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的日常-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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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欧阳雁将军的确是宋承的亲娘呀。
在各方的施压下,我便加大了惩罚力度,把禁足三个月改成了去冷宫里待三个月,且不得带任何服侍的人。
我盼望着这三个月的冷宫之行能让他好好反思,吃点苦头,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宋承进去前,我送了他四个字“努力改造”。
宋承从冷宫出来后,我又送了他四个字“好好做人”。
三个月后的宋承虽称不上改头换面,但确实收敛了,眉眼间的骄纵淡了不少,脾气没以往那般火爆了,礼节也周全了许多。
甚至懂得经常去岳父那里请安,懂得去讨岳父的欢心了。
但那三个月的冷宫之行还是成了宋承心里头的一根刺,就算他心大得很,可在冷宫的那段日子他还是不愿多谈的。
虽然去冷宫这个决定是我下的,媳妇批准的,但宋承心底里最怪罪的自然是顾清嘉。
他怎么能想到顾清嘉被他扔进池子里洗一躺冷水澡后就会大病一场?
自此事后,两人的梁子算是真正结下了,再也没有解开的可能。
顾清嘉来的时候着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袍子,长发束成髻,戴云纹玉冠,腰佩如意绕云青玉壁,全身上下的装扮无不昭示着庄重严谨,都是见上位者时该有的打扮,没有出一点错漏。
这样的装扮和披头散发、觉得天热还把袖子挽了起来的宋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清嘉的脸常年发白,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不见瑕疵,无端生出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病弱之美。
他态度十分端正地对我行了该有的大礼,起身后,方才看见我身旁的宋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该起身的宋承也不起身,只是嘴上说道:“参见顾大人。”
顾清嘉也不看他,幽幽道:“没想到宋大人在此,几日不见,宋大人是越不把礼节和上下尊卑挂在心上了。”
顾清嘉这话便是既说宋承打扮不合规矩,又怪罪宋承不起身给他见礼了。
宋承笑着看他道:“连大人都没说臣不知礼节,顾大人又何出此言呢?莫非顾大人认为大人不如你知礼节?”
我心道:我说你说的还少吗?娘的宋承,一看情况不对,就让我背锅。
顾清嘉道:“你满口胡言,大人怎会不知礼节,定是大人说过你,你不听,大人又仁慈不罚你罢了。”
还是顾清嘉这书呆子要明白事理些。
我稍感安慰后便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皱眉道:“好了,你们两人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以后在那些新人面前吵吵闹闹又成何体统?你们两个大男人,家世都极好,又不是那些三姑六婆,非要在口角上争个高下?天气本就这么热,话说这么多,你们不烦躁,我也听着却烦,还是闭嘴喝茶好,顾大人坐吧。”
这番话我本是不想说的,反正这两人见面不吵不争我倒觉得稀奇,只是这天气,我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叽叽喳喳听得实在是烦。
脸皮厚的宋承还是似笑非笑的模样,脸皮薄的顾清嘉被我训得面上一红,叹了一句:“大人教训的是,君子当讷于言。”
顾清嘉落座后又谦逊道:“谢大人。”
我脸色缓和了几分,笑道:“这是新进贡的君山银针,甘甜醇爽,你且尝尝。”
“谢大人恩典。”
言罢顾清嘉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我道:“喜欢就多品几杯。”
一旁的宋承也赶忙跟着喝了一口,才道:“顾大人向来喜欢在自己殿中,怎么今日到大人这儿来了?不会只是为了来要杯茶喝的吧。”
顾清嘉略微不屑地睨了宋承一眼,没有理会他。
我道:“顾大人能来我这儿走动是件好事,只是……”
我沉吟片刻,看了眼满腹心事的顾清嘉:“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顾大人真有事就直言吧。”
“大人英明,臣此来除了向大人请安外,确实还有一事。”
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道:“顾大人请说。”
顾清嘉恳切道:“后日的夏猎臣也想参加。”
我和宋承听后对视了一眼,皆愣了愣。
顾清嘉因为身子骨不好,自小就未怎么接触过骑射,所以进宫后他从不参加皇家狩猎,久而久之,宫里面的人都知道每次狩猎前都不必为顾清嘉安排猎具。
按以往的惯例,这次宫人们也未替顾清嘉安排。
我还未开口,宋承抢着道:“顾大人想参加狩猎当然好,不过你身子这么弱,受得住马上的颠簸吗?如果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那可不比摔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只是打湿个衣服的事了。”
顾清嘉不疾不徐回道:“宋大人这番话是提醒我了,让我想起了御花园池子里的水,只是御花园池子里的水再凉,也始终比不上冷宫里凉,宋大人想必深有体会,是吧?”
这两人真是,寻住片刻时机都不忘刻薄对方几句。
我轻咳一声,两人才收了声。
我呷了口茶道:“原来如此,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顾大人想去活动一番筋骨,陛下和我自然也乐的见到,我会尽快吩咐人替你准备好一套猎具,帮你挑一匹性子温和的骏马。”
顾清嘉起身欣喜道:“多谢大人。”
我挥手示意免礼,让他继续坐下,见他规矩地坐下后,我道:“不过明日若你的身子受不住,大可提前回去,不要强撑,也不必担心扫了陛下的兴。”
顾清嘉含笑道:“臣知道了,其实臣身子虽然不好,但也没有这么弱,骑个马,射射箭还是行的。”
宋承抓住了机会,眼睛一亮立刻道:“如此说来,那以往顾大人莫不是怕在猎场上丢了眼才故意不去的吧?”
顾清嘉见话说得不妥,被宋承挑了错处,立刻向我解释道:“以往臣的身子的确上不了猎场,但在太医院的调理和陛下的庇佑下早已不同往日了。”
眼见两人又要三度撕起来,我忙道:“我知道顾大人的意思了。”
说着我看了眼宋承道:“猎场之上拔得头筹自然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若收获不多也不必感到介怀,总归是图个开心。”
顾清嘉道:“臣受教了。”
一旁的宋承哪壶不开提哪壶,哀叹道:“拔得头筹?只要严尚书参加了,我们后宫里的人哪里拿得到头筹?”
无疑,宋承口中的严尚书便是严闻舟。
所以说,这完美的人就是这样。
严闻舟一个文臣偏偏精通骑射,还胜过不少武将,每年皇家打猎,但凡他参加,总会拿下全场最佳,轻轻松松便能夺尽所有的风头。
媳妇私下也和他说过,叫他别这么认真,放点水,给后宫里那群绿帽子留点面子。
他便很委婉地和媳妇说,他已经放水了,竟然还能赢,实在说不通。
我知晓后的感想是:说不通你大爷。
顾清嘉从未参加也从不关心皇家狩猎,所以对此事不大了解,此刻他吃惊道:“早听说严尚书文武双全,但没想到在骑射方面竟也如此厉害,连大人都不能杀杀他的风头吗?”
宋承讥笑道:“顾大人糊涂了,大人始终是大人,严尚书就算再位高权重在大人面前终究是臣子,试问为君的为何非要和一个臣子相争?岂不是自降了身份?”
顾清嘉难得同意了宋承的话,微微欠身道:“是臣糊涂了,请大人恕罪。”
我笑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何罪之有?严尚书的箭法是好。至于我的箭法,也的确是太随缘了些。”
第35章 不能说的秘密
本以为一山不容二虎,顾清嘉和宋承遇到一起,总有一个要先走,宋承性子强硬些,所以我估计是顾清嘉先撤退。
谁知顾清嘉非说要留下来等唐蓁和唐箨回来,许久不见他们,甚是想念。
宋承每次也是要坐到唐蓁和唐箨回来,快要用晚膳时才走,还有几次干脆留下来把晚膳蹭了。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我的耳朵无可避免地遭受了摧残。
我三番五次地想点了那两人的哑穴,但一想到后续影响,便又作罢。
毕竟我要时刻记住自己只是个从异国他乡嫁来的皇夫。而他们一个是丞相之子,一个是大将军之子。
不是我惹得起,随便动得了的。
一些在许寻面前能说的话,在他们面前是说不得的。
就像书铺黄老板和我说的那样,人总是有两副面孔,这不叫欺软怕硬,而叫随机应变。
书铺老板也好,皇夫也罢,终归都是为了讨生活,谁也不比谁高贵。
就像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到了晚上不也和南风馆里日日服侍不同女人的小倌相似吗?
萧玄曾对我说过,殿下您这种想法很危险。
我反问,难道我以前不是一个危险的人吗?
萧玄便不再说话了。
神思游荡数番,总算熬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时辰。
殿外传来了清脆悦耳的稚女笑声,听得出来唐蓁今日玩得十分尽兴,还没进殿她就开始大声囔囔:“那些新添的鱼真好看,父后不去太可惜了,真想抓一只回来给父后看。”
“殿下的孝心,大人会心领的。只是鱼离开了鱼群就像殿下离开了陛下和大人一样,都是会伤心的。”
这甜美的女声自然是凝馨。
“鱼也会伤心吗?”
“当然,只是它流出的泪都到了水里,所以殿下才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呀。”
殿里的顾清嘉听着殿外的对话,笑道:“大人这里的宫女说话倒有一些意思。”
我笑而不语,呷了口茶。
很快,两大两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唐蓁牵着她幼弟唐箨的手,凝馨和萧玄紧随其后。
一见唐蓁我便训诫道:“越发不懂规矩了,在殿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唐蓁嘟嘴道:“蓁儿今日高兴嘛!”
我想到还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训她,让她丢了脸面,便道:“好了,见到两位叔叔还不快带着箨儿来行礼,拿出长姐的风范来。”
“宋叔叔。”
唐蓁知道每日回来宋承都在,见到他也不觉奇怪,但没想到今日顾清嘉也在,一时喜道:“顾叔叔也来了!”
顾清嘉摸了摸了两个孩子的头,笑道:“两位殿下都长高了。”
我道:“光长个子不听话,有什么用?”
顾清嘉和宋承听后又纷纷打趣我,说对孩子严了些。
唐蓁见人替她说话,一下来了精神,就像找到了靠山般,向那两人撒娇道:“就是!父后对我这么严,我定是父后从外面的破烂堆里捡回来。”
宋承笑道:“哦?哪里的破烂堆能捡回这么好看可人的小公主,我也要去捡一个。”
唐蓁撇嘴道:“哼!宋叔叔才捡不到像蓁儿这样的,父后能捡到我,是他的福气。”
我听后忍俊不禁,对着唐蓁笑骂道:“胡言乱语。”
凝馨在一旁甜笑道:“是了,大人有公主殿下这样的女儿是大人的福气,殿下有大人这样的父亲也是殿下的福气。大人和殿下都是有福气的人。”
顾清嘉打量了一眼说话的凝馨,笑道:“这丫头是个会说话的。”
唐蓁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凝馨道:“对了,凝馨姐姐你刚才碰伤了手,不要紧吧?”
凝馨道:“谢公主关心,奴婢不要紧的。”
我这才瞧见凝馨的左手一直被她的右手故意遮住了。
我问道:“凝馨你的左手怎么了?伸出来瞧瞧。”
凝馨低着头,红着脸,不情愿地伸出了她的左手,只见她那白嫩的左手上多了一条刺目的红痕。
“奴婢没事,只是不小心刮到,皮外伤而已。”
我道:“一个女孩子在手背上留了伤也不好。萧玄,你带凝馨去我寝殿里,把九香玉露膏找出来给她涂上。”
萧玄躬身道:“是。”
凝馨忙不迭地谢恩,随后便同萧玄去了寝殿里。
我目送着两人离开,耳边又传来了唐蓁好奇的声音。
“咦?宋叔叔你手中的雪花糕怎么掉在地上了?”
我这才见宋承神情恍惚,待他回过神,忙对唐蓁道:“叔叔刚才不小心,蓁儿可不要学叔叔。”
唐蓁道:“我还以为叔叔看什么看出神了。”
宋承桃花眼一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对着唐蓁笑道:“叔叔能看什么看出神?也就看看这儿有位好看的小公主,看久了就出神了。”
唐蓁一本正经道:“我才不信!母皇说过,眼睛长成宋叔叔这样的最会骗女人心了。”
众人又被这无忌童言逗得笑作一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宋承,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进了眼底。
我竟发现他的目光常常无意间瞟向了寝殿那个方向,眼中隐约有一抹担忧之色。
接着我又想到自从到行宫后,宋承几乎每日下午都要来我殿中。
如此种种,让我心中起了一个猜想。
第二日,宋承出人意料地没有来我宫里,媳妇今日下午有政事要处理,所以许寻没有伴驾,我便遣了人将他召来。
萧玄替我准备好炭笔和白纸后,便又和凝馨一同带两个孩子出去游玩了。
殿中无人,清静安适,我闭上了双眼,用手摩挲着桌案上的白纸,任由神思纷乱,不愿斩断。
窗外夏风吹进,吹动了桌案上轻巧的炭笔,我用一根手指头停住了它,随即将它拿了起来,提笔作画。
我要画的是一位女子。
不是媳妇也不是闺女。
我要画的女子有一张圆脸、一双大眼睛还有两个酒窝。
这段日子我和她朝夕相处,想要画她并不算难。
我一边回忆,一边下笔,炭笔与白纸相碰,沙沙作响,韵律十足。
这时入殿的许寻高呼道:“殿下好兴致,竟然在这作画。”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运笔勾勒,准备收尾。
许寻见我仍旧专心作画,不再言语打扰,过了半响,他奇道:“这画上的女子好似在哪儿见过。”
片刻之后,画已作完,我放下了手中的炭笔。
我看着身旁的许寻正色道:“那你能否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位女子?”
“容臣想想。”
他沉默了片刻,一拍脑袋大惊道:“这不就是那晚和宋大人在御花园中的那位吗!”
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小点声,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许寻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我这才拿开捂住他嘴的手,问道:“你确定?”
许寻肯定道:“是她,一定是她。”
我叹了口气道:“好了,那你可以回去了。”
许寻伤感道:“原来殿下叫微臣来竟只是叫微臣看一幅画。”
我不冷不热道:“如果你还想喝杯茶,我可以叫人上。”
许寻欣喜道:“谢殿下,殿下宫里的茶肯定是极好的。”
我扫了他一眼,又淡淡道:“我突然改变了注意,你还是直接回去吧。”
许寻委屈道:“殿下就这么不待见微臣?”
我直言道:“不是不待见你,只是觉得你在这儿拉低了我的档次。”
许寻先是一愣,后又大笑道:“没想到殿下平日里这么严肃的人竟也会说笑。”
“罢了,我懒得同你废话了,你赖着不走定是还有什么事,想说便说吧。”
许寻听后双眼放光,开口道:“殿下英明,臣只是好奇这大半夜能和宋大人去御花园做那等事的宫人究竟是在哪儿当差的?”
我负手道:“这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另外你还是要记住,此事切不可向旁人提起。”
许寻道:“殿下这是不放心我吧,所以自己知道了也不告诉微臣。”
我没有看许寻,只是看着那副画,淡淡道:“你要记住,这宫里是没有一个人能让人放心的,我不放心你,你也千万别对我放心。”
许寻故作难过道:“殿下这话说得好绝情,那么陛下呢?殿下对陛下也不放心?”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许寻自讨无趣,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提醒道:“那这幅画……殿下打算?”
我道:“这幅画本就是画给你看的,你看过了,我自然要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