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扶鬓长安步-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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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一族在曲江也是大族。张九龄又是本朝从岭南出去的第一位宰相,官至中书令,乃是整个张氏家族乃至曲江的骄傲。所以他去世后。族中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他给葬了。
崔蒲和慕皎皎被带到张九龄陵寝附近,就看到张九龄的墓碑边上,有人正搭了一个草庐在抄经。
小郎君连忙冲那边叫道:“六郎君,张中书的故人前来拜祭张中书了!”张大郎君在族中排行第六。
正抄经的张大郎君连忙抬头。就见到了不远处正对他吟吟浅笑的崔蒲夫妻。他顿时眼眶一热,连忙放下笔走了出来。
“崔六郎君,崔六少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我这次来广州任职。便顺便来拜祭一下张中书。”崔蒲道,便抬起手中的酒坛。
张大郎君立马双眼闪闪发亮:“这里装的可是六少夫人亲手酿的酒?”
“正是。”
“那你们这个礼物可是拿对了!我阿爹最喜欢喝的就是六少夫人酿的酒了,当初做荆州长史时,多亏了有六少夫人您赠与的酒具和方子作伴,他的日子才不至于那般孤独寂寞。后来回曲江扫墓,他一病不起,临终前也是饮了一杯自己酿的酒才与世长辞的。只是在临终前,他还是连连感叹自己技艺不如六少夫人你。到死都没有再喝上一口六少夫人亲手酿的酒,实乃一大憾事!现在,有了这坛酒,阿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听他说得高兴。慕皎皎和崔蒲心里却只剩伤感。
想想张九龄官至中书令时多么的煊赫,朝中也少不了溜须拍马之辈。可一旦遭到奸人陷害,被贬至荆州做长史,就已然门前冷落。后来回乡扫墓,以致病倒在床,更是穷困潦倒。临终前,他最大的愿望竟然只是喝上一口想喝的酒,再无其他!想必。他是彻底对圣人绝望了吧!所以临死也绝口不提朝政,只求将自己麻痹致死。
可恨他空有一身抱负,到头来却也只能将其带到地下,徒留满腔的遗憾在人间。
崔蒲长出口气。便将酒倒了出来,和慕皎皎一起往张九龄坟前祭拜。
祭拜完毕,张大郎君便邀请他们去草庐坐坐。
草庐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茅草棚,里头一应陈设十分简单。走进去一看,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榻罢了。仅容一个人栖身的地方,现在三个人一起挤进去,就显得里头拥挤不堪。
张大郎君苦笑道:“地方简陋了些,还请你们见谅。”
“无妨。”崔蒲摇头。
张大郎君便笑道:“也是,你们夫妻俩都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不然当初你们也不会主动上门给我阿爹治病了。阿爹过世后,你们为阿爹做的那些事我也已经知道了。即便没有彻底伤到李林甫一党人,好歹打断了他们的几只爪牙,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自身甚至还因为这个缘故被贬到岭南来……不过一面之缘,你们就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这份恩情某无以为报,只能等下辈子结草衔环,再报答二位的大恩了!”
说着,他就躬身冲崔蒲和慕皎皎行了个大礼。
崔蒲和慕皎皎连忙还礼。
“大郎君你过誉了。其实我们也只是为了发泄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罢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帮我阿爹出了口恶气,这是事实。无论如何,身为人子,我必须代阿爹谢过你们。”张大郎君坚持道。
崔蒲见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复又坐下,闲谈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当然,主要围绕的还是张九龄。
不知不觉说了许久,张大郎君的娘子过来给他送饭了。
但这一次,跟在张大郎君身后的还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子。
见状,张大郎君顿时脸色一变。
节节高升 第425章 偏向虎山行
走近了,便见到张大郎君娘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方才得知我要来给夫君你送饭,十六娘子就说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夫君你了,便要来和我一起来看看你。”将竹篮放在茅屋里,她小小声的道。
那小娘子忙不迭就上前来,娇滴滴的的对张大郎君叫道:“阿兄~”
然后她再转到崔蒲跟前,冲他软软一个屈身行礼:“崔郎君。”
单这三个字,从她唇齿间吐出来,却是异常的悠扬婉转,怯懦不堪。再配上那张如花儿一般娇嫩的小脸,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心疼。
崔蒲心里大叫不好,赶紧就跳到慕皎皎身后。“娘子。我不擅长和小娘子打交道。所以还是你去吧!”
慕皎皎不语,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求救。
张十六娘子似乎这才见到她,赶紧又对她行礼道:“小女见过崔夫人。崔夫人年轻貌美,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生过孩子了。这肌肤也着实光滑细腻,吹弹可破,就像是少女的肌肤一般。您是怎么保养的,可否将秘诀告知小女一二?”
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生过孩子了,也就是说她生过孩子了,所以就掉价了吗?肌肤如少女一般,自然也不是真正的少女肌肤。毕竟,眼前可还站着一个真少女呢!
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正是风华正茂、可以随便作也一样容光焕发的年纪,却巴巴的来向一个年纪大她十多岁的人讨要保养秘诀,这是讽刺人呢还是讽刺人呢还是讽刺人呢?
慕皎皎淡然开口:“张娘子你这样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往脸上增添任何累赘。真要论保养,也得等你嫁人生子之后。”
“哎呀,人家年纪还小,还不想嫁人呢!而且,我脸这么黑,还是想先养养白净了再说。”张十六娘子赶紧就捂着脸,不胜羞涩的道。
不想嫁人,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坟地上跑什么?来张中书坟前唱大戏吗?
张大郎君都看不下去了,连忙便喝道:“十六娘,崔郎君和崔夫人是我的贵客,也是我阿爹的贵客。他们今日过来是来拜祭我阿爹的。”
张十六娘子浑身故作的娇柔一顿,立马又是一副无辜的面孔盯着崔蒲那边:“我知道啊!我阿爹也说了,崔郎君既然是阿兄你们的贵客,自然也就是咱们张氏族中的贵客。现在阿爹就在叫人准备酒席,说是晚上要请来族人好好陪陪贵客呢!现在,我就是来请崔郎君回族里去的。”
“哦?我倒是不知,岭南地区的风俗如此迥异。邀请贵客赴宴。是派出府上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慕皎皎冷声道,“我们在长安和扬州赴过许多宴席,也接过无数帖子,有事主本人来的、有派管家来的、也有让家中男丁来的。但看了上百例了,也不曾见过谁家是让小娘子出面的。我记得在广州的时候,我们上经略使府去,经略使府派出来同我们接洽的也都是男子吧?”
“没错,就是男子!”崔蒲赶紧出声附和。
张十六娘子脸上一阵尴尬,赶紧改口道:“我现在就是事先说一说,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我阿爹当然不会派我来请崔郎君了。一会族中自有其他人来请你,郑重其事的请。”
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这些,她的话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张十六娘子一抬头,就看到崔蒲夫妻乃至张大郎君夫妻都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个就跟在看个跳梁小丑一般,眼中满是鄙夷。
她顿时?头一酸,万分幽怨的凝视了崔蒲一眼,便呜咽一声捂着脸远去了。
慕皎皎便又淡淡扫了崔蒲一眼,逸出一声冷哼。
崔蒲霎时心惊胆战,赶紧大声解释道:“娘子,你别被眼前的表象给骗了!我和她没有什么,我们也是今天这个时候才认识的。张大郎君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张大郎君连忙轻咳两声:“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我族中这个阿妹从小就在曲江生活,没有出过外地去。”
说罢,他忽的转向自己娘子:“你是不是和她们说了什么?”
张大夫人脸顿时一白。“方才崔知府夫妻过来的时候,我在厨房给你准备午膳,便没有见到他们。后来听他们说有人来祭拜阿舅,再听了他们的描述,我就知道是崔知府夫妻俩来了。一不注意。我就……”
“将他们的身份泄露了?”
张大夫人悄然将头点了点。
“你……哎,让我怎么说才好?”张大郎君无力叹道,“二伯一家最爱攀附权势。当初阿爹在世时,他有阿爹压着还好点。可是现在阿爹不在了。张家最大的靠山没有了,他正忙着上蹿下跳给张家找靠山、再让张家恢复往日的荣光呢!二伯府上那几个美貌的小娘子都已经被他送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十六娘最貌美,他是打算拿她做大用处的。现在既然知道了崔知府的身份,他会放过他才怪!”
只是,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让小娘子涂脂抹粉之后往坟地上来,这对先人也未免太不尊重了!
“我也没想到,二伯一家会如此过分。一开始。十六娘子只是说陪我走一段,等快到的时候她又改口说怕我一个人来去孤单,她陪我到门口。可等到了门口,她又说什么许久没见你了。想得慌,非要往里头走,我怎么都劝不住。所以才……”张大夫人也是一脸的羞愧,赶紧上前来对慕皎皎和崔蒲赔礼,“今日之事是我的错,二位还请不要怪到我家郎君身上。”
“没事,孰是孰非,我们心里清楚。不会胡乱怪罪的。娘子,你说是不是?”崔蒲连忙摆手,冲着慕皎皎讨好一笑。
慕皎皎没理会他,只冷声道:“我们既然来了岭南。就必定会来祭拜张中书。那么和张十六娘子会碰上也是命中注定的。你们不必担忧,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断然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也就是说,她会怪罪族长一家子。
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好歹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和他绝交。
张大郎君松了口气,幽幽低叹了声:“要是阿爹泉下有灵,知道二伯一家子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肯定也会后悔当初将二伯推向族长之位。现如今。他们是越发的膨胀了。如果能有个人能好好的点醒他们,想必阿爹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知道崔蒲和慕皎皎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现在就放出话去——你们俩随便动手吧!反正只要不把人给弄死就行。如果能借此机会让他们认清现实改邪归正,那我们还要反过来感谢你们!
崔蒲听了,心里却并没有多高兴。现在。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身边的慕皎皎身上了。
她生气了!
察觉到她周身溢出来的丝丝冷气,崔蒲心里是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的,自然是她好容易又为他吃了一次醋!忐忑的,则是眼下自己该怎么将她劝好?她这次的火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午膳张大郎君只随便用了几口,就交给张大夫人端走了。张大夫人自知做错了事,后来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下午,崔蒲和慕皎皎继续留在这里同张大郎君闲聊。期间,崔蒲不时便会挑起一个话头扔向慕皎皎。但都被慕皎皎无情挡回。所以越谈到最后,他的心情就越低落,一张脸都垮得不成样子了。
张大郎君看在眼里,也不觉好笑——这对夫妻真是出了名的奇葩。寻常不都是做妻子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丈夫。唯恐被夫君所不喜吗?他们俩却是反过来了。认识这么久,他就一直只见崔蒲在小心翼翼的讨好慕皎皎,而慕皎皎则是高冷的站在那里,任由他跟只哈巴狗儿一般在她跟前蹦来跳去,各种讨好。什么时候来兴致了,她摸摸他的头给他点反应,崔蒲立马就蹦跶得更欢了。
真是……丢男人的脸啊!
不过这是别人夫妻自己的相处之道,他不予置评。最多只在心里偷偷吐槽几声就罢了。
到了申时,张家族长果然派了人来请崔蒲夫妻过去赴晚宴。
来人是张族长的大孙子,也就是张大郎君的族侄。这个人容貌和张大郎君有几分相似,但身上却没有半点张大郎君那也安然恬淡的气息。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但他那双不停乱转的眼睛已经将他灵活的心思给泄露了个干净。
“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在广州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这次过来本也只打算来和张中书说说话、敬他一杯酒。现在既然都已经如愿以偿了,我们也该走了。”崔蒲赶紧拒绝。
他宁愿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就近找个客栈投宿都行。至于在张府用晚膳、甚至在借宿在那里一晚……还是算了吧!之前在天长县,蒋老爷一家子的教训还不够深吗?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慕皎皎就慢悠悠的道:“我累了。”
崔蒲一怔,慕皎皎便又转向他,一字一顿的道:“我累了。”
“娘子……”崔蒲突然好想哭。
张族长的大孙子闻言却是大喜:“崔夫人既然来了,那就请随某回族里去吧!我们已经给你们准备了上房,您回去了只管去歇着就行了,保证让你们都舒舒服服的!”
慕皎皎只看着崔蒲不语。
崔蒲欲哭无泪。
他悄悄蹭到慕皎皎身边:“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无聊啊!”慕皎皎笑眯眯的道。
这笑容便又惊出崔蒲一身冷汗。
节节高升 第426章 搅乱一池浑水
在慕皎皎的坚持下,崔蒲即便再不愿意,还是无奈答应了张家族长的邀请,和慕皎皎一道回到张氏族中用晚宴。
其实他们和张氏一族人都不熟。
张九龄出身岭南张氏,虽然做了几年京官,但他为人倨傲,为圣人推举贤才向来是论才能而定,并不徇私。所以在长安时,他也只带了家眷在身边,基本没有怎么提携自家人。那次崔蒲和慕皎皎两个人上门拜见,所见到的张家人也只有他和张大郎君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后来被贬为荆州长史,他只带了张大郎君去,其他家人悉数回了岭南老家。
但现在因为还在孝期的缘故,张九龄那一房的人都没有出现。崔蒲就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对着眼前一个个顶着张姓的人们强颜欢笑。
慕皎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宴席开始,她就被张氏族中一群女人们簇拥到了上位。上到族长夫人、下到下头的小娘子,他们全都对慕皎皎恭维得不像话。而在说话间,他们还时不时的将张十六娘子往她跟前推。
“算起来。崔夫人你和崔知府成亲有十年多了吧?”族长夫人突然道。
“嗯,十一年了。”慕皎皎应道。
她对自己人都不爱多说什么话。现在面对这些陌生人,那就更是惜字如金。
张家的女眷们见她如此冷冰冰的模样,心里也有几分不满——不管怎么说,他们还都是中书令的族人呢!你们又是小辈,现在上门来拜祭,难道不该有点小辈的样子吗?
可是刚才,她们说来者是客,让她上上位去坐,她就没有任何推拒的坐上去了!她们绞尽脑汁的和她搭话,她也淡淡的,最多言简意赅的回答一句,然后就一声不吭了。
这样的性子,怎么能胜任知府夫人之职?除了一张脸长得还可以,她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比来比去,还是他们家的十六娘子更听话懂事、更长袖善舞啊!
心里莫名生出一抹优越感,族长夫人的态度就更和蔼了:“十一年了?那这年岁可真够长的了!今日看崔郎君对你依然呵护有加,可见你们夫妻情深到了什么地步。对了。你们有几个孩子了?”
“一个小娘子,两个小郎君。”慕皎皎回答。
“呀,才两个小郎君?这也未免太少了点!”一个妇人就叫道,“但凡大户人家,谁不是巴不得多子多福?你们夫妻成亲十一年,才生了三个孩子,而且才两个小郎君,实在是太少了太少了!“
那边阴阳怪气的不停叫唤着,下面的人们便都将目光投向慕皎皎这边来了。
诚如她们所说,崔蒲快三十岁的人了,才三个孩子,的确不多。尤其儿子才两个,在他那一辈的朋友里算是拿不出手的了。须知长安城里的卢九已经有五个儿子了,魏王世子妃也一年一个、跟母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