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燕-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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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公朝太子和太子妃行过礼后附在太子耳边低声说：“殿下，陛下方才从英华殿西北角的石阶摔了下去，摔断了股骨。”
全场的人当即呆住。
太子立即站起身来道：“本宫现在就过去看看。”他又转头望了望闻莹愫，道：“今晚本宫可能要回来得很晚甚至不回来了，你早点歇下吧。”
“好。”
太子妃也站起身来说：“殿下，要不要妾陪你一起去？”
太子摇头道：“不必，你照顾好家里的事便是。”又对其他妃子说：“你们继续。”
说罢，太子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后院。
“陛下是怎么从石阶上摔下的？当时他旁边没有公公和宫女吗？”太子边走边问杜公公。
杜公公忙小心翼翼答道：“当时他身边确实是有公公和宫女，只是他摔得很突然，待大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摔下去了。”
太子没再说什么。
养心殿里此时围满了人。
敬庄皇后、皇贵妃、张昭仪、郭贤妃等品阶较高的妃嫔皆在，还有些老臣也在。
御医方才在经过详细的诊断之后对敬庄皇后和老臣们汇报道：“陛下的左侧股骨摔断了，里头没有碎片。”
里面没有碎片要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然而为防股骨的骨头坏死也需要马上用药。
得知这消息后敬庄皇后忙让杜公公去知会太子。
等太子到时御医已经在给皇上刚摔断的股骨处搽药了。
“这是专治活血透骨生肌的，对防止骨头坏死很有作用。”御医边搽药边跟敬庄皇后和老臣们解释。
接着御医又让人去煲内服的药。
一时间养心殿里人来人往，药味浓漫。
皇上由于摔倒时晕迷了过去，所以直到现在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
太子在他的床前蹲下，默默地看着他。
皇上虽然五十岁了，可样貌依然英俊非凡，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才四十出头呢。
可他的气色很差。太子记得皇上是从去年中秋之后气色就变差的，那时太子还建议他抽时间到郊外去休养十头八天的呢。
皇上隐约听见有人在啜泣，便皱眉道：“哭什么哭？朕又没死。”
那啜泣声便停止了。
皇上心烦意乱，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关切地望着他的太子。
见皇上醒了过来，太子忙问：“陛下，感觉好些了吗？”
皇上依旧皱着眉看太子，好像没有听明白他方才的话似的。
太子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皇上忽然说，眉头皱得更深了。
太子一愣，竟不知该作何答，便不做声，只握着他的手。
皇上轻推开了太子的手，道：“朕想朝里躺，你帮帮朕。”
御医忙上前来说：“陛下，您的伤太重，暂时不宜翻动。”
皇上顿时大怒道：“朕又不是摔得粉身碎骨了，缘何就翻动不得？朕要翻动，不得抗旨。”
显然，被病痛折磨着的皇上此刻的心情很糟也很燥，御医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向太子投去求助的眼光。
太子忙朝皇上跪下道：“陛下，为了伤势能够早日恢复，还请您谨遵医嘱。”
皇上不为所动，幽幽道：“御医们都喜欢夸大其词，这你也信？朕现在这样躺着感觉极不舒服，所以要翻身，梁儿快帮朕一把。”
赵聿梁顿时无比的纠结，因而迟迟没敢行动。
皇上吼道：“就连你也不肯体恤一下朕了么？朕现在就命令你——马上帮朕翻身，不然朕……”
还没待皇上说出后面的话敬庄皇后就赶忙跪下道：“陛下，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您的伤势着想，请您莫要为难他。您觉得哪里不舒服？臣妾来帮你揉一揉如何？”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圣心难猜
皇上冷哼道：“朕不要你来揉，朕就想翻个身。”
他这么说的时候就像个赌气的小孩，但是心里又确实觉得万分的委屈。
人越年长就会越固执。
皇上此时的身体和心理皆非常的脆弱，但内心深处又有种想要战胜这脆弱的欲/望，因此明知自己做不了的事也非要去做，或者逼他人替他办到。
或许是平日面对的都是家国大事，身心承受的压力太大了，此刻的他便很想任性一回。
敬庄皇后赶忙望向太子赵聿梁，目光里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现在是太子非得做个决定不可的时候了。
赵聿梁终于开口道：“好，儿臣帮您翻身。”
皇上的嘴角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嗯。”
于是赵聿梁走到皇上的床边，慢慢地俯下身去。
敬庄皇后也立即伸手来帮忙。
“你别帮忙。”皇上猛然喝道。
“陛下，殿下一个人恐怕不行。”敬庄皇后不无担忧地说。
若皇上此时不是摔成重伤的话敬庄皇后完全有理由相信赵聿梁能抱得起皇上，可皇上现在是在这么一种状况下……敬庄皇后的手心不禁直冒汗。
张公公见状也上前来劝道：“陛下，多个人帮着会更妥当一些，或者您希望谁帮忙就叫谁来也行。”
“不用，就太子一个。”皇上斩钉截铁地说。
这……众人面面相觑，个个都一脸的无可奈何。
太子便只好独自去抱他。
当太子的手触到皇上的身体时他的全身便开始冒汗了——对着一个刚摔断了骨头的人，而且还是一国之君，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抱才既不会弄痛伤者又能达到安全翻身的目的。
众人的心也都随即提到了嗓门眼上。
“还不行吗？”皇上催促道。
太子脸上的汗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皇上又开始催促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太子捏一把汗。
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迎难而上了。
太子深呼一口气，把眼一闭，便将皇上抱了起来。
但是他的双手是抖的，抖得像快要抱不稳皇上似的。
众人看得心惊胆跳。
“父皇，没弄疼您吧？”太子忙问。
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子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上。
先前皇上是仰躺着的，现在***他面朝里面侧躺着并使他摔断的那一侧朝上。
等太子将这个步骤完成后所有的人才敢松口气。
太子的额头上已全是汗，他拿袖子快速地擦了一下才转身面向众人。
皇上慢慢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太子知道皇上接下来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不能上朝，便想问问皇上这期间由谁来主管朝事。
一个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王，朝政上的事是断不能没有人管着的。
按理说个任务应该落在太子的身上，但太子也知皇上的性情，故不敢擅自做主。
因此太子便在龙榻前静守着，以便等皇上醒过来时向皇上征询意见。
在等待皇上醒来的过程中敬庄皇后和内阁首辅云一亭有请太子到侧间去了一下，主要也是讲皇上卧病期间朝政由谁管的事。
“您是曣国的储君，在下觉得无论如何您也要争取到这个权利。”云一亭说。
这毕竟是向曣国的百姓证明自己的治国能力的极好机会。
敬庄皇后也点头道：“是，而且也没有谁比你更合适接管的了。”
太子笑了一下，道：“恐怕陛下这边不这么想呢。”
皇上强迫他帮忙翻身就已经是带有故意为难他的成分了，他那般聪慧如何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不会去计较，他也不想去计较罢了。
毕竟，皇上是他的父亲。
云一亭忙说：“不管如何，臣是一定会支持您的。”
“多谢你了。不过说不定他宁愿选你也不选本宫呢。”
“要是陛下选在下的话在下就拼命推脱。”云一亭语气铿锵地说。
太子摆手道：“不，要是他选你的话本宫倒挺希望你答应下来。”
云一亭和敬庄皇后立即明白了太子的用意，便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谈完这事他们便回了皇上的卧室。
张昭仪由于在孕中，不宜久站，所以此刻坐在距离龙榻较远的一张加了棉垫的靠背椅上，但她的眼睛是一直盯着皇上看的。
得知皇上摔伤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蒙了，随即又忍不住心生害怕，害怕皇上会因此而丢失性命。
如今的她正全身心地依赖和依恋着他，她实在无法想象若他不在了自己会怎么样。假如真有那么一天，郭茂和郭茂的背后主使人是不太可能会真的替她切身处地地着想的，甚至很有可能暗地了杀了她以绝后患，所以，在这半年里她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她现在能依仗的人就只有皇上了。
因此，她是真心不希望皇上有事。
方才，在看到皇上那般要求太子时她担心的并不是太子，而是皇上，她担心皇上在本就摔伤的情况下又被气坏了身子，所以她差点就想开口求太子快点答应皇上的请求了。
她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因为忌惮敬庄皇后和云一亭而已。
自从自己怀孕之后她就没有那么仇恨敬庄皇后了。她希望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所以也不想在这个时期与人结仇，何况这段时间里即便皇上每天都来宠/幸她而敬庄皇后都没有说什么，她没必要主动去挑起事端。
忽然间，张昭仪发现皇上抬起了一只手，便知皇上醒过来了，忙从靠背椅上起身上前去。
敬庄皇后见张昭仪这般积极主动心里便有些不快，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张昭仪关切地询问皇上的病情，皇上只简短地答了句：“自然是疼的，不过死不了。”随即又抬高了声音道：“除了太子之外你们都退下吧。”
显然是有要紧且私密的事要跟太子谈了。
众人神色各异，但皆不敢在这个时候违抗旨意，所以便都乖乖地退了下去。
待得其他人都退下后皇上便问赵聿梁：“你想必也想问朕在朕卧病期间由谁来主持朝政吧？”
赵聿梁不慌不忙地答道：“是的。”
皇上顿了一下，道：“那么朕就明确地告诉你吧——在朕不能上朝的这段时间里不需要文武百官来早朝，不过所有的奏折朕都会交由你来批阅。”
赵聿梁忙跪下道：“儿臣遵命。”
“朕还有个条件——凡是涉及边疆战事和三品以上官员犯事的事都得立即跟朕奏闻，由朕来做定夺。”
太子听了不禁心中一叹，但随即冷静答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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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殿下将归
夜幕降临了，东宫内到处点起了灯。闻莹愫辞别众妃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贴身宫女玉梅和嫣梅也跟着进来，贴心地守候在两侧。
闻莹愫刚才接到了太子从宫里派人送来的信，信中说他今晚要留在养心殿照顾摔成重伤的皇上，不能回来了。
显然，这新婚之夜就得她一人独守空房了。
然而皇上也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摔伤的，所以她一点也没有怨怪谁的意思。
二月底的气候还是带着寒意的，尤其到了晚上，闻莹愫坐在窗台前的罗汉床/上看了一小会书便去睡了。
大红色的锦被，大红色的床单，大红色的枕头，一切都透着惊心动魄的暧昧。闻莹愫在床上慢慢地躺下，小小的身躯在这宽大的床上便越发地显小了，但这宽大的床又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全，因为她知道以后太子也会时常睡在这里，睡在她的身旁。
闻莹愫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红了脸。
这晚，她出乎意料地很快便睡着了，在睡梦中也依然感觉自己被爱包围着。
次日，她在微光中醒过来，轻撩开帷帐便看见了守候在房间里的玉梅，对这新房便也不觉有陌生感。
玉梅和嫣梅都是太子亲自挑选来服侍她的，而且也很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她对她们并不生疑心。
听得闻莹愫起床的声音后玉梅立即上前来问安，然后服侍闻莹愫更衣洗漱。
守候在外间的嫣梅也随即走了进来，对闻莹愫说：“太子妃方才派人来传话了，说让你到那边去陪她一同用早膳。”
闻莹愫便问：“其他娘子也去吗？”
嫣梅说：“没听说她邀请了其他娘子。”
闻莹愫没做声，闭眼静静沉思着。
太子妃这是明着抬爱她吗？但这很有可能会让她慢慢地成为众妃的攻击之对象。
当然，也不排除她和太子妃走得近后会让众妃不敢明着攻击她。
不过闻莹愫其实并不想和太子妃走得太近。她还看不透太子妃的心思。
约莫半刻钟后闻莹愫睁眼道：“好，我知道了，我就过去。”
穿戴好后闻莹愫便去了太子妃那边。她让玉梅陪着她去，留嫣梅在家收拾房间。
太子妃大老远便朝闻莹愫招手道：“今日我只让厨房那边做了几个简单的点心，凑合着吃吧。”
眼下皇上摔得那么重，她作为儿媳的自然不适宜在家里大吃大喝的。
闻莹愫当然能理解她的做法，因此笑着说：“已经够丰盛了。”
两人便坐下来慢慢地用餐。
“昨夜里睡得还好吗？”太子妃问。
“还好，多谢太子妃关心。”
“不必客气，我与你比较投缘，所以对你便免不了会比对其他姐妹好一些，你不要多心。”太子妃笑着说。
“我明白。”闻莹愫微笑着答，又站起身来给太子妃的茶杯添茶。
“虽然殿下并没有要求我进宫去看望陛下，但我毕竟是他的儿媳，这点心意还是应该有的，我想请你呆会陪我进宫一趟，不知你意下如何？”
闻莹愫忙摆手道：“我去不太妥，太子妃还是请别的娘子作陪吧。”
“别的娘子表现都不如你，还是你陪我去比较合适。”太子妃坚持。
“我才进门，单论资历就排不上。”闻莹愫也坚持。
太子妃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就只好一个人去了。”
听得她这话闻莹愫虽然心里也有点不忍，但还是没有再改变心意，不过她后来有亲自送太子妃出门。
送走太子妃后闻莹愫便开了一张药单给药膳房，让那边给她配些补血养血的药。她本想再开一张膳食清单给司馔部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一嫁进来就这般把自己当一回事确实很容易惹人嫉妒，膳食方面的调理还是迟一步再算吧，反正很多女子都有在寒冷时节手脚冰冷的症状，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太子知道的话恐怕又得批评她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她对自己说。
午后，太子妃还没回来，也没有太子的消息传来，闻莹愫用过午膳便站在门前看风景。
那个燕子窝就在距离她的新房不足三丈远的屋子的走廊下，所以她在这个地方也能看得到。
去年那窝燕子是二月十八日回来的，也就是去年的昨天，不过今年它们还没有飞回来。
闻莹愫双脚不自觉地朝那里走去。
到了，她站住，仰头默默地看着那个燕子窝。
从这里再过去不远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住所了，所以她尽量不弄出声音来。
望着那燕子窝，闻莹愫又想起那年和太子于午夜目送那窝燕子离开的情景，那时的她对太子是又爱又恨又防备，而太子对她的情意却比她的要明确得多。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嫁给太子是对的。
她曾听前辈说女人嫁爱自己多一点的男人会相对幸福一些，因为男人的耐性有限，如果他们娶的不是自己很爱的女人的话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
太子爱她是略胜过她爱他的，所以她觉得这份婚姻很美满。
外面就在此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嫣梅小跑着过来说：“昭训，殿下又来信了。”
闻莹愫赶忙将信打开来看。
“这几日都在宫中照顾陛下、批阅奏折及处理些要紧的事，所以还没空回去。不过陛下今日的伤势已有所好转，所以我明日会回去，时间估计会是在傍晚。才新婚就让你独守空房，很抱歉，我回去时再好好地陪陪你。”
闻莹愫将信来来回回地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