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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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疑惑之际,阿式还有继续诵着,“自幼便聪慧过人,四岁学棋,不出一年,便胜乃母,八岁时,拜于南地名宿,隐士袁子文门下,九岁时,研制出易容之药,使用之后,可混淆男女,颠倒美丑。袁子文曾言,此子生而聪慧,于天文之学一点百通,或能为后世之祖。”
背到这里,阿式见到自家郎君依然听得认真,便继续诵道:“二年前,阿皑夜观天象,预料到北周宇文邕平定齐地后,必想北征突厥,可惜天不由他,必会末成行而病死!”
听到这里,萧莫腾地站起,他吃惊地看着阿式,简直不敢置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看一看天象,便对世间大事了如指掌?宇文邕还没有出征,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便连他的死亡都猜到了?
当真可畏!
阿式这时已接着诵了起来,“于是,阿皑带着高长恭属下数百亲卫,远赴边关,数百人趁突厥众部面临强敌,心中惶惶之际,大肆抢掠各处部落,并强夺了数千匹骏马。于宇文邕病死的消息传出之前,又功成身退。如今,阿皑于齐地一隐秘之处,已开辟一座大型牧场,大肆圈养野马,培植种畜,其规模之大,蔚然成为一国。”
萧莫倒吸了一口气。
阿式还在说着,“在晋阳时,阿皑日观地理,夜观天象,惊呼其父高长恭应早已逝去,却被某人逆改天机,可惜那手段并不高明,易生后患。于是,他在晋阳邺城数地大放谣言,说是高长恭当日不是突然遁去,而是被齐后主高纬毒酒诛杀,并耗费巨资,为其父修坟立碑。传说碑立之日,数万齐人同时恸哭,天地失色。”
一口气背到这里,阿式看向萧莫,笑道:“郎主不知,这个高家小郎君实是胆大包天之人,他说自家气数已尽,顶着高氏的名姓出走世间容易招祸,在北地时,生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袁天罡。”
“袁天罡?袁天罡?”萧莫连念了几遍,也不知这名字含着什么深意,他抬头问道:“这名字?”
阿式摇头,“高家小郎君行事莫测,无人知其心意。”
“哦。”萧莫点了点头。这时,他肩头一暖,却是阿音听了无趣,不知不觉中已挨着他睡着了。
萧莫回过头来,他怔怔地看着睡着后,阿音那张秀美的脸,想着刚才在酒楼时,她所说的那番话。
自从那一次梦到前世,知晓他与张绮的缘孽后,他便自我放逐,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中,直觉已心似铁。
低低叹了一口气,萧莫轻轻地侧过身,然后欠身搂着阿音,把她放在床塌上。
把阿音放好后,萧莫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慢慢摇了摇头。
他的阿绮现在生活得很好,高长恭视她如珍宝,他们的孩子又是如此的绝顶聪慧,想来她此时此刻,是安乐无忧的。
也许,他是应该放开了,他会逼着自己放开的。也许,他带着阿音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欣慰欢喜吧?
后记(四)故人与小子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杭州,一支做商旅打扮的队伍,渐渐由喧嚣转为安静,特别是那个策马奔驰在前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虽然三十好几了,却面目俊雅清悦,透着一种位居权重者有的威严,不过此时此刻,他那因经常深思,而呈川字型的眉峰,隐隐中带上了一分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怅惘的表情。
这时,一车马车靠近,接着,一个少妇的声音兴高采烈地传来,“苏大哥,那就是杭州吗?嘻嘻,十几年没有见到阿绮了,她要是见到我,可不知多高兴啊。”妇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可语气还是表情中,都透着一种天真似的爽朗,仿佛这人世间的家国颠覆,家宅中的明争暗斗,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顺顺利利,快快活活地老了十几年而已。
听到少妇的问话,苏大哥清咳一声,他低哑地说道:“是啊,那就是杭州。”他的声音一落,一个骑士策马上前,他朝少妇命令道:“阿绿,说话声音小一点。”他压低声音,警告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隋与陈乃敌对之国,若是让隋臣知道苏大哥到了杭州,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说话的中年人,有着塞外人的浓眉深目,眉目深刻中透着种罕见的艳丽,竟然是一个美男子。饶是这个中年人比少妇阿绿的容色好了不知多少,可他对上阿绿时,那脸上满满的宠溺和欢喜,那是任何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得到的。
望着自己身边这恩爱如昔的一对,苏威移开眼。他望着高大的杭州城墙,苦涩地说道:“到了杭州后,你们去拜访他们吧,我。我就不去了。”他低哑地说道:“知道她过得好,就够了。”
虽是如此说着,可他的语气中。多多少少透着不甘。
在齐国高湛宣布要退位时,在知道齐后主高纬的德性时,他一直存着一丝希望的。那丝希望对张绮来说,很残忍很自私,那就是,他曾经以为,以高长恭那种固执愚忠的性情。必定会死在齐国君主的手上。他曾幻想过,如果他死了,只要他一死……
可他料不到,对自己的家国那么深爱,几近执迷不悟着的高长恭。竟然没有选择与齐国同存亡,而是选择了远遁天涯。
他离开了,带着阿绮离开了,这一离开便是十数载。十数载中,无人知道他们的音迅,甚至无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要不是这一回,他们的儿子在隋地露了行迹,要不是在关注他们的儿子时,进而发现了这夫妇两人一直定居杭州。他还在追寻着。
可追寻到了又能怎样?前尘往事,不过一场残梦。这般千里迢迢赶来,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罢了。
也许这便是天道吧,天道常缺,世间任何人。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圆满,只有抱残守缺,才是常理。
阿绿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苏威的怅惘,她正高高兴兴地四下观望着,傻笑了一阵后,她向后面的几辆马车中,不断传来的少年少女的笑闹声望了一眼。突然向着丈夫笑道:“阿仄,听说阿绮只生一个儿子哦?嘻嘻,这一点她可差我多了。
这一次,阿绿的声音一落,她的丈夫贺之仄便苦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那个儿子可不简单啊。”
阿绿听到这里可不高兴了,她嘴一扁反驳道:“咱们的孩子也不简单……”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前方的官道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在这春光明媚之时,通往杭州的官道,本是人来人往热闹之时。可这一刻,所有人还是被那轰隆隆的马蹄声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中,一个个都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驶来了十七八个骑士,随着他们地走动,官道上烟尘高举,四周一片寂然!
阿绿瞪大眼看着前方,好一会才倒抽了一口气,低呼道:“才,才十几人呢!”
是啊,才十几人啊。可这十几人,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却令得来来往往风尘仆仆的商队征客,全部停下了脚步。
烟尘滚滚中,那十几个骑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又过了一会,贺之仄惊道:“苏大哥,你看他们的马!苍天,他们从哪里寻得这么多的名马?”
苏威凝起了眉,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低声说道:“不知是谁家子弟?”
不错,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这十几个骑士,人马皆如龙,行走惊风尘。那一色的高头黑马,体形挺拔而彪悍,毛发在阳光下,发着黝黑洁净的光亮。这些马是如此神骏,神骏得直让生出塞外,长于塞外的贺之仄也为之惊叹。
不过,这只是其次。真正扎眼的,却是端坐在马背上的那十几个少年郎,这些少年郎,全部身着淡蓝色镶紫边的宽袍大袖。少年们身姿挺立,一个个颀长挺拔,面容白皙。在这混乱的世道,若不是世家子弟,华贵公子,谁会如他们这般俊秀如玉,气宇轩昂,衣袖当风?这哪里是十几个骑士?分明是十几个世家郎君,名门子弟,不过与别的子弟不同的是,他们着装一致罢了。
十几个俊秀而轩昂,气派十足的少年这般策马而来,那种高人一等的气势,直是压得四周再无声息。
“蹬蹬蹬”的马蹄声中,这些骑士终于来到了苏威的队列之前。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会一冲而过时,众少年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然后“嘘律律——”一声清啸后,众骑止步,众少年一分而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郎策马越出,悠然地驶向苏威等人。
这个少年郎的着装与众人略有不同,他那依然镶着紫边的衣袍却是蓝白相当。少年略显清瘦,紧压的斗笠下。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如玉一般形状完美的下巴。
“哒哒哒”中,少年缓缓来到了苏威身前。
抬头看了一眼含威不露的苏威,少年朝着他双手一拱,咧嘴一笑。声音如玉相击,“得知苏大人前来,小可侯之久矣。”
苏威一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口,才哑声回道:“你是阿皑吧?”他抬头看向少年的后方,喃喃说道:“你们知道我会来?”
“我父母并不知情,知情的只是我一人而已。”阿皑微微一笑,他慢慢倾身向前,凑近苏威时,低声说道:“苏公。我母亲体弱,最受不得气……呃,有些事,例如发生在周地的那些小事,就不必让她知道了。您说是么?”
敢情这个少年摆出这么大的架式,这么大老远地迎上自己,便是为了堵自己的嘴?
苏威有点好笑,他朝着少年瞅去,这一瞅,恰好看到少年那俊美得让人惊艳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羞愧不安之色。
原来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家伙,也是知道害怕的。
苏威笑了笑,不由放缓表情。担忧地问道:“你母亲,她身子不好?”身子不好?她身子好着呢!只是我不这么说,你会这么简单地答应我的要求吗?我要不这么腼腆羞涩,你会对我这般和颜悦色么?
少年还没有回答,一侧的少妇阿绿已惊叫道:“你是阿皑?你是阿绮的儿子阿皑?”
她瞪大双眼,越叫越是兴奋。而在她的声音落下时。后面几辆马车中,同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地叫声,“娘亲,是阿皑哥哥么?”
“听闻阿皑哥哥美貌惊人,嘻嘻,快把斗笠摘下给我看看!”
“你也是十八吧?哼,南人最会夸了,还说什么你学究天人!”
“小子,别藏头露尾了,快摘下斗笠与我比划比划。”
这乱七八糟的叫着的,却是阿绿的三子二女,几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把原本被众少年的气势镇得安静无声的官道,变成了市井菜场。
阿绿听到子女们这乱成一团的叫声,不但不怪责,反而得意地咧嘴笑道:“阿皑,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哦,快过来见见礼。”口里说着,手已扯向阿皑的斗笠,浑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阿皑已苦巴了脸,而他的身后,那端凝如山的十六个少年郎君,已一个个无力摇头。
高皑自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妇是母亲的什么人。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他那母亲。他母亲别的招数他也无所谓,可她那最后一招眼泪攻法,却是一招破万法,简直是屡战屡胜,屡胜屡战。
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对阿绿姨母不敬的话,少说又要眼泪汪汪了。
因此,在阿绿双手攻来时,阿皑只能狼狈地双手捂着斗笠,几番挣扎后,他佝着身子哈着腰,不顾形像地想要溜开。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阿绿的几个儿女也赶了过来。这些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可都是无法无天之人。看到高皑挣扎得欢,一个个兴致大发,竟是一哄而上,跟着母亲一道扯起他的斗笠下。
眼看几只手扣上了自己衣襟,高皑吓了一跳,他手一松,那斗笠便被一只小手给强抢了去!
随着斗笠一去,争夺的众多同时一呆。在一双痴痴呆呆的目光中,阿皑无比伤心地捂着双眼,悲愤地说道:“是你们偏要扯掉斗笠的……”
良久良久,阿绿才喃喃说道:“孩子,你怎么别的地方不像,偏一双眼像你母亲?”她唇动了动,艰涩地说道:“这,这不是害得你讨不到妻室么?”
眼前这个阿皑,眉目俊美至极,容姿七成似其父,更有三成胜之。这样的姿容,本已惊世骇俗,可他偏偏还有一双波光流媚,婉转生辉的斜长凤眸,这欲语还休的眸光,那勾魂荡魄的神彩,天下哪个人受得了?
生为一个男儿,长得如此妖孽,他要让他的妻子怎么办才好?
听到阿绿同情的语,高皑悲痛莫名,他伤心地说道:“小侄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以稚幼之时,别人都忙着玩乐时。尝尽天下诸药,试尽百般剧毒。要不是九岁时悟得了易容之术,侄儿真不知生有何趣!”
他语带悲愤,表情痛苦。可这话一传出,他身后的少年郎君们,却一个个忙着翻白眼。
阿绿被少年的悲伤感染了。她的眼眶一红,转眼又叹道:“孩子别在意,不管如何,生得好总比生得差强。”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亮的冷笑声,“姨母你别被他骗了。这小子生来唯恐天下不乱。前不久在周地时,他还为了戏弄一个宿敌,硬是妆成女子了呢。哼,那个家伙也是大有前途之人,可惜现在前途也不顾了。正在满天下地寻找他的意中人了。”
说到这里,那少年嘲讽地说道:“这副尊容若是长在别人脸上,那是不敢见人。长在他的脸上嘛,只要不惹得天下大乱就要庆幸了。”
听到这里,阿绿一阵愕然,苏威也在一阵惊讶后,突然体会到高长恭夫妇的头痛。眼前这孩子,生得如此聪慧,又擅易容星相之术。再加上顽劣的性子,还真是,真是。真是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就在众人呆的呆,刺的刺时,高皑已从阿绿的女儿。那个痴痴呆呆脸泛红潮的少女手中拿过斗笠。
斗笠到手,高皑还抽空朝着豆蔻初开的少女眨了眨眼,令得少女更是神不守舍后,他顺手把斗笠戴上。
直到那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众人才回过神来。苏威策马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警告道:“孩子,你当知道,这世间最伤不得的便是人心。”却是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到阿绿家的大女儿被高皑所迷的那番情景。
高皑闻言一怔,他朝着兀自羞涩的少女瞟了一眼后,低头道:“苏公教训得是。”他少年心性,每露出面容四周的男男女女便痴痴呆呆,对他来说,少女见到他后羞羞答答,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样会惹情债。
听到高皑如何痛快地承认自己的错,苏威脸色稍缓,他又说道:“那扮女装戏弄他人之事,也不可为。”抿着唇,苏威看向杭州方向,眼前这个孩子不会明白,人心,最是伤不得,如果不相遇,便可不相思,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负啊!
这话一出,高皑歪着头寻思起来,好一会,他蹙着眉说道:“阿皑以为,世间诸事,若想成功,少不得要使手段。如我对付敌人,用刀杀之,用计谋之都是无碍,却断断不能以色诱之?”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威,又是疑惑又是天真,“左右都是伤人,为何就是不能伤人之心?再说,他若心如磐石,又岂会被虚妄色相所迷?”
他问得认真,那神情还真是把苏威当成了长辈。
看到眼前这少年亮晶晶的双眼,苏威心中一慈,差点抚上他的头。手伸到半空,却又强行垂下,苏威哑声道:“孩子,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丈夫,假扮妇人已是失格,更何况还以女相迷惑他人?这,不是圣人之道啊。”
苏威说得语重声长。
高皑这人,天性聪慧到了极点,而且自小便行事果断中透着阴辣,颇有点不择手段,只求成功的狠性。
因他胡闹惯了,又加上孩子一般都不喜欢与家长交流,所以张绮夫妇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周地的所作所为,更谈不上针对性地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