是我们不值得您托付心事?”

他恶狠狠地擦掉两行热泪。

“我们竟逼的您到了要出走的地步?”

“阿弥陀佛,那是贫僧……”

慈心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身后的蛮古猛然捂住了口鼻。

蛮古的力气很大,慈心挣扎了几下,再扭头看见蛮古一边摇头一边皱眉,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见慈心不再多言,蛮古松开了手,叹出一口气来。

和这位将军处的越久,雄心壮志也被磋磨的越厉害。站在这样的天才身边,除了要有一颗被比到地底下去也不会生出不甘的豁达之心,还要有永远奔跑在他身后的斗志才行。

他原本也是这样的人,可随着差距越来越大,他发觉自己似乎是老了,已经跑不动了。

蛮古甚至开始想念黑山,想念王将军。

也许每日战斗到什么都不用去想的黑山,才是他这样的莽夫最好的归宿吧。

贺穆兰立在帐中,看了看那罗浑和袁放,又看了眼陈节和郑宗,心中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幽幽开口:

“陈节,你带着郑宗和慈心大师出去,我有话和他们说。”

“我……”陈节才想抗议,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一下子提起郑宗。

“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我要看着你,省的你跑回来偷听!”

慈心倒是自己先行往帐外走。

阿弥陀佛,他就是个野僧,什么都不想知道。

待看到陈节拎着郑宗离得走出了好远,慈心大师也没有了痕迹,蛮古这才关起帐门,亲自在门前把守。

盖吴、那罗浑等人不知道贺穆兰要说些什么,一个个脸上表情慎重。

而贺穆兰在帐中踱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毅然决然地表情,开口说道:“我会如此焦虑,将自己逼得这么紧,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袁放等人俱是一凛,闻言瞪大了眼睛,心中又期待又害怕。

盖吴心中已经了然大概和师父无后有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男人将这样羞于出口的事情说出来,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也极为尴尬。

他甚至想要师父不要再说了,他们不想再逼问。

然而。

“其实……”

她苦笑着望向自己的弟子、同火、主簿和亲兵,缓缓开口。

“我是个女人。”

第380章圣人木兰

“我刚刚好像幻听了,你听到将军说什么?”

蛮古掏了掏耳朵,问身前的盖吴。

“我听见我师父说他不能人道。”

“原来将军是断袖,还是下面那个。”

“……我就听到是个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群人恍如梦游的胡乱对话,包括最冷静的袁放在内都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更别说盖吴已经从怀里掏出木头哆嗦着开始雕刻了。

“我不是断袖,也不是不能人道,我阳气无法宣泄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个女人,我无法通过和女人交合来阴阳平衡。”

若贺穆兰是一个女人,就这么大咧咧的说“阴阳平衡”什么的实在是太惊悚了,至少会害羞一下什么的,结果贺穆兰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继续不管不顾的解释。

“我出身军户,从小力大无穷,跟着阿爷学习武艺。我阿姊早嫁,嫁的也远,我阿弟年幼,阿父腿上有疾,军贴送到我家的时候,我思咐着上有老下有小,阿爷这一去说不定是天人永隔,索性女扮男装,进了军中。”

她叹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暴露,谁料同火里有狄叶飞这样的美男子,反倒替我遮掩了不少。加之我升迁的极快,最难熬的时光一转即逝,粗粗算来,我从军已经快四个年头了。”

“这不对啊。”那罗浑瞪大了眼睛,“你和我们同吃同住,同洗澡同换衣……”

“什么!”

“怎么可能!”

“……”

其余几人皆大声疾呼。

“不……好像没有过,都是你给我们打水洗澡,然后你最后一个洗。因为你力气最大……”

那罗浑猛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信,将军其实你是和我们开玩笑吧?”

那罗浑咆哮着叫道:

“我他娘的可是看过你如厕,还给你撕开衣服听过心跳的!你难道是会变换性别的妖怪吗!”

“这个嘛……”贺穆兰对天翻了个白眼,“在军中误打误撞很是正常,你们尿尿我也不知道看到过多少,但你们见过我站着吗?黑山军中为何会传出我老是老拉肚子的传闻?”

因为我从来都是蹲着如厕啊亲!

贺穆兰的话一说,那罗浑和蛮古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

他们两个一个曾经对贺穆兰表演过“迎风尿三丈”,一个是大老粗,天热的时候光着身子到处跑是常事。

蛮古是中年大叔还好,那罗浑简直是连回想一下脑子都断片,抓狂的根本不愿意再想了。

“那……那听心跳……”

那罗浑的脸红的快要爆掉。

“反正就是那样……”贺穆兰无奈地解释:“我虽是女人,但每天练武的时间比你们还长,加之我原本就削瘦,在家当姑娘时尚且不显,现在就更加结实了。当时我可能濒死,你救人心切,没仔细注意,看不出也是正常。”

那罗浑:‘哪门子正常啊!’

盖吴:‘这样能正常吗!’

蛮古:‘这真不是妖怪吗?’

众人心中疯狂的嚎叫着。

“花将军,我反正是不相信。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要撒这样的谎,但我走南闯北,什么健妇都见过,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别的不说,但就说你的力气,已经足以震骇世人。”袁放惊慌失措地摇着头。“你要有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暴露,那么多想嫁你的女郎家早就把你的底细都掏光了。”

“因为陛下和素和君早就知道此事。有白鹭官和陛下改了军籍,我阿爷阿母又背井离乡去了梁郡,大多数人不知道花家的老二是个女郎。就算知道,也以为是官府誊抄错了。”

贺穆兰无奈地说的说道:“天生神力也不是我的错,大概是我投错了胎,又或者是老天打了个盹,我刚刚也说了,我生来就力大,年纪越大力气越大,我阿爷阿母离开花家堡到怀朔镇居住,也有担心我被人当做怪物的原因。”

“不……不可能,除非你能证明……”

袁放难以置信地抱住了脑袋,疯狂地抓了起来:“我还指望能靠着你救回我的家人,跟着你建功立业,你若是个女人,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随时都会倒塌掉……”

袁放毕竟相处的短,又有私心,一听说“主公”变了女人,顿时心中拔凉拔凉的,就跟拓跋焘说自己其实是个太监一般。

“证明?怎么证明?”贺穆兰好笑地摇头,“难道要让我在这里脱光衣服验明正身不成?”

“不可!”

“胡闹!”

“你别开玩笑!”

几人异口同声地制止了贺穆兰的提议,同时恶狠狠地瞪着袁放。

“你刺激个屁,老子/我都还没有疯呢!”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将军证明给你看!”

“不对啊,那次你在野外晕倒,是陈节把你从泉水里拖出来擦拭换衣的……”那罗浑一张脸变得漆黑。

“那小子早就知道,什么都没说?”

贺穆兰点了点头。

“我是女人其实并不算是什么棘手的麻烦,只要陛下愿意用我,而我不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是男是女没有什么区别。对我来说,做男人比做女人自在多了。我前段日子之所以这么焦虑,是因为有更大的麻烦……”

贺穆兰不为自己的性别烦恼,反倒丢下了一个更让众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以我现在的情况,很可能随时暴毙而死,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

盖吴倒吸一口凉气。

“师父您不是身体强健的很吗!”

平时举石锁几十下都不带喘气的!

吃饭都是三大碗!

“你们不觉得我力气这么大很奇怪吗?这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能达到的程度。”贺穆兰站起身,随手抄过一个竹筒,轻易将它捏成了渣渣。

“这力气我从小就有,随着我年岁增长越来越强,将会在我三十五岁的时候达到极致,然后我的脉络将无法承受这股力量,最后筋脉尽断心跳加速而死。”

贺穆兰看着猛咽口水的几个男人。

“这是寇道长告诉我的。”

“三十五岁还早,还有十几年,我们可以想法子……”

那罗浑犹豫着开口安慰。

“不,没时间了。原本我是可以撑到三十五岁以后的,可惜那位沮渠牧犍王子动了咒术,使得我如今的力量达到了我能承受的极致,而我的筋脉还没有达到适应我力量的强劲,所以我才莫名其妙的高烧不醒,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

贺穆兰揉了揉眉角。

“不但如此,我也开始变得暴躁、敏感、易怒,杀气无法控制。我的情绪越来越容易波动,一点小事都容易让我生出杀意。”

“我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朋友们。”

贺穆兰的表情无悲无喜。

“若我真的不幸暴毙,请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继承我的遗志,辅佐好陛下。”

“开什么玩笑,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罗浑从双手抱臂靠着柱子的姿势变成了直挺挺地昂着头:“你怎么能这么平静,搞得好像不是你有事一样?你叫我们辅佐陛下,我们能替代你吗?我们有你的武力还是有你的聪慧?就连你的冷静我们都做不到,这样的我们陛下能看得上?”

那罗浑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你瞒了我们这么久,连你生命有危险的事情都瞒的死死的。你有把我们当做生死与共的同火吗?当年王将军是怎么说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贺穆兰抿了抿唇。

那罗浑带着悔恨的表情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你还知道我们是同袍!早点知道……早点知道说不定还有法子!现在要去北凉,山高路远,我们到哪里去找大夫!”

“他的问题,已经不是郎中能解决的了,我看恐怕要靠鬼神之力。”袁放突然开了口。“不是说沮渠牧犍动了咒术吗?把那位王子找出来,逼他破咒!”

“没用的。”

贺穆兰摇了摇头。

“我原本那一次就该出事,替沮渠牧犍施术的昙无谶大师良心不安,去宫中救了我,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没有办法说明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她没有办法告诉所有人她是穿越的,而且已经死过一次。

这辈子,即使她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救自己的命,她也不准备那样做了。

“原来是那次。”蛮古想起那次梅园的昏迷,“那寇道长呢?柔然时寇道长甚至让你死里逃生,他应该有更好的法子吧?”

那罗浑也想起寇谦之,连连点头,“连寇逸之道长都能看得出你的问题,寇天师怎么没办法解决!”

“若是昙无谶大师下的咒,那么一定有佛门的高僧能解。”袁放摸了摸下巴,“我们这次是去北凉,一定有不少高僧,东边不亮西边亮,说不定会有西域的高僧能解决你的麻烦。”

“慈心大师呢?慈心大师要是知道你是女的,说不定有除了阴阳交合以外的法子!”盖吴抱着希望恳求:“师父,你是男是女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以前说会给你养老送终是发自真心的!可你得活到我给你养老送终啊师父!”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是哀求,似乎贺穆兰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自我灭绝的道路,虽然事实上贺穆兰也已经认命,但看到他们这样为自己担心,而不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纠结太久,贺穆兰还是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

“各位,今天你们一定很乱,因为我的从军从一开始便是一种欺骗。可我并不愿选择这样的欺骗之路。我的阿爷和阿母一直希望我受个伤退役回家,哪怕断手断脚都好,就像是阿单志奇那样,但我却没有,无论忍受什么样的屈辱和伤痛,我也依旧坚持,为什么呢?”

贺穆兰说,说的很慢,那不光是由于她想要表达的东西很多,还是一种来自于心灵上的高傲。

“大可汗号召我们去黑山时,我应召入伍。有侵略,我抵抗了侵略;有叛乱,我消除了叛乱;有积弊,我努力帮助陛下改革。”

“我这一生中,曾经帮助过受压迫的人,也曾杀伐过重。”

“我从前很穷,现在也算不上有钱,可我也从未为了钱做出过出卖良心的事情。”

“我有同袍,有好友,有知己,也有敌人,我远胜许多敌人多于朋友的人。我不懂那些阴谋诡计,但我尽我力所能及的职责,我行我所能行的善事……”

贺穆兰的话让所有人的人陷入了一种自惭形秽的境地里去,他们甚至认为在这样的一位知己、朋友、老师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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