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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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心虚,她也不敢在东宫久留,与小元宝招呼一声,便带着韩牛牛和十七要走。
路上遇到潘人凤,林芳洲很热情地招呼他:“太爷!吃了?”
潘人凤脸色一变,“公子,以后请不要叫我太爷了。”
“为什么?我叫顺嘴了。”
“我……承受不起。”
林芳洲一乐,“这有什么,你于永州百姓有大恩,一辈子都是我们太爷。”
“若是太子殿下听到——”潘人凤没有说下去,只是给她长长地作个揖,“公子权当帮我一个忙吧。”
林芳洲也给他作个揖:“太爷不要担心,我家小元宝很乖的。”
“呵呵……”
告别林芳洲之后,潘人凤直接去见太子殿下了。
在东宫的一众官员里,潘人凤是唯一一个被云微明钦点了跟过来的。反正他就差在脑门上贴几个大字“三皇子党”了,被钦点也并不令人奇怪。此刻潘人凤见到太子殿下,听云微明说了一下在宫里的情况,他有些忧心:“殿下一直低调行事,此次突然露出锋芒,不知官家会不会……”
云微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有此担心,所以我亲自试药,希望能消除父皇的戒心。”
“微臣以为殿下不该以身犯险。”
“无妨,没人能给皇帝下毒,更没人料到我会亲自试药。而且,我只试了一次,第二次就被丞相拦下了。”
“官家若是知道殿下亲自试药,一定会为殿下的孝心而感动。”
“未必。”云微明摇了摇头。
……
官家醒来之后,身体一直虚弱,食量很少,连丹药也不能吃了,因为肠胃太弱。贵妃贴身伺候他,委屈地告了次状,赵王和齐王来探望他,又委屈地告了次状,官家问了几个内侍,得知贵妃他们讲的都是实话,太子确实做过拒绝贵妃软禁二王的事。
官家听罢心想,他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朕会死吗?还是盼着朕快点死?
官家又问内侍道:“太子他还做过什么?一并说来。”
“就是守在官家床前贴身伺候,不许寻常人接近官家。哦,还有,他一开始还亲自给官家试药,后来被丞相说了,这才作罢。”
官家神态又有些缓和,心想,倒还是有点孝心的。
他的心思便这样摇摆着,一会儿觉得太子想要取而代之——谁不想坐这个位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位子早晚该传给他,他还是很孝顺的,也算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这样纠结着,下午时候,云微明前来探望他,官家看着他的小儿子,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正是旭日高升的年纪。而他自己呢?老态龙钟,日薄西山……
有那么一瞬间,他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莫名其妙地,就骂了太子。
云微明跪在地上,承受着他爹的怒火,也不辩解。
语言在这个时候是苍白的,因为任何语言都无法调和他和他之间的矛盾。
我行将就木,你年少力强,这就是你的罪,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是错的,不可饶恕。
云微明从他爹那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天边晚霞如火,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他骑着马,溜溜达达地,不知不觉走到林芳洲的住处。
林芳洲他们正在花园里架了个炉子,烤肉串吃,肉串上还撒了从杂货铺子买来的香料,据说是西域特产呢。
云微明与林芳洲一起吃了些烤肉,喝了几杯酒,他对她说,“明日天气应该不错,我们去相国寺看桃花吧。”
林芳洲点头道,“好呀。”
云微明有些感叹。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这简单地吃吃喝喝,也让他觉得舒心无比。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样的舒心。
他像是一只仓惶的兽,对这世界充满了戒备,只有在她身边时,才能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去真正地活着。
云微明在林芳洲这里吃过晚饭,没多留便回了东宫。东宫也在皇宫里,到夜里宫门紧闭,不能进出,远不如林芳洲这样逍遥,夜市随便逛。
夜里睡觉时,云微明不知怎的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惶惶地,辗转反侧,总算睡过去后,却在梦里魇住了。
他挣扎了许久这才醒来,一醒来突然坐起身,怔怔地呆了片刻,然后撩开床帐,说道:“来人。”
“殿下。”外头值班的小内侍端着烛火走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快四更了。”
“嗯,下去吧。”
“是。”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响动,接着是一个人的惊叫,然后是低语。云微明耳力很好,听到窗外人的交谈是:“什么呀?”
“一只鸟,受伤了,血淋淋的。”
“扔了吧,不要惊动殿下。”
“嗯。”
云微明听着有些不对劲,扬声喊道:“外面是何人喧哗?”
“殿下,奴婢该死,吵醒了殿下……是从天上掉下来一只鸟。”
“什么鸟?”
“好像是一只猫头鹰。”
云微明神经一紧,“拿进来!”
睡在他隔壁的十二早已经醒了,听到他们交谈,便起身出去,把那猫头鹰带了进来,一边说道,“殿下,这好像是九万。”
九万受伤不轻,翅膀上、背上,都开了口子,嘴角也裂了,在淌血。
云微明一看到这样的九万,立刻急了:“不好,芳洲出事了!”说着起身下床,衣服也来不及穿,便要往外走。
十二连忙拦住他道:“殿下,宫门未开。”
“还有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
“不行,我等不了了。”
“殿下!”十二拦在门口,“殿下身为太子,硬闯宫门,于情于礼都无法在官家那里交代。这样一闹,只怕反而害了林公子。”
“不走宫门,翻墙。”
“殿下万万不可!宫墙高深,戒备森严,以微臣的功夫,都不敢保证不被发现。一旦被发现,殿下就更说不清了,现在时机敏感,倘若被有心人故意曲解,就大事不妙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云微明深吸了一口气,“我怕她出事。”
“微臣知道殿下关心则乱。但无论怎样,为林公子也好,为殿下也好,现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等,殿下,再等一个时辰便好。”
一个时辰,云微明等了仿佛有一年那么长。他把九万包扎了一下,又嘱咐内侍,天亮之后把这猫头鹰送到御苑里专管养鸟兽的内侍那,别的不求,只求活它性命。
然后他换了衣服,等到宫门一开,立刻出宫直奔林芳洲住处。
他和十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林芳洲,也没有十七,只有一个韩牛牛,她被人打晕了,倒在院子里。
云微明看了十二一眼,十二心里一沉,立刻说道:“殿下,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十七他,不会有问题。”
云微明压下心中的惊怒和猜疑,摇醒了韩牛牛。
韩牛牛一看到云微明,立刻放声大哭。
云微明道,“别哭了,芳洲呢?”
“公子她,她,她被大鸟抓走了!”
第56章
林芳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那晚她烤肉吃多了,积了些食,便没有着急睡觉,而是出门去夜市玩了。夜市里新来了个杂耍班,耍一手上天偷蟠桃的幻术,林芳洲看得入迷,就多玩了一会儿,回去时已经快三更了。
她生怕自己惹什么是非,都不同陌生人说话,哪知刚一进家门,突然从院子里跳出三四条人影,十七反应很快,抽了兵器上前迎敌,林芳洲暗道不妙,拉着韩牛牛转身往外跑,“十七你先顶一会儿!我去搬救兵!”
她话还没说完呢,突然感觉衣服一紧,勒得她呼吸都有些吃力,紧接着,她整个身体都突然离了地!
“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啊!!!”林芳洲吓得大叫起来。
身后有个什么东西抓着她急速朝空中攀升,耳边是“呼——呼——”扇风的声音。林芳洲脸朝下,看到灯笼下韩牛牛吓得呆若木鸡的表情,以及十七正丢开黑衣人朝她的方向狂奔。
地上的人越来越小,很快便看不到了。
林芳洲吓得神经有些呆滞,反应慢了许多。地上的景色渐渐地浓缩,只剩下点点亮光,仿佛火星子一般,她迟缓地扭头左右看了看,看到身旁有两片巨大的黑色阴影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扇动,看起来似乎是……翅膀?
所以,她现在是被一个大鸟抓着?
啊啊啊啊啊!
林芳洲吓得几乎在失禁的边缘了。她不敢往下看了,也不敢往上看,最后索性是闭上眼睛,心里想的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死就死吧死就死吧死就死吧……
大鸟突然转了个弯,林芳洲猝不及防,身体被甩动了一下,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团小小的身影正快速冲过来,似乎要攻击那大鸟。
它从她眼前掠过时,她一下子认出了它:“九万!九万你回去!这么大的鸟你也敢啄???!”
九万却固执地想要以卵击石。
林芳洲心疼哭了,眼看着九万被击退了好几次,她哭道:“九万你去找小元宝!去啊!”
再次被击退之后,九万再也没有回来。林芳洲希望它只是因为听懂了她的话才悄悄撤退的。
天空很冷,厉风如刀,呼呼地往人脸上刮。林芳洲双手捂着脸,小声地哭着。
哭了很久,直到那大鸟把她放在地上。
她冻得四肢僵硬,倒在地上,眼望着渐渐发白的天际。
有人走过来,把她放进马车里,接着招呼其他人,“弟兄们,上路了。”
那一伙人有六个,林芳洲仔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看不出身份,但是一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目光冰冷,不像普通人。
“给、给口吃的行吗……”她撩着车帘,小声说。
有人给了她胡饼和肉干。林芳洲咬着肉干,又说,“有喝的吗?”
那人又递给她一个水袋。水袋里的水摸着凉凉的,林芳洲觉得身体似乎已经冻成了一个冰块,还没缓过来,她不想喝凉水,又问,“有热水吗?”
“不如我现在劈柴给你烧水?”
“倒也可以。”
那人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林芳洲只好跟他们讨了一袋酒,勉强暖暖身体。她一边喝酒,一边问道:“这酒喝着有一股奶味儿,是用马奶做的吧?我在京城时也见过这种酒,据说是从突厥人那里传来的……几位好汉,你们是突厥人?”
好汉没有说话。
林芳洲:“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汉为什么要抓我呢?是不是抓错人了?”
好汉依旧没说话。
林芳洲:“你们要抓的是谁?你们为谁效力?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抓我来的大鸟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呢……”
“闭嘴!”
好汉被她聒噪得不耐烦,仓啷一声亮了兵器。林芳洲赶紧闭嘴,躲在马车里咬肉干去了。
几人就这样押着林芳洲走了近一个月。路上遇到官兵设卡时,他们就把林芳洲装进棺材里蒙混出关,林芳洲也试着跑过几次,都没跑成,这几个人身手很好,也很警惕敏觉。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一边走一边留了些记号,也不知有没有人看懂。
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伙人不是中土人士,最可能的是突厥人,并且,更令她惊奇的是,他们竟然知道她是女人!
所以,抓她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图谋?
如果目的是用她的秘密来对付小元宝,那么直接把她绑了送到官家面前就好,何必带她跑那么远?
一路往西北,出了关,渐渐的再也看不到山和水,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今年的新草已经长起来,草地上偶见成群的牛羊,母羊带着小羊在嫩绿的新草上撒欢。
林芳洲被抓走的第二十六天,她被带进了一个营地。
营地里搭着许多帐篷,白色的帐篷枕着绿色的草地,一样望不到边际,像是河滩上散落的贝壳。她走进一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帐篷——比周围的帐篷都大,装饰更豪华。
帐篷里有几个美女侍立着,主位上铺着一整张虎皮做的毯子,毯子上坐着个人,此刻正低头翻书看。听到林芳洲的脚步声,他抬头,朝她笑了笑,“林弟,别来无恙。”
“沈二郎?”
他乡遇见故人,林芳洲却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看着沈二郎,此人从衣饰到做派,都像是地道的突厥人,她有些奇怪,“沈二郎,你莫不是入赘到突厥女人家做了女婿?”
一句话引得沈二郎仰天长笑,笑过之后,他指指身边,“林弟你过来坐,许久不见,我们好好说话。”
林芳洲却一动不动,狐疑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你若不想叫我沈二哥了,也可以叫我‘鱼或利’。”
“鱼或利是什么东西?”
跟着林芳洲进来的汉子没好气道:“你好大胆!这是我们大王子。大王子允许你喊他的名字,你不感恩戴德,反而口出狂言!”
林芳洲愣愣地看着那坐在虎皮上的人,仿佛从来不曾认识他,“你叫鱼或利?你是你们部族的大王子?”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芳洲恍然道,“对!是你把我抓来的,你有金雕呢,我见过!你,你身为突厥的王子,化名潜入我们京城,还绑架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弟稍安勿躁,我是想帮你。”
“鬼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斗地主的小剧场
沈二郎:飞机。
林芳洲:要不起。【拜拜】。
第57章
有一个人,他用一只大鸟把你抓到自己的老巢里去,还说自己是好意……不管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可能相信对方是好意。
林芳洲自然也不会信。
但是她奇怪的是,沈二郎,哦不,鱼或利——为什么要抓她?抓她有什么用?她就是个小人物,没有背景,没有影响,长得又瘦小,就算抓过来炒菜,都不够吃几天的。
林芳洲的态度极其地不友好,身边那汉子见不得有人顶撞大王子,恨不得砍她一刀,鱼或利倒是并没有生气,他呵呵一笑,把手里的书卷合上,放在一旁。
林芳洲视线飘向书的封皮,看到那书竟是一本中原的词集。
鱼或利挥退室内众人,对林芳洲说,“林弟你且坐下,听我一言。”
林芳洲坐下后,冷冷说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的皇帝病重,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之间争夺皇位,朝堂很快就要乱成一锅沸水,中原不是有句话么,‘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我把你请过来,也是一片好心,为了避免你被波及到。”
林芳洲才不听他胡扯,反驳道:“你糊弄鬼呢!皇帝倘若驾崩,继位的自然该是太子,赵王和齐王想要皇位,他们倒是要先问问满朝文武答不答应,天下人答不答应?朝堂这一锅水,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烧开了?”
“是这个道理,不过,若是太子犯了大错呢?”
“太子做人一向低调谨慎,很得人心,不会犯什么大错的。我劝你啊,你既然是突厥的王子,就该一心一意地放牛,放马,放羊……不要替我们中原人操心了。”
她无论怎样说,鱼或利都不生气,笑眯眯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寻常的小错,你们皇帝自然不会废他。不过,倘若是勾结外族、意图谋反这样的大罪呢?皇帝也不会废他吗?”
林芳洲嗤笑:“小元宝怎么可能勾结外族——”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瞪着眼睛看他。
鱼或利笑道,“接着说啊。”
“你和小元宝有来往?”林芳洲问道,不等他答,她立刻摇头,“不,不可能,我了解小元宝,他不可能和突厥人勾结的,也不会谋反。”
“看来你还不太了解他。”鱼或利说着,从身旁拿起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封书信。他把书信递给她。
林芳洲把信拆开,扫了几眼,确实是小元宝的笔迹,信的内容文绉绉的,和平常说的话不一样,她看得半懂不懂,只知道似乎是要密谋什么大事。
林芳洲压下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