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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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最初的紧张过去之后。一阵排山倒海的饥饿扑面而来,在人饥肠辘辘的时候,便是粗茶淡饭也是好吃的,更何况这些农家饭菜,她许久未吃,颇觉新鲜,因此胃口大开,吃得不少也就不奇怪了。
周渊面上一惊。“这几日?”
他知道安平王妃有孕在身,但却哪里知道她何时生产?费劲心力掳她来此,不过是为了要威胁顾元景将凤阳换回来,他其实并没有打算要伤害一个女流之辈的。可不曾想到,她却是待产之身,倘若在顾元景途经此地前她就要生了,荒郊野岭,既无稳婆,又无医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这番周折岂非白费?还要搭上凤阳的安危!
明萱瞥了他一眼,满脸无辜地说道。“世子难道不知道?我去永宁侯府见祖母,可是带了四个稳婆,六个有经验的婆子,并两名医正的。世子既然派了个小丫头将那些人调开,我还以为你是知晓的呢!”
她放下手中碗筷,认真地望着周渊说道,“女人生孩子。便如同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哪怕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总能听到有一尸两命的悲剧。世子。您费劲周章请我过来,想来是不会令我和孩子死在这荒郊野岭的,那么,还要烦请世子想法子去请个稳婆过来,令人现在就将温水烧上,准备好干净的褥子,啊,以防万一,再去准备一些烈酒和剪刀。”
周渊脸色越发晦暗莫测,他垂着头目光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萱心下便有些不稳,想了想柔声说道,“俗话说为母则强,不瞒世子,哪怕明知现下处境如此微妙,但我却一刻都没有将后果往坏了去想,我怕死,怕我的孩子来不及出世,怕受伤,怕我的孩子因此会有不足。我还不曾与我的孩子见面,便有这样的感受,想来父母的心思相类,世子对凤阳郡主的心也是一样。”
她眼波微动,“所以,我刚才所说的话不是请求,是世子必须要做到的事。因为你我都很清楚,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世子所求必当失败,且后果要远比世子什么都不做要糟糕得多。而你若是能保我和我孩儿的平安,旁的我一个后宅妇人做不得主,可让犯了罪责的叛臣女眷日子稍微好过一些,这点却是可以做到的,郡主你若能带走自然最好,可世子妃那总还需要有个照拂的人。世子,你说对吗?”
自己被人在堂堂永宁侯府的二门连人带车掳了走,虽说未必没有永宁侯府管理松散的缘由,但周渊的能量却依旧不可小觑,光冲着这一点,大长公主和幼帝以及朝臣都不会放过周渊。周渊手下残兵败将,显然要逃脱追捕已经十分艰难,哪里还有余力去对抗朝廷?想要东山再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便是凤阳如他所愿跟了他走,那也不过只能亡命天涯,但世子妃却是一生都要在牢狱之中度过了。
罪臣的家眷最后的结局悲惨,按照家主所犯的罪责,有的如世子妃一般受无尽的牢狱之苦,有的则发配为官奴,另有那等年轻漂亮的小姐,也常被罚入教坊从此过着以色事人迎来送往的官妓生活。贞洁烈女,在此时并不适合,绝大多数的人最后会选择服从,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们尚还有别的家人需要顾及,所以连死都不能够自己决定,这样的凄惨下场,其实远不如事主当场被斩首来得痛快。
明萱无力改变这规则,但以她如今的身份,却可以令世子妃在牢狱之中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免去她在狱中为人欺辱,可以吃到温热的饭食睡着柔软的被褥。便是将来周渊被擒,凤阳郡主回了盛京,她也能护她不至于沦落到勾栏院里。
这已经不是之前含蓄地暗示,而是明明白白地摊牌。
周渊面上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世子妃性子贞烈,不会随你们摆布的,至于凤阳,这孩子像我,宁肯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肯过苟延残喘的生活!”
明萱噗嗤一笑,“既然如此,世子还绑我来做什么?反正世子妃贞烈,凤阳也宁死不屈。”
她目光微冷,凉凉地说道,“是人都惜命,尤其是心有牵挂之人,莫说刑部大牢看管世子妃的女监受了特旨,不会让世子妃找到任何一个自尽的机会,便是有,她心里记挂着世子和凤阳,恐怕也不会轻易了断自己的性命。凤阳虽小,到底已经懂事,世子焉知你的心意便是她的心意?其实这些世子心里都明白,否则你又何必掳我?
既然如此,世子又何必嘴硬呢?我愿意与你合作,到时替你将凤阳郡主换来,你我皆大欢喜,一拍两散,但这般配合,皆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儿,倘若你连我这点要求都不能做到,那我便可视世子其实是存了心思绝不让我和孩子活着,既然早晚都是一个死字,那么您这场戏啊,恕我绝不奉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她看出了世子的心虚,知道现在不是退让的时候,她越强硬,所提的要求便越能够得到满足,而投鼠忌器,周渊不会主动来伤害她,她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良久,周渊终于沉沉叹了口气,“安平王妃都需要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小素飞快地报出一长串需要的物件,周渊虽然脸色不好,却也都令手下照着办了。
等到入夜,明萱和小素住了西厢,屋外至少有三五个黑衣人把守,小院门口也埋伏了几个守卫,看起来都是临南王府的暗卫之流,不仅行动果速,不大说话,身手也不普通,将她们两个看守地相当严密,简直是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但好在男女有别,屋子外面严密布防,屋子里头却只有明萱和小素两人,总算有了个可以说话的机会。
月光照射进来,明萱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小素紧皱着眉头,她柔声安慰道,“别怕,最晚后日清晨,咱们便能够得救的,你要相信不管是舅爷先来还是王爷先到,他们都绝不会让我们受伤。”
小素摇了摇头,“我不是怕死,说实话我一个婢女,若是能为了王妃死了,倒还算是我的福分。反正我老子娘都没了,只有一个兄弟,在南郊庄子上被照顾地很好,我也不怕他以后日子不好过。我怕的是王妃您肚子的小主子!师父说,您的产期是在九月初二,但大部分的产妇都会提先这个日子十天八天生产,越是日子往后靠,腹中的孩子个头也就越大,到时候很容易难产……”
她目光里不知道何时闪出盈盈泪花,“若是在王府,那还好办,师父也说了到您临盆那日,他会过来坐镇指导,我小素想尽法子,也都不会让您和小主子有什么闪失的。可是,这里荒郊野外的,连烧个热水都要费那么多事……我怕……”
明萱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前世也有听人说起过了预产期的孩子多半都是巨大儿,她有个同事就是这样剖腹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儿子,可过大儿在前世可以剖腹产,这里可是至少落后五百年的架空古代!
她深深地忧惧了。。。。。。
第202章人质
因为怀了心事,这一夜到底便睡不大沉,明萱辗转反侧了一夜,终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等待。
正当她昏昏沉沉有些困意的时候,忽然一阵喧哗将她惊醒,薄薄的门扉外头,一个低沉的声音略有些急切地叫她们起来,她心里一怔,随即便是一喜,周渊素来沉稳,能让他这样乱了阵脚的事,倘若不是顾元景押着临南王府的人正要经过此地,便是裴静宸找了来。但不论是哪一件,都是她能平安脱困的机会。
她忙应声说好,便在小素的搀扶下矮着身子出了厢房。
天际尚未大亮,朝霭微沉,四野一片浅淡的天青色,这座寻常的农家小院里,不知道何时立了一院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巾的人,明萱见他们手上都带着兵器,便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心里燃起生的希望,但同时却也更加谨慎,不愿意让情绪流露在面上分毫。
周渊见只过了一夜,昨日还那样镇定淡然没事人一样的安平王妃脸上便布满了颓色,她黑眼圈深重,显然昨夜睡得并不好,可见她也并不是表现得那样无畏无惧,不过只是比寻常的妇人略大胆一些罢了。
他这样想着,便又觉得换取凤阳的机会大了一些,沉着脸低声对着明萱喝道,“再有一刻钟,顾元景便会押着临南王府的人途径这里,其他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我只要凤阳平安无事地回到我身边。如你昨日所言,我的夙愿达成,你和你腹中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事,但若是顾元景不将你这个妹妹放在心上,那么……”
他眼中闪过决绝的狠辣,语气里像是带着刀锋,“不过一个死字罢了,我和凤阳临死前能够有安平王妃陪葬。倒也不算太亏。”
明萱目光微讶,心想看来临南王世子是真的准备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救凤阳了。
说句实话,周渊对凤阳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她是敬佩和感动的。其实,他已经从漩涡之中逃脱,若肯隐姓埋名地生活,周朝之大,总有能够容身之处的。只要他不再联络旧部妄图东山再起,真心甘愿当一个平凡的普通让,朝廷纵有挖地三尺亦要将他搜寻出来的心,也未必就真能找得到他。
但他这回不惜代价擒了自己来,大动干戈地要换回自己的女儿,不论是裴静宸还是顾元景,甚至连永宁侯都绝不会放过他了。他在永宁侯府安插了棋子暴露,这便是线索,顺藤摸瓜,抽丝拨茧。总能让人得到更多的信息,而得到的消息越多。他纵然想要隐姓埋名,也便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倘若是冷心绝情的父亲,必不会为此背上巨大的风险。
但,她心里的情绪也不过仅只如此,对周渊她仍然饱满着愤懑。没有人能够对威胁自己和腹中孩子生命的人,可以做到真正地毫无芥蒂,她可怜周渊和凤阳的父女感情。不过只是身为人母的感同身受,这不代表她愿意原谅他!
她垂了垂眼眸,低声回了句。“我也愿世子父女团聚。”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周渊到底心思没有那么细密,并没有细细咀嚼她话里的意思,他沉声说道,“你知趣就好。”
正这时,忽有人来报,“押送王府家眷的车队来了,距此不过三四里路。凤阳郡主就在中间第五辆车里,郡主安好,除了瘦了些,并没有受到伤害。世子,咱们的人已经围堵在了下马坡口,接下来该如何,全凭您的吩咐!”
周渊回头瞥视了眼明萱,低声问道,“顾元景带了多少人马?”
那人急忙回道,“除却押送囚车的人,精兵五百约莫是有的。但那些人身上都多少挂了点彩,一路从南疆而来,身心也都疲乏得紧,咱们的人虽然少了一些,却未必不能一搏!”
他顿了顿,“敌明我暗,咱们手里又有安平王妃这张牌,想来定能将郡主安然无恙地接回来!”
周渊心里苦笑了一阵,他金蝉脱壳逃出盛京,手上的人马不过七八十人,与五百精兵相比而言,犹如萤火之于星月。顾元景的兵士一路奔波辛苦疲乏,自己手下这七八十人难道就龙精虎猛了吗?遭遇败势,死里逃生,即将面对的是无止尽的逃亡,士气其实远不如顾元景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要硬着头皮一战的。他的凤阳,绝不能入京受那些苦楚和罪孽,哪怕一辈子都跟着他在逃亡的路上,也绝不能让她成为别人手下的玩物!
他眼神一冷,便命人将明萱和小素的嘴堵上,又将她二人的双手缚住,因生怕弄伤了明萱催得她突然临产,也不敢绑得太紧,只是松松地耷拉着,他沉声吩咐道,“势成水火,必有一拼,将安平王妃押上,在没有换回凤阳之前,小心相待,不要让她受伤。顾元景,我倒是要会一会他!”
不由分说,明萱和小素便被两个黑衣人押着上了板车,不一会儿停在了一个坡口,四下并无人声,但是明萱心里很清楚,恐怕四处都有周渊的人埋伏着,她被人推搡着来至一个柴堆旁,徐徐靠着坐在了地上,听那人语气生硬地警告,“世子只说在换回郡主之前不得伤你,但若是你自己不配合,磕到了碰到了哪里,却是不关我们的事的。”
这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明萱苦笑不得,心中想着她如今身子被缚住,都动弹不得,口中又有东西塞住,也不能发声,哪里还能不配合?
过不多久,一阵马蹄声响,不远处响起了不小的动静,有熙攘的人声。可惜她隔得并不太近,因此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片刻之后,便听得耳边忽然响起刺耳的兵刃交擦的声音,先是经历了一场持续时间不短的恶战,乒乒乓乓,听得人心里发慌,她正寻思着周渊为何不立即将她推出来做筹码,却反而要先与顾元景战上一场。这当真有些奇怪。
这时,却忽然她整个身子被猛得提了起来,只觉得肚子猛烈地一抽,然后便是一阵深痛颤栗,倒像是阵痛的样子,心里不免发了慌,她万分惊怕地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这样没有眼力见。在这样的当口要出来凑热闹吧?
周渊冷笑着扯下明萱口中的布巾说道,“顾元景,你瞧瞧她是谁?”
明萱只觉得背上一痛,知晓是黑衣人逼迫着要她开口,她腹中疼痛好似要将身子的骨架都拆酥,正是难受的时刻,想着反正总是要为难顾元景这一回了,也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万分委屈地唤了声,“哥哥。我好像……我好像要生了!”
她声音里带着委屈,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腹部的痛像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拆开来一样。每一次来袭都让她牙关发紧,她甚至感觉到下身有一些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羊水破了还是见了红。她的肚子那么大,腹中这个孩子又比预产期迟了几日,恐怕个头不小,这荒山野岭的,当真是连个热水也没有。又是这样紧急的两军对峙时刻,倘若这孩子非要此时落地,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顾元景身穿重铠。满身风尘,见到大腹便便的明萱如同小鸡一般被周渊身后的护卫拎起,不由大怒,“周渊,你若敢伤害我妹子一根毫毛,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快放开她!”
他在母亲临死之前发过誓的,这辈子都要护得妹妹的周全,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周渊竟然拿着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明萱当人质,来威胁他放人。他眼尖看见明萱橘红色的罗裙上隐隐有着水渍,又瞧她面色逐渐转白,心中不由升腾出一股害怕来,他急忙说道,“快放开她!”
顾元景着急了,周渊倒是比方才还要镇定,他瞥了一眼明萱,心里虽然有些怔然,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倒是冷哼一声,趁人之危威胁道,“我要凤阳,你要安平王妃,这买卖公平得很。安平王妃生产在即,倘若顾将军不立时将凤阳放了来,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可却赖不到我头上去,便是安平王来了,恐怕也要怪顾将军犹豫不决之罪呢。”
凤阳郡主不过只是个年幼的女孩,放走了她,也不会影响大局,与明萱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顾元景心中明镜一般,他不忍看见明萱痛苦,便不愿意和周渊作口舌之争,他急忙令手下将凤阳郡主领到跟前来,“凤阳郡主你带走!”
周渊满怀感慰地接过凤阳的手,却仍旧不肯放开明萱,他虎视着顾元景说道,“你如何保证不会前脚放了我们,后脚却派人跟过来围剿?你也知道,你我兵力悬殊,你若是死角蛮缠,我不是你的敌手。”
顾元景刚待发话,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我将安平王妃留下,我跟你走,做你的人质。”
一身周朝妇人装扮腹部微隆的女子从后头的马车里下来,徐徐走到周渊近前,她怯生生地说道,“我怀了将军的孩子,有我做你的人质,将军必不会贸然前来追击你,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将我放下即可。”
周渊知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