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扶鬓长安步-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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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詹司马眼界毕竟太浅,他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刺史这个位置,却不能透过刺史这个位置的安排看出了几道更为深层的含义——王倕心里对李林甫这等小人专权之事也是很有几分不满的。李林甫为了发展军方势力,也曾派人来和他接洽,却被他给痛骂了回去。李林甫为此含恨在心,没少给他添堵。这一次在凉州刺史的安排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而崔蒲也和李林甫不和。李林甫将他扔过来,肯定是想吓唬吓唬他,顺便也用他来恶心他们。这样,他已经默认给詹司马的官位现在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他心中必然对詹司马有了亏欠。可崔蒲又是世交之后,也必须提携。但詹司马心中又对崔蒲存有几分敌意,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摩擦不断。那他会选择而站在哪一边,这件事就很值得考虑了。
站在詹司马那边吧。那就伤了和崔家多年来的情谊了;可如果站在崔蒲那边,那么凉州一地的官员又要为他的举动而寒心。
他思索许久无果,便将詹司马叫来,特地嘱咐他要耐得住寂寞,不要和新来的刺史多冲突。可是,詹司马没有答应。
然后,就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情。
得知消息后,王倕很生气。他诚然知道詹司马心中有怨,可是你怨归怨,总得顾全大局啊!你们在凉州闹,李林甫一伙人可是在长安等着看热闹呢!而且,故意散播谣言,给人挖坑,这等下作的手段他十分不齿。尤其他还联合起凉州城内的官员一起孤立崔蒲、故意制造崔蒲无能的假象,自己却假惺惺的去代刺史府认错……这一系列的举动真的是恶心到他了。
因而崔蒲选择直接打他的脸,他是赞成的。
而且,崔蒲的举动也一点都不过分。他只是当众指出了詹司马的错误而已,并没有落井下石,这已经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了。而詹司马倒好,紧接着居然还联合柳知府来了一次罢工!
那就别怪崔蒲生气,他也生气了!
这个势头再不遏制下去,凉州官场就真的要成为一个笑话,也要被李林甫的人趁虚而入了!
所以,为了给詹司马以教训。他特地空出一天时间来接见了崔蒲。而至于詹司马递来的求见的帖子却被他给拒绝了。
他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居然被崔蒲给猜得一清二楚,而且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可如何叫他不震惊?
这么看来,在这件事上,崔蒲真的已经很收敛了。不然,如果他真想搞死詹司马的话,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个年轻人,真如王仁所说,不可小觑啊!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詹明成也在凉州做过不少实事,其实他心地并不坏。如果可以的话,你能饶还是饶他一点吧!”最后,他只能如此叹息道。
崔蒲便笑了。“节度使您请放心,下官也不是那等喜欢赶尽杀绝的人。只要他不犯我,我不会闲的没事去犯他。”
他忙着呢!
王倕便笑了。“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崔蒲也赔笑两声,便忽的凑到他身边:“对了,长安那边的消息您听说了吧?”
“你是说寿王新娶韦昭训之女的事,还是圣人欲封太真妃为贵妃的事?”王倕问。
“自然是圣人封太真妃为贵妃的事了。”崔蒲道。再对他挤挤眼,“这么重要的事情,您不打算给圣人送一份大礼回去?”
节节高升 第509章 节度使的难处
听得这话,王倕面色一沉,厅中霎时又寒风四起,吹得人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袍子。
“崔刺史这话什么意思?”他沉声问着,言语中已然带上几分冷意。
这句话很显然刺激到了他,他老人家不高兴了——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不高兴,而不像之前那几次是为了吓唬崔蒲故意装的。
崔蒲却依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德行,笑嘻嘻的道:“没什么意思啊!武惠妃过世这么多年。圣人可算是又找到了个合心意的人儿,如今大张旗鼓的封贵妃,可见圣人对她的爱重。节度使您若是这个时候去凑个热闹,想必一定能讨得贵妃和圣人的开心。就下官所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可是已经准备了二十车厚礼,连同舞伎乐人百名,马上就要大张旗鼓的送往长安了。”
“那你呢?是否要再送一份《论圣人封贵妃书》给圣人看看?”王倕反问。
崔蒲笑脸一收,赶紧摆手。“四年前那一次上书,已经把我给害惨了,我才不继续自寻死路呢!人可以任性,但也不能太任性了。不然,自己都保不住。又何来其他的大发展?”
“那你还来忽悠老夫?”王倕恶狠狠的瞪他。
崔蒲便连连拱手赔礼。“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节度使您一腔正气,宁折不弯,是断不会对这等肮脏不堪之事妥协的。”
“你也不用激老夫,老夫知道你什么意思。”王倕再白他一眼,只是语气已然温和了许多,“这个安禄山最善钻营,又走了李林甫的路子,如今两个人联起手来将圣人给哄得团团转。这一次圣人封贵妃。他又去凑趣,必然会得到圣人和贵妃的嘉奖,以后越发前途无量。如今真是世道不公,圣人沉迷美色不理国事,朝政由奸佞掌控,外头也出现了这等没脸没皮之辈,我新唐王朝的江山堪忧啊!”
崔蒲也长叹口气。
诚然,他刚才说那些话是想试探试探王倕的意思。圣人和太真妃苟合,已经是全新唐王朝人尽皆知的秘密。可是毕竟圣人还没有给她名分,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往,大家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圣人居然前脚给寿王赐婚,后脚就急不可耐的给太真妃封了贵妃。须知贵妃这个名号已经废?多年,现在却被圣人给翻找出来安在太真妃身上,可见他对太真妃迷恋到了什么地步。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而自从王皇后过世后,后宫已经几十年无后。当初武惠妃在时。便是由武惠妃掌管后宫。现在武惠妃死了,杨贵妃又横空出世。这个贵妃,就恒等于皇后了。由此可见,圣人对杨贵妃的宠爱比之武惠妃更盛,这样导致的后果也必定是惊人的!
“节度使您请息怒。其实下官问您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刚得到消息,下官心中愤懑,一直想找个人说说。可是看来看去,也就只有您这里能畅所欲言了,下官便厚着脸皮往这边来了,还请您不要怪罪下官年轻气盛不懂事。”崔蒲连忙行礼。
王倕摆手。“就冲着你在扬州知府任上做的那件事,老夫也不会多苛责你。只是现在圣人老了,越发固执己见,又好骄奢淫逸,老夫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既然如此,老夫也只能装作没看见。自欺欺人了。”
是啊,如今他们也只能自欺欺人了。崔蒲暗道。
“不过!”马上王倕又一甩袖子,“这个安禄山,老夫就是瞧不上他。不管他攀上谁。他杂胡的身份也是人尽皆知的,这种人狼子野心,不值得信任。但凡有机会,老夫都会参他一本,务必要将这个祸患铲除!”
哎,就连王倕这样的老将都看出了安禄山的野心,而阅人无数的圣人却丝毫没有防备。他果真是老了么?
崔蒲摇头,便不再就此多说。而是笑眯眯的转换话题:“对了,下官听说节度使您当初率兵翻过祁连山,将突厥首领活捉之际,耍得一手双枪十分漂亮。不知下官今日有没有机会能见识一番?”
“哟。难得你还喜欢玩枪?”王倕闻言分外讶异。
崔蒲笑道:“下官对这些东西都有所涉猎,但也都不太熟悉,不过是平常练着玩玩罢了。不过今日既然遇到了行家里手,那自然是要抓紧机会向您多讨教讨教的。”
“你能有这个心就极不错了。”王倕颔首,“不过老夫老了,这枪也快耍不动了。不过老夫的孙子这些年一直跟随老夫学枪,颇有几分老夫当年的水准,你不嫌弃的话就让他和你切磋几招吧!”
“好啊好啊!”崔蒲连忙点头。他要的是切磋。只要能让他学习进步,对象是谁无所谓。
王倕见状,眼神又是一暗,便对小厮吩咐道:“去请九郎君来。”
这一个下午。崔蒲就在和王九郎君的切磋厮打中度过了。
等到下午告辞离开的时候,他早已是筋疲力竭,整个人都瘫在了马车里,连马都骑不动了。
将他们送出垂花门。王倕便回头问他夫人:“如何?”
节度使夫人连忙点头:“好!聪明伶俐,低调沉稳,若不是早知道她的出身,我真要当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秀。老爷您呢?”
“也不错。这个年轻人韧性十足,那些年跟着郭敬之也学了几分本事。虽然不精,但现在上场杀敌也可以了。而且,能和九郎厮战一下去,而且屡败屡战之辈也是少之又少。不出意外的话,河西之地以后就要靠他了。”王倕低声道。
节度使夫人闻言一惊。“老爷您对他的评价竟这么高?那詹司马……”
“那个人哪里及得上他?他若是有这个小子的一半本事,也不至于这把年纪还要想出这等下三滥的法子抹?新刺史的名声了。”王倕冷喝。
节度使夫人点点头。“也是。詹夫人我也见过,也是远远不及这个小娘子。这对夫妻若是继续如此发展下去,或许边关还有点救。”
“放心吧,他们肯定会的。”王倕道。
“老爷你这么笃定?”节度使夫人微惊。
“不是我笃定,而是张博物、八郎他们都笃定,那我自然也如他们一般笃定了。”王倕道,便昂起头,脸上竟是浮现一抹舒心的笑。
这抹笑容并不绚烂,也一点都不出彩,如此绽放在王倕枯皱的老脸上,却一下将他刚硬的五官柔化了不少,也让他身上多处几分生气。
“这个年轻人,性子比我圆滑多了,以后一定能做出比我更亮眼的事情来,我就等着看了!”他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
节度使夫人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老爷您这么说,那么妾身也等着和您一起看了。”
再说崔蒲和慕皎皎这边。
两个人乘车出了节度使府,便见到偏门处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家常玄色长袍,手里牵着一匹马,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显得如此凄清孤寂。
但他却自己丝毫未决,脸上反而还浮现几分得色。
眼见偏门开了,他顿时双眼一亮,赶忙踮起脚看过来。但等看清楚出来的是一辆马车、而且还是被节度使府上的人簇拥着出来的时候,他脸又一白,下意识的将脚往后缩了缩,似乎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崔蒲又哪里会让他躲起来?
他当即喝停了车马,便掀开车帘对着那边招手:“本刺史说是谁呢,原来是詹司马!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一个人在外头站着多孤单,方才你要是来了,咱们几个或许还能凑在一起喝喝酒。”说罢,他便满足了打了个酒嗝。
詹司马恨得牙痒痒。
他要是能进去的话,至于现在还傻乎乎的站在外头吗?
今天听说崔蒲过来拜见节度使,他就连忙也来了。但是谁知道。崔蒲先一步进去后,后来的他居然就被人给拦在了外头!他好话说尽,门房只说‘节度使今日有贵客’就把他给打发了。
那个客人不就是崔蒲吗?一个下官而已,有什么可贵的?但不可否认,这个称呼又将他给起了个半死。
他连忙叫小厮去找帮手,奈何平日里对他有求必应的行军司马这次却根本就没有出现,反而捎话来让他且退一步。
他如何能退?
崔蒲上次已经当众狠狠打了他的脸了,他想装病给他一点教训又未果。也就是说,他已经连输两次了。要是这一次,再让人看到崔蒲和他的靠山言笑晏晏,而自己这个原本节度使跟前的红人却只能龟缩在一角都不敢出来见人,那他的脸面就彻底丢尽了!他以后也就不用再在凉州见人了!
结果现在倒好,他节度使的面没见到,却又被眼前这个小子给羞辱了。
詹司马深吸口气,便上前行礼:“下官来得晚了,不敢打搅刺史和节度使饮酒,便打算略在外等一等。”
他话音刚落,便见王倕身边的小厮走过来道:“詹司马,节度使有请。”
詹司马瞬时精神焕发,那双方才还满是幽怨的眼中立马活力四射,就连看着崔蒲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傲气——看到了吗,节度使眼里还是有我的!现在刚送走你就接我进去,这就已经是给我最大的脸面了!
他赶紧再冲崔蒲一礼:“节度使召唤下官了,下官告辞。刺史您一路小心。”
看着这个人得意洋洋的抬脚离去,崔蒲摇摇头,便放下帘子:“走吧!”
节度使也不好做啊,他就不给老人家再找事了。
节节高升 第510章 令人堪忧的军医水平
或许是被节度使好生安抚了一通的缘故,詹司马接下来安分了许多。
虽然手下那些人对崔蒲还是若有似无的排斥,但好歹各自手上的事情都如期完成了。崔蒲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大家暂处于于相安无事的状态。
转眼凉州便进入了秋天。
八月初,圣人在长安大张旗鼓的为太真妃举办了晋封仪式,这个曾是玄宗儿媳妇的女子一跃成为新唐王朝的杨贵妃,也是从今往后同玄宗并肩看天下的人。
消息在长安必然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但在遥远的西北,这个消息却只在上层流动了一番,便不了了之了。
唯有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往长安去了一趟。回来之后那尾巴翘得更高了。
崔蒲免不了又关起门来狠狠骂了他好几通。
入秋之后,气温陡降,大风阵阵。原本西北风沙就大,现在再加上大风作怪,那几乎是要将地皮都卷起来一层,日日吹得人灰头土脸。多少人家晚上睡一觉起来,嘴里便满是灰尘。路边本就为数不多的花草树木眼看都要泛?凋谢。
这个时候,河套平原上的谷子要收获了。
而不远处突厥的草原也渐渐由青专?。马儿要没有草料了,草原上的吃食也越来越少,突厥人过来劫掠的时间眼看着又逼近了。
想想崔蒲就是一阵小激动——他终于有机会和突厥人对着干上一场啦!
自从郭子仪父子回去后,他们就不住的写信过来,请崔蒲一家过去玩儿。但崔蒲刚来这里,还忙得很,哪里有空?现在他又忙着盯突厥人,更无暇他顾。便都婉拒了。大娘子知道后还悄悄拉着他的手央求了好几次,却一样被他给无情拒绝了。
这一日,又一封信送到手上,崔蒲拆开看过,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随手扔开,而是赶紧将慕皎皎叫了过来。
“郭兄请你过去给他帮忙。”慕皎皎刚刚过来,他就将信递到她手上。
慕灵灵拿过来看了眼,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命人准备车马,我往那边走一趟好了。”
崔蒲颔首:“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只是现在我要带着人守着庄稼,不能和你同行,你一路小心,速去速回。”
慕皎皎点点头,立马叫人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第二天一早便乘车打算往漠北去。
但大娘子不知道从哪得知了消息,大清早的就守在车马厅,双手抱着车轮死活要和慕皎皎一起去。慕皎皎急着赶路,没心思和她闹腾,便道:“你去可以,但不许再闹事,无论何时都要乖乖跟在我身边。你要是做得到这一点,我就同意你去。要是做不到,那么以后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大娘子忙不迭点头。“我这次是特地去找那位叫李象的阿兄认错的!而且,有阿娘你在,我又敢干什么坏事啊!”
慕皎皎眼神一冷,大娘子连忙就抱住她的胳膊:“我知道错了,真的!阿娘你相信我一次,我这次保证不惹事!”
“好吧,暂且信你一回。”慕皎皎点点头。才容许她上了车。只是只带着这一个孩子也不大好,她便又叫人将大郎君给叫了过来。
“也算是给郭家阿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