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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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出了一趟差。卢玉年沉不住气,但又不敢去催周越,怕周越怀疑自己有觊觎之意。几次在公司里和周越照面打招呼的时候,卢玉年的眼光里火烧火燎的全是疑问,可周越熟视无睹,淡淡地一点头就带过了,急的卢玉年牙床也肿了起来。今天进口部的一个员工过生日,本来万鹏和卢玉年都去参加的,临下班的时候卢玉年突然改主意不去了,他不想看酒桌上万鹏指手画脚的样子。
卢玉年大概只有一次看万鹏顺眼过,那时侯万鹏刚进公司,当时的进出口部还没有分进口和出口部,而卢玉年已经是进出口部的副经理了。万鹏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谦恭地给他递香烟,让卢玉年觉得孺子可教,顿时有了笼络之心。那时侯的国悦进出口公司还是个小水塘,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养不住,部门经理三天两头的跳槽。每次有人跳槽的时候,卢玉年就在心里一阵窃喜,他觉得这腾出的空就是留给他的。他常主动找当时满脸落寞的周越交流思想,苦口婆心地给周越做一番分析指点。但周越对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同事显然是敷衍多于热情,对卢玉年打的异常精准的马后炮也是充满了厌倦。随着国悦进出口公司这几年迅猛的发展,周越把公司始建初期的圆桌换成了长条桌,脸上常常堆满了尊严和冷漠。卢玉年手短,酒酣耳热之际想拍拍周越的肩膀倾心地叫一声老弟的机会也没有了。更为可气的是,卢玉年作为国悦的元老,每次加官进爵都与他无缘,甚至是进出口部分拆为两个部门之后他竟然还是个副经理,而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轻松地就越过了他居正。卢玉年气的在家里破口大骂,然后称病不去上班,他在心中发狠,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私底下忙着联系单位。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时间,才发现原来跳槽也不是一件轻盈的事情,有几家私营企业倒是愿意要他,可除了封官许愿的承诺外,开出的待遇实在是说不过去。卢玉年以前做过政工工作,知道拍胸脯承诺是最不可信的。时间一长火气慢慢小了,加上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刚离开公司的时候还有业务上的事情找他,这长了他的骄气,可是另他失望的是,大家对他的追思并没有绵延不绝,没几天家里就寂静的异样,苍蝇打哈欠的声音听起来都震耳朵。周越倒是打过一次电话,与其说他是关心倒不如说他在刺探自己的去意。卢玉年的心越来越虚,某个晚上卢玉年终于想明白了,算了,别折腾了,尽管周越狗眼看人低,可国悦公司起码在待遇上还说的过去,也还算稳定,如果再拖下去的话弄不好自己连个副经理也保不住了。唉——卢玉年仰天一声长叹,第二天一早回去上班了。两个月不见的国悦公司,添了很多新面孔,他们不认识卢玉年,心里想,怎么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来应聘呢?而当了他领导的万鹏,脸上再也看不到了往日的谦恭劲,经常是把一叠业务文件往他办公桌上一扔说,老卢,这件事情你抓紧落实一下。周越看卢玉年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又乖乖回来了,知道他这次的毛病应该是治彻底了。
卢玉年去卫生间把茶杯里泡得都快泛白的茶叶倒掉,回来准备拿包回家。这时候孙刚叫住了他,问,老卢,有烟么?孙刚今天在和曹菲他们加班在解决一个客户纠纷,忙了一下午,身上的烟断顿了。卢玉年连忙从口袋里拿出身上的小半包给孙刚说,我这烟比不上三五,劲小,你抽吗?孙刚说,要饭的还挑什么嘴啊,这些烟我拿去了,懒得跑下去买,明天还你一包。
卢玉年绕到大厦后面准备骑自行车回家,突然瞥见街边的一个烟杂店,不知道是哪根筋搭住了,卢玉年竟然走过去买了两包三五,然后返回公司给孙刚送过去。孙刚也被卢玉年的热情给吓着了,尽管他平时也看不太惯这个阴阳怪气的下属,但此情此景让他多少有些感动。他忙从皮夹里掏钱给卢玉年,卢玉年执意不收,俩人拉拉扯扯玩起了太极推手。办公室的其他人看的有趣,纷纷笑着。曹菲说,你们别打起来了,不就二十块钱吗,一会再伤着一个,多划不来啊。要不这样吧,一会让孙总请卢经理吃饭,我们作陪,大家看怎么样。大家拍手欢呼,孙刚住了手说,我看行,老卢怎么样,赏脸么?卢玉年运动之后满面红光,也豪爽的说,行,很久没陪孙总喝酒了,我给老婆请个假。
卢玉年虽然平时也好喝一口,但酒量算不上好,今天进口部几个年轻人在曹菲的唆使下一个劲地给他抬轿子,卢玉年不一会就喝的有点晕糊了。卢玉年酒后的样子倒可爱了很多,脸上的笑就像受了热的牛皮糖,粘粘乎乎地化不开。曹菲还要灌他,孙刚怕他喝多了不好处理,就帮他挡,谁知道卢玉年根本不领情,大声嚷嚷着,没事孙总,这点酒算什么,要早个十年,你们这一桌子的人的酒量加在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曹菲使坏说,我们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啊。一会儿卢玉年晃着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孙刚说,你们这帮孩子讨厌不讨厌,老卢喝多了谁送他回家,曹菲你负责背啊。曹菲连忙摆手表示知错,说,我不灌了,他要是自己主动要求喝我可没责任啊。
吃完饭孙刚看卢玉年连路都走不直了,就叫出口部的一个小伙子把卢玉年的自行车停回单位,自己开车送他回家。路上,卢玉年嚷嚷着要请孙刚去捏捏脚,孙刚婉拒了,说今天家里还有点事情,改天有机会。卢玉年开着车窗眼睛通红地吐了会酒气。过了一会,他没头没脑地说,老弟啊,你在国悦实在是委屈你了。孙刚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卢玉年嚓的一声怪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体恤地说,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的苦处。紧接着卢玉年又是一声长叹,我要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早就走了。卢玉年似乎并不需要孙刚响应他的话题,他情绪又忽而转为愤懑,我看国悦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孙刚听出卢玉年话里有话,问他,这是跟谁啊,置这么大气?跟谁,都快要把公司蛀空了,还拿在手里当块宝,这里面没猫腻,鬼才相信。孙刚说,老卢,喝多了?说话没头没脑的。卢玉年用手把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我没喝多,我这里亮堂的很呢!一个是总经理,一个是进口部经理,这两个人要是联起手来,公司亡无日矣。孙刚说,老卢,你身上酒气太重,回去嫂子免不了要骂,我还是陪你一起去洗个脚吧,散散酒气。
万鹏从上海回来后,心里着实翻腾了一阵,周越虽然从始至终没有跟他谈过一句关于他离开的事情,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虚。那晚在衡山路酒吧喝的酒以及第二天周越这么隆重地把自己介绍给同行的朋友,周越无疑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表达信任,还有那天他们从酒吧出来,周越抓住他的手臂,充满深意地摇动了一下,这些都使得他本来就不稳定的去意更加动摇了。
但不知从何时起,公司内部开始有人传万鹏要走的事情了,而且越传越玄乎,继上次巨额奖金之后,万鹏又一次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只是这一次,万鹏被蒙在了鼓里。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小秦忽然来邀请他吃饭,万鹏以为办公室有什么聚会又来敲他的竹杠了呢,豪爽的答应下来。没想到小秦说,只有她一个人。万鹏和小秦作同事五年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她的单独邀请。
刚来国悦不久的时候,那时公司人还不多,当时周越经常找理由把公司的这帮男孩女孩凑到一块吃饭唱歌。万鹏当时就暗中喜欢小秦,只是他当时太羞涩,而且大家又都说,小秦是周总的女朋友,万鹏对男女的情事比较迟钝,所以就按下了念头。后来他发现,周越和小秦并不像大家最初猜想的那样,只是那时他已经有了珠珠。公司里追求小秦的倒不乏其人,但小秦对这些大男孩的态度一律是客气而冷淡,这让小秦多少显得有些清高和神秘。
俩人找了一家茶餐厅吃饭。小秦开门就问,听说你要走了?万鹏吃惊地问,谁说的?小秦说,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自己没有感觉么?万鹏沉吟了一会,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欺骗小秦,于是就把近半年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他问小秦,你说我该怎么办?小秦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走,如果你真的要走的话,你应该对周总说明一切,他这么器重你,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对不起他么?万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小秦接着说,周总这个人或许你还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心挺善的,凡事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而且又特别好面子,虽说他有点傲,但心里其实是很在意的。看到万鹏面色凝重的样子,小秦又说,你也别想的太多,我觉得男人做事情应该果断,走和不走是个人志向所在,都无可厚非,但人应该知道感恩。最后的这句话几乎让万鹏的自尊跌落到尘埃里面去了。
万鹏几乎要迷失了。事已至此,他的处境应了那句话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留,自己的心绪已乱,在公司的基础已乱,走,挖国悦的墙角,以怨报德,如何对自己的良心交代?
万鹏这些烦恼自然逃不过珠珠的眼睛,只是她现在已经乖巧了很多,不会去逼问万鹏的心事,更不会事事都跟妈妈汇报了。一个是她发现妈妈在这些问题上不那么有主见,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他发现每当他和万鹏说什么事情的时候,万鹏总要问她,又是你妈的主意?后来万鹏索性说,跟你妈商量过了么,没商量的话先商量好了再跟我说。这点让珠珠很不开心。最近他们在装修新房,珠珠妈妈和万鹏的意见不统一,万鹏几次下来被搞得很烦,脾气大的要命,索性一下推的干净,借口公司事情多,什么主意也不拿,什么事情也不管。这件事情要搁在一年前,珠珠免不了又要和万鹏一阵恶吵。但心理上已经是万太太的珠珠现在的立场不一样了,她一方面极尽所能地担负起装修的重任,另一方面对万鹏又是体贴备至。女人的温柔原本是天下最不可挡的利器,万鹏没几天就回转过来,他心疼珠珠大冷天的天天在在那督工,主动提出还是让珠珠妈妈回来做总管。珠珠的用心换来万鹏这样的态度,自然是得意非凡。
人的野心像是野草,拔去了草叶,可根还留在土里。就在连万鹏自己都认为快要放弃离开国悦想法的时候,一件事情又让他的野心死灰复燃了。
国悦进出口公司几年前接管了原属于金属公司的一部分进口业务,其中有一项是进口废旧金属进行二次利用,因为涉及环保,所以属于特许行业。本来这部分业务长期被闲置,万鹏做了进口部经理之后,这项业务才被重视起来,而且很快成了进口部里面发展最快,效益最好的部分。为了更好地开拓国外客源,万鹏和周越几次远赴美加、欧洲和日韩等经济发达国家,建立了一些固定的供货渠道。经过几年精心的经营,国悦建立了两远两近的供货格局,两远是指北美和欧洲,两近指的是日韩和台湾。
去年万鹏去日本考察市场的时候,一个在日留学的中国留学生陪他们在日本跑了十几天,给他们作翻译和向导。后来他们回国之后,这个人因为陪同他们走了一大圈,看到了这个行业里面巨大的商机,也开始介入想作中间商。经常和万鹏联洽。万鹏知道,这个行业是个非标准行业,里面的名堂多的很,没有很强的专业知识是很难把握的,所以只是敷衍,并不热心。而且接触多了万鹏发现,该伪军应该属于那种在国内也混不下去才跑到日本研修的主,满嘴跑大炮,说话特别不靠谱。但他居然很执着,甚至有一回还带了几个北九州的日本客户来到他们公司考察。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日本注册了一家株式会社,在他的日本名字千叶志良后面缀了一个名头,代表取缔役。万鹏出于礼节对他们进行了热情的接待。回日本后,千叶志良和万鹏的联系频繁起来,一会是这里有货,一会是那里有货,可没有一单能够真正落实,后来他又提出由他来作国悦进出口在日本的派驻机构,帮助他们扩大在日本的客户,万鹏怕他打着国悦的旗号招摇撞骗,所以借口推掉了。随后千叶丧消失了一段时间。
不久前千叶志良又和万鹏恢复了联系。半年过去了,仿佛是吃了大力丸,他的口气变得很大,上来就让万鹏帮他了解他们这边的土地价格,说他有意投资一个再生资源的加工基地。万鹏没搭理他,过了几天,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万鹏,说他手头上有一批高含量的废旧电缆线,问万鹏有没有兴趣,虽然只有三个柜子,但付款方式竟然可以做到货到赎单。他还暗示万鹏,这种生意,如果让国悦来做实在有些浪费,他自己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单独操作。万鹏心机一动,尽管千叶志良看起来总让人不那么放心,但这种交易方式可是够实诚的了。而且货到地头,根本不需要他出一分钱,立刻就有下家抢着拉走,自己连关税和通报关的费用都不需要出。所以他想不妨用自己刚注册的那个公司来作,而且千叶志良也不是国悦的客户,跟他做自己心里也平衡。于是他立即给千叶志良打电话,含含混混地说准备让一个朋友的公司来做,千叶志良声音洪亮的说,哥们信的是你这个人,怎么着都成。
十天以后,他们完成第一单交易,货物的品质与合同吻合,效益和信誉都让万鹏满意,这单生意万鹏赚了近两万块钱。万鹏自然是很高兴,也彻底改变了对千叶志良丧的种种偏见。千叶志良对万鹏说,你早下决心的话,我们早作起来了。
交易结束后,千叶志良说自己最近主要精力和资金都放在开拓华北市场了,可能会抽空回趟国。没几天,千叶志良到了上海,因为行程太紧,遂打电话给万鹏,问他若有时间,可在上海一见。万鹏乘飞机赶到,到了千叶志良下榻的酒店,已然是高朋满座了。千叶丧见了面就叫老师,对大家说,万丧是我的入门老师,我很感念。言谈之中,万鹏了解到了千叶在大阪湾租了一家货场,正准备大干一场。还没来得及谈什么具体事情,千叶志良就急急忙忙地从上海直接回日本了。
万鹏看到这个一年前还对这个行业狗屁不通小翻译官,介入这个行业居然发展的这么顺利,而且万鹏真可以称的上是他的入门师父,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公司开门红,万鹏自然非常兴奋。暂时忘掉了上次小秦和他谈话后的不快,他觉得自己以前脑筋太死,难道创业只有离开国悦才行啊,像目前这种模式不是也很好么,自己只要打几个电话,无非只是利用了一些国悦的资源而已,还算不上挖墙角吧。然而上次上海一别后,千叶丧就没有后续的货了,中间万鹏催了他几次,他每次都很忙,说最近货量比较大,都是往天津青岛一带走的,要先照顾他们,等他忙完了再发两三个柜子来。万鹏说,我朋友这儿量也可以放大些啊,走箱子成本多高啊,合适的话用驳船放一船么。千叶志良问,量大了你那朋友吃的动吗?万鹏说,不是有我帮他么。千叶志良停顿了一会说,量大了我可压不起,我的一点钱全都用在收货上了,你也知道,现在竞争很激烈,你们那的人都是拿着现金到日本坐地收货的。万鹏说,这里可以开信用证啊。千叶志良说,信用证太麻烦,不瞒你说,我的客户都是直接从香港给我套现金。万鹏说,慢慢来么,你想长期作的话不接受信用证肯定是作不大的,要不再试一次。
没几天,志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