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逃妾-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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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方才又一凉一热,恐会伤寒,只开个预防伤寒的方子即可,旁的倒没有什么。”
刘兆点点头,心说:三爷老忙三火四的给老太太请太医,人家尼姑看的不也挺好,无非是命贵命贱的事。
一时有丫头侍候老太太喝药,药里加了安神作用,老太太一睡下便再没折腾。
转天天亮,老太太醒过来,躺在炕上发了会儿呆,便道:“回府吧。”如今上云的尸身都没了,即便能还魂也等不来她了。
老太太说回府,众人都松口气,便都开始收拾,一阵忙乱后,有丫头扶着老太太下山。
山脚下茅草棚,少年相公手里拎个筐,里头放着些干柴,直起身子看这些人排成长排,簇拥着当间的老夫人上马车,车子被赶走,轱辘吱扭扭的转动,扬着风尘去了。
少年笑了下,把筐放下,进了屋里,与贺氏、范氏道:“都走了。”
“走干净了么?留没留尾巴?”范氏问。
少年耸耸肩,“这可不知道,您昨儿夜里去把上云老尼的尸首砍的稀烂,这些人怎么也得留下两个人守几天吧,我看就算了,还要那堆烂肉干嘛?”
范氏冷笑:“便宜上云老贼尼,若不是那老贼婆警醒,怎么也要剁下脑袋来带走,叫上云身首异处,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也只这样了,不为别的,我还要活着盯紧里头那个把孙子给我生下来。”
“老姐姐能这么想就对了,我还担心你不能全身而退,好在还有牵念。”贺氏在一旁道。
范氏道:“我打算带人去江苏,在桐城我有个表姨,给我捎过来几回信,催我去,表姨还不知道她外孙子没了,早前也是要我们过去互相有个倚靠,如今我就去投奔吧。”
庞氏挽留范氏,范氏只说不叨扰了,于是太师府的人走了没一会儿,范氏弄了个马车,把红绫绑在里头,一路摇摇晃晃,顶着寒冬腊月的大北风,南下去了。
就像一场不怎么愉快但却热闹的宴席,慢慢人都散了。
贺氏搓了一把脸,扭头看小相公,道:“其实你要是真不乐意,也就走吧。”
平时奸猾嘴硬的少年,忽地脸一红,背过身照旧拎着那筐就往山里去。
贺氏一看急了,喊道:“你还真走啊!诶,我说你就是走也得带行李,只带个筐还不得饿死你!”
少年背对着贺氏努努嘴,忍无可忍的回道:“谁说我要走了,这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好走不送啊干娘!”
“……”贺氏气的瞪圆了眼珠子说不出话。
*
太师府。
老太太一回去就病了,整日的咳嗽,咳嗽的仿佛肺子都要从嗓子眼儿蹦出去,当听说春晓还精气神十足的在院子里扑雪花玩,当即咳出一口血来,把侍候在跟前的丫头吓一哆嗦,虽是骇怕,却不曾呼天喊地的去喊太医,也不曾去喊三爷。
老太太靠着引枕,眼睛浑浊的愈发厉害了,她有些糊涂,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今夕何夕,脑子里徘徊不散的尽是年轻时初为人丨妻的日子,有景郎,后来有龚炎庆的母亲……秀芝。
大太太冯氏与三房太太王氏分别坐在椅子上看着老太太,摆手叫丫头们不必惊慌,冯氏道:“老太太,您咳的这口是燥血,郎中留话说,咳出来病就好了,如今您觉得如何,要不要睡一阵?”
老太太似没听见,也不应声,半晌忽地道:“景郎,你还是这样年轻,秀芝呢,也该是这样吧,你们都走的早,只有我老的不像样子了。”
冯氏与王氏对看一眼,纷纷站起身来到炕边,就见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对面墙壁。
“老太太,您说什么呢?”冯氏低声问。
老太太一把将冯氏扒拉一边去,还是朝前道:“景郎快坐,大暑的天儿,我叫玲珑做了绿豆汤,下了冰块,还有西瓜,早镇在井里。”说着扭头扬声一句:“红荳,把西瓜取来。”
“红荳?!……”老太太又喊了一声,似没听见人应,皱了眉头,脸色沉下来。
王氏灵机一动,应了声,“知道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愣,“老太太来了?在哪?”接着又问一遍,转过身来就要下地,她一面趿着鞋一面就要往外迎,倒真似有人来了。
冯氏、王氏两个儿媳都有点懵,一边一个扶着老太太,冯氏才要说话,就听外间有人打帘子,小丫头请安:“三爷来了。”
冯氏转过脸去,龚炎则带着一身冷气从外头来,也不知是不是天太冷,他的脸色也极冷,目光锐利如电的盯着老太太看了两眼,却是对两位伯母说:“请两位先回吧,这里有我。”
冯氏、王氏那都是人精,一见不对,王氏忙笑着与龚炎则道:“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你可不许与她老人家对付,顺着些,只想着你小的时候她如何顺着你就行了。”冯氏也道:“可心的女人以后还会有,祖母可只有一个,你自来与你祖母感情好,我也不多说什么,只若是还因着女人闹,别怪大伯母写信与你大伯父说道,到时可要请家法的。”
龚炎则阴寒着脸,瞅着冯氏故意调侃的说笑,只把冯氏脸上的笑盯的撑不下去,僵住了脸,干巴巴扯了扯嘴角便紧着出去了。
王氏早跟着溜边走了,虽说怕个晚辈说出去叫人笑话,可沥镇随便拎出来一个,哪怕是德高望重的,不也要看龚三爷脸色让他几分,哪有敢对着干的?一时走的极快。
身后门帘子扑扇着落下,荡起一阵凉风,将龚炎则的裙摆吹的晃了晃。
“祖母。”龚炎则只待帘子落下就叫了声祖母,他一肚子话裹着一团的火气,恨不得立时就问祖母,为什么祖母口口声声全是景郎,什么叫月圆前得灵药,还有更离谱的,说什么通丨奸?说他是她儿子?
龚炎则眼睛都是红的,跟要滴血了似的,死死盯着老太太,一把将看不清路而四处摸索的老太太拽到身前,老太太疼的抽气,却是笑了:“景郎,你终于开口问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即便到死也要装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龚炎则这话都不知怎么出的口,跟在嗓子眼儿里撒了一把沙子似的,干涩的要命。
老太太伸出苍老的手,盖在了龚炎则攥着她手腕的手上,双眼渐渐炽热,露出藏都藏不住的痴恋,“景郎,你还记得我们种在冬晴园的石榴树么?石榴,多子多福,洞房花烛那晚,你挑落我的盖头,牵着我的手在唇边轻吻,你说要与我白首偕老,还要子孙满堂。我们果然相配呢,谁见了都要赞叹一句才貌相当,我也一直以为我们会好好的,可后来,那些人都来逼我,变着法的想要我交出嫁妆,景郎,这个时候你在哪?”
龚炎则感觉自己的手被猛然抓的生疼,老太太浑浊的眼里有了水光,她仰头望着他,眼里却没有他的影子,“我记得清楚,那日飘着大片的雪,她披着猩猩红的斗篷,一头鸦青的头发挽的娇媚,你牵着她的手上台阶,轻柔体贴的提醒她仔细脚下,你身影高大的将她揽在身后,与我说:‘她叫秀芝,我欲纳她为妾,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你多担待。’呵!我当时笑的可大度了,只自己知道,眼泪都流进了肚子,成全你……。”
“你死的时候是想让秀芝来见一面吧,可惜秀芝也病了。佛说,人生有八苦,爱别离、求不得,你一定以为我心底是畅快的,也对,为何不畅快?我有别的男人宠我,他甚至同意我变成发妻的模样,那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秀芝死也进不得门,即便姨娘的名分也不成!”
“爱别离,求不得,一样的,给你的,我也受了。”老太太慢慢松开龚炎则的手,仿佛能看见路般转身朝素日里惯躺的长塌去,摸索着坐下,又慢慢躺下,自己盖了被子。
“你……到底……是谁?”龚炎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
老太太偏了偏脸,“你走吧,别再来了,于招娣已经死了,如你所愿,死的名声尽毁,后来在你死以后,我也给了秀芝名分,我再不欠你们,再也不欠……。”
“你到底是谁!”龚炎则一步跨上前,徒然暴喝。
老太太泪流满面,此时已不必猜她到底是糊涂的还是清醒的,她哭的犹如一个孩子,却不敢去看龚炎则的眼睛,她不敢看自己儿子的眼睛,脸偏向一边。
龚炎则疯了一般仰起手臂将烛台打翻,那烛火点燃锦帐,如火蛇般迅速窜出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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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寻死
龚炎则身后火光四起,他前面的长塌上,老太太一身黑衣,安安稳稳的躺在上面,至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
冬日干燥,那火越烧越旺,有丫鬟发现屋里起火了忙进来看,被龚炎则在火光中狰狞扭曲的脸,顿时吓的连滚带爬的退出去撄。
龚炎则耳边噼里啪啦作响,火已经燎上了桌子,干柴发出了蚀骨的声响,正如有什么东西啃噬他的骨头。
外头有丫头、小厮尖叫,“走水啦!老太太和三爷都在里头……”
春晓得到信儿的时候正在与朝阳抢糖,原是朝阳见竹偶爱吃糖便弄了许多花样的糖来,竹偶露了笑,正往嘴里塞,被春晓逮到,统统要拿走,开玩笑,一肚子糖浆怎么清理?都黏在竹管腔里,刮不出来,时间长了还能吃别的吗?这支竹偶是情魂的容器,没到期限就坏了也是麻烦事偿。
竹偶见糖没了便开始哭,春晓体会到了什么是脑仁疼,其实竹偶的表现都是春晓最直接的情感表达,她不曾想自己原来这样脆弱,糖没了就要哭。
朝阳见姑娘被惹哭了,立时横眉立目,冷笑道:“真以为自己是真的了,不就是替代着咱们姑娘跟爷们睡一觉么?有什么光彩的?看你小人得志的嘴脸,早晚有一天有你哭的时候!”说罢哄着身后的竹偶不哭。
朝阳这样激烈的喊叫,却把竹偶吓的了,反倒躲着朝阳,寻找春晓庇护,情魂毕竟与春晓三魂七魄同出一脉,亲近是一定的,却把朝阳气的咬牙,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伸手要拽竹偶过来,就这功夫,思晨慌乱的跑进来,声都变了,“明松堂正房着火了,三爷和老太太都在里头,没出来!……”
春晓一愣,冷静的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福泉福海已经往那边跑了。”思晨忙回答,惹来朝阳一声轻蔑的冷哼。
思晨一噎,却不似前两天那般面红耳赤,她本是盼着夕秋回来,可老太太都回来了,却传话回来说夕秋一家子被派去了庆州听大老爷差遣,走的这样急,里头指不定什么事,可无论她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一点儿旁的消息。夕秋不在,春晓又得三爷青眼,思晨渐渐的便像春晓靠拢,以她为标杆。
这自然惹来朝阳的不屑,而在下院里,与思晨交好的思瑶也站到了春晓这边,思华是个老实本分的,不偏不倚轻易不参与,思婉才从厨房回正房,还有点弄不明这里头的事,不好插话,很多时候是一脸茫然。
于是每回朝阳与春晓发生争执,倒是她自己找不自在似的,没一个支持她,弄的很是憋气委屈。
春晓将糖收好,几步出了屋子,思晨赶忙跟上,在院子里遇到往外去的善为,善为忙拦住春晓,欲言又止。
思晨见春晓蹙眉,一把将善为扒拉一边,道:“没见咱们正急么,挡什么路?”
“那边有许多人,用不上你们。”善为一咬牙道。
春晓瞅了他一眼,善为立时有被看破心思的错觉,他就是不想春晓与三爷往一处凑合,却听春晓说:“三爷需要我。”
善为的脸色刷地就白了,后来思晨推开他,他也毫无知觉,待春晓走远,他凝着目光苦笑:“就说少做梦,以前那个高高在上,这个很快也要如此,别想了吧。”虽这样自语,可心里还是酸涩的很,出神了一阵,也朝明松堂去。
善为难受,春晓却全没在意,她方才看善为那一眼也不过是分析了一下,觉得费功夫与善为说无关紧要的话不如快点去看龚炎则,毕竟在龚炎则心里,她是他一直以来护着的女人,于情于理,在他有难的时候,她该出现。
其实说龚炎则有难,不如说她想不通龚炎则为何在火场不自救,或是遇到了什么事,他没能逃生。
带着疑惑,春晓来到明松堂,正瞧见火苗喷出来,门帘子蹭的烧着,热浪将往前拎着桶、端着盆的下人逼的不得不向后退。
春晓意外于火势这样大了,而屋里的龚炎则,眼看着房梁的横木烧断掉落,正砸在老太太长塌的尾端,一下将尾端砸出一条深邃的裂缝,紧接着长塌也烧着了。
老太太的脚连缩都没缩一下,显见是有意寻死。
龚炎则绷着下颌,一双眼睛红的比火光还要炽烈,忽地眼前一花,衣架烧倒,正砸在他肩头上,肩上顿时冒起青烟,烧着了缎子衣料,他却挺拔着身子,一动不动。
老太太终于嗫喏了一下嘴角,烟儿呛入嗓子,她咳嗽道:“你若死了,我这二十年的老妇人却是白做了,三儿,你是个有心气的孩子,自来知道审时度势,识时务,何必陪个早该死了的人葬身火海。”
龚炎则两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骨节青白,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明明涨的脸和脖子青筋凸起,却是眼睛忽地一热,被火熏的也罢,刺痛心事也罢,总归淌了泪。
脑子里翻腾起深掩埋的记忆,那日大伯母说母亲抛下他不要,跟个野男人跑了。
他白日里装的没事人儿,夜里趁着丫头睡了,抱着小包袱摸到冬晴园,从一处狗洞爬进去,见到的却是空的屋子,全是空的,没有人,没有烛火,母亲住的正房的门拴着铁锁,青铜制的锁头比他两只手握成的拳头都大,泛着寒光,他拽了半晌拽不开,便抱着包袱缩在门前哭,一直哭,哭的嗓子都哑了。
后来祖母从天而降,仿佛知道他会在半夜来寻母亲,祖母挑着一盏灯笼,朦胧的灯火照在她慈和的脸上,嘴角微微挽着笑,和煦的如同冬夜一抹暖阳,他被祖母抱起来,不疾不徐的走出冬晴园,她与他说,“冬晴园,冬晴,动情,可惜了她的祈愿,也白费了他的一份笔墨。”
她说的很轻,自己就趴在她肩头。
这些年他一直恨生母,那晚祖母一番不寻常的感叹其实早已说了真相,只他太小,满脑子是没了娘,哪想那许多。
如今想来,都是无谓的、虚幻的、不堪的,正该忘记的!
龚炎则忽地抬起头,举步就向老太太走去,一把将老太太抱起来,便要往外冲,火势却大到吞天噬地,他行了几步不得不往后退,随后再向门口冲,总有烧的半截的木头掉落,他怕砸了老太太,左躲右闪的不得门路,且火浪卷着刀子般灼的人皮肤疼,竟是难以靠近。
正在这时,一条纤细的身影钻进火场,身上戴着严实的兜帽,进来看见龚炎则就笑,“三爷……”
龚炎则心头一跳,随即铁青了脸,沉声道:“你怎么进来了,快走!”说罢上前拽过春晓,躲过了一跟横梁。
“你,你不该进来,简直是胡闹!”龚炎则气的肝都要炸了,如今抱着老太太,再拉着春晓,着实有些困难。
但见春晓仰着脸,木讷的扯着嘴角道:“糖……”再不看龚炎则,低着头看那块糖。
龚炎则察觉不对,立时晓得这是假的那位,再看地上,一块金卷蜜糖被一根铁丝勾着,一点点的向着里间窗口收过去。
龚炎则回头瞅了眼,他也留意过,可那窗口不仅高,且窗框烧的炽热,根本出不去。
但见假春晓一直扑着那块糖去,恰桌脚烧断,桌子毁于一瞬,放在上面的屏风没了倚靠向假春晓砸下来,龚炎则来不及伸手,那屏风正砸在她下身,却见假春晓只皱了皱眉,弯腰把带着火苗的各色东西或推开或踢走,然后顺着那蜜糖还往窗口去。
龚炎则无路可走,只得随着假春晓去。
离着窗口极近