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的日常-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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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到机会正准备借钓鱼一事教育她做人要有耐心,岂料话未出口,便被身后来人抢了白。
“钓了这么久,都未钓上来,你们莫不是没放鱼饵吧?”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身后的宫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唐蓁和唐箨立刻从我身边跑了过去,甜声道:“母皇,母皇。”
“你们都退下吧。”
“是。”
接着我便听见了许多脚步声,有宫人离开的声音,也有人渐渐走近的声音。
我没有接话,没有行礼,没有起身,没有回头。
我恍若未闻般拿起被唐蓁丢在一边的鱼竿,继续钓我的鱼。
她来了。
我本以为我和她经昨日一事后,会隔几日再相见,再见时一切如常。
因为日子会消磨隔阂,时光会填满沟壑,夫妻之间想要长久,定要有足够的时间去理解,去原谅。
此刻的媳妇不需要我的原谅,从头到尾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在做一位帝王该做的事。
需要被原谅的是我,妄图逃避的也是我。
我对宋承说过,因为在乎,所以才会逃避。
话虽如此但我却打心底厌恶逃避的人,厌恶这样的懦夫。
如今我的举动却有些像个懦夫了。
到了这时候我竟会羡慕起曾经的司马惟来,羡慕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实施自己的想法,羡慕他不用背负罪恶上路,因为他从不愧疚,从不在乎,所以从不会逃避。
他甚至可以做到在杀死媳妇后,再深情地去祭拜。
可我和他始终是有些不一样的,因此媳妇的突然到来会让我一时无措。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分不清这逃避的冲动到底是源自说谎的愧疚还是隐瞒真相的无奈。
我的理智告诉我,《宋氏兵法》不能落入那群暗中人的手中。同样地,《宋氏兵法》更不能落入媳妇的手中。
因为她是庆国的君王,而我终归是华国的皇子。
就算我入赘了唐家,但我依旧姓司马。
我不知道媳妇有多大的野心和*,也不清楚她对统一一事有多大的执念。但她是个明君,而不是个庸人,只要不是庸人,就会有远大的抱负。
而君王的抱负落到实处常常便成了杀戮的理由。
我明白宋承愿将兵书交给我,除却我有能力帮他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因为我没有权力。
没有权力,再多的*也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所以在他看来,我是相对最为安全的。
但媳妇和我不一样,她有的是泼天的权力,她的*找得到发泄的出口。
唐蓁以为我不知晓谁来了,便跑到了我的身旁,拉着我的衣角,唤我道:“父后,母皇来了。”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事到如今我只能放下鱼竿,站起身来,笑着躬身行礼道:“陛下。”
媳妇没有看我,她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鱼竿,广袖飞舞,池里的鱼线便被收上了岸。银线耀光,转瞬间,鱼钩到了她的玉手中。
她皱眉瞧着手中的鱼钩,突然扑哧一笑道:“朕就说这里的鱼怎会那般难钓,果然是某人太蠢了,连鱼饵都忘放了。喏,你瞧。”
第53章 鱼池爱情故事
媳妇将空空如也的鱼钩拿在我眼前得意地晃着,她的双眼比天上的烈日还耀人。
看着她的双眼,逃避的念头顷刻间便被抛诸了脑后,此刻我脑中冒出的唯一一个词便是“尴尬”。
我觉得有些尴尬。
或者说非常尴尬。
钓了这么久的鱼,被人一说才发现原来当时忘了挂鱼饵。
说这话的人是我的女人,在旁听的人是我的孩子。
我觉得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在这一瞬便崩塌了,如果本来还剩得有的话。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唐蓁见机拍掌,笑嘻嘻道:“蓁儿就说是父后蠢,鱼饵挂没挂都不知道。”
我脸色一沉,盯着她道:“小孩子懂什么?”
唐蓁的脸变得就跟翻书一样快,怕吃我的爆栗,立刻躲在了她娘的身后,还不忘探出小脑袋,嗲声道:“母皇,母皇。”怕被殃及池鱼的唐箨也躲了过去。
媳妇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道:“你发什么脾气?蓁儿本来就没说错,就是你自己蠢忘挂鱼饵。是不是,蓁儿?”
唐蓁拼命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抚额道:“慈母多败儿。”
我深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气急败坏决计是行不通的。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便应像那日在猎场上一般,拿出我的看家绝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敛去了面上的怒意,淡淡道:“蓁儿你太小,父后这叫随缘钓法,愿者上钩。”
唐箨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料想他这个年纪也听不懂什么叫“愿者上钩”。
若是平日唐蓁不敢多说什么,但这丫头今日见有她娘这个最大的靠山在,气焰很是嚣张。这不她又撇嘴道:“父后莫不是又在胡说八道吧。”
这是什么情况?我连严闻舟和欧阳诺都能骗过,竟骗不过一个小孩子?我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却觉得更为尴尬了。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加重了语气道:“是不是父后说一句,你便要对一句?”
唐蓁见状又拉着媳妇的衣角,委屈道:“父后凶。”
媳妇揉了揉唐蓁的脑袋,温柔道:“好了蓁儿,你也别再和你的父后唱反调了,不然过会儿你的父后就该找母皇的麻烦了,又怪我太将就你们。”
唐蓁一脸不信的模样,奇道:“在这宫里母皇便是最大的,父后怎么敢欺负母皇,找母皇麻烦?”
媳妇面上一红道:“你父后虽然平时不行,但有的时候却可以欺负母皇。”
“什么时候?”
“你长大了便知道了。”
我重重地咳嗽了声,呵斥道:“在孩子面前瞎说些什么?”
我向来持有一个观点——孩子绝不能交给媳妇带,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非得把人带坏不可。
今日她着的这一身极其不合礼制的便服,便是她古怪想法弄出来的东西。她有一个习惯,若读完一本话本子,喜欢里面主角的装扮,便要让尚衣局依葫芦画瓢做一件。
眼前的衣服便是她吩咐尚衣局的人按着银庸先生话本子里某位女主的装扮做的,那位女主每每出场都是一袭白衣,清冷绝尘,宛若仙女。
尚衣局的人接到这个任务后,马上勤勤恳恳地做了起来。
最终的成品是一件雪白长裙,云袖白绸,裙上几不可见的祥云龙纹算是应了帝王便服的规制。
虽如此,但于我看来,这一身装扮仍不合礼制。试想哪位皇帝会下朝后穿着一身白的像奔丧一样的衣裳到处晃悠?
不合礼制是一回事,好看又是另一回事。
不褒不贬,媳妇穿这一身确实好看,粉黛轻涂,白衣飘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沾凡尘的仙气,恍若话本子里的人走了出来。若说美中不足便是她武艺逊了太多,话本子里的女主能用白绸伤人,而她最多挥挥舞舞,能不把自己缠着绊倒已算大幸。
我还未多想,她倒真踩到了自己的衣裳。
媳妇身形摇晃,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
接下来,就像最老套的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站在她身旁的我立刻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
她的娇躯柔软,她的眉目如画,她双颊上的绯红像是天边的落霞。
没有言情本里的纷飞桃花,没有传奇本中的漫天落叶,只有亭外的烈日,只有身旁两个眼巴巴看着我们的稚子稚女。
媳妇享受地躺在我的怀中,脸上没有分毫差点摔倒的惊恐之情。看得出来,她有些兴奋,还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绊倒的了。
想到一旁正目瞪口呆的两个孩子,我也无心再赏怀中的绝代佳人。
我在她的耳畔低声催促道:“孩子都在,还不快起来。”
她这才极不情愿地起了身,贴在了我身边,理了理衣裳。
唐蓁见自己的母皇起来后,也回过了神,大声道:“我也要父后抱抱。”
唐箨也跟着她姐姐学:“我也要。”
我道:“从小到大我抱你们抱的还少吗?”
唐蓁道:“我要你抱母皇的那种。”
我训斥道:“胡闹。”
媳妇见事态发展似乎有些不对,便弯下了腰,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红着脸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要去赏鱼吗?这边鱼太少,我们去那边瞧瞧吧。”
唐蓁和唐箨高兴地答应了。
两个孩子见到池中的各色游弋的鱼,很快便忘了方才媳妇跌在我怀中一事,他们又开始四处跑着,跳着。我和媳妇初时还跟在他们身后,过了会觉得有些累,便寻了近处的一个亭子,在里面站着,瞧着他们。
媳妇站在亭子里,感叹道:“还是猎场那日好。”
我笑问道:“此话怎讲?”
“你定知道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她声音变小了些:“猎场那日只有我们两人。”
我反问:“如今宫人都被你遣走了,不还是只有我们两人吗?”
媳妇指了指不远处看鱼看得正欢的唐蓁唐箨道:“蓁儿和箨儿在终归不好。”
“有什么不好。”
“有些事不太方便。”
我故意坏笑着问她:“什么事不方便?”
媳妇羞得别过了头。
见她面红耳赤,我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袋,问道:“你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
“你又愚我,你明明知道。”
“你方才说我是蠢人,如今被我这个蠢人愚了,岂不是说明你更蠢?”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和我一个小女子逞口舌之快。”
“你总算承认你是小女子了。”
媳妇跺脚道:“我说不过你便是了。”
我没有看她,而是望着池边的唐箨唐蓁,见他们正全心全意地看眼前的鱼,顾不到我们这边,方才开口道:“那就不要说了。”
“嗯……”
我用手抬起了她的脸,低下了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当唐蓁转过头,好奇地望向我们这边时,我和媳妇的双唇早已分开,正一本正经地站着,含笑着看池中的鱼。
不得不说,在孩子旁偷吻,竟有些刺激。
一吻过后,媳妇双颊又红,意犹未尽地看着我,扯着我的袖子。
我笑而不理,只是默默地揉着她的头。
过了片刻,媳妇道:“回宫前我们去留湖小屋那边住两三日,好吗?”
“我们?”
“就我们两人,不要旁人打扰,蓁儿和箨儿也不行。”
我考虑道:“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
媳妇的粉拳轻敲起我的胸口,撒娇道:“去嘛去嘛。”
我握住了胸前的粉拳,将她揽入了怀中,柔声道:“好,依你。”
第54章 一个艰难的决定
几日后慎刑司传来了消息,凝馨在狱中服毒自尽,真相自然是她服的不是毒,而是萧玄派人送进去的假死药。当她苏醒后,被人带到了宋承半月前便替凝馨安排好的一间小屋。
得知凝馨自尽的消息后,媳妇没有说什么,随即下令解了宋承的禁。
死亡常常可以终结过往,掩盖真相,斩断疑惑。
因为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纵使在此之后,坊间仍有不少流言蜚语,但凝馨和宋承二人间到底有没有过什么,便再无人知晓,也再无人可以去探寻了。
当宫中众人皆以为此事就此翻页后,唯有我清楚,这才刚刚开了头。
在凝馨安顿好后的第三个夜晚,我去了趟宋承的寝宫。这一次我没有穿夜行衣,而是以皇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今夜我要和宋承做一笔交易,这笔交易算不上等价交换,也说不清是谁亏谁赚。
他给我兵书,我给他假死药。
这场交易就是这么简单。
宋承行宫中的寝殿和他在皇宫里的很像,布置得极是奢华,扑天帐幔遮住了床榻,琉璃宫灯照亮了四方,近处的青花*炉正冒着袅袅轻烟,香味萦绕,熏满了一屋。
宋承长发披散,袒胸露乳,悠闲地坐在红木桌旁,手握着精致的白玉杯,正品茗着一杯香茶。红木桌上摆着青玉茶壶以及一个檀木方盒。
他见我来后,没有起身,只是放下了茶杯,微微颔首道:“大人。”
我撩袍坐在了他对面,没有寒暄,直奔正题,将这几日凝馨的境况告诉了他。
这期间,宋承难得没有插嘴,一直安静地听着,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久久不散。
该说的说完后,我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瓷瓶里装着一颗假死药。我将瓷瓶递给了宋承,他接了过去,打开了塞子,闻了下,便又把塞子盖上,将小瓷瓶放进了袖中,这才道:“谢大人。”
言罢,他将桌上的檀木方盒推到了我面前,笑道:“这便是大人要的东西。”
随后我打开了檀木方盒,盒子里装着一本古旧的书,书页泛黄,边角皱损,有些地方还有几个显眼的虫洞。
兵书的封面上写着“宋氏兵法”四个大字。
我的手摩挲着封页,发黄的纸有些咯手。只要翻开任何一页,我便能目睹这本绝世兵书的真相。
但我最终没有翻阅,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就像在古玩店中细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物,可惜我不是鉴宝者,瞧不出它的价值。
就算是这世上最好的鉴宝者恐怕也很难估测这本古书的价值。
因为这薄薄的一册书页便是传说中的《宋氏兵法》,上面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宋飞大将军的真迹,都是他大半生的心血。
因为这不是市面上的那本幼童启智读物,而是真正让数代君王们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上面记载的是实实在在的杀人神器,是可以一夕之间便扭转战局的可怖毒物。
怎能估测?又怎敢估测?
片刻后,我抬首对宋承道:“恭喜你,你解脱了。兵书交给了我,此后你便再没什么可逃避的了。”
宋承道:“是呀,烫手的山芋总算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我道:“其实你找我做交易,并非是认为我有多么想要这本兵书,你不过是想寻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将责任全部卸下。”
宋承道:“大人何必点的这么清楚,做人嘛,就应该糊涂些。”
他顿了顿又皱眉道:“我虽看得出大人对兵书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大人此番的举动和我料想的还是有些不同。”
我问道:“你觉得我会迫不及待地翻看吗?”
“我觉得常人都会如此。”
我道:“我不会看它。”
宋承嘲笑道:“我知道大人是君子,但这话说得未免太绝对了些,也太容易打脸了些。”
“不瞒你说,在答应你的那日,我便做了个决定。”
我不是圣人,无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迎来寻回记忆的那天,更不清楚曾经的司马惟是否会像穷凶极恶的修罗夜叉般揣着巨大的野心回归。
到了那一日,落在我手中的兵书,亦或者是他手中的这本兵书定会有用武之地。
但这却不是如今的我想见到的,也不是天下的人愿意见到的。
所以我做了个决定。
宋承挑眉问道:“大人做了什么决定?”
我不再回答,而是拿着兵书走到了一盏宫灯旁。琉璃宫灯,华贵夺目,流光溢彩,我取下了灯罩,没了罩子庇佑的灯火,暴露在了微风之中,随风而舞。
摇曳的灯火照映在了我的脸上,不觉灼眼,更不觉火热。
随即,我把兵书的一角放入了灯火之中。微弱的灯火如毒蛇般慢慢地爬上了残破的兵书,毫无章法地在其古旧的身躯上蔓延,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身旁的宋承见我此举,顿时惊呼出声:“大人。”
他几欲走上前来,出手阻止,但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一步未动。
我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火光,淡淡道:“我说过你还是在乎的,在乎兵书,在乎责任。”
“但事到如今,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你已经把兵书交给了我,正如你说的那样,作为持有者,我有权利任意处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