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的日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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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问道:“喝酒不就是为求一醉吗?”
“司马兄如果经常一个人去酒铺子里喝酒就会知道在外头喝醉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严闻舟说到此,自嘲一笑。
“特别是像我这样酒品坏的人,喝醉后找不到回府里的路不说,还会见人便疯言疯语。”
我没有开口问他既然这样为何不让仆人跟着。
我理解他,这一点上我和他很像,每每出宫我从不让宫里头别的宫人跟着,除了萧玄。
而很多时候萧玄不跟着我,我反倒觉得更加自在。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严闻舟那双向来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的眼睛,这时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落寞和寂寥。
就像四季如春的昆城有一日竟落满了一地萧瑟秋叶。
我发现他没有说谎。
他的酒量确实不好,才喝了几杯兑水的女儿红他便已露出了几分醉态。
因为醉了,往日里无懈可击的伪装才有了缺口。
若是旁人露出这幅落寞寂寥的神情,兴许我会安慰几句。
但他是严闻舟,几近完美的严闻舟。
他不需要安慰。
最不可能需要的是我的安慰。
所以我没有安慰反而嘲道:“若严兄说一句不想一个人喝酒,庆国上下不知有多少人会争先恐后地来陪严兄喝。”
我说的虽是讥讽之言,但话却不假。
在万千士子士女和朝堂里的众多青年才俊看来,与庆国之光严闻舟严大人能说上几句闲话怕是都够拿出去炫耀多时的,更别提若有幸能与严大人把酒言欢,如真遇到这档子事,恐怕有些士女和女官会激动地当场昏厥过去。
严闻舟又饮了一杯,开口道:“他们愿意陪我喝,可我不愿意陪他们喝。”
这本该是一句有些俏皮的话,可从严闻舟口中说出来却是满满的疏懒与倦怠之意。
我听后一怔,这句话让我想到了七年前。
我记得七年多前也有人曾对我说过一句相似的话。
那个人是我的媳妇,那时的我才刚刚醒来没多久,世间的一切于我而言是无比陌生。
但我很快便知道了一个事实,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媳妇,出于很多原因。
我问媳妇你是女皇这么多人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媳妇微微一笑,依偎在了我的胸前。
她说他们愿意喜欢我,可我不愿意喜欢他们。
原来青梅竹马有时连说话都有些相似。
各自喝了几杯酒,我和严闻舟之间又无话可说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低沉,两人对饮就快与一人喝闷酒无异了,严闻舟道:“既然喝酒,还是聊点别的有趣的事吧。”
随即他指了指桌上的话本子:“我听人说这本话本子很有意思,是讲男人们的宫斗,我有些好奇便买来看看。司马兄可曾看过?”
我诚实答道:“看过”
严闻舟似乎觉得皇夫看讲男人们宫斗的话本子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忙问道:“那司马兄看后有何感想?”
我想了想严肃道:“只是觉得如果后宫中真接二连三发生话本子里的那些事,那皇夫早就该引咎辞职了。”
在我看来,皇夫也好皇后也罢,除了是君王的丈夫或妻子这一种身份,更是一项职位。
当官的管不好治下的百姓,就该撤职回家。皇夫管不好后宫诸事,也应该滚蛋回家。
严闻舟听后失笑道:“司马兄总是这么风趣。”
我很想回敬一句“严兄觉得风趣的地方总是这么奇怪。”
随后严闻舟拆开了黄皮纸,拿出了里面的《后宫玉玦传》,一边饮酒一边粗略地翻了起来。
过了半响他感慨道:“这本话本子的确有点意思,只是结局似乎不大好。”
《后宫玉玦传》的结局是不好,要不我当初看完也不至于在黄老板前将其贬得一文不值。
传奇本看什么?无非两个字“爽快”,像《后宫玉珏传》里方玉玦那么憋屈的男主实在少见,我一忍再忍看完前面,就为了看他历经险阻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但《后宫玉玦传》最后的结局竟然是……
我平静地说出了最后的结局:“被人陷害至绝境,只能借假死出宫。你说这方玉玦是不是活得太憋屈了?”
严闻舟道:“是有些憋屈,但我奇的是前面这女皇还说是真心爱他,这为何一转眼便将他打入了冷宫,分毫不信他的解释。”
我嘲道:“女人说谎的段数从来就不在男人之下。”
严闻舟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话本子里的女皇是真心爱上了方玉玦,不大像说谎,肯定有些什么别的原因才会纵容他人将方玉玦弄到这般田地。”
我知道严闻舟不知晓完整情节,于是解释道:“后来民间开始流传起六个字谶言“方氏男主天下”。”
严闻舟放下了正要饮下的一杯酒,正色道:“那女皇也算是个明君,竟也信这谶纬之说。”
“谶纬之说是不足信,但凡事与江山扯上关系便容不得一点差错。”
严闻舟无奈一笑:“不错,江山权位面前,一个男人的确不值一提。”
看着严闻舟微眯的双眼,惆怅的笑容,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是在叹话本子还是在叹旁的什么。
比如他?
又或是比如我?
我道:“在宫中终归也是小斗,像百年前的女人们一样只能困于闺阁之间又怎能施展拳脚呢?可一旦出了宫一切便不同了。”
我自斟自饮了一杯,意味深长道:“最后的结局恐怕真要应了第一部里的那六个字。”
严闻舟会意笑道:“从混混到男妃再到皇帝,如果真是这样的确称得上传奇。”
“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严闻舟似乎本想说些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很快桌上的两壶酒都见底了了,我又叫小二上了几壶,这一次是我主动替严闻舟斟了一杯。
严闻舟忙摆手道:“喝一壶已是我的极限,还能保持几分清醒,再喝便真的要醉了。”
我道:“我说过喝酒本就是为求一醉。”
听罢严闻舟接过了酒杯,但他只是晃了晃了手中的杯子,没有喝。
“放心喝吧,今日你不是一个人喝酒。”
严闻舟一怔,看向了我。
我迎上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今日你喝醉了还有我在,好在我的酒量还不算差。”
所以不必担心回不到府上,因为有人可以送你回府。
所以不必怕到时候疯言疯语,因为有人会拉住你。
严闻舟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温润的男声响起。
“谢谢你。”
“不客气。”
第19章 醉酒的男人和清醒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和严闻舟闲聊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他学识广博,我所一起喝过酒的人中唯有顾清嘉在学识方面可与其一战,但他却又不同于顾清嘉那般仅是遍览群书而少有自己的见解。
严闻舟也是个很好的听众,每当我讲话时,他总是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听着,脸上无一丝敷衍之色,但他又不同于萧玄那般每每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才说上几句。
他总会和我争辩,总会提出他独到的见解。
我们谈了很多,从民生见闻再到青史往事。
世人都盖棺定论在平州之失中华国犯下了七个错误,严闻舟却偏偏认为华国犯下了九个错误。他半醉半醒间仍将这段往事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旁桌在闲谈国事的人都忍不住过来听了听,辩上了几句,最后无一不是又叹服着回了各自的桌。
再后来我们谈到了世间上的奇闻怪事。
严闻舟把玩着酒杯,淡淡道:“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喝了它便可以忘掉一切烦恼。”
我问道:“严兄也想喝上一杯吗?”
“难道司马兄不想吗?”
我摇头道:“忘掉烦恼固然是好,可当你真正忘掉一切烦恼时,恐怕才是最烦恼的时候。”
此时的严闻舟醉得已是十分厉害了,双眼无神,一脸茫然,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没有烦恼便是最大的烦恼吗?”
醉后吐真言,当一切伪装卸下后,就算是严闻舟也会露出破绽,那他到底借酒消得是什么愁?
我虽猜到了答案,却仍忍不住想要探寻。
我微眯双眼,话锋一转道:“但在世人眼中严兄恐怕是不会有烦恼的罢。”
严闻舟似是没听见,就那么静静地趴在了桌上,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呢喃道:“不错,在世人眼中我是算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但于我而言这却没有什么稀奇,因为很多事情只要努力便能做到。”
只要努力读破万卷书,总有一日会金榜题名。只要努力勤练十八般武艺,总有一日可笑傲江湖。只要努力治理国家,总有一日会开创太平盛世。
这世间似乎所有事都可以靠努力换来。
但是。
严闻舟道:“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因你的努力而改变。”
比如感情的事。
你可以努力去爱一个人,但你爱的人却未必会因为你的努力而改变心意。
你可以努力去经营一段姻缘,但在漫长的相守中你永远无法得知你的另一半会不会在一瞬或一眼间便失了初心。
我饮了一杯酒,静静地看着严闻舟那双快要闭上的眼睛。
他的答案和我猜的一样。
“我不能改变,大人您也不能改变。”
言罢,严闻舟那双已被醉意侵蚀干净的眼看向了我,然后便彻底闭上了。
耳旁听得见邻桌的人在谈论今日上午秀男封赏大典一事,脑海中也记得住昨夜里一男一女讲笑话的情景。
没有想到我和严闻舟因为一个人成不了朋友,但今日我们两人也又因为同一个人来此借酒消愁。
原来他昨日下午在我和媳妇面前的云淡风轻也只是在做戏。
想到此,对面的严闻舟已完全醉倒在了桌上,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无奈一笑,对着空中敬了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严闻舟醉倒后,我又叫了两壶女儿红。说来也怪,这兑水的女儿红越喝味越淡,我甚至怀疑这最后两壶里装的不是兑水的女儿红,而是兑女儿红的白水。
越来越淡,喝着让人越来越清醒。
两壶见底后,我便唤来了小二结酒帐,结完帐后我陡然发现一件事似乎有些不对。
娘的严闻舟,他说请客,结账前便先醉倒了,最后还不是让清醒的我掏钱。
看来我要学着点了,以后和人出去喝酒,管酒烈不烈,反正结账前先醉倒了再说。
我站起身后,走到了严闻舟身旁,欲将他唤醒,只希望他醒来后还能走,否则我还得把他背出去。
我的手在他身上仅拍了一下,唤了声“严兄”,只见严闻舟如同惊弓之鸟般“唰”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他酒醒得如此快,下一瞬,我便再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一件事。
严闻舟的确是个很诚实的人。
如他所言,他的酒量不好。
而他的酒品的确更烂。
“你说!她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
话音刚落,整个酒铺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酒客们闭上了闲谈的嘴,小二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就连掌柜也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们,确切而言是看向了半倒在我怀中的因醉酒而满面通红的严闻舟。
众多的目光中,有讶异,有理解,还有的极其古怪似是好奇又似是鄙夷。
很难想象一向温文尔雅的严闻舟吼起来竟是这般中气十足。
更难想象的是竟会从严闻舟口中听到这种类似于三流言情本里台词的话。
若是这一幕传了出去,不知大庆国的千万少女心会碎掉多少?
我一边扶住严闻舟,一边满含歉意地对酒铺子里的人道:“兄弟喝高了,打扰到各位兄台了。”
随后我既怕严闻舟又说出惊世骇俗之语,又怕大庭广众下被人误会些什么就不好了。
我想了想便一掌将他打晕了过去,背在了背上,在踏出酒铺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铺子里有人感慨“世风日下。”
世风日下?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住啐了一口。
去你娘的,世风日下。
出了酒铺后,我将严闻舟买的话本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又替他雇了顶轿子送其回严府。
望着那顶渐行渐远的轿子,我不禁感慨万分。
做情敌做成我这模样,不发个感动庆国十大人物的牌匾都实在说不过去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总算找到你了。”
第20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约会
身后熟悉又悦耳的声音一响起,吓得我赶紧把手上的传奇本揣进了袖子里,方才转身。
短短一个转身,其间所带来的惊悚之感不亚于在月红楼招姑娘被抓包,虽然我没有去过月红楼,更没有招过姑娘,至少在我失忆后没有。
转身一看,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袭碧衫,白底金纹的发带随意地挽起了三千青丝,微风拂过,青丝发带随衣襟轻摇,浮华拭去,嫣然一笑,清丽无双。
这样的女子不是我家媳妇又能是谁?
我假装吃了一惊,皱眉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媳妇反问道:“你都是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
我无暇与她斗嘴,赶忙看了看四周,直到发现几处不起眼的地方都有熟悉的面孔,才放下了心。
媳妇见我没有搭她的话,便用玉手在我眼前摇了摇,甜笑道:“不用看了,有暗卫跟着,哪像你才是真真正正一个人,好不逍遥自在。还是说你要瞒着我偷偷摸摸地去做什么?”
我略过了她的问题,直接道:“我有武艺傍身,就算一人行走江湖也无妨。不像你,三脚猫的功夫怎能让人放心?”
媳妇被我戳中了痛处,不满道:“我一不上疆场杀敌,二不行走江湖,成天这么多人保护着还用什么武艺?倒是你好歹曾是一个皇子,武艺这么高才古怪。”
我懒得理会她的歪理邪说。
媳妇换了话头道:“你昨夜明明答应过我,今日下午要陪我出宫的。”
我听后一愣,想了想昨夜的事。
昨晚料理完许寻的事后,回到寝殿本想倒头就睡。谁料媳妇还记得她走前我在她耳旁说的那几句话,不依不饶地贴着我,玉手在我的胸前一刻不停地画着圈,娇嗔道:“你不是说要找我算账吗?”
“你怎么一回来就趴下了”
我按耐住了被媳妇那双手撩拨起来的火,没有应她。
媳妇见我没动静也是急了,开口道:“果然你们男人年纪大了便不……”
我未等媳妇将那句作死的话讲完,便用老方法让她闭了嘴。
然后她便被我就地□□了。
很多次。
半夜缠绵后我委实困得很,连想抬抬眼皮都难,尽管如此我的脑子还是在动,若是媳妇真说了什么,我应该还是有几分印象的,但如今我着实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说过吗?”于是我问道。
媳妇撇了撇嘴,嗔道:“我不管,我说说过就是说过。”
我心头大感无奈。
不错,在她面前说没说过又有什么重要呢?
我微笑道:“好,都依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媳妇听后娇笑一声,便在大庭广众下不顾众人的目光挽住了我的手。
我想这光天化日之下媳妇还敢再表现得亲密一些吗?也就差把头靠在我的胸前了。
我无奈一笑,无意识中将她的手挽得更紧了。
每每和媳妇单独在一起时,她的无理取闹总会让我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娶的是一个媳妇还是一个闺女?
闺女和媳妇都是一个男人生命最重要的女人,但她们之间却有很大的区别。
闺女不懂事不听话,可以骂可以打可以教训,外人只会觉得这是父爱如山。
但媳妇不行,俗话说打骂媳妇的不是渣男便是畜生。
媳妇只能宠着惯着,更别提我的媳妇是女皇陛下。
我不惯着宠着,还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