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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多情应笑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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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那院中,月香将茶碗呈给坐着的如夫人——也就是杨仲德的小妾,接着月香说道,“夫人没受惊吧?”

“没事,”如夫人摇了下头,接着美目一转,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是咱衙门里二门上的林芳洲,一等一的登徒子!夫人,他没有跟你说什么荤话吧?”

“那倒没有。他喜欢说荤话?”

“何止呢!成天流连花丛,是个色中饿鬼,据说他与那美玉娘子……”月香说到这里,突然把话停住了。

如夫人追问道:“与美玉娘子怎样?美玉娘子又是谁?”

月香红着脸道,“没什么,底下那般人乱传的,我也只是听了一句,过后就忘了。”

如夫人了然笑道,“我知道了,那美玉娘子多半是风尘中人吧?”

月香面色一变,“奴婢不是有意提起她的,奴婢该死。”说着就要掌嘴。

如夫人拦住她,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出身青楼,满世界人都知道。你不说,人家也知道。”

……

林芳洲回家打听了一番那杨仲德的如夫人。

原来这如夫人名唤春露儿,原先是一个青楼的头牌,被杨仲德一眼相中,买来做了妾室,春露儿自此从良。杨仲德十分喜爱她,走马上任也只带她在身边,正妻儿女都放在老家。

林芳洲在衙门里,人人噤若寒蝉,没人敢传杨太爷的闲话,因此对于杨仲德这位妾室,她反而知道得晚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林芳洲吓得六神无主,“杨老虎若是知道此事,定不肯轻饶于我!”

小元宝安慰道,“不要担心,此等丑事,她未必会和杨仲德说。”

“万一说了呢!”林芳洲哭丧着脸,“你说她也是,都是县太爷的如夫人了,怎么也不打扮的好一些,我一开始以为是哪家的漂亮村姑呢!”林芳洲也不是谁都敢调戏的,她又不傻。

小元宝道:“佛门清净之地,她怎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再者,妓女从良,为显其志,也不肯再插金戴银涂脂抹粉。”

“你说得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啊!”

“不要担心,”小元宝温声宽慰道,“先想办法能在她面前说句话,再送些礼品,她一个妇道人家,肯定也不愿惹这种事是非。”

“对,”林芳洲一拍手,“就是这样!找谁与她说话呢……男人肯定不行,必须找女人,找……”

“美玉娘子?”

“你闭嘴啊!”林芳洲翻了个大白眼,“这事已经揭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好,你也不许再和那等人厮混了。”

“好了知道了,”林芳洲摆了摆手,突然眼前一亮,“我知道找谁了!”

过不几日,骆少爷的媳妇提着礼品登门去拜访,与那春露儿叙了些闲话,后来又说起林芳洲,道:“那小子得知自己冲撞了你,回到家就病了一场,我只说他是活该。那厮胡作非为,佛祖都看着呢!他还千求万求的,非要托我带些东西与你赔罪,只求你能消消气。我家官人与林芳洲称兄道弟的,他算是我的小叔,我却不过,答应他了。这些香料都是他托我带来的,你看若是能用便用,若不喜欢,便随意赏了底下的人吧。”

春露儿笑道,“我只是看他一眼,我又没与他说话,他又没与我说话,没料到竟然把他吓成这样,这是我的罪过啊。东西怎么敢收,烦劳你再带回去。”

两人推辞一番,春露儿最终把礼物收下。又打点了一些玩意儿赏给林芳洲,这笔账就算勾销了。

骆夫人把春露儿赏下来的东西带给林芳洲,告诉他如夫人已经原谅他了,此事休提。

林芳洲满心欢喜,送走骆夫人之后,将那东西打开一看,登时色变。

那竟是一盒子寿桃,白面做的,点了颜色,栩栩如生。

林芳洲吓道:“这是什么意思?摘桃吗?她不会是想阉了我吧?!”

小元宝想起林芳洲在树上说的那荤话,面上不自觉竟带了几分讥讽:“也许是看上你了。”

“别瞎说!小元宝,我问你,你看到这寿桃,第一想到的是什么?”

“断袖。”

“……”

第25章

林芳洲目光悠悠地看着小元宝。

小元宝低下头。

她干咳一声,问,“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断袖?”

“我……”

“你莫不是个断袖吧?”不等他辩解,她又质问,“给你说了那么多亲,你都不愿意,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小元宝漫不经心答道:“长兄不成家,哪轮得到我这弟弟成亲?”

这个理由是无懈可击的。

林芳洲又问:“那为什么看到桃子就想到断袖?”她拿起一个面桃,“这跟断袖有什么关系?”

“源于一个典故。”

说着,小元宝把那个分桃的典故给林芳洲讲了一下,讲完,说道,“与桃子有关的典故很少,这个最有名,因此一下想到了这个。”

倘若小元宝面前站的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说不定会质问他“二桃杀三士投桃报李这些典故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吗”……可惜林芳洲读书不多,说起典故时,她就很好糊弄了。听罢,她啧啧摇头,“读书读傻了你。”

不是断袖就好。林芳洲放了心,掰开手里面桃,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把另一半丢给小元宝。小元宝接过半个面桃,愣愣地看着她。

林芳洲登时醒悟,有些尴尬,忙把那面桃又抢过来,抱怨道,“以后还得记着桃不能分着吃!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

林芳洲吃面桃,小元宝看她吃面桃,看了一会儿,小元宝突然说,“你往后不要去衙门里当差了。”

“为什么?”

“那杨仲德刻薄寡恩,你难保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不如离得远远的,清净。”

“说得轻巧,好歹是个营生,辞了它我去做什么?我又不会读书,又没有手艺,你养我啊?”

“嗯。”

林芳洲心中一暖,拍了拍小元宝的肩膀,“行,没白疼你!”接着又道,“哥哥我就等你金榜题名做大官了!到时候杨老虎看到你都要下跪迎接,哈哈哈哈!”

“我不想做官。”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考试,更不想做官。”

“为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懂不懂?”

“朝堂上有认识我的人,倘若我去应试,身份败露,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他说着,缓缓垂下眼眸。

林芳洲看着他低垂的眼角,竟有些心疼。她扼腕叹息了一下,最后想道,不管怎样还是性命重要。于是她点点头,“不考就不考吧……不对,你前些天不才说要考状元吗?”

他扭开脸,“是你先逼我成亲的。”

“好了好了,”林芳洲顿觉这一团乱麻扯不清楚。她摆手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大一些再议亲也可以。”

小元宝悄悄松了口气,“如此,不如我们去经商?”

林芳洲摸着下巴答道,“倒也可以,我这么聪明,你这么奸诈,倘若我们联手经商,肯定能富甲一方。”

小元宝莞尔道,“正是。”也不介意被他说奸诈。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既打算经商,总要先好好筹划一番,且不提。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春露儿,并非表面上那样的一本正经。她自那日见了林芳洲一面,又听了些许关于他的传言,心里头便“吹皱了一池春水”。

春露儿是风月场上老手,阅人无数,纵情声色,以前的日子也有快活也有不如意。自从跟了杨仲德,她便收起心思打算做个良家妇女。

可是杨仲德年纪大了,又丑又老,还不解风情。他家中妻妾成群,年轻时太不知节制,上点年纪就不中用了,床笫之间总是草草了事,春露儿与他过日子,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很没滋味。

正所谓“自古嫦娥爱少年”。林芳洲长得那样俊俏风流,又有好本钱(一夜七御呢),倘若能与这样的人物共度良宵,岂不美哉?

春露儿又想挑逗他,又不敢挑逗他,一颗心蠢蠢欲动,到后来也只敢借着他认错的机会,送一盒子面桃试探。

林芳洲没那个胆子,过后不久就把差事都辞了。

春露儿心知其意,也就掐了那红杏出墙的心思。

虽然决心做个良家妇女,可她还是会想啊。绿树掩映中那一张玉似的面庞,笑起来眉眼精致又风流……越想越爱,总是忘不掉。

算了,反正想想又没有罪过,她就想吧,在自己脑子里意淫,又不犯法。

夜里躺在床上时,她也会想林芳洲。

杨仲德把她搂在怀里,拼了老命的埋头苦干,他那条命还真是老命,拼也拼不出什么了。春露儿紧闭双眼,想象着身后的人是林芳洲,渐渐地有了些感觉,娇啼阵阵,形容放浪。杨仲德一激动,就……

嗯,偃旗息鼓。

杨仲德有些不好意思,面皮发红,喘着粗气,颤巍巍仿佛行将就木一般,“睡、睡吧。”

春露儿扭过脸去,也不理他,把被子一拉,自顾自睡觉。

杨仲德一直醒着,思虑着怎么才能多收些夏税和秋税——春天还没过完呢,他就开始想怎么盘剥农民了。

那杨仲德使尽办法来永州做县令,只因永州在潘人凤的治理下渐渐的物阜民丰,不止百姓生活富足,每年给朝廷纳的税还一分不少,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杨仲德看中了永州县的油水,使了许多银子,这才能如愿。

他花出去那么多钱,自然会想方设法在这三年里翻倍地捞回来。否则他图什么呢?

千里求官只为财!

杨仲德左思右想,直到后半夜还未睡去。

春露儿突然一翻身,把杨仲德抱住。

杨仲德只当她又来了兴致,心内叫苦不迭,道:“这么晚了,先睡觉吧。”

春露儿拱着他的身体,口内呓语:“芳洲……”声音十分娇媚缠绵。

杨仲德心里一沉,怒道:“芳洲是谁?!”

那春露儿睡梦中痴痴而笑,竟与他对话道:“你不知你自己是谁了?”她的声音又柔又媚,酥到骨子里,还不时地扭动身体,磨蹭他的身体,显见是在做春梦。

杨仲德压着怒意,道:“我见了你,早已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你倒说说,我姓什么?”

“冤家,你姓林啊……”

林芳洲!

这个名字,杨仲德是知道的。倘若春露儿在梦中念叨往常那些相好,杨仲德兴许还能忍受,可这林芳洲分明是他们到永州县才见的人物,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对狗男女搅到了一起!

杨仲德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起身一个耳光扇过去,破口骂道:“贱妇,淫性不改!”

接着怒气冲冲地翻身下床,仓啷啷——把墙上挂着的一把宝剑抽下来,冲向床前。

春露儿已被他一巴掌扇醒了,她也不知发生何事,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却见黑夜中一把雪白锃亮的宝剑递过来!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方才所梦之事,早已忘在九霄云外。

“官人你做什么?可是梦游了?不要吓唬我……啊!”

她倒在床上,他的剑尖指向她的喉咙。

春露儿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动,只盼着杨仲德快快醒来。那杨仲德冷冷地看着她,正要责问她与林芳洲通奸之事,忽又想道:我现在问她,没有证据,她必不肯说。这贱妇贪图那林芳洲年轻貌美,也是人之常情,可恨林芳洲那直娘贼!淫人妻女,天打雷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我治不死你!

这样想着,便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于是把宝剑一扔,假装睡梦方醒,问道:“怎么回事?”

春露儿扑进他怀里,哇声痛哭,讲他梦游的可怕。杨仲德安慰她几句,两人睡下。

次日,杨仲德把丫鬟月香拷过来仔细询问,月香不禁打,把那日所见所闻说了,实际她也说不出更多,杨仲德却据此认定,春露儿与林芳洲早已暗通款曲。他压下此事,找来人伢子把月香卖掉,对春露儿只说月香犯了错,伺候不好,给她换新的。

春露儿虽感觉有些不对劲,却终究说不上是哪里。

杨仲德找人来询问那林芳洲,却得知此人已经辞去衙门里的差事。这厮才刚得到补缺,欢天喜地的,怎肯轻易辞去?必定是因为心虚!

杨仲德压着一腔怒火,想着把林芳洲抓过来毒打一顿。但是打一顿,他不过吃些皮肉之苦,痊愈之后,又能勾三搭四眠花宿柳了,这不能消掉他杨仲德的火气。

他要的是他家破人亡!

杨仲德冷笑,鼠目一眯,计上心来。

第26章

林芳洲和小元宝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从容易上手的绸缎生意做起。他二人毕竟都没做过买卖,再足智多谋也不能代替经验,打算先历练一下,赚多少钱无所谓。

林芳洲说,“先头不要在乎钱,这和赌场上是一个道理:先赢的是铁,后赢的才是银子呢。”

他们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盘了个店,从临县张大官人那里进了各色绸缎。张大官人是批发绸缎的大商户,自己也有十几家绸缎庄。他把绸缎批发给附近各县的散户,自然要从中赚个差价,不过他显然还没有放弃把小元宝做东床快婿的打算,卖给林芳洲的货,都是原价。

小元宝却觉得这不是好事,道:“他让你几分利,你就要还他几分情。”

林芳洲打趣道,“又不用我还,到时候把你卖给他还债就好了。”

小元宝扭脸不搭理她。

林芳洲:“嘿,生气啦?”

“嗯。”

要不要承认得这么干脆啊……她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她觉得小元宝还是个孩子,当然大多数时候他板着脸老气横秋的,像个八十岁的老头。

不管怎么说,林氏兄弟的绸缎庄红红火火地开张了。开张那天放了一千响的炮仗,还进行开业大酬宾,让利销售等活动,引得许多人来捧场。

自从不小心调戏了杨老虎的小妾、差一点吓掉半条命,林芳洲便有所收敛,再不敢跟女人胡言乱语。小元宝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花钱买通县里的几个长舌妇,给她说好话。说什么“林家大郎睡梦中被佛祖点化,从此收敛脾气一心向善,再也不敢调戏妇女,每个月还要吃斋念佛云云”,林芳洲跟那些妇人们约好,假如后续她名声变好了,她还有额外奖励给她们。

那些妇人很有干劲,把此事吹得天花乱坠,有些胆大的娘子实在好奇,便来林氏绸缎庄转转,见那林大郎果然不说荤话了,都很满意。

林氏绸缎庄的两个小主人,比那画上的仙人还要俊,往那一站,都不消说话,便引得人忍不住去看他们。这世上无论男女,谁不爱美人呢?又不勾搭他们,又不搞三搞四,只是看一眼,饱一饱眼福也挺好。

既然来了,总难免会看看那陈列的货品。林氏绸缎庄的东西价格公道,也不比别处贵,在这买和在别处买又没区别,何必再往别处跑呢?

渐渐的,林氏绸缎庄的生意竟然很好。生意太好,林芳洲忙不过来,只好又雇了两个伙计。

她本意是想雇个能说会道的小娘子,奈何小元宝死活不同意,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没搭对。

小元宝在店里主要负责算账。他买了一把旧算盘,天天在柜上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竹木做的框子,黑色的算珠儿,小元宝没做过粗活,手指修长玉润,往算珠儿上一拨,那算珠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说不出的灵动好看。

他脑子好使,打算盘也快,最快的时候,林芳洲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见手指在算盘上虚晃出的一片影子。

林芳洲站在柜台前,单手拄着下巴看他打算盘,看了一会儿,她突然羡慕道:“小元宝,你真厉害。”

小元宝按住算盘,抬眼看她,“想学吗?”

林芳洲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学不会。”

“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她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他眼睛里浮起浅浅的笑意,“过来。”

正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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