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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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牛牛撩着车帘,偷偷地看马车外的三皇子。那骏健的白马,优雅地迈着蹄子,从容地跟在车旁。马上的人神态悠闲,眯着眼睛,唇角轻轻扬起。
林芳洲韩牛牛:“怎么样?”
韩牛牛:“好像在笑。”
“怎么办,我感觉他猜到了,他那么聪明。”
韩牛牛安慰林芳洲:“猜到就猜到吧,小公子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的,公子不要担心。”
“唉,”林芳洲叹了口气,“这种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多了,不管有心无心,总是容易败露,还要连累人。”
“现在也是没办法呢,公子放宽心。”
“你说,他会不会生气呀?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他隐瞒此事。”
韩牛牛想了一下,摇头道,“难说。”
林芳洲心虚地回到家,下车时小元宝将她扶下来,她正要回自己住的院子,他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别走。兄长,我有事问你。”
林芳洲心道,来了!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拉着她一路走进自己书房,屏退众人,关好门。
太阳马上就要被大地吞没,天色暗下来,屋内没有点灯。林芳洲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小元宝的眼睛。
似笑非笑的目光,明亮得有些过分。
她靠在门上,眨眨眼睛,等着他开口。
云微明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都是假的,对不对?”
“……啊?”
“你与那些女人的传言,都是假的。你与她们没有瓜葛,只是担心被人怀疑,才一直这样说。所以你见到女人就调戏。你花钱买通美玉娘子,这才有了你与她的谣言。现在你又如法炮制,想要买通春露儿这样做。”
“我……”
“你喜欢与花里娇来往,喜欢扮作女装,只是因为——”
“那个……”
“只是因为,”他突然低头,凑得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暗沉沉的:“你喜欢男人。”
林芳洲心想,好吧,承认就承认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他突然笑了,笑声愉悦动听,他缓缓说道,“你其实是一个——”
林芳洲心想,对,我是!怎么地吧!
“断袖。”
“对,我是!怎么地吧!”林芳洲话都说出口了,突然发觉不对,她慌忙摇头,“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断唔……”
他已经吻住了她。
林芳洲吓得全身僵硬,瞪直了眼睛。
她看到他眼里的笑意。明亮的,温暖的,愉悦的,幸福的笑意,像元夜里瞬间绽放的大片烟花。
他压着她的嘴唇轻轻厮磨,流连地在她唇角一啄一啄的。他垂下眼睛,目光被浓密的睫毛遮住。
她听到他的低语,含着温柔的笑意,似倾诉,似喟叹:“你总是问我为何不愿成亲,这就是答案。”
第46章
林芳洲脑里仿佛有个炮仗一般,轰然炸开。
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是这样的,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只小蚂蚁,被上天放在手里,翻来倒去地玩弄。
她一把推开他:“我不是断袖啊!”
他抚着她的脸,笑道:“害羞了?”
“羞你大爷啊!我——”她想要开口,告诉他一切,可是她看到他的目光,那样的缱绻痴迷,定定地望着她。
她突然开不了口了。
林芳洲转身拉开门跑了。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让人把门都关好,上了锁,谁都不许进。然后她冲进屋子,扎到床上一脑袋埋进枕头里,装死。
韩牛牛只是慢了几步,便没能跟上林芳洲,此刻委屈地在外面敲门:“公子?公子你不要我了?”
里边的人得了吩咐,谁叫门都不许开。
韩牛牛泪眼汪汪的,咬着食指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扭头,见十七走过来了,她问道;“怎么办呀?”
“无妨,我会翻墙。”他说着,足尖一点,身轻如燕,翻了过去。
韩牛牛:“……”
过不多久,十七又翻了出来:“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帮你吧。”他跳下来,拉着她的胳膊,要把她带上墙。
带……带不动……
韩牛牛自入京以来,伙食好了,又长胖了许多。十七的轻功刀法暗器都很好,只是力气没有牛那样大。
十七牟足了一口劲,走你!
终于把韩牛牛提起来了,然而翻过墙时,他那一口力气也用尽了,就……就掉下去了……
摔在地上一下,又被韩牛牛压了一下,压得他喉咙一甜。
后来是韩牛牛把他抱进屋里去的。
韩牛牛安顿好十七后,走进林芳洲的卧房,见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她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方才小公子与你说了什么?看你现在脸色这样难看,吓得魂都没了?”
林芳洲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公子,咱家出贼了?!”
“不是……”
这个事情,林芳洲有点难以启齿,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找个人倾诉一番,于是说道:“小元宝他……他是个断袖,他喜欢男人。”
“啊?!”
“不止如此,他以为我也是断袖。”
“啊?!”
“他刚才亲了我。”
“!!!”接二连三的震惊,使韩牛牛的嘴巴越张越大,此刻估计能一下塞进去三个肉包子了。她用了许久才消化掉这凌乱的事实,接着问道,“那公子你,你跟小公子说了没?”
“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林芳洲拧着眉,垂头丧气道:“这种时候说出来,他肯定会失望难过的。小元宝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我宁可伤害我自己,我也不想伤害到他。”
“对哦,”韩牛牛恍然点头,“小公子是个断袖,喜欢男人,他喜欢你,结果你是女人……天哪,一定很受打击。”
林芳洲垮着脸不说话。
韩牛牛问道:“公子,那现在怎么办呀?”
“我明天劝劝他吧,怎么会是断袖呢,还断到我身上来了……谁搞断袖都行,唯有他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是嫡皇子,以后将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一位,为了延续皇嗣,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娶妻生子。
没有选择。
这些话,林芳洲自然不好跟韩牛牛说。她只是摇头道,“他年纪小,大概只是好奇,误入歧途了吧。”
……
次日一早,林芳洲找到云微明。
因为把话说开了,他再也不压抑自己,也不掩饰,目光里都是露骨的情意,视线落在她身上,火星子一般,使她感觉有些燥热。
林芳洲轻咳一声,“我们谈谈。”
“好。”
“我那个……我真的不是断袖。”
“哦?那你怎么解释昨天的事?还有之前的很多事。”
“我不就是图个好名声嘛……”
“这算什么好名声?”
“总之你误会了,”林芳洲不想多解释了,“反正我不是断袖,你也不要做断袖了。搞男人有什么好呀,你看荷风荷香,娇滴滴的小可人儿,多好呀,你要不要试试?”
“林、芳、洲。”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面如寒霜一般。
“我说真的小元宝,你身份特殊你也知道,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这一点你要承认吧?”
他闭了闭眼睛:“林芳洲。”
“啊?”
“我喜欢你。”
突然而至的剖白让林芳洲身形一顿。她抬头看他,他直视着她,目光火热仿佛一把烙铁,烙在她的心房上,烙得她心口里也烫烫的。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直面过这样的深情。
有些不知所措。
“我喜欢你,”云微明走近一些,痴痴缠缠的样子,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朝思暮想的人是你,我想白头到老的人是你……你现在让我和别人在一起?”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笑得荒凉落寞。
“我……我……”林芳洲张了张嘴,倒退了两步,狠狠心说道,“你想来是太小了,还不懂女人的好处,你有没有试过呢?”
“怎么试啊,你教教我?”
“我……”
“我年纪小,不懂呢,”他又走近,把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他低着头看她,眯着眼睛冷笑,“兄长教我怎样和人上床,好不好?”
林芳洲被他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说道:“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往后,肯定是要娶妻生子的啊。”
“娶妻生子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
“这种事情你不管怎么打算都要自己亲自上吧?你总不能娶个媳妇然后让她给你戴绿帽子吧?”
“我说过,我自有打算。现在只要你点个头,其他一切,我都会处理妥当的。”
林芳洲点不了这个头。不止如此,她感觉自己现在不能待下去了。小元宝的怨气有如实质,包围着她,使她又担心又苦恼,又内疚又自责,她很怕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他,以后不止要假扮男人,还要假扮断袖……
她二话不说,推开他,很没出息地,再次逃掉了。
云微明立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十二来敲门唤他。
他握着拳头,重重往墙上一捶。
一声叹息,接着是苦笑。
三皇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殿下,方才有人来报,近来京中出了些谣言。”
“嗯?”
“是……是关于你和林公子的。”
……
那之后林芳洲总是回避见他,也可以说是逃避。林芳洲也听说谣言了,沈二郎给她讲的,她感觉十分的莫名其妙,又有点心虚。待在府上,坐立不安。
她的存在,让小元宝无辜担受了污名。
虽然那小子确实想……来着,但毕竟,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然后就被人传得那样龌龊。
林芳洲心想,她该避避嫌的。
于是她花八百两银子买了座宅子,让十七去和小元宝说一声,她要搬走了。
他没有来拦她,也没来送她。
八月初十是个黄道吉日,林芳洲与韩牛牛包袱夸款款地搬家了。她带的东西不多,除了日常衣物和银两,只带了九万。
带的人就是韩牛牛和十七。
十七是三皇子吩咐下来的,必须跟着林芳洲,怎么甩都不走。
林芳洲的新宅子地段不错,建得很雅致,房间不多,有个小花园,园里栽着果树,还有一个小池子,池子里种着荷花,“一一风荷举”,倒很好看。
搬家后的几天,她在自己的新宅子里办了酒席,庆贺乔迁之喜。沈二郎他们都来了,带了礼物。令林芳洲意想不到的是,小元宝竟然也来了。
他瘦了许多,目光淡淡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尽管沉默,但是他往那里一站,别人就总难忽视他。
林芳洲再见到他,有些局促。看到他那颓败的样子,她又莫名的心里难受。她走到他面前,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他一扬手,让人把礼物搬进去。
林芳洲小声说,“这个时候你应该避嫌啊,你也知道别人怎么传我们呢。”
“这种时候我若不来,那才表明有嫌疑。”他说着,抬脚走进去。
林芳洲跟在他身边,说,“礼物已经收了,要不,你先回去?被人看到……”
他顿住脚步,笑道,“我一来你就赶我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林芳洲只好说道:“那……你请入席。”
云微明入了席,与那些客人交谈。客人们都怕他,三皇子和他们说话,他们哪敢不应?
因此,场面竟有些诡异的其乐融融般的和谐。
云微明看到小池边摆了几个篓子,他问道:“螃蟹?”
“嗯。”林芳洲点了点头。现在正是螃蟹肥的时候。
螃蟹蒸好了端上来,三皇子竟然亲自下手剥螃蟹,把旁人看得有些惊讶。云微明以前不会剥螃蟹,林芳洲还为此骂过他笨,教了几次,总算学会了,现在很熟练。
他剥了螃蟹,倒上调好的酱醋,递给林芳洲。
林芳洲没有接。
“我明白了,”云微明轻笑,“还要我喂你。”
林芳洲一听,头皮发麻,立刻接了。她很不理解他今天要做什么,压低声音说,“你这样,会被人说嫌话的。”
他却答道:“我什么都不做,别人一样说嫌话。”
一边吃着螃蟹,席上众人开始行酒令。云微明不与他们行酒令,他起身离席,一手端酒壶一手持酒杯,走到池边坐着,独自喝酒。
林芳洲一边与席上众人喝酒,一边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他真的瘦了,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索,和以前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林芳洲听到他唤她:“林芳洲,你过来。”
林芳洲连忙走过去,问道,“做什么?”
“坐下。”
她依言坐下。
然后她面前突然多了一朵将放未放的荷花苞。
荷花很水灵,显然是刚刚摘的,花瓣粉红色,一片一片围在一起,像个粉色的拳头。
他已经把花柄折下去了,此刻手托着荷花,笑吟吟地望着她,“给你。”
林芳洲愣了一下,莫名竟有些害羞。她是很喜欢花的,平常总是自己买花,很少有人给她送花。
她接过那荷花苞,“谢谢。”
“打开。”
“啊?”
“打开看看。”
她有些奇怪,慢慢地把那粉色的花瓣一层一层打开,见那花蕊竟已被他弄掉,此刻端坐着花心上的,是一个小酒杯,酒杯里盛着清冽的酒液,此刻那酒液正随着她的动作摇晃,摇荡出一阵芬芳,酒香混着花香,飘进她的鼻腔里。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这样一个小把戏弄得心里热燥燥的。
“恭喜你的。”他说。
林芳洲便把那酒杯拿出来,一仰脖,干掉。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
云微明突然说,“我衣服脏了,你带我去换一下。”
“好,我让牛牛——”
“你。”
他今日性子执拗,林芳洲知他心情不佳。她对他,心里终究是抱着歉意,于是便都依了他,点头道:“好。”
她引着他来到客房,关好门,一边问道:“哪里脏了,我看看能不能……啊!”
话没说完,她已经被他搂了个满怀。
林芳洲又急又气,“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他却变本加厉地,低头撅住她的嘴唇。
吻得毫无章法,像是泄愤一般。林芳洲还被他咬破了嘴唇,他尝到血腥气,这才放开她。
林芳洲被他弄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低头轻轻舔着她唇上的血珠子,气息凌乱。一边舔,一边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认定你了。”顿了顿,又补充:“一辈子。”
第47章
一辈子。
这三个字,分量太重。
林芳洲从没想过一辈子的事,她连半辈子都没想过。她阴错阳差地,做了个男儿,活得那样如履薄冰,又那样没心没肺。一直以来,她用放肆的玩乐填补着心底种种对未来的惶惑与不安。
她从来不敢把未来想得太具体,仿佛她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或者她活不到未来的那一刻。
人这一生,像露水一样脆弱短暂,生时晶莹剔透,去时痕迹全无。她所思所想的都是眼前的快乐,放纵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忧愁的人。
可是现在,有人要扬言和她过一辈子呢。
林芳洲眼眶发热,莫名觉得鼻子酸酸的。
末了,她却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余生能有个人相伴,那样活得才不会寂寞无聊。
可那个人不会是小元宝。
或者说,她不会成为陪伴他的那个人。
……
小元宝已经走了。
林芳洲在房间里呆立了一会儿,低着头走出来。花园里的人还在喝酒行乐,林芳洲站在远处看他们。韩牛牛走上前问道,“公子,你不去玩吗?”
她摇了摇头。
“公子,你怎么了?”韩牛牛感觉林芳洲似乎不太对劲。
她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